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院中,阳光明媚,轻风微抚,如雪站在一株美人蕉前,望着盛开的花朵出神, 平静的脸上现出淡淡的愁云,令人怜爱。 “白小姐”一声呼唤响起,回过头来,三名学子打扮的书生不知何时竟站在了 她的身后,却是大哥的学友李亭风、郭义及孙在明。想起当日大家共上净灵山游玩, 谈诗颂词,好不开心,岂料天降灾祸,二姐身亡,大哥断臂,此三人也就一直未曾 出现,想不到多日不见,他们今日竟一起来访。如雪由于意外,顿时怔了怔,忙垂 睑行了行礼,微微笑了笑。想起当时女扮男装与他们三人称兄道弟,实在有些荒唐, 此时相见不免尴尬,脸上也飞出一片红云。 三人见到如雪,顿时也呆住了,以前见如雪身着男装时已是俊雅之极,今日换 成女装,仿佛玉女下凡,美得令人不敢正视。半晌,还是李亭风喃喃说道:“我们 ……专程来看望白兄,分别多日,心中甚是挂念。” “是啊是啊”郭义与孙在明也连连点头道。 “事隔多日,难得你们还记得我大哥” 李亭风听出如雪语气中似有不快,忙解释道:“当日出事后,父亲硬将我拉去 蜀中办事,这几日刚回来,故而……” “我也是”郭义叹道,“被父亲关在家中,半年未出家门一步了。” “我更惨了,还被老爹狠狠打了一顿呢。”孙在明摸了摸滚圆的屁股,仿佛现 在还痛。 如雪想到那汤和位高权重、霸道嚣张、骄横跋扈、仗势欺人,也难怪他们的父 辈会如此紧张,竟把他们严加看管不许出门。此刻见他们这般模样,心中的那丝嗔 意便也消失无踪,掩嘴笑了起来。三人见了,更是心中怦怦乱跳,面红如柿。 如雪想起什么,突然问:“外面有许多守卫,你们怎么进来的?” 郭义傲然道:“我父亲也是官居四品,位列朝班,他们这些人见到我怎敢不放 行。” “全是我的功劳”孙在明抢着说,“要不是我给的银子,谁会买他的帐。” “你……”郭义瞪着孙在明,恨不得咬他一口。 李亭风奇怪地问:“对了,白府怎会有这么多守卫?” 如雪想了想,淡淡道:“没什么,是我父亲临时调来守护府中安全的。” “李兄?郭兄?孙兄?”白敬庭刚出房门便远远见到了他们,大喜过望,顾不 得腿上有伤,飞奔而来。三人顿时抱作一团,又笑又跳。突然,大家静下来,因为 三人都发现了白敬庭空空的右臂,脸上均不觉流露出伤感。李亭风伸手轻轻摸了摸 敬庭的断臂,黯然道:“还痛吗?” 白敬庭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呵呵,早不痛了,走,去我房中聊聊,想死你 们了,哈哈。”四人手拉手往敬庭房中走去,李亭风临走时还依依回首看了一眼如 雪,眼中满是留恋与柔情。 如雪站在那里,眼神又望向天空一动未动,因为她想起了姐姐如意,不知她魂 归何处,是否化成天上的白云,过着神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 十天时间转眼即逝,在这段时间里,白府每个人都发觉了如雪的忧郁,那平静、 美丽的脸上再不见任何笑容,寡言少语,深沉得令人心痛,不过都以为她是为白府 将要面临的灾祸而焦虑,谁能想到她此刻的心情其实更复杂。白将军在这十天里派 遣五大侍卫四处找寻线索,可惜金陵城方圆百里除了出现众多江湖人物外,无任何 线索可查,后来五大侍卫无意中发现‘黑月教’居然并未藏匿,也有人在四处活动, 这令他迷惑不解,经陈公公证实,当晚‘黑煞死神’逃窜被杀之时与一名蒙面女子 在一起,由此可见,回天宝录也极有可能落在那蒙面女子手上,否则,‘黑月教’ 早该销声匿迹躲起来了。可那蒙面女子究竟是谁?既无人知道她的姓名,也无人知 道她来自何处,仿佛凭空自这世间出现,又突然消失了一般。要找到这么个人,犹 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白将军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仿佛突然间苍老许多,也曾 找过刘伯温和徐达商议,可惜都一筹莫展。 蓉儿已经清醒过来,在大家精心照顾下伤势渐渐好转。如雪每日都去探望和抚 慰她,而白敬庭更是关怀倍至,对蓉儿仿佛亲妹妹一般照料。这些都令蓉儿感动和 不安,因为她只是白府的一名丫环,虽然蒙如雪不弃,不仅收留她,还视她如姐妹, 但毕竟身份有别,何况自己还曾给白府带来那么大的祸患,这使她觉得无地自容, 能做的,便是每天向上天祈祷,保佑白府能顺利渡过眼前的困境。 不知道是因为敏感,还是如雪的功力更加精深,她觉得白府仿佛有双无形的眼 睛,躲在暗处盯着府内每个人的动静。这令她心惊,也处处更加小心谨慎,其实她 明白,师父鲁先生惨死后,黑煞死神的真实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无数觊觎回天宝 录的人必会想到前来白府一探虚实,只是白将军威名远播,又是朝中重臣,无人敢 采取过激的行动罢了。 这几日,如雪并未闲着,一有空便回闺房打坐练功,无为神功也精进不少。第 二重境界要比第一重困难许多,想突破须得更加苦练,这不是短期内能够做到的, 好在她有蟠龙玉之助,进展非常神速。同时,她也忍不住诱惑,偷偷将回天宝录取 出翻看,不仅学会了失传多年的轻功“浮光掠影”,更将宝录中一套深奥的“玄乙 剑法”学会了前五招,“玄乙剑法”博大精深,共有三十六招,自古没人能够学全, 特别是最后一招“与天同寿”,有着开天辟地的威力,如雪能在短短几天内便学会 了前五招,资质之高,实是世间少有。遗憾的是,宝录中所著的“天乾神功”虽然 威力无匹,可惜太过阳刚,十分不利于女子修练,只好忍痛放弃。 这日深夜,如雪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郁闷和烦燥,独自一人来到花园漫步,望 着园中那片空地,想起师父往日便在此教习自己武艺和剑法,睹物思人,心中不禁 黯然神伤。 突然,她似有所觉,冷冷扫了眼“怡心亭”旁的那棵古树,心中暗哼一声,转 身便欲离去。 “白小姐这般深夜也出来观花赏景,果然是好雅兴啊,嘿嘿。”一道黑影从古 树密叶间突然飘下,落地时尘土未扬,无声无息,轻功身法都非常高明。来人紫衣 蒙面,赫然便是‘黑月教’的护法何风云。 如雪面对何风云暗自冷笑,对他的出现并未感觉意外,双眸淡淡一扫,道: “阁下深夜探我白府,所为何事?须知这里乃是朝庭将臣的宅府,不是尔等宵小之 辈可以随意进出的。” 何风云细细打量一番如雪,见她平静如水,毫不惊慌,心中暗暗称奇,也更加 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能没错。便道:“白小姐此时此刻仍能镇定自若,侃侃而谈,果 然并非常人。” “阁下如果再不说出来意,我可要叫人了。” “这花园位处偏僻,何况夜深人静,哪有什么人?” “那你不妨试试。” “嘿嘿,白小姐,你我明人不说暗话,鲁平元可是你的师父?” 如雪心中一惊,冷冷道:“鲁先生乃我最敬重的老师,生前曾教我勤习诗书, 可惜并非我什么师父。”这话不假,当初如雪学艺时要拜鲁平元为师,鲁平元并未 答允,虽然如雪心中早把鲁平元当作师父,可其实两人并无师徒名份(详见第二章 :潜心习武)。 何风云不由一怔,大出意外,因为不承认师徒名份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如果如 雪真是鲁平元的徒弟,岂有不认之理,所以他相信如雪不可能说谎。但他心念一转, 又想到一个主意,右掌突然挥起,一股凛冽的掌风猝然拍向如雪的胸前。 如雪此时真是左右为难,如果闪身避开,自己会武艺的事将会无法隐瞒,如果 不闪不避,这一掌又劲力十足,真若打在身上,不死即伤。她暗暗叹了口气,身形 一展,如飞蝶般向后飘出三丈。 “好一式飞燕惊鸿身法,白小姐此时还能否认鲁平元不是你师父?”何风云见 试出真相,不由大是得意,他哪知如雪的心性和武艺,这样做只怕非但达不到目的, 可能更将自己送入鬼门关。 如雪见事已至此,也无须隐瞒,冷冷道:“鲁先生确实教过我武艺,不过并非 我师父。你出手暗算就是为了试探我?说吧,究竟想怎样?” “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晚与鲁平元一起奔逃的蒙面女子大概就是白小姐 吧?我来此的目的很简单,你将回天宝录交还给我,老夫马上便走,绝不打扰。” “什么回天宝录,我不知道。” “哼,黑煞死神你总知道吧?他便是你师父鲁平元,也是我‘黑月教’的金牌 杀手,他生前与老夫是好兄弟。既然你是他徒儿,便不是外人,你把回天宝录交给 我,老夫自会给你想不到的好处。” 其实不用他说,如雪也知道鲁平元的身份,但师父临终前,只要她交给一个叫 “落花红”女子,自己便不能大意轻信其他人,何况……何况她真的存有一点点私 心,实在不想失去这本旷世奇书。莫说是她,换作任何人,只怕也会如此。她略一 思量,心中打定了主意,抬眼盯着何风云淡淡道:“宝录确实在我手上,可惜我不 会交给你,因为你不配!” 何风云勃然大怒,他出身江湖中最神秘的“猎鹰门”,武功绝高,更身为黑月 教的护法,权高势众,深受他人敬畏,如今被如雪这般轻蔑,顿觉老脸挂不住,冷 喝一声,运足七成功力,闪电般往如雪抓去,只听劲风呼啸,顿将如雪罩在一片爪 影之中。 如雪双眼闪过冷冷地杀意,随手折下一节树枝,从容地向前挥出,只见树枝穿 过重重爪影,“啪”地一声抽在何风云的手背。何风云骇然暴退几步,右手疼痛难 忍,低头匆匆一看,右手背居然出现一条血痕。练了几十年鹰爪功的他,双手早已 变得坚硬如铁,不料竟被她以树枝打出血痕。他怔在当地,一面惊奇如雪具有如此 精深的内力,一面又诧异对方刚才那招不知什么来历,厉害无比。 原来如雪知道他武功高强,心中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师父教的剑法,相信何 风云必然熟知,便将新学的“玄乙剑法”第一招“风平浪静”使了出来,虽然有些 生疏,却想不到果然威力惊人,心中大定,未等何风云回过神,第二招“流星似雨” 骤然间攻了上去。 何风云只见眼前满是枝影,分辨不清对方真正的攻击方向,心头一寒,再无战 意,忙挥爪护住胸前急速后退。只听“撕、撕、撕”几声,如雪竟将他胸前的衣襟 划开无数道创口。 何风云骇得心胆俱焚,想不到如雪武功如此可怕,怪叫一声,转身便逃。 如雪有心杀他,岂能让他离开?更不能将回天宝录在她手中之事传出去,给自 己带来无穷后患。心中一急,居然将失传多年的轻功“浮光掠影”使出来。只见人 影一闪,她便逼到何风云身后,同时手中树枝一挺,深深刺入他的后背。这一切发 生得太快,何风云连反映和闪避的能力都没有,便被树枝穿胸而过。他艰难地回转 身,眼中满是骇意,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于一个年轻女子手中。 如雪警觉地四下扫视几眼,确认周围再无旁人,便在何风云的腰上捆了一块大 石,将尸身推入荷花池,把刚才打斗之处整理一番后,方才轻轻吁了口气。 真个是:江湖险恶情义重,生死一线各显能。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