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光日月星” 扬州的春来客栈是个毫不起眼的客栈,即使你向扬州的本地人打听,知其名的 恐怕也不多。但是这客栈虽然小,却一应俱全,服务也没得说,加之价格公道,孙 碧一行人就在此住了下来。 在来的路上,玉无暇就像只欢快的小鸟,在任独行的身边飞来飞去。她见到什 么都好奇,总是不辞辛苦的要求“大叔”在旁解说。任独行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 耳边又一口一声“大叔”甜甜的叫着,也不好意思扫了她的兴致,只好耐心的讲述。 女人就是这么的奇怪,方才还是无暇口中的“乖小白”,现在无暇却连理都不 理了,任由孙碧在大街上牵着——此刻无暇和任独行都很忙,一个忙于提问,另一 个忙于解答。三人中唯一被冷落的,也只好和马儿洛u 韪F.结果走着走着,三人的 位置就发生了变化:带着慈祥微笑的任独行和兴致颇高的无暇走在前面,而一脸无 奈的孙碧牵着“乖小白”则跟在两人的后面。孙碧心里还在纳闷:“我到底在什么 地方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弄得我现在活像一个马夫?哎,难怪孔夫子说‘唯小人与 女子难养也’,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其实春来客栈并不远,它就在青石街德泰布庄的背后。所以没过多大工夫,三 人便来到客栈前。任独行用手为两人一指:“喏,这就是我住的春来客栈。” 孙碧抬眼看去,只见一座红砖绿瓦的小阁楼耸立在自己的面前。在二楼的护栏 外,横挂了一块牌匾,上面横书“春来客栈”四个大字,孙碧虽然对书法没有研究, 难书行草,不辨欧柳,但也觉得这四个字写得实在是好。这四字真可谓行走流畅, 架构严谨,看似信笔之作,却又不失法度,蔚然一派大家之风。也正因洛ur写得好, 而这字句却如此粗俗,反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待他细看,又发现了左首旁留 款的几行小字,遂念道:“独行客,醉后涂鸦,累人笑矣。”见罢不由一笑,心道 :“不知这‘独行客’是何许人也,这‘醉后涂鸦’倒是颇可解疑——若非这‘独 行客’酒醉,他哪里会书写这等无聊的字句?否则的话,说什么他也不会做出这种 自坠身份的事来。” 任独行见孙碧对牌匾上的字颇感兴趣,笑谓孙碧道:“孙老弟,为兄的涂鸦之 作,尚入法眼否?”只见孙碧缓缓点头称是,大口微张,眼楮像是粘在那幅牌匾的 上面,显是此刻还醉心其中。无暇听到任独行如此说,不由得也抬头看去,不再逗 弄那只在客栈前午睡打盹的白色小猫。 无暇对字的感受与孙碧颇有不同,当她看到“醉后涂鸦”几个字之后,不由得 笑道:“醉后涂鸦?哈哈,大叔,今天我们在茶棚里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一副酒 醉的样子。而这块匾额也是你酒醉时所书,没想到大叔你竟然是个醉猫。”无暇渐 渐与任独行熟落,言辞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当初的恭谨之意此刻已是全无影踪了。 任独行也完全没有长者的架子,抚头大笑道:“古人云‘三杯即可通大道,一 滴何妨到九泉’,我这点道行还差得远哩。”然后拉着无暇孙碧二人进了客栈,要 了客房,住了下来。 任独行回到房间后,头也不回,便道:“快给我准备上好的巴豆。”屋中的丽 人嗔道:“好泱泱的,吃什么巴豆啊?你这玩笑开的也忒大了些。”任独行转过身, 看着这个三十出头的少妇,正色道:“你看我现在像是开玩笑么?” 丽人诧异道:“哦?那你为什么要吃巴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言语之中 颇为关切,关切中夹杂着几分焦虑,几分不安,还有几分好奇。 □□□□□□□□□烈阳高照,一辆马车在扬州郊外的官道上疾驰,带起一阵 的尘烟。车前的御者是个正当壮年的精壮汉子,只见他右手扬起鞭子熟练的打了个 响哨,喝道:“借过,借过┅┅”但瞧他赶车的那股气势,哪里又有“借”的意思? 眨眼间,便从堪堪闪到一旁的路人身边掠过,御者只是漠然的回头看了路人一 眼,见其无事便扬长而去了。 那路人被弄个灰头土脸,惊得一身是汗,脸色竟有些发白了。呆了半晌,方冲 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愤愤的道:“辣块妈妈的,竟敢得这样急,赶丧 啊!”他平素仪表斯文,没想到此刻竟出口不逊起来。但想他刚刚受到如此惊吓, 心中愤懑难平,出言无状原也是人之常情。过了好一会儿,路人的心犹自突突的, 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汗水浸透了,不禁停住了脚,又咒骂了一声,方拍拍 身上的尘土,继续赶路。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辽阔的大地广批绿野,几朵白云在天空中悠闲的飘着。 此际景色虽好,但赶车的汉子无心欣赏路两旁的美景,只一心一意的驱马御车。 尤是如此,车中人还是催促:“能不能再快些?” 车老板尤三听到车中人的催促颇为无奈,现在已经很快了,洛u 僮 ~ 还差点 撞着人,看样子,刚才那个气急败坏的倒霉家伙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的祖宗八辈。尤 三想到这儿,心中便是一阵咒骂:“再快?再快车子就散架了,你这老头一副快要 病死的样子,也折腾不死你?要是再快些,恐怕老子都要搭进去!要那么快做什么? 急着去投胎啊?“然后用左手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心中又道:”奶奶的,这青 石街的人就是有钱,连一个钓鱼的老头都这么阔气,一出手就是50两银子。妈的, 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老子会受你这糟老头的气?到了京城还能再收剩下的100 两,奶奶的,这青石街的人就是有钱!“ 白乐天曾言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话果然不差,尤 三在车外抱怨的同时,车内的老者的心中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差相仿佛,只是对 象不同而已。尤三眼中的病老头正是在瘦西湖边铩羽而归的杀手赵存。 赵存自败给任独行之后,便知道自己算是完了,再也做不成杀手了。杀手的下 场他是很清楚的,并不仅仅是失败那么简单。他年轻时曾处理过几个类似的例子,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人往往在失败之后才知道后悔,赵存此时想起警句“少年戒之在斗,老年戒之 在贪”,心中感慨万千,自怨自艾,悔恨异常。但现下已是晚了,此刻最重要的就 是保住性命。想到此处,赵存心中不禁骂起慕容世家来:“常听说各世家都是老狐 狸,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我却知道了其中的厉害。为了一把碎月宝刀,竟然自己不 出头,却使了银子让老夫去做。无论成与不成,他慕容世家都能置身在外,端的老 谋深算。唉!还是神手帮的那老偷儿看得明白,竟然不趟这浑水┅┅” 想起任独行的功夫,赵存的心就是一颤,那是什么功夫,竟然可以用声音制住 自己的心神?赵存回想着湖边发生的事,双眼空洞的凝视着远方,喃喃道:“以声 音制敌的,除了少林的狮子吼,就是┅┅就是┅┅”只觉心中的那个想法太过可怕, 赵存竟然不敢想下去,“难道,难道他竟然和那个有联系?”又过了许久,赵存方 忍不住,颤巍巍的吟出:“三光日月星┅┅” “三光日月星”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使这个身价颇高的杀手浑身颤抖,声音 中充满了惧意?“三光日月星”是一副对联的上联,下联是“四赋风雅颂”。“风” 指的是《国风》,而“雅”分《大雅》和《小雅》,所以“风雅颂”共是四赋。 此对是千古名联,来历则是众说纷纭,已不可考。如果“三光日月星”有别的含义, 那么“四赋风雅颂”呢? □□□□□□□□□“三光日月星。”说话的人是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句话从她的檀口中轻柔的吐出,使得话也变得异常的娇媚。这个女人是身冲 窗外,背着手说出这句话的,显得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倨傲。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嘴角带着笑,脸上满是自得之色,显然对这句话很满意。 -------- 转自说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