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虚假情意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西北渔村 天草四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为三大神剑之一,虽然自己也是一向狂傲惯的, 但却也曾听闻新一代的後起之秀中,出过一名自傲自信的天才剑手,不把旁人放在 眼里,闹得整个风之大陆天翻地覆。 剑试天下,这是何等傲气的字眼,又是怎麽样疯狂的一种行为? 当时自己身在日本,收到青楼联盟传来的讯息,看著资料上这男人纵横南北, 单衣一剑,败尽各路高手,又三次在中都杀入杀出的战绩,尽管那战果在自己眼中 不值一哂,但仍是佩服这份狂气。 即便是自己年轻时,也未必有这样的疯狂傲气,眼下因年岁增长,火气消褪, 自然就更加不如。而这股狂气与花天邪那小子又不同,是真正有著强横实力,并且 赌上一己性命的行为。 一个人肯拚著性命来做事,无论他的作法正确与否,总是能焕发著最大的光与 热,纵然成不了与永恒同在的太阳,但是那瞬间划破夜空的流星光辉,却足以灼热 人们的视线。 当时若非诺言所限,自己其实很想亲赴大陆,会一会这颗流星。如果真的看得 顺眼,就点拨於他,将他送进天位後,先去找陆游结清恩怨,再来与自己一战,如 此岂不快哉? 後来听说他在败给陆游后,从此埋名江湖,落拓为生,心下不禁惋惜,而在自 己重踏风之大陆时,这人又已远扬海外,失之交臂,未有机会与他一会,把酒论剑, 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却是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在自己国家的一个偏僻渔村里,遇到了这个不应出 现在此的男人,而且还无比倨傲地向己挑衅,令得战斗无法避免。 传说中,这男人使著一种叫做「青莲剑歌」的美丽剑法。 传说中,这男人有著剑仙的绝俗称号。 传说中,这男人生著一头银亮的长发。 传说中,这男人的名字┅┅叫做李煜。 (为什麽他们两个人一直对看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他们马上就会动手了呢!) 站得大老远,妮儿看著那边对峙不动的两人,大感好奇。 本来为擒捉自己而来的天草四郎,在听到那个自称「花次郎」的男子报名後, 就一语不发地飘身穿破屋子,飞掠到渔村旁边的一个小山岗上。这里毕竟是天草四 郎的国家,就算是平时出手毫无忌惮的他,一定不希望因他们的天位战,损伤到无 辜的同胞吧? 对比起与自己初见时,辣手屠杀龙族与平民百姓的凶狠样子,这还真是不公平 的差别待遇啊┅┅ 那个花次郎也跟著追出去了,就与天草四郎对峙在那小山岗上,气氛很奇怪地 彼此互看著。 突发的状况,令得天草四郎一时间也顾不了自己,不过自己并没有趁机逃走的 打算。能让两名高手因己而决斗,这可是生为女子之身的无上荣耀,怎麽能放弃为 其中一方呐喊助威的机会,偷偷跑掉呢? 只不过,这应该是为著自己而战的两人,上山岗对立之後,就没再往自己这边 看上半眼,实在是很扫兴啊┅┅ 山岗之上,却是完全两样的气氛。天草四郎看著眼前的对手,同时也将目光往 下瞥去,寻找那适才与李煜同行的那名蓝衫男子,适才听他喊李煜师弟,显然也是 白鹿洞门下,就不知道是陆游七弟子中的哪一个了? 「和你同行的是你师兄?陆游七弟子里,周公瑾人在海牙,他是陶潜?还是王 右军?」 将自己被海风吹乱的银色长发用丝线绑起,简单的动作,却有著旁人模仿不来 的潇洒,李煜面上露出一丝揶揄笑意,看在天草四郎眼中,更是说不出的怪异。 「何必在意?我师兄与白鹿洞无关,更是个从不上战场的人,决定胜负的关键 仍只是你我而已。」李煜道∶「闲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传闻北门天关一战,你在 剧斗後落败,我对这战绩很感兴趣,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回答一个问题?」 「什麽问题?」 「我很想知道,目前的白鹿洞中,还有谁能接我一剑。」 话才一说完,立刻就动手了。剑芒绽放,彷佛是一道流星从手中挥洒出去,却 在离手之後立即黯然无光,没有了原先的耀目气势。 听对手那样说话,天草四郎本就已在续劲提防,却忽然觉得一道大力涌来,把 自己猛往後推去。 (怎麽可能会有这种事?这种力量不可能是强天位,他┅┅) 就算不相信也没办法,太过明显的事实就在眼前。自己仓促间蓄劲不足,被这 股剑压猛往後推去,天草四郎唯有全力运劲护身,抵挡著冲击而来的气劲洪流,却 仍是拿不住势子,只觉得全身骨痛如崩,止不住身形,像是狂风中的一片叶子,转 眼间就被吹翻到视线可见的范围之外。 出剑时的剑压,已是如此强大,而这一剑的真正威力,也在出剑片刻後开始出 现。 在下方观战的妮儿,见到上方两人说僵了动手,心里正觉得兴奋,想看看到底 天草四郎还有什麽神奇绝招,怎知那个「花次郎」手一抬,剑光骤亮,跟著天草四 郎就不见了。 (发生什麽事了?天草四郎上哪里去了?没事表演轻功作什麽?他想打远距离 的天位战吗?) 妮儿转头看了看,四面八方,并没有看到天草四郎的踪影,正想再看个明白, 却忽然被一阵突来狂风,吹得眼睛好痛,忍不住伸手揉眼,而当她重新睁开眼睛, 世界已经变了样子。 本来正在狂吹的海风停止了,空中也听不见海鸥的声音,耳边静得万籁俱寂, 渔村还是老样子没有改变,但是好像还是有什麽东西不太一样,村里渔民正以惊骇 的目光,看著某样东西┅┅ 顺著他们的眼光看过去,是一面没什麽特别的凹地,旁边有著蓝色的墙,朝远 方延伸过去,并无什麽特殊之处,一时间意会不过来,为何他们如此地诧异? 等等┅┅凹地?那个方向应该是海啊! 惊讶於自己的发现,妮儿慌忙定睛一看,只见距离码头一里外,那本来是海洋 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宽、深皆约半里,笔直往前方延伸过去的巨大凹道,两旁的海 水积得高高,却像是给什麽力量逼住,一时间倒不下来。 (这、这是什麽东西啊?我不是在作梦吧?) 即便是亲身经历过北门天关外两强之战的妮儿,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而当她再揉揉眼睛,耳畔的风声却已经回复,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哗啦」声响,万 顷碧波瞬间崩塌下来,极远处一道细细的白线,连结著海天,朝这边推移过来。 不久,当白线渐渐靠近,变成一道吞天蔽日的巨大海墙,夹著狂风,扫尽周遭 一切地狂啸而来,从未见过这等海啸声势的妮儿,顿时也看得心惊手软,不知道该 如何应付才好。 (没可能挡住的,要立刻把人疏散,救得一个是一个了┅┅) 海啸来势奇快无比,妮儿才刚一迟疑,无数巨浪就已经拍裂码头,将正午的日 光遮得半点不剩,一片漆黑,以天崩之势狂压而来。 骤然间,一道白芒由小山岗上骤亮,如同点点流星雨一般,缤纷洒向村子外侧 的五处地点,连结交织成一座五芒星的结界法阵,迸发强光,在海浪巨壁崩塌下来 之前,於村子上方形成护罩。 只听得强劲风声狂啸於天地之间,脚下大地剧烈晃动,周遭尽是惊恐悲鸣,上 头却是诡异的深蓝色,彷佛末日一般的景象,就这麽持续了一会儿,这才重归於平 静。 渔村本是依傍著一座小山岗而建,周围环绕著几个小丘与树林,但是现在除了 渔村本身还有後头的小山岗,近百里之内,一片平坦,全都是经过海啸袭击後,满 目疮痍的残破景象。 天地沛然之威,就是妮儿也暗暗心惊,抬头一看,却见到天草四郎飘然立於空 中,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狼狈到了极点。虽然没有受伤,但隐约看见他脸色难看之 至,朝这边看了看,又朝已经回复平静的海面看了看,竟然就这麽掉头而去。 「哈哈哈~~」 在他掉头离去时,小山岗上蓦地响起了一把极为狂妄无礼的大笑,彷佛刻意嘲 弄著敌人的丑态,声音响彻云霄,远远地向四方传去。 妮儿看著天草四郎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的感觉实在很怪异。虽然她与这人从 见面起就敌对,又憎恶他的残忍好杀,但是一直以来,他对待自己都和颜悦色,著 实不错,现在看著他这样离去,只觉得┅┅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北门天关一战败给陆游,现在又输给了陆游的弟子,而且输的样子还这等难看, 根本是还没出手就被瞬杀。这样的耻辱,对任何习武之人都是重大打击,特别是对 方还这样不留情面地耻笑,想想真是替他难过。 上头刺耳的狂笑声仍然不住传来,妮儿心中一恼,纵身便往小山岗上飞过去。 落在山岗上,除了那正在发出讨厌笑声的银发男子,就是与他同行的那个蓝衫 人,右掌平伸,一道微弱光芒正从其中缓缓消失,看来刚才的光罩便是出於他手中。 妮儿就这麽心情怪异地注视著山岗上的两人,不能肯定自己的另一个疑问到底 对不对。 花次郎这个名字,曾经听有雪吹嘘过,就是与兄长、源五郎结义於暹罗的那个 男人。虽然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很糗,怎样都与自己听到的那人形象 不符,但是大笑的那种狂妄态度,还有那头银白色的长发,应该就是没有错。 这人就是┅┅剑仙? 他的武功应该很强啊?什麽人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明明已经远赴海外的他, 为什麽会到这个日本渔村来?还有,他笑的声音,真是很讨厌啊┅┅ 「喂!别再笑了,人都已经走了,你鬼笑鬼笑地给谁听啊?」 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似乎不太妥当,但妮儿一时间也想不到这麽多,大步冲上 去,指著鼻子就骂。 笑声停止了。 李煜偏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著妮儿,虽然没有半分恶意,可是看在妮儿眼中, 仍是觉得在这人面前,自己好像很卑微一样。江湖人都说他当初败在陆游手上,这 真是见鬼,虽然自己对强天位境界不是很了解,但打死都不相信陆游能接下适才破 地分海的惊世一剑,要不然天草也不会被惊得不战而走,如果和陆游对战时也是这 麽一剑,早就把白鹿洞夷为平地了。 「喂┅┅你┅┅干什麽又不笑了?」 感觉确实是很奇怪,当他意态张狂地大笑,自己听得很不顺耳,但是当他现在 停住笑声,朝这边看来,一双渺远的眼神,像是看到了自己,又像是全无所见,这 感觉┅┅真是让人不好受啊。 「唉┅┅不管有多开心,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倘若还能笑,那就真的很好笑了┅ ┅」 说话的,是李煜身後的蓝衫人,而妮儿很快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连续几声凄 厉的骨肉爆响,似乎是骨头在体内迸断的声音,而从密集频率听来,恐怕断成了个 十七八截都大有可能,跟著,大量血雨似乎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激喷出来,在整 个人被一片深红血色笼罩住的同时,颓然往前倒去。 「啊~~!」 妮儿很少像现在这样子发出尖叫,但是在过往的战斗经验中,却也几乎不曾看 到这样的惨状,脑里一乱,尖叫声就喊了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除非有乙太不灭 体,不然这麽重的伤,必死无疑。 幸好,此刻在场的人不是只有妮儿,而若非事先有所洞悉,他也不会抛下应该 赶往绢之国的旅程,闲闲地随这师弟万里西来┅┅ 「啊?」 同样是一声惊叫,却不是为著恐惧与惊惶,而是迷惘不解。发生时间太过短暂, 妮儿甚至无法清楚说出自己看到了什麽,只是依稀记得,那个长得很好看的蓝衫男 子再次平举右掌,五指成爪,跟著,正在狂喷中的血雾忽然倒飞回去,破损衣衫也 在瞬间复原,就连那些骨爆声都以奇怪的频率重响一次。 一切彷佛在作梦,而且还是一场时间倒错的怪梦,当妮儿揉揉眼睛,只看到银 发男子又好端端的站在面前,眼神渺远地看著自己,就像他爆血倒地之前的那一刻。 时间倒流了吗? 只不过是多重演一次而已。不过,这一次上演的结局却有所不同,因洛ub骨爆 声再次响起之前,一双手掌已经分别按在他的头顶与後心,以世上至柔的一股剑气, 助他消解体内强大天地元气的反噬。 妮儿怔怔地看著这一幕,只觉得过去生命中看过的所有怪事,都没有今天加起 来的多,难道才出个海,整个世界就全部都不一样了吗? 约莫过了半刻钟,蓝衫人长长吁了口气,手一放开,仍在昏迷中的人就躺了下 去,不过从那鼾声听起来,像是睡著多过昏死,显然没什麽问题。 妮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除了乙太不灭体、雷因斯王家的天赋圣力,她不知 道有什麽手法可以让这等重伤瞬间痊愈的,可是,眼前的情形说是瞬间痊愈好像也 不对,这该说是┅┅ 「喂,李先生的好看师兄。」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妮儿只能用著这奇怪的叫法,看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意 态悠闲,平静得就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你师弟的脸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子?是谁伤他的?」满腹疑惑,只好这样子一 个一个问。 「我们搭船前来的时候,他遇到了旧识,两边对看好像很眼红的样子,乒乒乓 乓地就打了起来,一场架打完,就变成这德性了。」 「对方是什麽人?能把他打成这麽狼狈,武功一定很强吧?」 「是一个黑黝黝的矮个子。武功┅┅是满有特色的,不过离开的时候,样子并 不比我师弟好看到哪里去啊。」 看透了妮儿的疑惑,蓝衫人微笑道∶「和那个黑矮子交手的时候,他并没有这 麽拼命,拿自己性命去赌这虽能使用,却未能完全驾驭的力量,要不然,对方固然 是粉身碎骨地收场,他自己也不会只有脸肿起来而已。」 妮儿记不起来自己所知道的高手中,有哪一个是黑黝黝的矮个子?不过相较於 今天所见识到的种种怪事,这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那┅┅你刚才做的┅┅是┅┅是┅┅」 「那个啊?叫做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妮儿呆了一下,听不出这怪名字技巧的玄机。 「就是刚好可以逆转数完滴答滴答四声之内的时间。」蓝衫人微笑道∶「本来 只能滴答滴,在这次出海之前特别研究,好不容易才变成滴答滴答,但是接下来研 究好久都没进展,大概是遇到极限,没办法变成滴答滴答滴,真是好可惜啊,哈哈 ┅┅」 「但只要师兄你愿意,方圆两百里内都是你的影响范围,不用这样客气啊。」 清醒了过来,银发男子的面色似乎很不安。欠了人家人情的感觉,不管经历几 次,都仍然是不好受,特别是自己知道这师兄有多不喜欢使用这个技巧。 「不好意思啊,师兄,我还是没有办法遵守约定。和那头臭蝙蝠动过手之後, 我知道自己还有所不足,照这样下去,三个月後的那一场决斗,我的把握不大,所 以,我才想冒险试试看┅┅」 「这却是我无法理解的理由。以你如今的实力与进境,即使三个月内没有进步, 也有七成胜算,没必要做这样的赌命突破啊。现在搞到自己重伤,一个月内不能动 武,如果不能及时康复过来,你的胜算就只剩五成了。」 「但是,我不想只靠战术获胜。这是有特殊意义的一战,如果不能用不动真剑 取胜,决斗的意义就没有了。」 「┅┅唉,你当初要我帮你安排这场决斗的时候,可不是用意义作理由的。」 蓝衫人几乎是唉声叹气地说著,而让妮儿觉得好笑的是,这时候的他看来真是 与源五郎有几分相似。 「也罢。既然已经能初步控制不动真剑,师弟你无疑是已经取得突破,而如果 不是你受伤在先,出剑时又刻意留手,在应该发劲的时候扣力不发,连续拿自己性 命开两次玩笑,那也就不至於会伤得这样严重┅┅」 李煜微一耸肩,并不言语。自己方才的动作,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的, 而若不是那个多馀的动作,令得反噬己身的力量过大,那麽今日就不用劳动到师兄 出手。 「真是抱歉啊,师兄,我知道你很不喜欢用这个招数的。」 「我没有不喜欢用,一切的技巧创出来就是为了使用。我只是讨厌去变动因果 律而已┅┅不过,我绝不会为了同一个人连续变动两次不同的结局,所以你往後自 己要小心了。」 「你还真是罗嗦呢,一个大男人这麽相信命数,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丢脸吗?」 「对於一个不能分辨因果律与命数之间差别的门外汉,我并不觉得有什麽辩解 的必要。」 「该辩解的时候,还是辩解一下好吧,你就是因为什麽都不讲,才会弄到老婆 跑掉的。」 「如果不是为了要跟著某人,我现在已经在绢之国了。」 「哈,终於还是承认了吧?早就叫你不要跟著我了,这边的事我可以自己处理, 你应该去有人在等你的地方啊。」 一面调笑,李煜心中却甚是欢喜。这个与自己并未同窗习艺的便宜师兄,却要 比自己过去师门中的师兄弟,待己更重道义,欠下的人情债,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偿 还了。 海外之行最大的收获,与其说是武学上的长进,其实更应该是结识了这些时时 温暖自己整个心房的人。 「你不要太大意喔,寒山老师说过,在剑上头的直觉和悟性,我比师兄你更胜 一筹,当我把天痕不动剑完成,会来找你的天柔比试,看看谁才继承到不动真剑的 真谛。」 「谁理你啊,你到时候找得到我,那就真是有鬼了。」 两人的对话,让本就一头雾水的妮儿听得更是糊涂了,所以当人家终於发现到 她的存在,抛出问题时,她仍是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这位小姐,前些时候,我们有一艘商船被打劫了,虽然那并非我国船 只,但是打劫一方留下很明白的挑战讯息,我们那边有些脾气很暴躁的人想要立刻 有所回应,我和师弟只好抢在他们之前,先过来看看了,你知道那是怎样一回事吗?」 「被甩了,被甩了,我被甩了┅┅」 枫儿不告而别,在情非所愿的情形下,兰斯洛的蜜月生活被迫终止了。著实为 了此事呆愣许久的他,在半个时辰後清醒了过来。然而,照有雪的看法,这个因为 恢复人脸、表情更为丰富的男人,看起来简直浑身都散发著杀气。 「说!那个小女妖有什麽好?不过就是长得漂亮,武功很高,和枫儿又没有什 麽关系,为什麽她甩掉我一个人去京都?」 被这麽逼问的有雪,深深体验到伴君如伴虎的压力。为了不被这头盛怒中的老 虎一口吞掉,他也只有想尽办法解释。 「这个┅┅对老大你来说,她是个小女妖,可是我看在枫儿小姐眼里,这小女 妖像是她自己的小孩一样,你没听见当初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妈妈、妈妈叫 得多亲热,现在听到她出事,枫儿小姐当然有动作了。」 这个解释不在兰斯洛的预设答案中,却是在情理之内,他微一思索,心下虽仍 不痛快,却是已然能够理解。 「为什麽这麽敌友不分呢?那小女妖现在与我们为敌,对她心软,这样很危险 啊,那如果是战场上碰到了,难道打一打还要问她痛不痛吗?」 兰斯洛的问题,有雪没法答出来了。正确讲起来,他答不出可以不刺激兰斯洛 怒气的答案。 「老大你也不用这麽气急败坏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虽然跑了个美丽妞儿, 但是房里还有一个跑不掉的呢,这是煮熟的鸭子自动送上来,不用怕她飞上天去。」 不用特别指名道姓,两个男人都知道那个美丽妞儿是谁。 「哦,你见风转舵倒是快啊,当初你不是和她同一阵线,一直要向我求情的吗? 怎麽这麽快就换了一副嘴脸?」 「快速换脸是雪特人的生存本能啊,老大,我现在想起枯耳山上的惨事,每天 晚上都义愤填膺,胸口的血波波波地沸腾,想到死难的弟兄,看到大仇人就在眼前, 我怎麽能够不慷慨?怎麽能够不激昂呢?」 「慷慨激昂这四个字不能拆开用啦。义愤填膺┅┅哼,是为了怕我追究你向敌 人投降,招出口供吧?池田屋的帐,我还没找你算咧,如果不是你把我们的布防泄 露,新撰组也不会这麽快就攻了进去。」 最怕的事被一语道破,有雪惊得魂飞魄散,慌忙讨饶,却被兰斯洛一把拦住。 「算了,本来就对你没什麽指望。我还不至於会天真到以为雪特人耐得住严刑 拷打,你没有在被抓的时候就立刻说出所有秘密,求他们放你一马,这样就已经很 好了。」 兰斯洛摇摇头,对此事略过不提,思考下一步动向。 蜜月生活固然是很好,但也不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假期终归要结束,自己也 得有下一步行动。 千头万绪,归纳起来也就是两件事。拿下日本,是此行的主要目标,最大障碍 如今已经明朗化,就是天草四郎与织田香,要如何踢开这两个障碍,目前还没有确 切计划,必须要好好拿个主意。 另外一件要事,就是有关天位之秘的真相了。这关系到突破修为的重大秘密, 对往後的大陆争霸亦有重大影响,是比拿下日本更重要的大事。以目前得到的线索, 当拿到日本三神器,秘密就会被解开,所以在进行征服大业的同时,也要设法夺取 神器。 这是目前的两个主要工作,然而,兰斯洛心中仍有著一些疑虑。织田香、天草 四郎,无疑就是自己当前的最大敌手,但是日本境内却另有其他的潜在敌人。 那群老太婆就不用说了。找到她们,痛加报复,拷问出如何回复真面目的方法, 是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不过,如果她们八个人会合在一起,那就很难对付,因为 己在明,她们在暗,只要给她们一次出手的机会,五极天式施威之下,自己可没把 握能从异界再回来一次┅┅ 听二舅子说了,那次施法救援之所以能成功,除了众人行动快速,还有一个很 大的原因,是因为京都附近出现了巨大的能量乱流,剧烈撼动了周遭空间,令得时 空间隔呈现极度不稳的状态,众人这才能够打破空间限制,从异界救人出来。 这样巨大的能量乱流,看起来倒像是两名绝顶高手的激烈对战所造成,虽然二 舅子说猜不出是什麽人会恰好在那时候动手,但从那一夜间遍洒京都的皑皑白雪, 其实彼此心中都有了答案。 青莲残雪,六月飞霜,以这为记号的人,自己只知道一个,倒是想不到应该仍 在海外旅行的他,会忽然回归。不过想想也对,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日本也是海外 啊。 有他回来助阵,己方声势大振,问题是,那个与他敌对的高手会是什麽人? 日本境内著实卧虎藏龙,自己到目前为止迭遇高手,却仍是弄不清楚对方底细, 想想实在是很丢人啊。 「老大,你决定好了吗?如果你还没想好,我们大可以在这边再住上两三天。 我看你这几天在这里享福,比神仙还快活,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在这里享上几天啊。」 「想个屁。那个小女妖乱没人性的,枫儿一个人去京都,谁知道会遇上什麽危 险?我不放心,明天一早就启程去京都,先把人弄回来再说。你要是不想去,大可 一个人留在这里享福,不过遇上些忍者或是武士什麽的,自己想办法应付,别忘了 你这古高俊太郎现在仍然是通缉犯一个。」 「我才没那麽好福气咧,如果老大你不肯留下,泉樱明天就要押著我立刻上路。 她答应过人家要赶去出云之国,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出云之国?她答应了什麽人?你们在日本有朋友?」 「错啦,不是我们的朋友,我左看右看┅┅倒很像是老大你的死朋友,不过不 知道为什麽,你那个死女朋友好像忽然又活过来了。不但用脚走路,太阳光照下来 还有影子,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东西。」 「你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麽?讲清楚一点。」 有雪面带诡异笑容,把那天巧遇风华的种种说了一遍,其中有不少是泉樱事後 向他转述,不过他绘声绘影,倒说得像他全程在旁聆听一样。 「她把礼物给了我们,要泉樱尽快赶去出云之国,把天丛云剑拿到手,说什麽 只要神剑不落在坏人手里,有一件阴谋便不会发生,嘿,这段话说得不清不楚,照 我说就是直接不理,管他有什麽阴谋,反正又不会害到我们头上,但是泉樱坚持要 ┅┅咦?老大你怎麽不说话?想上厕所吗?」 兰斯洛怔怔地看著有雪,从说到那轿中女子的相貌与姓名开始,他耳边就彷佛 轰然一声,脑里也乱糟糟的一片,对有雪所说的东西全然听而不闻。 会是碰巧吗?刚好遇到一个形貌相似的┅┅ 用理性作为最後一道防线,兰斯洛压下心头此来彼去的各种复杂情感,暹罗城 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 碰巧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枫是曾经亲眼见过风华的人,不太可能认错。 除此之外,即使相貌一样,没理由连名字也一样,虽然不知道是为什麽,但看 来老天总算给了自己一点恩惠,让沈园梅林中的那抹孤魂重投人间。 当初听到玉签风华之名,匆匆赶往艾尔铁诺时,自己就开始怀疑,风华或许没 有烟消云散,有朝一日能再与自己见面。梅琳老师的话,更是让自己对这想法有了 信心,只不过那时参悟不透。 「传说中大海穷西之处,太阳诞生的故乡。」 虽然仍想不透大海穷西之处是什麽意思,但是太阳诞生的故乡,那不就是日本 吗?难道梅琳老师那时就已经推算到风华在日本? 听有雪的描述,她那一行人遭到天位高手伏击,如果不是泉樱半途插手,早已 全军覆没,倘使敌人再来,没有抵抗能力的她们要如何抵御?万一让敌人得逞,那 ┅┅ 越想越急,兰斯洛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拳紧紧握住,要花上好大力气, 才能把这股焚心一般的急切压下去,理智地把事情分析,而不是没头苍蝇般立刻冲 出门去。 纵使心急,但是自己此刻并不知道风华去向,漫无目的地去找,相信效果不大。 出云之国的阴谋,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样的情况,但依著风华的性子,她既然如此看 重此事,想必也会亲自前去,换言之,自己大有可能在出云之国与她遇上。 本来自己就打算要夺取天丛云之剑,集全日本三大神器,现在更是有一个再迫 切不过的理由,非得要将神剑立刻拿到手了。 「老大┅┅」 「那小女妖和枫儿处得不错,不会骤下毒手,枫儿知道她真面目後,会有所提 防,以她武功,要安然遁走应该不是问题。」 慢慢说话,兰斯洛的声音回复平稳,听在有雪耳里,更有著威严的感觉,从一 个被强迫结束蜜月生活的妒夫,回复他身为领导者的应有姿态。 「明天一早,动身往出云之国,夺取天丛云剑。」 兼程赶路,枫儿在最短时间内到了京都。以天位力量在空中全速飞行,赶路不 需要多少时间,之前不敢以这方式赶路,是因为一旦运起天位力量,就无法隐蔽气 息,肯定会被人察觉,衔尾追上来,届时又是难免一场天位战。 但现在却是无此顾虑。本来自己这次去京都,就是想要去探视宗次郎,自然没 有特别避开他的道理。想到小小的宗次郎┅┅唉,或者该说是香公主呢? 一直到现在,枫儿仍然没有办法把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老实说,单从外表上 来看,他们还长得真像,可是由於不同的情绪反应与面部表情,谁也不会把他们联 想在一起,顶多只是想成兄妹或是姊弟。 活泼可爱的小宗次郎,还有那只能用「虚无」一词来形容的织田香,两人会是 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兰斯洛大人亲眼目睹,自己怎也不会相信的。而虽然自己与织 田香没有什麽感情,但是对宗次郎┅┅却确实是把他当成一个亲人在看待,听到他 可能有事,什麽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便向京都赶去。 兰斯洛大人恐怕会气得暴跳如雷,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如果要向他 辞行,一定会像上次在象牙白塔那样,被点住穴道,绑起来当绷带女妖,怎样都不 肯放行。 有些东西,是不曾为人父母的人所无法理解。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但是,在和 宗次郎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自己确实有了为人母亲的感觉。世上哪有母亲听到自己 孩子病痛,而不理不睬的呢? 而另外让自己顾虑的一点则是,兰斯洛大人和泉樱小姐,这再度相聚的两人, 也需要一段相处时光吧?多了自己在那边,这气氛只会无比怪异,而且,碍於自己 的存在,兰斯洛大人对泉樱小姐肯定不会有好脸色,这样并非自己所愿啊。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像之前那样子的彼此伤害,自己看在 眼里,实在是觉得很不安,如果能够给他们一个机会,重修旧好,相信小草小姐也 会很欣慰的。 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已经到了京都。对於京都她是熟门熟路,轻而易举地便潜 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杂人。 小小一个日本,居然先後出了天草四郎、织田香这两大高手,可以说是得天独 厚,然而,这却也是这个岛国目前的极限。撇开他们两个人不谈,整个日本根本就 没有值得注意的高手。人才的培养,和整个环境很有关系,除非是发生了什麽异变, 又或者是遇到了一厢情愿的爱国主义者,不然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小岛国会拥有比整 块大陆更多的高手群。 宗次郎的位置在哪里?这点枫儿并不确定,即使以天心意识搜索一遍,仍然是 没有答案。那孩子的天心修为本就强过自己,他如果刻意要躲起来,自己确实是找 他不到的。 (会在哪里呢┅┅) 想了想,枫儿决定去织田香的小石屋看看。在那边找到人的机会,总比其他地 方要高。而这个想法果然正确,因为当枫儿飘落屋外,看到小石屋里闪耀的灯火, 她就晓得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才要大著胆子走过去,枫儿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屋子的主人已经出来,而且 就在自己身後,之所以会被自己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她」要让自己晓得她已现身。 「宗次郎┅┅」 枫儿转过头去,丝毫不担心被暗算的问题。比起匿踪藏息的功夫,她自认比织 田香要胜过一筹,但是对上她的极度神速,自己在发现她到来之前,就已经失去出 手机会,所以如果她有心暗算,自己是根本无法提防的。 背後站著的身影并不是宗次郎,而是面无表情的织田香。冷冷地站在後头,在 拂晓天色中,她的脸色苍白得怕人。 当提到织田香的状况时,泉樱语焉不详,并没有说清楚织田香是生病亦或是受 伤,事实上,只是从天草四郎口中偷听到片段对话的泉樱,本身也无法清楚地解释。 织田香没有穿著她平时惯穿的华丽和服,而是简单地披著一件单薄的白色袍子, 看上去身体没有外伤,就只是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让人觉得很不对劲。 枫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麽称呼,因为宗次郎这个名字,并不属於眼前这和己 没多少感情的女孩,但是称呼她香公主,又觉得太过生疏,当下不及细想,走近过 去,想摸摸她的脸蛋。 「叛徒!」 织田香有了动作。没等枫儿伸手过来,她就消失了踪影。情知这是对方攻击的 前兆,枫儿在靠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提防,掣开光剑,一记挥击,刚巧就挡 下了一记对小腹的攻击。 力道不重,似乎代表对方不想立下杀手的心情,而只要没走到那一步,枫儿就 觉得自己与她之间有话可说。 「宗次郎,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为了想要┅┅」 枫儿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尽管往小腹的那一击力道不重,但在自己 横剑接下後,织田香立即借力弹开,以较先前逾倍的速度往後飞去。 (这也是九曜极速的变化吗?在敌人反击的瞬间借力退开,那她的下一步动作 是┅┅) 答案浮现得晚了一步,当枫儿想到对方能再一次借力弹射,将速度倍增时,一 股大力已经撞击过来,将她手中光剑爆成粉碎,连带冲击下去,把人击飞。 在半空中,一股强烈的昏眩感,笔直侵入脑内,类似那天精神攻击似的魔力, 攫获住自己的神智,慢慢昏迷过去。 当眼睛重新睁开,自己已经身在土牢,手脚上一堆铁链,怎麽看都是身为阶下 囚的样子。 凝神运劲,真气提不上来,也无法运转天位力量。自己武功无疑是被封锁了, 而对方用的手法,除了包含兰斯洛大人所惯用的封穴之外,也配合了某种自己辨别 不出的药物,双管齐下,看来是不可能凭著自己力量驱毒复功了。 但是,只要性命还在,就证明那孩子对自己没有杀意,就有解释的馀地,自己 这次来,除了看看她是否无恙,也希望让她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不由得自我做主, 尽管不想伤害到她,却仍是无可避免地要敌对。 那孩子刚刚叫自己为「叛徒」,可见得自己去帮助兰斯洛大人,与她动手,一 定让她很伤心吧?光是想到这一点,小腹上犹自感到疼痛的不适,就无足轻重了。 唉┅┅这样的自己,能够为那孩子做些什麽吗?如果什麽都做不到,这麽一面 继续伤害,一面要求对方的谅解,这种无耻行为,自己又怎麽能做得出来? 左思右想没有个答案,最期盼的,仍然是那孩子能到这里来,与自己见上一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扇看起来并不如何牢固的木门被推开来,有人缓步从阶 梯上走下,脚步声异常地沉重,听来不像是织田香,难道是哪个狱卒吗? 抬头一看,这个狱卒还真是堕落到极点┅┅正确一点的说法是,怎麽堂堂幕府 大师范沦落到当起狱卒来了? 天草四郎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不像织田香那样苍白,但面孔上却有不少细小血 痕和淤肿,倒像是在哪里给人痛殴了一顿,动作上也不太灵便,枫儿一时间想不太 出来,究竟是什麽人能如此伤他? 「呵,你确实是满特别的。一个女孩子家被困在监牢里,居然毫无惧色,不简 单啊。」 既然是地牢,除了阴森潮湿之外,当然也没有多乾净,虫虫老鼠之类是免不了 的,没有血污死尸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看枫儿的表情,她并 不觉得这些就有什麽差别。 「我以前在牢里呆过,这样子的环境,并不至於让我不适应。」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枫儿并不想没事就翻出自己的陈年往事,天草四郎也 只以为这是大雪山门人的特异训练,不以为意。 「西纳恩的特别训练吗?嘿,真是古怪┅┅」天草四郎取出一个瓷瓶,道∶「 你没受伤吧?如果没事的话,把这解药服下,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放我走?」 「不然我来这里做什麽?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吗?整个京都城内除了我的小徒 弟,能够放你的只有我和秀吉,你把解药服下之後,立刻就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参 与雷因斯与日本的战事,要不然,我们不是每次都会释放俘虏,你也不是每次都有 机会成为俘虏的。」 话意中隐隐透露了下次碰面时,不会再手下留情的讯息,枫儿感到意外,没想 到会这样子获释,然而,如果就这麽离去,自己来京都的意义就没有了。 「宗┅┅香公主她好吗?」 「好是好不上了。也不知道她的脑里在想什麽,胡乱输血,搞得自己身体乱七 八糟┅┅」 枫儿不解,天草四郎唯有跟著解释。织田香的体质特异,当她以本身血液灌输 入他人体内,会令受血的一方迅速产生肉体魔化效果,比什麽魔界植物都要快。 然而,由於血中充盈著强大魔气,一但损血过多,补充上就会相当困难,出现 极度虚弱的疲态。 「我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什麽,也不知道她到底把血给了谁,总之这丫头无法无 天惯了,很多时候我根本搞不清楚她在做什麽,明明知道自己损血不好补充,还像 是大拍卖一样到处散血。」 「很严重吗?怎麽救呢?」 「倒也不用那麽紧张,死是死不掉的,如果没有魔人之血的补充,自己静养上 三五个月,总是会回复的。」 天草四郎道∶「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那小丫头是死不了的,比起来你自己 危险得多了,不趁早离开这里,要是小丫头决定杀你,我可没办法天天守著你。」 了解了织田香目前的状况,枫儿的心情却不见得好过,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要 见织田香,恐怕是不太可能了,能够帮到自己的,也只有眼前的天草四郎。 「我希望能再见香公主一面,和她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在说完这些事之前,我 不会离开,也不相信她会对我下杀手,所以,请你安排,让我和她再见上一面。」 「你还真是不怕死呢,小丫头现在已经把你认定是叛徒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让她伤心,所以一定要见她一面,向她道歉。」 看著枫儿认真的表情,天草四郎忽然放声大笑,似乎是听到什麽极为滑稽的事, 但是表情上又有几分惋惜。 「有什麽好笑的?」枫儿心头感到一丝不安,又知道天草四郎不会无故狂笑, 只是想不出究竟有什麽事,值得他这般的反应。 「丫头,你良心倒好,可是你记不记得我当初劝过你,别对我那小徒弟放太多 的心思。同样的话,我今天要再说上一次。」 天草四郎道∶「把你的感情放在你主子身上吧,或是放在你战友、同胞上都可 以,就是别浪费在我那小徒弟身上了,那是得不到回应的。」 「为人师表,这麽说不觉得过分吗?」 「奶以为我在对你胡说八道吗?织田香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孩童,甚至也不是一 般的魔族,她算是┅┅一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美丽人偶吧。」 天草四郎道∶「丫头,你很喜欢那个孩子对吧?可是,你所喜欢的那个宗次郎, 其实并不存在,那个爱笑、爱动、讨人喜爱的男孩子,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虚假人 性而已。真实的她,应该比较接近你见到的织田香吧。」 「这些话是┅┅什麽意思?」 骤然听到这些,枫儿脑里乱成一片,似懂非懂。什麽叫做宗次郎从来就不存在? 什麽叫做没有心?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天草四郎没可能对自己撒谎或是开玩笑, 可是他所说的事,自己委实是难以理解啊。 「也难怪你会不懂,这件事情是我与秀吉之间的秘密,要从当初他带这孩子来 找我那日开始说起┅┅」 十馀年前,天草四郎隐居於山中,虽然历代幕府将军对其奉若神明,尊为幕府 大师范,但天草四郎不问俗事,极少干涉日本政权交替,特别是知道当时幕府将军 织田信长的魔人身分後,更是不闻不问,两不来往。 本能寺之变,织田信长与星贤者卡达尔同归於尽,日本陷入乱局,最後由丰臣 秀吉统一。这些变化天草四郎全部看在眼里,只是不加干涉,但在秀吉统一整个日 本後,却亲赴深山,谒见这位大师范,并且带来了一名女童。 这名女童在学习能力上高得吓人,什麽样的繁复武技,她一学便会,几乎只是 看一次,就能分析出其中的道理与诀窍,立即掌握上手。天份之高,即使是天草四 郎也为之咋舌。 但除此之外,这女童的一切就是一片空白┅┅ 不会哭、不会笑,虽然有著很美丽的人类外形,但是人类天生具有的一切情感, 她全部都没有,无法针对外界事物做出反应,只是用近乎虚无的眼神,冷冷看著身 边一切,毫无条理地作著模仿行为。 本著对卡达尔的承诺,秀吉希望将这孩子教养成材,可是却因她的异常,根本 就无从著手,无奈之下唯有求助於天草四郎,希望这位对於天位知识有确切了解的 神人,能解决这个难题。 秀吉告诉天草四郎有关於这孩子的出身,还有卡达尔临终托孤的经过,虽然他 本身所知并非整件事的全貌,但经过天草四郎反覆推敲,再从青楼联盟那边调阅情 报,终於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大概。 信长如何藉由母胎修练魔种,魔种如何出世,卡达尔又如何帮其开启意识,这 些经过天草四郎都已了然於胸,但却仍是找不到应付之法。 九州大战时,天草四郎曾任职於魔族,对於魔人生态有很充分的了解,但对於 织田香这样的异种,一时间也束手无策。正确来说,这孩子甚至不能算是生物,只 是一团高密度的能源体,借人、魔血肉而成形,没有心智、不会思考,单单是一具 人形肉块。 这东西如果被魔族以天魔功一次吸尽,自然是助长功力的圣品,但卡达尔却以 他独步当世的秘术,强行替她打开自我心智,让她变成一个以天心意识进行思考的 生命体。然而,虽然有了思考能力,但是她却没有生物应该有的情感,不能经由一 般人的成长途径学习事物。 或许是不想让旧日友人之死白费,又或许是对魔族的几分香火之情,山居寂寞 的天草四郎将这教养工作接了下来,开始试著把这前所未有的异种「调教成材」。 「我当时想不出什麽好方法,最後只好用个笨方法,一条一条地慢慢输入┅┅」 不知道该如何循循善诱,天草四郎只好用强行灌输的方法,教导织田香人类的 情绪反应。 听到什麽样的话应该笑,看到什麽样的事情应该悲伤,遇到什麽样的情形应该 愤怒┅┅这些寻常人再自然也不过的反应,天草四郎用教条式的命令,一条一条地 输入进去。 织田香本身是有思考能力的,所以可以理解天草四郎的意思,而照著执行。 随著命令的越加越多,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也是越来越多,到後来,已经完 全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孩子。 只是,天草四郎心里很清楚,这些完全都是假像,这孩子只不过是照著自己输 入的命令,对於所在的情境采取对应模式而已。 在那笑嘻嘻的可爱面孔下,仍是一个完全虚无,不知道什麽叫做「情感」 的心灵┅┅ 天草四郎道∶「秀吉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看到孩子会哭会笑,他就很满意了。 其实不只是情绪有问题,这孩子的外表也是个假像。以他的生命型态,根本就可以 随意改变肉体外在,男女或者老少,想变就可以变,之所以用小男孩的样子在活动, 只是因为当初我告诉她,这样子比较容易讨女孩子欢心而已。」 回忆起兰斯洛描述与织田香交手的种种,枫儿理解了天草四郎的意思。织田香 的肉体,全然操纵由心,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可以让身体里头没有半根骨骼,也可 以让所有肌肉变成橡皮般有弹性,以这样的肉体与人动手,当然是大占便宜。 相较之下,要变换肉体的性别与年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表面上这孩子看来很重感情,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感情。当她判断出 你是敌人,下手就完全不会留情,如果你对她心存奢望,最後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 的。」 天草四郎叹道∶「所以我要你这丫头先搞懂,不要去追逐一个假象,不要把你 的情感滥放在不值得放的地方。你担心她会伤心?可笑,一个没有心的东西,怎麽 会被伤到?会被伤到的,是对她付出关心的人啊。」 沉默了一会儿,枫儿心中一动,道∶「你说的人,是指你自己吗?」 天草四郎没有回答,枫儿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陷入很尴尬的对望当中。 然而,四目交接的他们,并不知道还有另一双眼睛,正透过水镜窥视著这一切。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