第一章 塞外追杀 春风不渡玉门关,阳关道上本是极荒芜的,只有风中摇曳的长长青草,证实着 春的存在。残阳如血,云雾中扑朔的天山,山前莽莽的苍原,似乎都沉浸在这血色 的黄昏中了。 一个青袍壮汉从远方走来。此人三十上下,鹰目虬发,身材魁梧,手提着一把 长剑,倦容中透出一股勃勃的英雄之气。这个人名叫宋亦行,是当今华山派中的一 流好手,行色匆匆间,夕阳眼瞅着快要没入群山背后了,宋亦行抬起头望了望昏黄 的天色,突然停下脚步,回身低喝道:“朋友,跟了这么长的路,也该歇了吧!” 话音刚落,随着轻笑一声,二十余丈外杂草丛中站起两名头戴斗笠的黑袍客来。 其中一人哑着嗓子道:“四师兄好功夫,师弟多有得罪了。”宋亦行脸色阴沉, 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六师弟。”来人赵万通,在华山二代弟子中排名 第六,也是华山诸剑中的高手。 赵万通嘿嘿一笑:“四师兄,咱们李师叔也到了。”“噢?”宋亦行闻言一惊, 只见另一名黑衣人摘下斗笠,迈步走上前来。这老者六十左右的年纪,面似桔皮, 双目有神,手捋着颏下一把山羊白须,果然便是师叔日月夺命刀李百衡。宋亦行连 忙躬身施礼道:“师叔康健?弟子不知是师叔驾到,还以为是有宵小之辈在后跟踪, 要不利于我呢,冒犯之罪,还望师叔海涵。” 李百衡嗯了一声,大喇喇的摆手道:“不知者不怪,宋师侄多礼了。”旁边赵 万通插言道:“师兄,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你引着我们从华山到青海,又到 了甘州,现在竟又出了玉门关,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费了不少的功夫。既然今天朝 了相,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白秋蟾那厮的下落,还望宋师兄明示!” 宋亦行听罢眉头微皱,道:“虽说当年华山之上,我与他相交甚厚,可谓挚友, 可如今他的下落,我却又如何能知?况且以大师兄的为人,做出击杀本门长老的事, 实在是令人费解,是否确为真凶,此事我看不宜草率下定论,还是从长计议的为好。” 赵万通有些急了,涨红着脸道:“白秋蟾的剑分明插在我师父的尸体上,况且我亲 眼见他那天晚上进的镇岳宫,定是我师父不同意他执掌本门门户,心生嫉恨,才下 此毒手的!也算是天网恢恢,留下铁证。想必是我师父武功高强,虽然中了这厮的 暗算坠崖,却夺了这剑在身上,再说姓白的他为何不加分辩,而是慌忙逃走?他不 是凶手,还会是谁!”宋亦行任由他说,只是不言语。 一旁的李百衡见状干咳一声道:“宋师侄,门户巨变,正须上下一心缉捕叛逆 之时,你却出走华山,不知是因为对你二师兄接掌本门门户不满呢?还是另有隐情?” 宋亦行被他烁烁逼人的冷不丁一问,心中着实吃了一惊,知道这位师叔年纪虽大, 但为人却精明之极,看来今番所谋之事,多半已引起了他的疑心,想到此处,虽然 心中忐忑,可面上还是不露,缓缓道:“师叔多虑了,也怪我走的匆忙,没有把话 说的清楚,自从我师父仙逝后,紧接着五年前,傅师叔又不幸遇难,华山上下,那 一个不想尽快报此大仇?我是华山派的几名大弟子之一,我难道就不这么想吗!” 宋亦行忆起恩师,不由的话音哽咽起来:“只是奇仞门的高手众多,行事又阴险狡 诈,尤其是傅师叔竟会在本门重地不明不白的被敌人杀害,犯下这两笔血债的对头, 那一个都是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到避开敌人的暗中窥探,悄 悄离开华山,远赴塞北,四处飘泊,只盼有缘能找到弘因师叔,请出本门的盖世绝 学落雁神功,这样一来,伏魔雪耻,不是又多了一份希望吗?我寻功心切,夜下华 山,却没想到会被师叔和师兄弟们误会,咳,我真是,真是太莽撞了!”听他这般 说,李百衡心中也有些疚然不忍了,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夫果真没有看错人, 师侄一心为本门着想,倒是林掌门多虑了,你可不要见怪才是。”宋亦行忙道不敢。 李百衡眉头一挑,微笑道:“既然如此,师侄速行,待三月后,去祁连山青羊 镇与我们会合,介时与奇仞门决一死战,一定为你师父报仇!”宋亦行闻言大喜拱 手道:“太好了,十年忍辱,终于等到向奇仞门讨还公道的时候了,弟子定当不虚 此行,尽早与师叔会合!”李百衡赞许的点点头,三人又互相嘱咐交待了一番,宋 亦行辞别二人,转身走出丈许,渐渐加快脚力,没入暮色中了。望着他远去的方向, 赵万通凑上前去问道:“师叔,您老看宋师兄他会不会背叛师门,私通白秋蟾这个 大叛徒呢?”李百衡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天山博格达峰,白雪皑皑,山势雄峻,高耸入云。宋亦行寻径而上,越往高处 是觉的寒风刺骨,仗着内功精纯,宋亦行两天后已攀至半山腰上,这一日,他转过 一道山脊,再上十余丈,斜攀而进,穿过了一片茂密的雪杉,前方阔然开朗,现出 一间小小草庐来。 宋亦行掸去身上的雪花和风尘,歇了歇,然后向着草屋长啸一声,随着啸音, 柴扉洞开,走出一位三十四五岁的瘦长汉子来,“白师兄!”“亦行?”那瘦长汉 子稍迟疑了一下,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迎上前道:“师弟,自从那年咱俩随师父 来天山,至今已有十一二年没来这里啦,想不到你还能找到路径。” “你记的, 我当然也会记放得。”那瘦长汉子便是白秋蟾,二人大笑着,携手走进屋去,宋亦 行环视屋内四周:低矮的草棚,当中地上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和一条长凳,壁角 铺着一堆干草,墙上挑着盏风灯,旁边挂着长剑。 二人寒喧几句,突然都没了话说,白秋蟾顿了顿,随手摘下墙上剑,抚摸着剑 鞘喃喃道:“好久没练剑了,真不知还记得几成华山派剑法。”宋亦行笑了笑: “就算剩个三五成,你依然是华山第一剑客。”白秋蟾听若未闻,只是凝视长剑, 半晌方道:“有些饿了,待会儿去打只野物来吃,今早儿见到一只好大肥羊,一时 手软,竟任它跑了,真是可惜。”宋亦行冷冷一笑,脸色陡变,厉声道:“不必可 惜,又有肥羊送上门来了!” “什么?师弟你…”话未了,剑已出!变化陡生,宋亦行已拔出剑来,长剑横 劈竖斩,一气攻出六六三十六剑,正是华山狂风快剑的招法。宋亦行十二岁投身华 山派,在这套剑法上浸淫近二十年,深得此中秘要,此刻使发了,真如风扫残花般 犀利狠捷。 铛!铛!铛!又是十二剑攻出,白秋蟾舞动带鞘长剑,连着一口气拼了四十八 剑,屋内狭小,二人贴身近斗,招招都是凶险异常。又斗数剑,白秋蟾眼见只守不 攻便要吃亏,不由得脸上金光大盛,手腕一抖,青锋裂鞘而出,刷刷刷三剑刺出, 劲力非凡。宋亦行一时抵挡不住,连退了三步,刚拿桩站稳。白秋蟾左手一领剑诀, 右手剑直刺宋亦行天突大穴,宋亦行挥剑挡开,大喝一声,左掌“忽”的拍了过来。 白秋蟾长剑被封在外门,见对方掌到,不敢大意,也是左掌运气拍出,双掌相交, 砰的一声响,内力激荡,震的屋内烟尘飞扬,棚顶草屑雨点般纷纷落下。二人剑交 左手,各出右掌,又连对了两掌,仍是不分高下,白秋蟾赞道:“混元霹雳劲,果 然了得!”宋亦行人称追魂剑客,在二代弟子中名列第四,武功极强,华山派武术 博大精深,虽为同门,所学却往往各不相同。这一套“混元霹雳劲”是华山派前掌 门人铁英杰的得意功夫,铁英杰死后,唯有宋亦行得了这套掌法的真传,今日和曾 为本门大师兄的白秋蟾连对三掌,居然是平分秋色,三掌过后,又拼两掌!白秋蟾 内功深厚,比起宋亦行来,毕竟还是技高一筹,斗到此时,宋亦行掌力不支,渐显 出拙象来。 白秋蟾见状身形一晃,避开三尺,含笑而立,宋亦行却不领情,怒喝道:“叛 逆,你不必假仁假义的让我,华山精英,早已云集关外,你以为能逃得脱吗?看剑!” 说罢一摆长剑,猱身直上。白秋蟾冷哼一声,出剑反击,两把剑似银龙般盘旋撕咬, 斗到分际,宋亦行一招“雪点寒松”利剑幻出万点银芒,将白秋蟾上身笼罩在剑影 之中。白秋蟾使个“乌云遮日”式挑开来剑,随即“斜指苍穹”闪电般抖剑刺向对 手中盘。宋亦行忙侧身移位,避开来剑,这时白秋蟾不等剑招变老,低啸一声,左 掌已拍了过去,宋亦行出掌相迎,二掌相交,白秋蟾掌力忽然如洪水般汹涌而至, 和前几掌相比,内力大是不同! “落雁神功?”宋亦行惊叫一声,排山倒海的掌力已到身前,避无可避,只得 全力招架。只听“轰”的一声响,草墙被撞开一个大缺口,宋亦行跟头把式的倒跌 出去,未及站稳,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剑已抵在自己的咽喉之上! 月色正明,屋内生起了火,白秋蟾挥剑削下半只羊腿,大口大口的吃着,宋亦 行端着酒杯在火堆另一侧,拿眼瞪了他半晌,忽的沉声问道:“大师兄,你没杀傅 师叔,为什么要逃?” “你怎么知道我没杀傅师叔。”白秋蟾淡淡的反问一句。 “凭咱们二十年的交情,凭你不杀我,我信的过你的为人!”白秋蟾点了点头 道:“不错,我的确没杀他,可你们都以为是我下的手,何况这是有人存心陷害, 令我百口难辩。那天华山之上,危机四伏,我晚走一刻,就有被乱刃分尸之忧,而 且是名正言顺的被除掉!所以我只有逃。只有逃走,才有机会查出真凶,才有机会 洗脱我的不白之冤!”“谁想除掉你?”“我怀疑是林宇廷!”“二师兄?这不可 能,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没有理由这么做!”白秋蟾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 “其实我早就有些怀疑他了,自从六派合围星宿海一役回中原后,有些事到现在我 还觉的不解,这暂且不说,就说傅师叔死的那天,正是中秋节,师兄弟们有的回家 探亲,有的下山玩耍,我本来是想待在山上的,可是林师弟非约我出去,到半山腰 的引风亭饮酒,谈论些师门恩仇的话,劝我喝了很多,未了他先行一步,等第二天 早上我醒来赶回镇岳宫时,却发现山上百十余名同门,人人欲杀我而后快,说是要 为傅师叔报仇。我本想现身出来解释,可是看到林宇廷居然也在其中,一面搜寻, 一面口中大骂我是本门叛徒。我这才觉的事情有些不对了,别人不知,可他昨夜明 明和我在一起,把我灌醉,难道竟也不知我昨夜的行踪吗?况且那晚我并没有佩剑 在身上,他也是看到的。我当时见势不对,心知已陷入一个大大的阴谋,自己却措 手不及,根本无法应对,只能立刻下山。我怕半路上会遭到林宇廷预先设下的埋伏, 便花了三日功夫,冒险径直从朝阳峰后面顺了下去,这才逃出华山保住性命至今。” 宋亦行道:“原来如此,自古华山一条路,没摔死算你命大,那天山上山下四 处都搜遍了,就是不见你的影子,我还一直为你暗中担心呢,如此说来,林师兄的 举止确有些蹊跷了,可是为什么傅师叔的弟子赵万通却口口声声说亲眼见你那晚进 了镇岳宫呢,而且你的佩剑又会是谁偷的呢?”白秋蟾想了想,叹道:“这些日子 来我也时常去琢磨,可是心里乱的很,始终猜不到一点头绪。” 宋亦行若有所思道:“傅师叔之死,乃是因为前胸中剑所致,并非是背后偷袭。 而傅师叔性格古僻,向来倚老卖老,对你不敬,加之那年年初,门中比武较艺,你 曾干净利索的连败他三名亲传弟子,很是令他恼火,这么一来,也就更加对你有成 见了,此事华山上下无人不知。所以说句公道话,和傅仁豪有隙,且能正面动手, 数招间制他于死地的本门好手,算来也只有大师兄你了。” 白秋蟾听罢不禁苦笑道:“不错,镇岳宫是本派重地,外人若想入内格杀本派 高手长老,而又能悄然离去,这份武功机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再说剑遗当场, 上面刻有我的名讳,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是凶手,可是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杀 他,这事如此古怪,难道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宋亦行听罢低头沉思,二人相对而坐,心中思绪万千,都不再言语。门外的风 吹的一阵紧似一阵,小小的草屋仿佛也禁不住风吹微微颤抖,发出吱呀呀的叹息声。 有人敲门,随即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白袍公子,徘徊在门外许久的冷风趁势 扑进,吹的屋内火焰陡的升高尺许,险些烧着了棚顶,光芒煞是耀眼。“白兄,肉 香酒浓,为何独享?”说话的这位年青人,二十四五岁年纪,面含笑意,神情随和, 但一双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精光,流露出了枭悍本色,令人不敢小觑。荒山野域之中, 这人从何而来?不待宋亦行多想,白秋蟾已大笑着站起身向那人道:“耿老弟来的 正好”边说边拉起宋亦行道:“这位是我师弟宋亦行”白袍青年人笑了笑,拱手道 :“小弟耿云翔,宋兄远来,愚弟迎候来迟,失礼了。”宋亦行忙口称谦词拱手还 礼。三人说笑着又落座。那耿云翔也不客气,坐下时手中已多了一柄铜柄小刀,径 直伸到火中烤架上割起肉来。 皓月当空,映得这荒山野谷中四下生辉,三条汉子乘酒兴把炭火移到屋外月下, 以石为凳,把酒临风,酒酣耳热之际,话也唠的近了许多,宋亦行打量着耿云翔道 :“我看这位耿兄弟年纪虽轻,但神光内敛,武功定是不凡,不知老弟师出何门, 可否赐教吗?”白秋蟾接过话头道:“师弟眼力不弱,这位耿兄弟的师父,也是他 的义父,就是当年北四圣中的耿神君。”大圣神君耿嵩?宋亦行闻言吃了一惊,想 起当年白,宋二人年幼时,其师铁英杰曾向弟子们讲述江湖典故,提起过这南四仙, 北四圣,奇幻双绝等人物均是当年武林中了不起的大高手,岁月流逝,人海沧茫, 没想到今日自己竟能幸会其中一位的嫡传弟子,这真是始料不及的。念到此处,敬 意顿生。 “怪不得,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尊师近来可好?”耿云翔听他这一问,脸上 闪过一丝黯然之色,缓缓道:“家师因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七年前就已故去了。” 宋亦行“啊”了一声,不禁甚觉挽惜,同时心中有些奇怪,象耿神君这样的武林绝 顶高手,内功自是早已练的炉火纯青,怎会轻易间就走火入魔了呢?但耿云翔没有 主动说,自己也不便问及。 耿云翔接着道:“我天山派与贵派颇有些渊源,家师与贵派弘因师太二人生前 乃是至交,我小时候,师太也曾亲自指点我武艺,可说是受益非浅,二老相继故去 后,我便一直守候在天山,一边给二老扫墓,一边勤习武学。直到五年前,我师父 的对头上山来寻仇,那人是雪山派的名家,使毒功夫极为厉害,又带了大批属下助 阵,若我师父在,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可是我如今独自一人,武功低微, 却是无论如何敌不过他们大帮人马,敌人找上门来,嚣张之极,居然要掘我师父之 墓泻愤,幸好白大哥这时上山,见我独斗群奸,在紧要关头拔剑从旁相助,这才逼 退强敌。”说到这儿,耿云翔轻叹一声恨恨道:“想不到师父他人家英雄一世,逝 后却险遭鼠辈暗算!”白秋蟾笑着插言道:“耿兄弟武功高强,何必过谦,想我那 时落雁神功尚未练成,只不过是适逢其会,锦上添花罢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说罢举杯,三人又喝了一巡,见他只是大口喝酒,宋亦行忍不住道:“大哥,我知 道你心里苦,可咱们不能总这么躲下去呀,难道你不想为师父,师叔报仇了吗?” 白秋蟾放下酒杯,淡淡道:“这些年来我看透了,人世若苦海,不知什么时候才是 尽头,今朝有酒今朝醉,江湖中的事,不要再提起了。”耿云翔不以为然道:“白 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仗剑行天下,快意慰生平,怎能如 你所言这般做缩头乌龟!”白秋蟾摇了摇头,只是喝酒。二人欲再劝说,见他这般 光景,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不好受,相望一眼,便不再多言。 夜色正浓,风在密林中低啸穿行,听起来平添几分寒意。正在这时,耿云翔突 然脸色微变,轻喏一声“小心!”随即一长身,手腕微转,迎向身侧,只听爆裂声 响,耿云翔手中酒杯已被飞来一物击成碎片。一瞬间,破空之声大作,三人皆为武 学中的大行家,几乎同时做出反应。 白秋蟾“嘿”的一声,扯开披风,身形暴长,似大鸟般已跃起在半空中,月光 下只见寒星点点,几缕白光尽数被隐没进披风之中,宋亦行身子伏低,双掌已运气 平平推出,一团篝火翻滚着跳起,扑向十余丈外的雪杉林中,堪堪将到,火球猛得 炸裂开去,烈焰中人影飞窜,一人哈哈大笑道:“千年王八万年龟,造了孽,便想 做缩头乌龟,岂不便宜了你这厮!”白秋蟾闻言大怒,不知来者是谁,胆敢如此出 言不逊,一闪念间,敌人已到近前,好快!白秋蟾知道来的是劲敌,当下运气于臂, 反手将披风罩了出去,来人长剑斜划,挑向披风。白秋蟾此刻剑已在手,隔着宽大 披风,刺向对方。二人剑影翻飞,连搏十七剑!一时间,被利剑绞碎的披风布片似 蝙蝠般纷纷飘落在二人身周。 白秋蟾剑似流星,此时已将对手上身裹住,那人在剑影中左挡右闪,身手亦是 不俗。二人双剑交击,这黑衣人脚步连退,被白秋蟾剑势逼的一个踉跄,随即借势 伏倒,竟舞剑着地滚来,原本是个败式,却反而不守,强行对攻!“蛇行怒剑!” 武林中地躺拳,地躺刀并不鲜见,但地躺剑却鲜有其闻。白秋蟾一见对方武功独特, “咦”的一声道:“是冯师弟?”那人冷笑一声,撒式跃开。 借着月色,白秋蟾定睛一看,面前这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子壮实,浓眉深目, 右颊一道疤痕似蜈蚣般爬在上面,正是华山二代人物中的佼佼者:金蜈蚣冯思远。 五年了,五年后自己居然又看到了当年一起练剑的师弟,真是百感交集,同门 十余载,今日相见,竟是在塞外荒山做生死搏!白秋蟾颤声道:“冯师弟,你,你 是来杀我的吗?周师弟也和你一道来了?”冯思远怒喝一声:“周宇琼同情叛逆, 对抗掌门,已被林掌门诛杀了!你这个叛逆,少废话,看剑!”说着抖剑攻上,剑 式精奇,光芒闪闪,似一条巨蟒般游动翻滚,舌信猎猎,直扑白秋蟾的下盘。白秋 蟾听说周师弟遇害,心中悲痛之极,剑法微顿,一时连连后退,长剑只守难攻。正 在这时,只听得宋亦行大叫一声,白秋蟾百忙中余光一瞥,只见宋亦行脚步跟跄, 似已受了伤,背靠草屋,挣扎着与两名对手相搏。那围攻宋亦行的二人武功着实不 低,利剑狂刺,直似要把宋亦行一剑钉死在墙上,宋亦行高接低挡,居然敌不过他 二人联手,粒粒血珠从剑光中溅开去,看样子受伤不轻! 夜色中白秋蟾一时看不清围攻宋亦行的华山派高手是谁。这时冯思远攻势更盛, 窜高伏低,如形随形,剑剑刺向对手要害。白秋蟾急于摆脱他去救宋亦行,耐何分 身无术,被冯思远死死缠住。耿云翔也看到情况危急,可这次华山派来袭高手共有 十一人,自己一上手便击倒二人,除了与白,宋对战的三人,眼下共有六人持剑围 住自己。若是单打独斗,这几个人恐怕没有一个能在自己手下走过十招,可六人齐 上,便十分的难办,他几次移形换位,欲调动敌人冒进,然后分而击之。可众敌也 非泛泛之辈,加之是同门师兄弟,剑法相熟,打起来有攻有防,隐然是套演练纯熟 的剑阵,耿云翔一双肉掌一时间竟然无法冲破诸剑的围攻。 白秋蟾见形势危急,不由得他不做决断,想到这儿,咬牙轻喝一声,回剑入鞘。 冯思远见状先是诧异,转而大喜。口中道:“当真要投降吗?我却饶你不过!”说 着手底下更加的狠辣,又是一剑刺来,只见白秋蟾身形晃动,冯思远刺出十六剑, 白秋蟾躲过十六剑,白秋蟾躲的很艰难,好象随时会利剑穿身,可是利剑并没穿身, 不过刹那间,白秋蟾已在剑网交织中拍出一掌,很质朴的一掌,也许掌未到,手臂 就被削成三,四段。剑并没有削到白秋蟾的手臂,剑招已破!冯思远已经仰身倒纵 出去,只是一掌,白秋蟾便占上风,冯思远怪叫一声,身形翻滚,剑招从不可思异 的角度发出,挑向白秋蟾小腹!蛇形怒剑,果然了得!白秋蟾看的真切,脸上金光 一闪,疾伸右手食指弹向剑刃,“铮”的一声,冯思远剑已飞上半空,长剑出手, 冯思远剑招仍在,一剑插向白秋蟾左胸!不错,是以掌做剑,好凌厉的一剑! 剑刺空,灰影一闪,白秋蟾不在身前,而是在身后!冯思远是久经大敌的人, 此时处变不惊,右手寒光闪闪,已接住落下的长剑,同时左拳运劲向后猛击,好快 的身法,刹时间白秋蟾不在身后,已闪到了冯思远面前!?天啊!冯思远脑中一片 空白,左拳打空,已知情形不妙,他苦练剑术十余载,已近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在这生死相搏的危急关头,冯思远的右手弹簧般的抬起,剑招不经大脑,随剑带着 啸音疾刺向白秋蟾的咽喉…… ……!!! 二人忽然由动转静,风似乎已不在吹,天地仿佛只剩下枯叶飘的轻音。 少顷,冯思远喃喃道:“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强,我苦练了五年,还是不如你。” 白秋蟾冷冷一笑,不知怎的,他已是站在冯思远的身后了,闻言点了点头道:“记 住,我永远比你强。”言罢一拍冯思远的肩头,冯思远背后三处大穴方才已被白秋 蟾点中,此刻半点也躲避不得,随着这轻轻一拍,身子一软倒下,眼看着面前地上 碎石却无法避开,扑通的磕在上面,顿时鼻血长流,门牙损却两枚。 白秋蟾大步向宋亦行走去,围攻宋亦行的二人一名刘子空,一名赵宇泰,都是 华山派好手,宋亦行的武功已是极为了得,这二人武功均稍逊宋亦行一筹,但联起 手来进攻,宋亦行便渐渐敌不住了。眼见冯思远被打倒在地,白秋蟾大步赶来,刘 子空,赵宇泰二人顿时惊慌,虽说自己也非庸手,但面对这位昔日的大师哥,还是 禁不住心中惧怕,可虽如此,旁人都在死战,自己以二敌一,绝无逃走之理! 说是迟那是快,白秋蟾已到身前,二人大喝一声,利剑双双刺出,白秋蟾此时 落雁神功的劲力已布满全身,内力高出平常何止一倍,当下脚步不停,挺胸迎向敌 剑!剑尖将将刺到胸前,白秋蟾忽然身子一侧,已从两剑夹缝中侵入,伸手在二人 肩头一按,两人顿时如遭雷击般,哼也没哼,长剑撒手昏厥在地。白秋蟾提起二人 后颈,走向耿云翔,喝一声“去!”双臂一振,二名华山弟子大头朝下,栽向人群。 华山六剑正布下南斗剑阵围攻耿云翔,斗到此时,已是堪堪将败,又冷不防遭 此“人肉暗器”袭击,当下更是忙乱,纷纷闪避。耿云翔是何等人物,岂有看不出 便宜之理。见敌人阵法现出破绽,长笑一声,展臂一拳击在一名敌人胸口,那人口 吐鲜血,直挺挺贯了出去。白秋蟾忙道:“耿兄弟,不可下绝手!”话音未落,已 有三人围了上来,三剑齐出,刺向白秋蟾前胸,白秋蟾见三人下手毫不留情,不禁 心中悲怒交加,长剑在手,并不脱鞘,斜斜指出。四人长剑交会,白秋蟾运起神功 势不可挡,三人奋力运气抵御,汗水如雨滴落,脚步一步步的被逼后退。白秋蟾深 知自已若催动内力,刹时间便可让三名同门共赴黄泉。可是自己如这样做了,杀了 三人,那自己的叛逆之罪,就再无可辩了。 想到这里,强忍怒气冷哼一声,长剑猛振,只见三剑齐断,三名华山弟子跃出 丈许,胸中已是气血翻涌,面如死灰。白秋蟾不再看对手一眼,转身疾行到宋亦行 身前。道:“如何?”宋亦行扔下长剑,背倚屋壁,喘息道“不妨。”白秋蟾趋前 细细查看,只见其大腿处中剑,鲜血顺着裤角淌下。耿云翔早把和他对阵的两名华 山弟子点倒,这时也到了宋亦行身旁。他看了看,皱眉道:“还好,没伤及筋骨, 只是这血流的可不少。”耿云翔运指如风,连点宋亦行下肢几处大穴,止住血流。 “叛徒!有种就杀了我们!”白秋蟾侧头一看,只见十几名华山弟子横七竖八 躺在地上呻吟翻滚。冯思远满脸是血,身子虽不能动,但仍张口大骂。白秋蟾走到 众人身前冷冷道:“我不是叛徒,我没有杀傅师叔,今天我也不会杀你们。回去告 诉你们林掌门,有本事亲自来杀我,不要借刀杀人,让你们来送死!”说罢伸出剑 鞘,凭空虚点,解开了冯思远被封的穴道。冯思远一时浑身酸软,站立不起。哼哼 道:“要杀就杀,搞什么名堂?有种的就把我们华山派上上下下三百多人都杀了!” 白秋蟾目光如炬,四目相视,冯思远不禁心中一颤,白秋蟾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 言语。扶起宋亦行,三人快步走入密林之中。 宋亦行恨恨道:“这真是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先到我那里去住一阵 吧。”耿云翔道:“宋兄的伤也需好好静养一阵。” 白秋蟾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背着宋亦行大步向前走去。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