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当夜,如雪正在房中思索着鲁先生临走前留下来的作文,蓉儿端着碗红枣莲藕 粥进来,轻轻放在如雪桌前柔声道:“小姐,别想了,都想了一整天您不累吗?快 趁热吃碗粥吧,蓉儿亲自为您熬的,对身体很有好处。” 如雪笑了笑,微微摇头说:“我不饿,你把这碗给大哥送去好了。” 蓉儿呶起嘴,不依道:“不行,蓉儿好不容易才熬的,多少您也要吃一点嘛, 大公子、老爷和夫人那里我早准备有了,马上便给他们送过去。” 如雪伸手抚了抚她的肩,笑道:“好了,我知道,先放在这吧,一会我便吃。” 蓉儿叮嘱道:“那你待会可一定要吃,凉了就不好了。”见如雪点头答应后, 方才满意地出门而去。 如雪以手托腮继续想着作文,不一会,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几句妙词,忙提笔 写了下来,又反复看过几遍,心中正暗自得意,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还隐隐 夹杂着几句下人们的惊呼,她心头一沉,忙飞身扑出门外,只见后院中许多下人、 侍卫们忙成一团,手提灯笼四处奔走。如雪拦住一名丫环问道:“发生何事,大家 如此惊慌?” 那丫环惶声说:“小姐,不好了,府内有刺客,大公子和蓉儿都受伤了。” 如雪轻呼一声,忙丢下丫环,匆匆往大哥厢房奔去。 白敬庭房内,众人正忙成一团。蓉儿右胸靠肩处被人深深刺了一剑,血流如注, 斜倚在床前不省人事,白敬庭坐倒在地,大腿被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好伤得并 不严重。下人们急忙找来一些药膏为他俩包扎止血。白将军及夫人早已闻声赶了来, 关切地问:“庭儿,发生何事?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白敬庭坐在椅上惊魂未定,喘了阵气方才回答说:“孩儿没什么,只是蓉儿她 ……”转过头去,感激地看了眼昏迷的蓉儿,一时说不出话来。白夫人见状,忙令 几名丫环小心把蓉儿抬回去安顿好,又吩咐田管家连夜出府去请大夫。 如雪在门外正好遇见被抬出来的蓉儿,不觉大吃一惊,心头犹如被人深深扎了 一针,痛楚难当,垂泪连声问:“发生何事,怎会变成这样?” 一名丫环回答说:“我们也不知道,等赶来时她已是这样了。” 如雪嘴唇轻咬,毅然擦干了眼泪,叮嘱她们速速抬回房去好生照料,依旧转身 奔进了大哥的厢房。 只见白将军正在房中沉声问道:“庭儿,究竟发生何事?你且把被人行刺的经 过说来听听。” 白敬庭点点头,心有余悸地道:“刚才,蓉儿正在照料孩儿喝粥,突然有名黑 衣人破窗而入,挺剑便刺了过来,幸好孩儿闪得快,只划伤了大腿,却也因此跌倒 在地,那黑衣人武艺非常高强,没等孩儿有所反应,又是狠狠的一剑,哎,孩儿原 以为定是难逃一死了,谁知蓉儿却在此危急关头,挺身挡在孩儿面前,自己受了那 致命的一剑,孩儿方才得以趁机大喊出声。那黑衣人见大家闻声赶来,便跳出窗外 遁去了。” 白夫人抚胸惊道:“究竟什么人,竟要取庭儿性命!” 白将军冷哼一声怒道:“庭儿平日从未与人结怨,何来仇家!这刺客定是那姓 汤的派遣而来。哼,好你个汤和,果然心狠手辣,想要我白玉龙断子绝孙,没那么 容易,此事我决不会罢休,大家走着瞧!” 白夫人忧虑地说:“今日幸得有那蓉儿舍身救主,倘若他们下次再来,却又如 何是好?” 白将军心中虽然明知是那汤和在暗中痛下杀手,苦于无凭无据,自己偏偏又被 皇上停职在府,手中无权无势,一时之间毫无应对之策,只好无奈地安慰夫人说: “以后我定然会加派侍卫保护庭儿的,夫人但放宽心。却是那蓉儿,一名弱小女子 竟能挺身而出,令人可敬,夫人以后须好好待她。” 白夫人叹息一声,黯然点点头。 如雪在旁静静听完事情的经过,又低头想了一阵,方才上前问:“大哥可曾看 清黑衣人的相貌?” 白敬庭摇摇头,回答说:“当时情形突然,黑衣人又来去无踪,无法看得十分 清楚,晃眼间只瞟见那人左眼旁似乎有道红疤。” 如雪默记于心,便借口回去照料蓉儿,匆匆告辞而出。 如雪走在回房的行廊中,内心觉得犹如被人在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既难受又 愤怒,那汤和实在欺人太甚,明明是理亏在先,居然还敢暗中遣人前来行刺。根本 未把白府放在眼里,堂堂将军府难道就如此任人践踏欺辱不成?这口气若是就这般 咽下去,岂不枉我如雪学了这身武艺!她一路想一路气,想到今晚府中遇刺之事一 旦传扬开去,必将大大有损白府的威望,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法补救才成。 蓉儿原本住在如雪的外室厢房,现今因为身受重伤,便临时搬到隔壁的独室。 如雪赶到之时,大夫刚刚会诊完毕离去。如雪坐在床边怜悯地望着蓉儿,见她双眉 紧锁,冷汗淋淋,显是昏迷之中仍痛苦不堪,不觉一阵心疼,悄悄握住蓉儿的手掌, 将一股绵绵不绝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不久,蓉儿渐渐展开双眉,呼吸均匀,似乎 已经不再痛苦,沉沉地睡着了。 如雪松口气,轻轻放开蓉儿的手,低声再三叮嘱丫环们须精心照料,自己便起 身回房休息。 来至房中,如雪倚在窗前静静地想了一阵,明白父亲自从如意亡故、敬庭身残 之后,再无从前般的壮志豪情,犹如高山被人磨去了棱角,变得心灰意冷、谨慎怕 事起来。如今白府被人夜袭上门,分明要把堂堂将军府的尊严踩在脚底。该是她挺 身而出、捍卫白府的时候了,自己学武为了何来?不正是等着这一刻?于是,她不 再多想,迅速换上一件素白的紧身罗衣,用丝帕蒙住脸面,由帐后取出黑衣客赠给 她的“冷月剑”,毅然吹熄烛灯,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跃了出去。 后窗外是一片杂草地,再过去有一道三丈多高的围墙,墙外是城区的街道。如 雪抬头朝那堵高墙深深看了一眼,心里不觉一阵微颤,明白自己此次一旦离府,今 后的命运便会变得坎坷曲折、祸福难测,再也不是过去一名深闺之中,矜持守礼的 千金小姐了。 她静立在夜色之中一动不动,良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双眼迸射出阵阵慑 人的精光,原地轻轻一跃,犹如一头飞鸟般瞬间飘过了围墙。 如今正当深夜,街道上昏暗寂静,贩夫行商们早已打尖收铺,除了偶而几个行 人之外,并无日间般的喧闹繁华。如雪沿着墙角暗影处一路疾走,仿佛飘渺虚无的 幽魂,悄无声息地在街边闪过,一会便来至城东。早前如雪曾派人打听,知道汤和 的府邸是城东最豪华的宅院,可惜具体位置不是很详尽。她一面四下里观望一面思 忖着该如何寻找,耳边忽然隐隐传来哭泣之声。她好奇地寻声转过两条街巷,便见 三名地痞无赖正围着一个少妇轻薄调笑,身旁不远处散落了一地的宵果食品。 那少妇泣声哀求着:“几位大爷,行行好,放过小女子吧,” 一个满脸胡须的粗汉淫笑道:“放过你?好说,只要让大爷们舒服舒服,一会 就放你,来吧,小心肝,别看大爷我长得粗,其实很体贴的。”说完,三人扑上前 去把少妇整个按在地上。 少妇骇得张开嘴欲喊救命,声音还在喉间,便被一只大手捂住,她正绝望之际, 突觉身上一轻,三个地痞无赖竟莫名其妙地摔了出去。慌忙定睛细看,眼前不知何 时出现了一名蒙面女子,全身素衣罗裙,秀发轻扬,一双凤眼怒中含威,静静站立 在场地之中,令人感到既神奇又诡秘。 如雪最恨的便是淫邪之徒,叱喝道:“当街调戏良妇,你们眼中可有王法?难 道不知世间还有一个羞字!” 那三个无赖虽惊异不知为何被人突然抛摔在地,却见如雪不过是名纤纤弱女, 哪里会惧怕于她。满脸胡须的粗汉嘴里咕哝了一句:“他奶奶的×,又来一个送上 嘴的肥鸡,爷们运气真是不错,今趟可要好好开开荤了。”说完挥挥手,三人同时 围扑上去。 如雪自从跟随黑衣客习武之后,从未真正与人交手,见那三人疾扑过来,心里 不免有些紧张,忙抽出‘冷月剑’全力一挥。但见剑光速疾地从眼前闪过,三名无 赖连如雪的衣角都未来得及碰上,便突然间寂然倒地而亡,每人脖颈上都留下一条 细细的血线,分明是在瞬间被她一剑同时割断了喉管。 如雪当场怔住了,想不到生平第一次出手,竟会有这般威力,眨眼间便杀了三 条人命。虽说是罪有应得,却还罪不至死啊,自己挥手之间便结束了他们的一生, 难道人命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她不禁有些内疚,又有些感慨。转身见那少妇正跪在 身前频频磕头谢恩,心里便又升起一股自豪和满足,觉得自己终于也能为他人排忧 解难、化去祸端,不失为一件好事。心头的一丝内疚也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 一种自信和快意。她忙收剑入鞘,扶起那名少妇说:“好了,快起来吧。以后这般 深夜不要再出来做生意,须知世间多豺狼,你独身一人怎能应付?” 那少妇哀声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家中父母早逝,夫君又瘫痪在床,膝下还 有一双儿女需要抚养,若不是情非得已,怎敢深夜还在此做买卖。” 如雪见她着实可怜,便从怀中取出一些银两送与她,柔声说:“快些回去吧, 今晚发生的事休跟他人提起,以免无端再惹祸上身”。那少妇因祸得福,自是欢喜 不尽,连连谢恩不已,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如雪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便问她道 :“你可知兵部尚书汤和的府邸在何处?” 少妇指着身后的街巷说:“从此向左转,往前直走,最大的那座宅院便是。” 接着又好心地提醒道:“那汤府的老爷可是朝中大官,里边的人个个凶猛强悍,你 可要小心,千万不要招惹。” 如雪暗中好笑,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见那少妇走远,方才飘然而逝。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