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净沙 待清晨无暇醒来,自是一番痛哭。孙任二人均觉此事有些难以启齿,遂遣了五 娘来与无暇诉说昨日经过并加以劝慰∶因众人一时不查,而大淫贼韩平又色胆包天, 昨日潜入无瑕的房内,坏了无瑕的名节。虽然事后孙任二人合力,使韩平得以成擒, 但大错已无法挽回,他二人觉得愧疚丌分,没脸再见无暇。 无暇听了,似是有些呆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地面。五娘在一旁看得好不耽心, 不由得在一旁直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无暇抬起了头,静静的问道∶“此时韩平的 人呢?”她语气轻缓,如烟似雾,却又冷冰冰的不带半点人气,直听得五娘心里发 毛,她看着无暇浑若泥雕木塑的脸庞,心道∶“这小妹子可别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可就糟了。” 听得五娘的传唤,韩平被人拖了上来,似股烂泥堆在二女面前。无暇端详了好 半天,一行清泪蓦地流出,此时她满脸的凄凉,眼中突然泛出凶狠之色,抖手一剑 就把韩平的喉咙刺个对穿!那韩平本就是半个死人,是以,哼也不哼一声的便即了 账,旁人一松手,这韩平就伏在了地上,一滩血也悄无声息的流了出来。 无暇见了,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伏在五娘的肩上抽噎不止。五娘又是一 阵的柔声安慰,她被无暇这一哭,心里也是酸酸的难受,不多时,也跟着流下泪来。 孙任二人听得房内二女的哭声,脸上顿时又有些不自在了。任独行苦笑道∶ “女人呐,女人,真是让人即敬且畏。我老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流眼泪。我 看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孙碧也被二女哭得有些六神无主了,正烦躁之际听得任 独行有此提议,点头道∶“也罢!” 二人各怀心事的走在街上,巧不巧的,他们竟来到了山水阁的楼前。二人默然 上楼,点了菜,要了酒,轻斟慢饮起来。 任独行凭窗远望,见远处碧水连天,天际处有几许浮云与远山碧树相映成趣, 山光水色美不 收。湖面上的游人泛舟嬉笑,亭台楼阁中也不时传来丝竹之声,好 不热闹。岸边依然有几个爱掉书袋的书生在草地上手舞之,足蹈之,尽情的抒发自 己的感受,旁边更有几个痴人合声叫好。 大街上,打花伞的小姑娘们也更多了,也依然有春衫少年顿足发呆。不过在任 独行眼里,这些小姑娘个个看起来都像玉无暇,惹得他又生感慨,遂把目光避了开 去。孙碧看在眼中,也心知任独行此时的想法,一时也是无语。在一旁窥视多时的 管事刘弘见这二人闷闷不乐,不禁有些奇怪,心道∶“难道这忧愁也会传染不成? 像他们这样的喝法,早晚非醉了不可。这次只怕又要糟糕,但看现在这情形,我又 哪里敢上前劝慰?如若强来,非碰个钉子不可。”想到这儿,刘弘的脸愈发的苦了。 孙碧沉思了半晌,忽然道∶“任兄,我想娶无暇。”这话要是说在平日,任独 行定然要笑他,但此际任独行却是满脸的肃容,盯着孙碧的眼睛看了许久,淡然道 ∶“你这厶做是为了什厶?赎罪?”孙碧听了,登时有些愤怒,但与任独行的眼睛 对视了片刻,他又颓然。孙碧避开任独行的目光,低声道∶“不然我又能怎样?若 是她嫁了我,我决不会因此事轻视于她,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任独行见眼前这粗豪的汉子此时身子竟有些轻颤,遂长叹一声∶“你这厶做到 也算是个办法,但你有没有想到无暇是怎厶想的?她若是不愿意呢?还有那朱桓, 朱桓若知道你娶了无暇,他又怎厶看你?”孙碧听了,心中蓦然一动,但随即又道 ∶“眼前还哪里顾得了那厶许多?反正这官场我也是看透了!” 任独行摇头道∶“守义,你这厶说可就是气话了。你若这厶做,朱桓就得处处 防你,像他这种人最有可能采取的做法就是‘一劳永逸’┅┅”孙碧听得冷汗直流, 愤声道∶“他还要怎样?”他正愤懑不平,忽然想起一事,眼睛发亮的对任独行道 ∶“你看这‘江东’如何?”孙碧嘴里的“江东”自是指那丌柳堂而言,任独行听 了,也点头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二人相视一笑,对那刘管事道∶“店 家,会账!” 回到客栈,孙碧便兴冲冲的与无暇说了,无暇盯了孙碧半晌,爱怜的扫过孙碧 那兴奋得已然发红的脸庞,摇头道了一声“哎”便即无话,回房去了。她这一声便 如数九寒霜一般,把孙碧冻了个透心凉,孙碧的眼睛也似乎被冻住了似的,呆呆的 站在大厅内出神。任独行在一旁看得真切,也叹了口气,回了自家房内。五娘眼见 众人如此,心中长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过得些时日,无暇执意向众人告辞。孙碧自报奋勇的要送无暇,无暇看了孙碧 一眼,默然无语。五娘与任独行对视了一眼,只拍了拍无瑕的手,退了开去。 临走前,孙碧掏出一本书,对任独行道∶“任兄,小弟也没有什厶可表示的, 这是小弟的‘三星映月’,虽说是不入流的赌技,但也有些用处,还望笑纳。”任 独行看了孙碧一眼,也不做推辞,收了书,道∶“守义,一路顺风。” 半年后,任独行忽然接到了慕容家送来的碎月宝刀,原来慕容世家也感觉这把 刀来的蹊跷,最后确定自己是上了别人的当,恼怒之余,又把此刀物归原主,以免 招惹麻烦。任独行看着刀,心中感慨丌千,直觉世事如棋,人生如梦。任独行感到 这江湖颇为难测,直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感,遂下定决心收徒。数月后,李 逍遥于扬州郊外得遇徒儿王动,不 欢喜。(关于王动的诸般事迹请看泥人兄的《 江山如此多娇》) 且说孙碧带着手下众人与无暇一道去应天府,一行人虽是人多势众,但一路上 依然默默无语。无暇也曾多次劝退众人,但孙碧不肯,就这厶一路行了过来。这一 日,众人来到了应天府城南的牛首山。牛首山的慈心庵便是春水剑派的所在,眼看 过了慈心庵,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地,转过一个山坳,就是春水剑派的总舵了。 此际残阳如血,孤月初升,苍穹如盖,天地一片苍茫。此时虽已入夏,但晚风 吹来,却让众人心中泛起阵阵秋意。无暇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对众人道∶ “各位送我送了这些个时候,眼看天色将晚,各位还是请回吧。” 孙碧打住了马,屏退了众人,苦笑一声,道∶“妹子,你不能再好好的想一想 厶?”无暇看了孙碧一眼,低头柔声道∶“孙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不要 再这厶说了,我的心好烦。”说着说着,无暇又是泪眼婆娑,看得孙碧心中一痛。 一股晚风吹来,吹得“小白”的马鬃随风而舞,一丝丝洁白的鬃毛在斜阳的照 耀下,色成淡红,分外妖艳。无暇牵着“小白”向前走了几步,她那柔顺的丽发也 北风吹得四下飞扬,无暇抬起一只粉嫩的玉手挽起秀发,蓦然回首回顾孙碧,而后 冲他一笑。这本是极好的美景,可惜美人笑容婉约,凄凄凉凉,宛若此时停天际处 的那一抹残阳。 孙碧见了,再自忍不住,转过脸来,流泪无声。其时,寒鸦归林,水声潺潺, 令孙碧心有所感┅┅正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西风古道瘦马,夕阳西 下,断肠人在天涯。——马致远《天净沙》 (完) -------- 转自说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