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淫霸主 声名极隆的十大剑侠失踪了!忽然间都成了一个绝色美女的奴才。他们争献师 门绝技以悦美人。美人却目含期待,等着该来的人…… 列国时期,楚国有个楚灵王,专好细腰,筑章华之宫,先美人腰细者藏之。名 曰细腰宫。宫中美人为取悦楚王,减食忍饿。韩非子叹道:“楚灵王好细腰,而国 中多饿人。” 楚灵王的章华台,古人诗有道: 高台出半云, 望望高不及, 草木无参差, 山河同一色。 其实,这章华台要和武林黑道霸主水麒麟建在红雪山顶的霸王塔相比,那就太 不堪比较了。楚灵台那章华台不过是盘数层旋上而已。而霸王塔却筑在红雪顶峰的 一片宽大悬岩上,盘二十二层,高约六十丈,屹立在山巅之上。远看它象宝塔,近 看才知以塔之形,藏楼宫之妙。每层俱为不同样式的明廊曲榭,朱栏华栋,重宫复 室,极尽华丽。 水霸主的妹子,峨眉派掌门人一清师太有一次登上塔顶,近看四面山坡,是占 地数百亩的霸主宫,房舍之多,犹如一个小镇;远看群山,竟如一片平阳! 这天早上,霸主醒了。 他在床上一动,伺候在门外的水达,便连忙趋近床前,轻声道;“爷,你醒了?” 水麒麟在帐内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爷,孩儿这就伺候你起床么?”水达在霸主面前自称孩儿,其实他是三十多 岁的人了。十六年前,水家满门遭屠时,他正在仇家卧底。他是水霸主的义子,是 霸主宫的总管。 帐内没有声音。隔了一会儿,水麒麟才问:“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爷的话:昨晚正好到了一封密件。孩儿开拆之后,已送了一份给娘娘。密 报说,陶仲文为邀帝宠,将南阳方士梁高辅推荐给了世宗皇帝。依孩儿之见,梁高 辅的清心派可能不久就会成为神道教南阳分坛。” 水霸主在帐内冷哼一声道:“这倒不足为虑。梁高辅除了配制春药,功夫也高 不到哪里去。但此事可与神珠有关么?” “密报上没有讲神珠的事。最近还是没有一点眉目。但密报上对梁高辅倒是打 听得很细。梁高辅用四十九位童女第一次天癸之物,炼制成春药,据说服用之后, 一次可御十女,百战不疲。” “哈哈哈哈!”水霸主在帐内大笑。“世宗皇帝倒是得其所哉了!” 帐内传来一个娇懒的声音道:“爷那么厉害.也是用了这种春药么?” “老夫怎么会用这等污秽之物!达儿,讲。”水达在帐外垂头、垂手,连眼皮 也垂下去了,他道:“回爷的话。世宗皇帝一试之下,果然有效。世宗一喜,立即 封梁高辅为通妙散人,留在宫中专为他练制春药。” “好一个‘通妙散人’!”水麒麟又在帐内大笑起来。“几时老夫遇到梁妖道, 非要好好取笑他一通。这老狗通妙在如此下作之处,他如随受了这封号,在武林中 还有脸见人么?” “爷。这妖道自甘下流,早就为黑白两道所不齿了。” 水麒麟还在感叹:“妙!真是妙不可言!都说当今皇上修仙误国,其实他心中 是明白的。他要在世一日,便享足一日人间春色!为一己之乐,天下可不在他心中。 陶仲文一共有多少封赐了?” “六个。” “他的神道教一共又有多少个分堂分坛?” “神道教在全国共有十二个分堂,七十二个分坛。” “哎!一个正一教道士,混到如此地步,也该知足了。他偏偏还忘不了武林这 块肥肉。传命下去,让京师的坐探加紧打探。” “是。爷,密报还说,一月之内,玄极门的梁建成与陶仲文密谋了二次。只是 谈些什么,一点也探不出来。爷,是不是启用──” “好了。这事就说到这里。其它还有什么?” 水达明白霸主因为身边躺了女人,不让他提及具体机密,便换了一个话题道: “爷,合肥桑家和六安飞刀门谢家在半月前火拚了一场。合肥桑家丢了十一条命。 原因是谢家的大少爷谢楠柱失踪一个多月了,怀疑是桑家黑做了。桑家吃了亏后, 派他家的大公子桑卓甫送来了对汉玉狮子,估价七千金之数。” “叫孟恒看着料理吧。” “爷,这事也真怪。武林中六声最隆的十大青年剑客,除了这个桑卓甫,其余 九个都失踪了。也没有探报。孩儿估计,这个桑卓甫,说不定也有人在打他主意了。 所以,他昨天离开霸主宫后,孩儿派了人远远跟着。孩儿怕二爷怀疑是霸主宫所为, 又会找上门来查对。” “这事可与霸主宫没有牵连。她要来就来吧。”这个“二爷”指的是峨嵋派的 一清师太,是霸主的亲妹妹,也是白道领袖。 “是。这事会不会是陶仲文做的? ” “不会吧?他搞这等小动作干啥?什么十大青年剑客?给你提鞋也不够格!” “爷说得太有理了。爷,玄极门的贡品一年不如一年了。去年的贡品,这时还 不见送来。爷看要不要人去催催?” “不必。”水麒麟在床内坐起身于。“欲擒故纵,看看再说。” “是。爷要起床了么?” 水麒麟坐在床上打了一个呵欠道:“今天这台乐子是谁在安排?” “是黄河蛟在安排。” “将今天这台乐子安排在十八层。老夫明日闭关,今天就不下塔了。” “是,孩儿这就服侍爷起床。”。 “你去吧。苦妃在这里。乖乖,你还不起床么?”他后一句话,是对躺在床上 的女子说的。 “爷,”那女子道:“奴妃全身无力。求爷恩准总管代替奴妃侍候爷。” “你又怎么了?” “奴妃只怕也染上众妃子害怕的那种怪疾了。” 苦妃说过之后,室内好一阵没有声音。这种怪疾在宫中流行十多年了。承宠霸 主的女子总是数月后就失去食欲,然后就全身无力,不治而终。所以,霸主宫的女 子换得很勤。 水麒麟道:“达儿,你一会儿找太医为苦妃看病。” “是。”水达说,轻轻拍了拍手。随着掌声,寝门无声打开,鱼贯走进来四位 十六岁的绝色美女:第一位手托玉盘,置一碗参场,漱口用的;第二位托一只金盘, 放着梳头用具;第三位端着银分,盛的是洗脸水;第四位捧着一只大木盘,叠着干 净衣袍。 水达一面为水麒麟梳洗,一面道:“爷准备闭关多久?” “一个月。”水麒麟叹了一口气道:“这日子过的真无聊。倒是闭关,还能逼 逼老夫。” “爷如感到在宫中无聊,何不去江湖走走?” “走走?老夫一出霸主宫,无论怎么隐密,总有人立即飞鸽传书上峨眉,不几 日,她就找上来了。‘哥,妹子陪你散散心如何?’”水麒麟学着峨眉派掌门人一 请师太的语气说,怒气也跟着来了。“陪老夫散心?说得好听!如非老夫只有这一 个妹子,早将她一掌毙了!” 水达笑道:“爷,我们不作大恶,二爷就发作不出来。往次不是这样么?爷看 着二爷哭笑不得,满有趣哩!” “厌了!这一套,老夫早就厌了。”他大声说。“当今天下,只有玉凤门言央, 魔杀门天君上人,京师的陶道土,还配老夫作作恶,除此而外,谁又配老夫作他的 恶?” 水达叹气道;“爷有这么高的功夫,找不到对手消遣,也真寂寞。”他替水麒 麟穿上靴子道:“孩儿这就送爷上塔么?” 水麒麟起身往外走去。“薇儿现在何处?” “潜龙兄弟放回来的信鸽说,小姐在黄山。” “玩够了。传她回来。” 水麒麟登上霸王塔第十八层,黄河蛟已经伺候在楼口了。他瞌头道:“奴才叩 见霸主。” 水麒麟走到楼台北面的一张大逍遥靠椅上坐下来,道:“老夫明日闭关,看你 今天为老夫找点什么乐子。” 黄河蛟道:“为叫爷高兴,奴才为爷找来了一对舞妓。” “舞妓?霸主宫中什么舞妓没有?狗才,别扫兴了!” “爷,这对舞妓可与宫中的其他舞妓不同。这舞妓是一男一女。女的美得无法 形容,男的却丑得无法形容。” “你这狗才!你不知老夫是双目不入丑俗?” “爷,这男子丑是丑,却不俗,包管爷一看见他就想笑。” “这天下有什么东西能使老夫一见就笑?” “爷。那是一个侏儒。” “侏儒有什么稀奇?” “这是一个侏儒中的侏儒。” “此话怎讲?” “爷,一般侏儒,总还有三尺左右高矮吧?这个侏儒,却只有一尺多一点,状 若婴童。” “该不会就是一个婴童所扮吧7” “奴才怎敢欺骗爷?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侏儒。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侏儒中的侏 儒,更奇的是,他还骑一匹侏儒马。” “侏儒马?” “爷,那是一匹只有二尺高三尺长的小种马。爷,这小侏儒骑小种马,却偏使 一根又长又沉的大枪,长达八尺!” 水麒麟坐起身子道:“嘿!这倒有点趣了!你这狗才。给老夫住嘴!有趣的事 让你说完了,老夫一会儿还能有什么乐子?” “是。奴才可不可以先宣棘妃来伺候爷?” “宣上来吧。将滑窗打开。”他的话音一落,只听一片娇脆如黄莺初啼的声音 答道:“是。”在这楼台上侍候的十二名绝色美女眨眼间就将左右、正面的滑窗尽 数推开,推进了四角的抱墙内藏起来。顿时,楼台内响起了强劲的山风响声。 水麒麟深吸一口气,来了精神。他走到窗前,望着霸王塔周围那犹如一片草坪 的红杉林,眼光又移向远处。远处,群山渺小,烟云浩浩。他望着那一片凄清的山 河景色,不禁自语道:“这是色……凄凉而壮烈,多象老夫的前半生……” 十六年前,他正值青年时,他父亲和红发山庄六十二口人,一夜之间被姹女阴 魔约人杀尽。其后,他亡命江湖,受尽追杀,被千面人魔以灵猿毒掌打下太行山深 洞中,却巧服了龙脉灵乳,获得了绝世内力。后来地玩弄手段,等正邪双方在五台 山大战中高手尽死后,他忽出奇兵,抢走了霸主之位。 五台山大战十六年后的水麒麟,已是四十多岁了。但他依旧与当年一般,毫不 见老。良久,他转过身来。宣上来一直站在他身后不敢惊动他的棘妃急忙跪下道: “奴妃叩见霸主!” 水麒麟扶起棘妃笑道:“棘妃棘妃,如此弱不禁风,哪有一点棘味?” 棘妃怒道:“霸主喜欢这宫中的美女都象病西施一般柔怜。奴妃好不容易才敖 成这个样子,才得霸主几度顾眷?霸主莫非又怪奴妃没有本色了么?” 水麒麟挽住棘妃的腰,走向逍遥靠椅,说道:“棘味犹存,棘味犹存。” 逍遥靠椅上垫着一张大如斗室的极品虎皮,靠前的桌几上摆满了早膳。 水麒麟道:“将舞妓宣上来。” 黄河蛟立即轻轻拍了拍掌。掌声一落,台口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这美 女大约在十八岁左右,面若凝脂,目如秋水,鼻梁悬秀,唇如樱桃,只是她身披绿 色披风,一时看不出身材。 姑娘对着水麒麟敛衽为礼道:“奴家露沾衣,见过霸主,颂霸主万岁万岁万万 岁!”。 说罢,这露沾衣身子一抖。从披风内落下一人一马,却正是那侏儒人与侏儒马。 水麒麟一见,顿时睁大了双目。挺直了身子,将手中的十全大补羹也放下了。 只见侏儒人牵着马缰,在马头上轻轻一拍道:“马儿跪下,见了霸主,怎能如 此无礼?” 马儿闻声,果然屈下前蹄。侏儒人与侏儒马同时跪下道:“奴才巨灵神叩见霸 主!霸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侏儒一开口说话,却是声若洪钟,震得台上的幔垂唰唰直抖。 水麒麟越发好奇,道:“你叫巨灵神?” 侏儒道:“正是。奴才叫巨灵神。奴才进了霸主的宫是奴才,在西域却是响当 当的巨灵神,连七尺大汉见了老夫也要下跪地。” 水麒麟细看这侏儒人,高不过一尺五寸,重不过三十斤。腿长不过六寸,臂长 也不过六寸,加之身材很胖,头部极大,实在是丑极了。偏生他那极丑身子,又配 了一个极丑的面孔:双目小如米豆,鼻孔大如山洞,嘴阔似血盆,银牙似山峰。这 一切奇丑倒还罢了,偏生颌下长着一袭美髯! 水麒麟望着望着,嘻嘻笑了二声,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侏儒却一动不动,一笑也不笑,呆望着水麒麟,显得异常沉稳。直到水麒麟笑 过了,侏儒人才嘻嘻笑了二声,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这嘻声和笑声,与水麒麟的 声音竟然一模一样! 水麒麟惊异道:“你──你的声技竟有如此之高?” 侏儒人止住笑声道:“奴才能模仿百虫百鸟百兽之声,能模仿千人之声。”说 罢,模仿刚才露沾衣的声调道:“奴才露沾衣,见过霸主,颂霸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边模仿还一边敛衽为礼,小眼一垂,竟然风情万千,真是唯妙维肖,宛若露沾 衣本人重说一遍。 水麒麟大笑道:“有趣有趣!” 侏儒人道:“霸主,有趣的还早哩!”说罢,身子一弹,忽然落在露沾衣的头 顶发髻上,稳稳站定。露沾衣含笑不动,那头发也不动,侏儒人站在上面,宛似一 个轻功大师站在树梢上一般。 水麒麟叹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武林高手!连天山派的飘雪轻功也会。你与 天山派有什么渊源?” “奴才与天山派没有渊源,不过是和天山魔女打的架多了,也就将她的身法看 会了。”说罢,对着水麒麟一挥道:“奴才父女先为霸主表演一套明珠舞,不知霸 主可有兴致?” 水麒麟大惊:“你二人是父女?” 露沾衣笑道:“启禀霸主,我二人正是父女。” “你这个小侏儒,怎么可能有这等高姚绝美的女儿?” 小侏儒道:“我这女儿的妈妈高挑绝美,我这女儿象她妈,落得如此绝美。” 水麒麟叹道:“原来如此!真是造物不凡!” 侏儒人喝道:“奏乐!”喝声一落,下面楼台下便传来一阵乐音。随着乐声, 露沾在双臂一振,披风便向后飞出,落在窗台上,顿时露出披风遮掩的绝美身材。 好一个露沾衣,只在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亵裤,乳上套了只紧乳罩,其它地方 竟是一丝不挂,露出雪白的肤肭,在黑色丝绸的乳罩和短裤映照下,更如白玉般透 明。 水麒麟顿时目瞪口呆。 忽然,水麒麟的双目眨巴几下,回过神来,仔细端看露沾衣的舞蹈。 只见露沾衣腰如灵蜂,臂如鱼在水中,婀娜起舞,人如灵蛇,侏儒人的身子却 时而屈成团,犹如肉球,时而张臂犹若大鸟,只在露沾衣的手臂、手掌、头、肩和 身周配合起舞。 不时,一曲舞罢。水麒麟拍案叫绝,道:“巨灵神,你且在一旁暂息。露姑娘, 你到老夫身边来。” 露泊衣走近逍遥靠椅,正欲在水麒麟身边坐下,水麒麟却牵住她的手一拉,露 沾衣便跌坐在他的怀里。 水麒麟抚着她的肩头道:“你这一身装束不是中土打扮?” “这是天山西边的西人装束,可悦霸主法眼?” “老夫很喜欢。”水麒麟将露沾衣扶直,双手箍住露沾衣的细腰,喜笑颜开地 道:“老夫好了十数年细腰,可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细腰。只有姑娘的细腰,才是 真正的细腰,竟不满老夫这双手一箍,并且细而不弱。” 顿了一顿又道:“姑娘衣不着体,可耐春寒?” 露沾衣双眉紧皱道:“奴家不耐春寒,但也无法可想。” 水麒麟道:“将滑窗关上。” 侍女们将滑窗悄没无声地关上了。 露洁衣道:“小女子叩谢霸主!” 露沾衣话音刚落,只听楼台下面,一个声音吟道: 人晨风开露井桃, 霸王塔上日轮高, 西域歌舞新承宠, 台外春寒赐锦袍。 随着诗吟声,从下面楼台走上来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看去不过二十多岁。 这美妇人一上台来,满台之人,除了水麒麟一人,尽皆跪地拜迎:“参见娘娘!” 水麒麟一听吟诗声,早已推开了露沾衣,喊道:“夫人来得正好!快过来与老 夫一起观看小侏儒。” 许小薇,当年的小丫,如今霸主宫正宫娘娘,走到棘妃让出来的地方坐下道: “露姑娘,你过来。” 露沾衣走过去,跪在许小薇面前。许小薇道:“你过来一些。” 露沾衣移过去,许小薇用手掌箍住她的细腰叹道:“真是天下第一细腰。难怪 霸主也心摇旌动了。一般女子,为束细腰,如缠小脚一般折腾,节食如贫,尚不能 细如姑娘这般,更不如姑娘这般细而不弱,富于弹性。”说罢,松开手掌,道: “你先退下。霸主,我听说梁高辅忽然钻到了京华,该不会与神珠有什么关系吧?” “夫人,老夫明日要闭关一月。今日咱们不谈俗事,好好开开心如何?” 许小薇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夫人,这个小侏儒,却叫巨灵神,还是一位武林高手。我想不妨将司马兄弟 传来,与这巨灵神过过招,会有点看头。” “好吧。”许小薇淡淡一笑。 水麒麟道:“带司马兄弟。” “是!”黄河蛟领命而去。 水麒麟道:“露姑娘,快求娘娘饶命。” 露沾衣此时已将绿色披风重新披上,走到许小薇面前跪下道:“奴婢从未得罪 过娘娘,不知娘娘何以要制奴牌的血囊穴?” 许小薇笑道:“制了你的血囊穴,你又能如何?”她箍其腰时,已悄悄运力制 了她的血囊穴。 “娘娘要奴婢死,可是怕奴婢争宠于霸主?” “放肆!”许小薇喝道。 露沾衣毫无惧色,站起身子道:“霸主,奴婢父女进宫为霸主献舞,以悦霸主 和娘娘一乐,不想竟开罪娘娘。大约奴婢命当如此。奴婢等死罢了!”说罢,闭上 双目,满脸幽怨之色。 水麒麟笑道:“露姑娘,娘娘和你开玩笑的。老夫又怎忍让你这天下第一美细 腰无端死去?” 露沾衣睁开美目道:“启禀霸主,奴婢不敢自称天下第一美细腰。” “莫非天下还有腰细人美甚于露姑娘的么?” “有。”露沾衣目露神往之色。“奴婢数月前在武林中结义了一位姐姐,年方 二十,无论容颜姿色,甚至武功,都比奴婢高出何止百倍!” “哦,你是说梦魔女么?”水麒麟失望道:“美则美矣,却是落得下贱。” “梦魔女么?只配给我这姐姐提鞋。” “那她是谁?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叫燕岚岚。” “燕岚岚?” “对。飞燕的燕,山岗晨风如岚之气的岚。哎,真是不带半点人间香火气。” “那岂非是仙子一流了?” “正是。她一出武林,人们就称她为翠薇仙子。” “她在哪里?”水麒麟急巴巴地问。“她在哪里?” 许小薇站起身子,笑嘻嘻地道:“贱人高厉害!三言两语,竟将霸主弄得心猿 意马。”说罢,右手抬起一点,只听一声呼啸,一道阴寒指力,隔着二丈空间,如 闪电一般射向露沾衣。 露沾衣身于一晃,扑向水麒麟怀中,大叫道:“霸主救命!” 水麒麟抱着露沾衣道:“夫人莫开玩笑了,司马兄弟来了。露姑娘,你站到老 夫身边去。夫人,快来坐下!” 许小薇沉静地走回逍遥靠椅坐下道:“霸主,这露泊衣的身法,乃是绝世百数 十年的昆仑山四杀神的飘杀身法。我的指力如此迅急,却连她的衣角也未沾到。你 不怀疑这姑娘是有为而来的吗?” “有为而来也好,无为而来也好,司马兄弟来了,夫人,容后再议。” 这时,黄河蛟带着司马灵台、司马迁武二兄弟走上楼来。 司马灵台道:“参见霸主!”司马迁武却昂头闭目,不言不语 六年前,五台山下大战决战之日,玉凤门高手尽皆战死,八大门派中的元老也 不死即伤,灵猿真人和姹女阴魔也复死去。水麒麟后发制人,竟然当上了武林霸主。 当日司马兄弟被围,自知不能脱身,便使假降之计,以求活命。哪知水麒麟不管真 降假降,一声令下.便将司马兄弟关了起来,待得他一切就绪后,方才慢慢折磨司 马兄弟,却不杀死。 水麒麟笑道:“灵台兄,这些年可没搁下练功吧?” 司马灵台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在下无论如何苦练,也不是霸主的对手。” “能有自知之明,很好。这位小侏儒,是威镇西域的巨灵神,不知灵台兄可愿 与他较量一下身手?” 司马灵台尚未回答,司马迁武大喝道:“水麒麟,你想找我兄弟的乐子?” 水麒麟笑道:“老夫白养你兄弟十六年。找你点乐子也是天公地道。” 司马灵台道:“兄弟不必多言。让为兄活动一下手脚也好。”说罢,转身对着 小侏儒道:“阁下请。” 小侏儒站在六尺之外道:“请。” 二人对面站着,一动不动那情景甚为可笑。司马灵台是八尺汉子,小侏儒却身 高不到二尺,仅及司马灵台的大腿。但小侏儒纹丝不动。一双如豆的眼中忽然射出 狂热之光。 司马灵台慢慢抬起双掌。 小侏儒道:“阁下错了,阁下该用腿的。”说着,他自己才慢慢抬起手掌。 司马灵台双掌一错,右脚陡然踢出,接着便是连环六腿。谁都知道他会用腿的。 只因这小侏德身高不足二尺,如不用劈空掌力,岂不是要弯着腰去与他相打? 小伫儒腿长不过六寸,但身形却象行云流水一般灵活自如。司马灵台这六腿全 是用脚尖、脚掌、脚侧以勾、铲、扫、踹去对村小侏儒,小侏儒迈着一种可笑的碎 步,却轻而易举地避让过去。只看得水麒麟哈哈大笑。 司马灵台却也并非等闲。十六年前,他在武林中便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如今 被囚禁了十六年,十六年不近女色,却正好专事修练,早已是绝顶高手,只是碍着 身在虎口,不便显露。如今见水麒麟如此开心,不禁怒火中烧,渐渐将那藏私武功 的必要忘记了,不禁脚下越踢越快,好几脚险些要踢中小侏儒。小侏儒情急,双掌 拍出一套奇妙掌法,竟然风声劲急,掌力浑厚。一时间,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打成一 团。 三四十个回合一过,小侏儒先天不足,顿现危机,全靠目标小巧,身步法奇特, 才能应付。有一招司马灵台踢得太猛太快.后招又罩及三方,逼得小侏儒从他从腿 间钻过,才化险为夷。小侏儒却也机灵,一个转身,双掌在司马灵台的臀部拍了一 下,引得楼台上的人尽皆捧腹大笑。 司马灵台大怒,身形一变,展开地趟拳功夫。拳打脚踢,肩撞额顶,小侏儒顿 时危机大现。司马灵台一招贴地缠丝腿攻出,逼得小侏儒跃纵躲闪,司马灵台却身 腰一旋,施出双手缠丝手,一把抓住了小侏儒的双脚。司马灵台正待用力将小侏儒 撕作二半,以报击臀之辱,忽然腰间三处穴道一麻,全身力道尽失。小侏儒感觉到 他力道已失,双脚一挣,脱出司马灵台之手跃落在六尺之外。 司马灵台望着水麒麟道:“公平比武,霸主何独助他?” 水麒麟笑道:“老夫好不容易多了一个玩物,岂容你一撕两半?好了,你的穴 道解了。下去吧。” 小侏儒却声若洪钟地道:“霸主,我还想再向司马灵台领教几招!”说着,从 小种马的马鞍上取下一根尺多长的铁筒,一抖,弹出一节,连抖七下,铁筒中弹出 七节铁筒,一筒扣一筒,一筒比一筒小,最前面一筒已是尖如芒刺。八节铁筒,几 近一丈长。 司马迁武大喝:“哥哥退下!让我对付他!” 司马灵台喝道:“休得妄动!”他又对水麒麟道:“霸主如果助他,在下束手 就制好了。” 水麒麟道:“巨灵神先天不足。如今长杆在手,你可不是对手了。” 小侏儒却道:“蛟堂主,请将你的长剑借与他一用。” 黄河蛟望了望水麒麟,见他点了点头,但将长剑拔出,扔给司马灵台。司马灵 台接过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道:“侏儒请。” 小侏儒手中长杆一抖,尖刺幻起万千杆影,顿时将司马灵台的上身及头部罩住。 司马灵台长剑一格,便格开了长杆,左手食指一点,打出一道竣厉的指风。小侏儒 身子一晃,躲闪开去,那指风便打在楼板上,竟将上等红杉木板打得木屑纷飞。 这时,小侏儒站在水麒麟正面二丈处,司马灵台的位置在二人之间,小侏儒大 怒,声如巨雷似喝道:“司马灵台,你竟连九转玄阴指也用上了!你想动真格的?” “正是如此!阁下不妨拿出真本事来,与在下拼个你死我活。” “好!”小侏儒长杆一挺,使了长枪招数,直刺司马灵台腰腹大穴。司马灵台 身于一侧,准备抢偏门,剑斩小侏儒。哪知小侏儒一杆刺出,明明已刺了一个空, 却反而身子一弹,往前直射,那长杆便随着小侏儒闪电般的身形照直往水麒麟刺了 过去。 水麒麟坐在逍遥靠椅上,距离小侏儒太近。加之又在想着什么好事,一脸色迷 迷的神情,霸主娘娘一脸肃杀,想着如何弄死露沾衣。直到尖刺已刺近水麒麟。二 人才有了反应。水麒麟身子一侧,右手往外一挥,那长刺便从他的肩外侧皮肉处挑 过,挑出一溜血槽。 水麒麟是何等武功?右手一挥之后,接着便是左手拍出一股掌力,便将扑向他 的小侏儒打了回去,撞在楼台朱栏上,落下楼板时,口中鲜血狂喷。这还是因为要 活口,只使了一二成力道。 几乎是同时,只见一片绿影满天罩来。水麒麟明白是那露沾衣同时发难了,左 掌拍向小侏儒时,右掌一回,又是一掌拍向绿影,那绿影顿时便向上飞起,撞在一 丈多高的楼顶上,然后落下来,重重跌在楼板上,也是口中狂喷鲜血。 这时,只闻楼台一片扑通扑通之声响起,却是林妃和十二侍女及黄河蛟,中了 露沾衣从披风夹层中打出来的迷药,昏倒在地上。水麒麟夫妇功力太高,药迷不公, 司马兄弟旁观者清,早已闭气,楼台上只他四人未中迷药。 许小薇望着水麒麟的伤口道:“这尖刺上有巨毒,血是黑的。你快运气逼住了 它。” 水麒麟道:“这腹蛇巨毒好凶,快唤水达拿解药来。” 水达上楼一看,便知有了刺客。他平日与水麒麟寸步不离.一应物件皆是他带 的。今晨为安排几件大事,才在楼下耽误了。这时急忙取出解药给水麒麟服了,又 替他弄净毒血,包裹好了。 水麒麟道:“先将黄河蛟弄醒了。” 水达走过去,袍袖在黄河蛟脸上一拂,便解了他中的迷药。黄河蛟醒来,先是 一怔,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跪在地上,爬了几步,声泪俱下道:“奴才罪 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水麒麟喝道:“先将原委讲清楚!” “奴才为了替爷找点乐子,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奴才在太原街头见这女子与 小侏儒沿街卖艺,便为爷弄了回来。弄回来以前,奴才也曾试过他们的武功,是昆 仑山北支一派的武功。奴才想,这昆仑派北支与总舵不和,向来臣服霸主宫,大约 不全有什么差错,就带回来了。奴才不察,罪该万死。” 水麒麟沉吟道:“想来你也不敢与刺客串通。看在你从老夫一出山便跟随老夫 的份上,你将左臂自己砍了吧。” 黄河蛟道:“奴才遵命!奴才谢过霸主不杀之恩。”他从司马灵台手中拿回长 剑,右手一回,便要斩下左臂。 水麒麟喝道:“住手!” 黄河蛟凝剑不斩,回头望着水麒麟,复又跪下。 在麒麟道:“司马灵台,你笑什么?” “在下笑霸主能容黄河蛟一命,为何反倒不容黄河蛟一臂?’ “此言有理。”水麒麟道:“狗才,暂且留下你的手臂。” 黄河蛟叩下头去,却忽然一剑斩下了自己的左臂。他向司马灵台喝道:“你这 狗才!老子为爷办事不力,万死不赎其罪。要你多什么嘴?爷,请恕奴才自己断臂 之罪。奴才蒙爷不杀之恩,已知足矣。” 水麒麟叹道:“断了也就算了。水达,为他将血止住了。” 水达过去,点了黄河蛟断臂处的几处穴道,止住流血,取出金创药,为他包扎 好伤口。。 水麒麟道:“将司马灵台的双目挖了。哎。司马灵台,你实在不该乱笑的。” 司马灵台笑道:“霸主要在下的眸子?那有何难!”说罢,屈回手一插,毅然 挖下双目,扔在地上。双目挖掉之后,疼得身子不住颤抖,却咬住牙,硬是不叫一 声。司马迁武走上前去,点了司马灵台几处穴道,为他止血,同时伸掌抵在他的背 心大穴,度入真力,助他止痛。 水麒麟道:“念在刺客发难时,你二人一动未动。虽说此举仅为识时务之举, 却也很讨老夫喜欢。水达,你送药过去。” 然后,水麒麟才转过头来,望着倒在窗前,受伤极重的小侏儒道:“狗才,谁 叫你来刺杀老夫的?从实招来!” 小侏儒喘气道:“可惜……可惜那一刺偏了。” 露沾衣躺在地上,受伤显然比小侏儒还重,她双目流泪道:“老叔,你为何打 乱计划蛮干?” “老奴实在不忍让小姐冒失身之辱……老奴以为那一刺能得手的。” “能得手?武林人行刺水麒麟,什么方法没用过?谁得手了?露沾衣即使失身…… 能够接近他,得手的机会还会小得可怜。老叔,你坏了大事……”说着,咬断舌头, “哇”他一声,便已自杀身死。 小侏儒大叫道:“小姐!”随着喊声,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 水麒麟抬起右手,对着小侏儒的丹田吐了一股掌力,不轻不重,刚好将小侏儒 的丹田其力拍散过半,使他无力自震经脉自杀,然后,他对水达道:“将续命金丹 喂他。再将他的上下门牙打掉,防他自杀。” 小侏儒正待嚼舌自杀,却已被水达一把捏住下颌,那牙齿便咬不下去。水达手 一放,轻轻一拳,便将小侏儒的牙齿打掉大半。小侏儒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水达从身上摸了续命金丹,喂进小侏儒口中,又在小侏儒身上和几处穴道点震 片刻,小侏儒又醒了过来。 小侏儒一醒过来就大骂道:“畜生!”由于没有牙齿,吐字不清,却还听得明 白。 水达道:“快说!是谁指使你来谋杀霸主的?如若不说,小爷叫你求生不成, 求死不得。分筋错骨,万蚁搜魂,可不是你这小侏儒受得了的!” 小侏儒双目尽赤,满脸鲜血,只是大骂;“畜生!” 水达回头望了水麒麟一眼,见他点头后,便去小侏儒身上捏了几下,顿时,小 伟儒便惨叫起来。 小侏儒满嘴牙齿大半被打脱,此刻想要咬牙忍受分筋错骨的酷刑,却是无牙可 咬。一时,只痛得他头大汗,连声惨叫。 那匹侏儒马,在露沾衣抖动披风打出迷药时,却未迷倒,大约是先服了解药之 类,此刻见小侏儒如此惨叫,嘶鸣几声,跑过去挨在小侏儒身上依擦,其状意充满 同情。 司马迁武不忍目睹,闭上双目。司马灵台没有双目,却是听得明白,二兄弟却 都一声不吭。 许小薇走上前去,解了小侏儒的分筋错骨酷刑,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喂进小 侏儒口中。她见小侏儒喘气不及,缓不过神来,又蹲下身子,扶起小侏儒,伸掌抵 在他背心命门穴上,度进真力,小侏儒才慢慢回过气来. 许小薇道:“招了吧,万蚁搜魂更不是你能忍受的。你若不说,我就算想帮你, 只怕也帮不上。” “好,夫人,我对你说。说了之后,求夫人一掌毙了在下,在下好随小姐一起 西去。” “好,我答应你。” “露沾衣不是我的女儿。” “我知道。这一点,谁都明白的。” “武林中,此时想杀水麒麟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点我也知道。” 小侏儒双目空洞,道:“人们只是奇怪:号称武林白道领袖的一清师太,为何 不管管她的哥哥?” 许小薇叹了一口气道:“她管了。但她什么证据也没有。她如没管,只怕武林 中想杀水麒麟的,不是八十,而是八百了。” 小侏儒点点头道:“天君上人洁身自好,也不管武林中的血杀。” 许小薇双目中一下子涌上了泪水;“他……是霸主的义兄,他太重感情。他是 有苦说不出。” 水麒麟在逍遥靠椅上缩起身子,道:“夫人,你这又是何苦?碍着义兄和妹子, 老夫已经收敛得太多了。除了多买几个女子玩玩,哪里还象什么武林霸主?” 小侏儒默默望着许小薇,过了一会才又说:“十年前,我是当朝相府严嵩府上 的小丑。我在那里,虽说不愁吃穿,但每次酒宴,想不出新丑戏逗乐,就要挨一顿 皮鞭。后来,有一天,有一位侠士到相府替人送一件东西,正遇我被脱光了衣服在 庭前挨打,那侠土动了侧隐之心,当天晚上就潜进相府把我救走了。他带我去了他 家。他拿我当人看,从不要我逗乐,还教我武功,还拿了他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灵药 给我服食,助我增长内力……只是要我在这丑恶的人世上……有点力气保护自己。” 小侏儒双目中流下了泪水,隔了一会儿才又说:“三个月前,我家主人失踪了。 一个月后,家人找到了他,他却已经又聋又哑,不但失去了武功,而且成了痴呆。 但他口中却反复说着三个字:好霸主!好霸主!” 水麒麟大叫:“老夫半年未出霸主宫一步!,小侏儒,老夫能将什么人弄成痴 呆了?” 小侏儒一怔,望着许小薇。 许小薇道:“这是真的。” 小侏儒想了想,冷笑道:“他不出宫?他要作恶,何必出宫?他有那么多手下, 谁不可以助他作恶?” “这倒也是。”许小薇道:“只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我也可 以帮你查查。” 小侏儒诧道:“你帮我查?为什么?你看见这侏儒马也通人性,你动了恻隐之 心?但江湖上谁人不说,如是有人得罪了霸主娘娘,那将死得更惨。你帮我查?你 是想诱供,然后再去将我主人全家杀绝。” 许小薇道:“小侏儒,你怎可如此轻听江湖传言?你不说.其实你早说了。你 主人是开封府飞天镖局总镖头殿云跃。三年来,他一直在江湖中找他义兄董阳歌, 一直在查探武昌龙门镖局三年前被烧杀殆尽那件血案,大约是查到什么人头上了, 被人弄成了痴呆样子,霸主宫的武林密报来自全国各地,武林中的大事小事,都要 汇集。殿云跃变成白痴的事,河北山西稍有来头的武林人,哪个不知?” 小侏儒目瞪口呆。良久,才一声大吼,叫道:“我好恨!” 许小薇慢慢走回逍遥靠椅坐下道:“小侏儒,这件事不是霸主宫干的,许小薇 如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小侏儒听得许小薇如此诅咒,不由得信了道。“这……莫非真的找错了仇家?” 水麒麟道:“黄河蚊,将司马兄弟带下去关好了。达儿,你命人来将小侏儒带 下去养伤,一切从优款待,然后,你去准备两匹好马,随我南下。” 等人们都下楼以后,楼台上只剩下十三个昏迷不醒的女人(棘妃和十二侍女), 许小薇才问:“霸主,你南下作甚?” “这事好蹊跷,我得出去查查。” “达儿一行前去行了,你又何必去?” “不行。老夫预感这事后面有一个大阴谋。事情扯上了董阳歌,便与神珠有关, 我得亲出江湖,查个明白。” “这不是你外出的理由吧?”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要我点明么?” “哎!” 水麒麟叹道:“三十好几的人了,还那么无端吃醋。你以为我又去 找什么细腰么?” “正是!翠薇仙子燕岚岚!比露沾衣更美十倍!这世上最大的色狼不垂涎欲滴 才是怪事!” 水麒麟装着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多谢夫人提醒。如非夫人提醒,老夫还 差点忘了此事!” 许小薇袖袍一拂,道:“楚王I楚庄工!楚灵工!”意思是骂水麒麟好色无道, 犹如楚王。她一边骂着,一边自顾下楼而去。 水麒麟高声笑着。连声答应:“正是!正是!正是!”待得许小薇脚声去远, 他才止住笑,望着地上的十三个昏迷的女子道:“你们多睡一会儿也好。”然后, 打开密门,登上塔顶。上面四层,是水麒麟闭关和藏宝之处。 半个时辰后,水麒麟装束停当,走下楼来。一袭便服里面,是一身行走江湖穿 的特装,十数个口袋中装着行走江湖要用的一应物件,除了银子——他出门是不用 带银子的。 他走下霸王塔,水达已经备好了两匹马等在那里。二人登上马鞍,打马出宫。 从霸主宫内,传出许小薇的骂声:“楚王!楚灵王!”骂声很响:“水麒麟你 这狗才!色狼!” 水麒麟哈哈大笑:“在天下武林的一片朝拜颂扬声中,有一个骂声,那是何等 悦耳动听!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水麒麟扬长出宫而去。 在金沙江中游,玉龙山左近,有一个河谷,名叫虎跳峡。沿虎跳峡逆流而上, 有一片悬崖峭壁。魔杀天宫就在这连猿猴也无法攀登的悬崖峭壁的半山腰。它离山 顶有六十丈,下临金沙江,离江面一百丈。路人从对岸的大路上看过去,只见半山 腰有一个洞穴。这小洞穴毫不起眼,不知者根本不会相信它是武林圣地,是武林人 崇拜的魔杀天宫。如若这洞门关上,那就只见一片悬崖,再也看不到什么洞穴了。 如说河边这条路是大路,未免牵强了一点。这条大路,连在中原名震四方的武 林大家秦古渝走来也要小心,唯恐一失足跌下金沙江,那就比落下千丈悬崖更可怕 了。他不会水功,眼望那流速似箭、眨眼二丈的奔腾江水,他也不免微感头晕。 正行间,只听前面山上有人用生硬的汉话大叫:“什么人?” 桑古渝与他的随从一起站住。他明白又是彝人挡道了。好在一路遇得多了,有 了打交道的经验,连忙向山上拱手为礼道:“在下桑古渝,到虎跳峡求见天君上人。 从此地路过,还求土司高抬贵手,给予放行。这里有一点小意思,留给各位买点酒 喝。” 山上传来一阵彝语的交谈声。过后,那个生硬的汉话声音又 响起了:“你们 既是天君上人的客人,我们不敢难为你们。我们不要银子。你们走好。过了虎跳峡, 不远就是魔杀天宫了。” 桑古渝一行人到达魔杀天宫时,只见江边山腰处,一棵硕大无朋的黄桶树下, 一个七八丈方圆的平台上,已经盘膝坐着人。一个是六安飞刀门的掌门人谢长吉, 两家不久前还打过一仗。一位是天台派武林世家的二当家司马勇。一位是名震武林 的暗器大师千手杀向庆章。桑古渝一到就已明白,这三人来到魔杀天宫,实在是和 自己的来意一样。 桑古渝向后打个手势,示意从人退到远处。他向望着自己点头的向庆章道: “向兄也来了?”他的声音很低。 向庆章低声回答:“我捉摸你也该到了。我来这里的路上,听说令郎从霸主宫 一出来就失踪了?” “正是如此。如今武林中最着盛名的十位少侠都失踪了,桑某人可没有能耐干 这么大的事。”他后一句是说给六安飞刀门人听的。 谢长吉头也不回轻声道:“桑兄,魔杀天宫面前可不是我二人清理恩怨的地方。” 向庆章道:“都别言语。还有两个时辰,上人就要出关了。” 桑古渝在向庆章身边坐下,传音人密道:“附近都有哪些人?” 向庆章道:“玄极门总管梁仲琪,五行门二当家黄保尧,杭州太安堡主克素, 应天首富沈甲六。” “那么失踪的十大少侠中,只有武当派和华山派还未来人了?” 二人正说话间,只见从下游的河谷中飘飘而来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人和一个中 年兰袍人,正是武当派的云阳子和华山派的掌门人冉公法到了。 这二人一到,坐在地上的四个人尽皆站起,默默无言地拱手为礼,却是敬意十 足。冉公法明白魔杀天宫前不宜高声喧嚷,也是默默还礼。只有云阳子轻声道: “各位来此多久了?” 千手杀道:“最早的十二天,桑兄最近,才来半个时辰。” 云阳子一到,隐身在附近的四人也现身出来与云阳子相见。众人小声寒喧,然 后,齐齐面向魔杀天宫坐下,静候天君上人出关。 正午时分,环绕在魔杀天宫外的云雾慢慢散开了。自从十六年前五台山正邪大 战之后,天君上人就成了当今天下最为瞩目的武林高人之一。其武功威望尚在黑道 霸主水麒麟和白道领袖一请师太之上。水麒麟以霸主自居,对武林人要求太多。一 清师太门规太严,为人又太正派,矜持得令人敬畏。只有天君上人,对武林人既无 所求,乐于帮助,又平易近人。加之武功也在二奇之上,武林人对他敬若神明。因 而对这偏远山地的魔杀天宫,也比对红雪山的霸主宫和金顶的神尼庵更敬三分。 一阵轧响声后,魔杀天宫的大门开了。有人从天宫门口扔了一条长绳,绳头绑 着一颗铁钩,这铁钩又大又重,少说也有七八斤重,一扔过来,就端正挂在这面平 台上的黄桷树大丫枝上,准头奇好。这平台上的十人,无一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 高手。众人见天宫门口有人扔出这七八斤重的铁钩达四五十丈远,无不大为吃惊, 以为这人必是天君上人本人无疑了。 铁钩挂好,只见一条黑影从长绳上滑了过来,落在平台上,却是个二十岁左右 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身材高大,脸上堆满憨厚的笑容。 “晚辈古长启。”年轻人作礼道,“奉命前来知会各位前辈。家师已经出关, 各位前辈再候片刻。” 玄极门的总管梁仲琪道:“刚才这铁钩可是小哥所扔?” “正是晚辈。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小哥好功夫!能将软索铁钩一扔五十丈,河谷中风又这般大,准头竟然奇好, 这天下可不多见!我还几乎以为是天君上人所扔哩!” “前辈过奖了。晚辈悟性不足,家师怕晚辈不能精于剑道,所以多传了一手暗 器功夫。” 这时,从魔杀天宫又滑下一个少年人来。这少年大约十六岁左右,长得英俊秀 雅,他一手抓着滑索,一手提着一个大竹篮。云阳子一看,就看出他的长相极象十 六年前的司马灵台,那眉宇间似乎连司马灵台那种诡异与玩世不恭的神情都维妙维 肖。 云阳子道:“小侠可是姓梅?” 那少年立即反问道:“晚辈极少行走江湖,前辈怎知晚辈姓梅?” 云阳子笑道;“几年前我听你师父讲过你。你师父怎么还不下来?” 正说着,众人感到眼前一花,平台上已多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和尚。正是天君上 人到了。 “阿弥陀佛!无量佛!” 天君上人合十道:“道长与各位远道而来,真是稀 客!”这天君上人在四川一住十六年,口音已经有了川味。 众人连忙施礼,相互寒喧。天君上人道:“各位远来,本当请各位进宫小住, 但先师魔杀天君的规矩,做弟子的可不敢违背。各位就请在这平台上席地而坐吧。 牧儿,敬酒。” 天君上人的弟子早已将酒食摆在平台上,众人打围坐下。各干三碗后,玄极门 的总管梁仲琪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双手捧与天君上人道:“家主本当亲来拜见上 人,但家主有一个极大的难言之隐,不便亲来。特命小人送来十二种天下各色名酒 各十罐。马夫就在一里外的一个山谷中等候,请上人笑纳。” 天君上人笑道:“多谢你家主人,这酒我收下了。” 一时,众人纷纷送上礼单,竟清一色的全是天下各色名酒。只因为他们知道天 君上人除酒而外,其它礼品一概不受。只有武当、华山、五行三家空手而来,一样 礼品未带。 应天首富沈甲六欠了欠身子道:“老朽知道有人要向上人献酒,上人一年半载 内不少酒喝。所以,老朽的马队要从明年起才开始向上人送酒来。每年二百四十坛 名酒,一送十年。” 天君上人笑道:“沈大侠想醉死贫僧么?” 沈甲六道:“不瞒上人,老朽实在与各位一样,是有求而来。” “贫僧明白。以沈大侠为例,每年送贫僧二百四十坛美酒,不远万里,送来这 虎跳峡,怕不耗资七八万么?一送十年,不就是七八十万银子?沈大侠富甲六省, 前年长江发大水,你赈灾才用三万银子。为何却舍得送贫僧七八十万?只怕所托之 事太大,贫僧力不能及。” 沈甲六闻言,摇手不迭道:“上人有所不知,先祖沈万三昔年捐资为太祖修应 天城,却遭妒惹祸,所以遗训后人,纵要行善,也不能张扬。前年的大水.老朽实 捐四十万。” “那是贫僧错怪沈大侠了,访问沈大侠有何事相托?” 沈甲六垂泪道:“老朽的独生子沈存言,失踪已经四个月了。老朽遍托亲朋镖 行,找遍天下,却是踪影不见。不得已,只好求到上人名下,还望上人万勿推辞。” 桑古渝道:“小儿桑卓甫,去霸主宫办事,出得霸主宫才三日,便于半月前失 踪了。” 六安飞刀门谢长吉道:‘小儿谢楠柱,于两个月前失踪,内人怀疑是合肥桑家 黑做了,纠人对寻仇,看来是错怪桑大侠了。” “小儿向凤台是三个月前失踪的。” “小儿向仲龙,以一身暗器功夫名列十大少侠之中。也于二月半前失踪了。” “我家公子梁中舒,也是两个半月前失踪的。” 云阳子道:“老道的徒儿石泡鳞,比他们四个师兄的悟性都高。老道本拟让他 日后执掌武当派的!不想也失踪三个月了。” 华山派掌门人冉公法道:“先师冷月塘辞世以后,由在下执掌华山派。但华山 派的真传武功,却全在师弟冷尧云身上,冷师弟已失踪三个半月了。” 天台派的司马勇道:“我那侄儿司马一关,一支长剑在江湖号称一夫当关。出 道江湖六年中,他很做了一些好事,也很结了些仇家。只怕不在人世了。” 五门行二当家黄保尧道;“五行门关掌门的大公子关山肃,失踪四个多月了。” 天君上人听罢众人陈述,想了想道:”你们十家之中,据我所知,合肥桑大侠, 六天谢大侠,杭州克堡主,皆是霸主宫臣属。向大侠,沈大侠以及玄极门,也是霸 主宫散臣。你们为何不去求水麒麟?” 众人一听,尽皆沉默。过了片刻,沈甲六才凄声道:“上人有这一问,原在情 理之中。只是老朽实在不便多说什么,还盼上人能体谅老朽的苦衷。老朽行年六十 房五,四十岁上才得这一根独苗,上人如不援手,老朽只好跳这虎峡了。” 天君上人默默端起酒碗,一口饮于,又沉吟起来。 桑古渝道:“来这里的人,都是家人或弟子失踪,来求天君上人出山代为寻找。 想来不会有人为讨好霸主宫将此地的事情密传过去。在下说了吧!上人二十多年前, 谢长吉趁在下不在家,忽然发难,杀伤了桑家十多口入。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事后 令小儿送了一对汉玉狮子去霸主宫。岂知小儿从霸主宫出来,连他也失踪了。上人 明鉴,桑家又怎敢再往霸主宫去寻找?” 谢长吉道:“桑兄受损这事,回到中原,在下一定还桑兄一个公道。上人,霸 主的属下家中失踪几位小儿郎,霸主是不会管的。即使派些堂主之类的人出来,除 了要金子,也不会真管事情。上人如若不为我等作主,我等虽然不敢在这里跳金沙 江,却是真无它路可走的了。” 云阳子道:“上人,失踪这十人,皆是当今江湖上呼声最高的十位后起之秀, 不论正邪,在武功上恰好代表十个门派。老道怕这中间有大阴谋,非上人出面无法 查清。一清师太正在闭关,她纵然出面,也没上人这般方便。请上人万勿推辞。” 天君上人道:“既然道长所托,贫僧就找来看看吧。沈大侠,你那十年老酒不 要送了。每逢严冬,不妨在应天城多向穷人布施几件棉衣。不知尊意以为如何?” “是。”沈甲六眉开眼笑。“老朽一定照办。” 天君上人道:“各位既然无处可寻,才找到这里,大约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 供给贫僧的了?” 众人互相望望,沉默无言。 天君上人道:“那么,咱们再干一碗酒,这就分手吧。贫僧将宫中安排一下, 随后就出山寻找。” 天君上人所找的第一处是山西霸主宫。 他猜疑是水麒麟为了想探明当今武学上的新招术,将这十位青年侠士挟持了。 他站在霸主宫不远的一个山头上,眼看着象一座小城镇一般的霸主宫,以及建 在山上高可及云的霸王塔,心中感叹水麒麟确是奇才,能全凭一己之力与白道二分 武林天下达十六年之久。他那魔杀天宫下面,一条金脉不知有多长,自己却无论如 何也想不出霸主塔一类的花样。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朝霸主宫走去。许小薇早已有闻报,带了二十多人从官道的大道上迎了上来。 许小薇敛衽为礼道:“果然是大哥来了。弟媳许小薇,见过大哥。” 天君上人合十还礼道:“夫人请勿多礼。霸主可在宫中?” “霸主出宫已经二十天了。大哥从江湖中行来,没听到一点消息?” “没有。贫僧从虎跳峡中直接来的,沿途也未停留。夫人,霸主不在宫中.贫 僧要问的事情,只有请夫人给贫僧一个答复了。” “大哥要问什么事?可否先入宫再说?” “霸主不在宫中,贫僧就不进去了。最近武林中失踪了十位青年侠士,贫僧受 人所托,代为寻找。夫人如有所知,请给贫僧一些指点。” “大哥请入宫中,由弟媳先敬大哥一杯水酒,再慢慢叙谈如何?” “这个──贫僧原该随遇而安。不过,贫僧实在不能久留。夫人如有所闻,何 不直言相告?” 许小薇叹了一口气道:“大哥可相信弟媳说的话么?” “夫人何出此言?” “大哥刚才说从虎跳峡直抵红雪山庄,沿途也未停留。大哥心中,只怕就认为 是霸主宫将这十位少侠密囚了吧?” “夫人既已将话挑明,贫僧也就不掩饰了。还请夫人相告实情。” “好叫大哥知道,霸主宫与此事实在没有半点牵扯。霸主离宫进入江湖,实在 有一半原因也是要查此事。” 天君上人听后沉吟半晌道:“霸主此刻在什么地方?” 许小薇沉默了一下道:“六天前的飞鸽传书说霸主在湖南。这以后还没有新消 息。” 天君上人合十施礼道:“贫僧冒昧想在宫前打坐片刻,还望夫人恩允。” 许小薇道:“黄河蛟,传命宫中所有人等都到窗外来。大哥要施地听之术找人。” “夫人深明大义,贫僧谢过了。”说罢,天君上人跌坐地上,垂下眼皮。 霸主宫中三百余人尽数出宫,男女老幼尽皆默不作声。这等事情,也只有七人 方能办到。这霸主宫在武林中何等尊崇?出去一个堂主,皆能叱咤江湖。如今却尽 数出宫,让他一人施展地听术查人。这是霸主宫立宫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可见霸 主宫娘娘对天君上人是何等敬重。 良久,良久,天君上人睁眼道:“请问夫人,西北角的地牢中总共关了六人, 其中有二人似乎是司马兄弟。其余四人不知是谁,能否见告?” “请大哥尽管传音询问。” “如此冒犯了。”天君上人口唇微动,施展隔地透物传音神功,向地牢中的人 问了片刻,站起身来,合十道:“霸主旨与这失踪的十少没有干系,贫僧也就放心 了一半。夫人恩允方便之处,贫僧再次谢过。这就告辞。” 天君上人施功之时,许小薇一直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此刻见他就要离去, 不禁激动道:“十六年前.五台山一别之后,从未见过大哥一面。大哥既然来了, 为何不盘恒一二日叙叙旧?这就要走么?” 天君上人眼望着许小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又施一礼, 身子一晃,不见了。 数日后,天君上人来到京城。 这天晚上,他到陶仲文的府第去查探。他从围墙进府,从树梢掠过,直落在恭 诚伯府大厅的屋顶之上。他在那里打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将府中听了个够,直到查 不出什么,才准备离去。 “上人请留步。”从下面大厅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是用传音入密功夫 说的,说话人显然不想惊动别人。 天君上人犹豫了一下,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恭诚伯有何指教?” “上人要办的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恭城伯一直在大厅中,却未对贫僧横加阻碍,贫僧就此谢过了。” “上人并非宵小之辈,想来要办的定是正事。陶某人又何必碍阻?江湖中极难 见到上入一面。老朽生平佩服的人太少,一只手掌拔来拔去,还剩下二三根手指头 找不到人来拨。上人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容老道敬上人一杯?” 天君上人在屋顶答道:“夜阑人静,实在不便打搅。恭城伯看得起贫僧,贫僧 倒有事想问,不知恭诚伯可赏赐教? ” “恭敬不如从命。上人请问。” “江湖传言,说恭城伯的神道教在中原遍设分堂分坛,欲与霸主宫一争武林, 不知是真是假?” 陶仲文在下面大厅中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上人好叫老道失望!” “此话怎讲?” “水麒麟称霸武林十六年,做尽坏事。神道教刚有一点替天行道的打算,上人 便为水麒麟出面问上门来,武林传言上人一生行善,原来却是行小善、容大恶?” 天君上人忙道:“恭城伯差矣!贫僧十六年来连霸主宫一口水都未喝过。近几 年来,为好些事与霸主宫多有冲突。哎,这些事贫僧也分说不清,不说也罢。贫僧 误在十六年前与水麒麟结义为兄弟。那时他落魄江湖,备受追杀,全没想到他心机 深远。会有今日。贫僧刚才那一问,其实是怕日后杀戮再开,武林中不知又要死多 少人。此事不说也罢。不过,贫僧还有一件小事要问。” “上人心中的苦衷,天下人都知道,老道其实也不能责备上人。老道敬重上人, 上人有事尽管请问。” “武林中失踪了十位少侠。不知陶真人可知此事?” “哦,上人夜半至府,原来是为这事。此事与神道教绝无半点牵涉,老道可指 天为誓,不知上人信与不信?” 天君上人沉默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第二天上午,他来到玄极门。 天君上人走向府丁道:“阿弥陀佛!贫僧想见梁掌门。” 守门的七八个府丁齐声轰笑。其中一人道:“又来一个天君上人!如今这不僧 不道不俗之人的打扮可真吃香!” 天君上人听他话中有话,便问那人道:“莫非如贫僧这般装束的人还很多么?” “不多。今年来府上打秋风的天君上人只有四位。如若真的很多,只怕天君上 人也活不下去了。” 天君上人叹了一口气,站在梁府的石阶下面,也不再理守门的众府丁,照直向 府内喊道:“魔杀门天君上人欲见梁掌门!” 他说话时,声音如常,犹如向台阶上的府丁说话一般。一个府丁笑道:“第一 个天君上人骗走了黄金一千两,第二个就再也骗不到我家掌门人──” 这府丁话未说完,只见府内如飞奔出梁建成来。梁建成一边飞奔,一边大叫: “上人在哪里?快请!”他一看见天君上人站在阶下立即大怒,啪啪数掌,便将守 门的府丁拍飞,打得这些人尽皆口吐鲜血。然后,他才走下台阶,对着天君上人一 揖到地: “门人无知,怠慢了上人,还望上人千万恕罪。” 天看上人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怪他们。他们想必被假天君上人骗苦了,很受 了梁掌门一些责罚吧?” 梁建成立起身来,尴尬地笑道:“正是如此。上人,请。” “或许贫僧也是假的吧?” 梁建成又是一揖道:“能将远在后堂的建成震得头晕眼花,眩晕欲倒,便是假 的,也配受建成三揖相迎。上人,请。” 二人入内,分宾主坐下,家人献上茶后,梁建成道:“敞府总管梁仲琪,拟程 到虎跳峡求见上人。不知见到上人没有?” “见到了。多谢你送来一百二十坛美酒。不过,你如能将那九名青年侠士放出 来,岂不更好?” 梁建成一愕,随即苦笑:“上人原来是猜疑在下弄鬼。” “正是。你将九人囚了。却假称令郎也失踪了。” “上人如此肯定!有何证据?” “你家后堂的地牢里,囚着三个内功极高的武林人,其余几名,却不知被你弄 到哪里藏起来了。” 梁建成大惊:“上人,在下后院哪有什么地牢?” “贫僧昨夜三更时分到府中查探了半个时辰,听得那地牢中有三人的呼吸声。 哎。你们这些武林大豪,动不动就将不顺眼的人因于私牢,真和官府一般霸道。” 梁建成惊愕半晌,道:“上人是专为这三人而来的么?” “贫僧是为那九名青年侠士而来。” “地牢中的三人与那十人无关。” “那这三人是谁?” “上人请相信在下,这三人绝不是失踪的青年侠土。” “若要贫僧相信,梁掌门何不把那三人带出来看看?” 梁建成情急道;“在下可以发誓!那三人绝不是──” 天君上人打断了他的话:“梁掌门不必发誓,贫僧只想看看那三个人。” 梁建成离坐一揖道:“上人请勿追究此事。’” “贫僧务必要见这三人一面。”天君上人离座还礼道:“实对梁掌门说了吧。 昨夜贫僧以隔地递物传音功夫与那三人交谈,那三人要贫僧前去相见。” 梁建成对左右说:“你们先退下。”众人退下后,他说:“好吧。上人要看, 在下也不好说个不字。这三人可对上人说明身分了么?” “他们没说。但贫僧也能猜到。” 梁建成忽然改用传音人密功夫说:“这三人是董阳哥等人。” “果然是他们。”天君上人知道梁建成怕人听到,所以才近在咫尺,也用传音 功夫说话。 “迄今为止,武林中还没有人知道这事。如若传了出去,刹时间又是血雨腥风, 上人慈悲为本━━” “贫僧明白。贫僧绝不会对别人谈起。”天君上人道:“听说这三人在洞庭湖 一带失踪,武林至今还有人在那一带寻找。这三人却怎会囚在此处?” “南剑范玉平从梅山九煞中截得这三人后,立即将三人悄悄转来此处。怕的就 是因这三人引起武林血杀。上人,今日如非你问起,在下是死也不会吐一个字的。” “这三人所押的神珠失镖之后,如今又是十大青年侠士失踪,这二者之间只怕 还真有些关系。请梁掌门带贫僧见这三人一面。” 梁建成望着天君上人,注视了片刻,明白自己无法拒绝:“上人请。”他只有 这句话可说了。他得罪不起这个天君上人。 梁建成带着天君上人进了书房。再从一道侧门进去,进入一间密室,揭起墙上 一幅长轴画卷,在地角上一按,一道铁门轧轧分开,现出一道窄窄的夹墙。二人走 进夹墙,走了大约六七丈远,梁建成再在一处机关上按捏一阵,一块铁板翻起,现 出一条向下斜行的地道。 梁建成道:“上人请看着在下的落脚处下步。以免误踩机关。” 天君上人道:“多谢关照。” 如此向地底深处走了二十丈左右,才来到一间囚室外面。隔着铁栅,看得见里 面有三个人各自蜷缩在床上。那三人听得有人来到,一齐起身,注视来人。 为首一个大汉,一见到夭君上人,便从床上跳起,抢到铁栅前道:“昨夜以隔 地透物神功和我兄弟说话的就是大师?” “正是贫僧。” “大师如真是天君上人请露一手魔杀掌,以便在下确定没有认错人。” 天君上人伸出手掌,道:“你让另外二人站在你身后,贴紧身子。” 那二人一听,连忙走至大汉身后藏好身形。天君上人站在铁栅外,与三人隔着 大约一丈多远,发出魔杀掌力。以天君上人的功力,便隔十丈远,隔空掌力同样威 力无穷,只因牢房窄小,只有这一丈的空间。只见天君上人伸掌对着为首的大汉。 掌心中吐出一股无声无息,但微带白光的掌力,慢慢向大汉胸部飘去。那掌力飘至 大汉身前五尺处,便忽然异常奇妙地拐了弯,绕过大汉的身形,将大汉身后一人推 向左方;打出第一人后,掌力并未中断,又将第二人推向后墙。力道尽皆恰到好处, 不轻不重,将人推出,却并不击伤。而站在最前面的大汉,却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梁建成在一旁,只看得心惊肉跳,再也不敢有异动。但他的双目中,却闪过一 丝看不见的诡异笑容。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一闪即逝的诡异笑意,也只有他自己才 懂得这含义。十五年前,他搞了一个大阴谋,就为的是这一手武功。 为首那大汉向着天君上人深深一揖,立起身时,口唇蠕动,忽然改向天君上人 以传音入密功夫说话。这一举动,自然是不愿意让梁建成听到他要说的话了。 “上人,在下是武昌龙门镖局的总镖头董阳歌。这二位是我的结义兄弟、也是 我的副总镖头。三年前在端午节,岭南铁观道人来到镖局,将一个大木箱扔在地上, 震得地下也颤了一下。里面是三千二百两黄金,也就是说,足足二百斤黄金。他要 在下三人亲自保一趟镖到京城,在北刀梁建成的府门口交割给他本人。” 天君上人传音人密道:“贫僧身边这位施主就是北刀梁建成。” “知道。其人狡诈胜于武功,在下又怎会将偌大秘密向他讲述?” “那你为何在对贫僧讲呢?” “当今天下,淡泊自守的正派高人,首推上人。在下只盼上人能找回神珠,挽 救一场武林浩劫。上人,铁观道人要我兄弟去广西海阳山接下一个木匣,原封不动 地替他送到京师,现在玄极门口亲自交割给他。其它事情,一概不许多问一个字。 我兄弟活该倒霉,见到二百斤黄金,顿时忘了大利之中藏有大祸的古训。生意谈成, 就去了广西海阳山接镖。在海阳山指定地点,对上暗号后,一个蒙面人交给我们一 个木匣,然后,我们四人都在木匣上打上漆封指印。接下镖后,我兄弟位就取道北 上了。” “那蒙面人是谁?不是铁观道人么?” “不是。那铁观道人谈成生意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我们也不知那蒙面人是谁。” “请接着讲。” “我兄弟三人接镖北上后,一直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其时则离我们不到一里。 我兄弟出其不意,反扑回去,才发现是那蒙面人在暗里跟随。他解释镖物重要,要 暗里监视。我兄弟想想这也是清理之中,便又继续北上。谁知才过都庞岭,就出事 了。” “你是说,镖库失在都庞岭?” “正是。当时我们听得身后一声惨叫,正是那蒙面人的声音。随即便有一个蒙 面女子向我兄弟三人攻来。这蒙面女子功夫之高,便武当掌门云阳子只怕也不是敌 手。我兄弟三人知道镖物重要,不敢讲什么武林规矩,一开始就是三人齐上,只想 三五招便料理了那蒙面女子,免生意外。谁知我们三五招料理不下别人,反被别人 二三十招便料理了,被那女子先后点了穴道。那女子从我身上搜去木匣,竟然当着 我兄弟的面,运力拍破木匣,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玉盘,再打开玉盒,从中取出一粒 大如拳头的血红色珠子。其时正当早晨,大雾迷漫。那女子一见那方方正正的珠子, 便失声道:“果然是神珠!如此神物,落入妖道淫皇手中,岂不误国误民?“这女 子说完话,便已扔下一个木匣,身子一晃,倏忽不见。” “且慢。那女子说了‘妖道淫皇’这句话?” “是。在下再说一遍。那女子说:‘果然是神珠!如此神物,落入妖道淫皇手 中,岂不误国误民?” “好你接着讲。” “我兄弟三人隔了两个时辰才运气冲开穴道。我捡起那女子临走时扔下的木匣, 只见那木匣与我兄弟仨缉押的木匣一模一样。更奇的是,当时我听得一个声音对我 说:‘打上手印,押镖再走。’话声是用传音入密功夫说的,只有我一人听到。我 展开轻功,查了方圆一里之内,找不到说话的人。”那声音有什么特征?”“苍老, 沙哑。” “你接着说下去。” “我兄弟三人商议了一阵,觉得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便往回走,找到被人杀 死的蒙面人,拿起他的右手,在木匣上打上他的指印,我兄弟三人又依次在旁边打 上指印。我们埋了蒙面人,就背着镖木匣继续北上了。” “认出蒙面人没有?” “揭开蒙巾看过了,是铁观道人的师弟。”董阳歌道:“这一节真情,我兄弟 三人被囚后,累遭毒打,从未吐实。只将天下人尽知的以一十二起阻杀反复叙述, 倒也蒙混至今。唯那神珠落入那蒙面女子之手,不知是福是祸。那女子中等身材, 黑纱蒙面。言行之中,有一种高贵的气度。她的武功很杂,绝大部分招数,在下从 未见过,她一共使了二十六招,我只识得一招是西藏密宗的‘五彩梅’。点穴手法 也是正宗佛门制穴手法,内力也是纯阳内力。上人,在下说完了。” 天君上人想了想道:“董施主以后怎么办?” “上人请自便,不用管我兄弟仨。我兄弟三人受了别人三千二百两黄金。失了 镖,便只有用命赔。只不知货主是不是对我三兄弟的家小下了毒手?” 天君上人是知道武昌龙门镖局被屠那件血案的,但他却不愿说出,怕这三人再 添悲伤。他道:“贫僧出去查查看。” 董阳歌对天君上人跪拜下去,双目滴泪道。“此恩此德,今生不能相报。上人 出去时情小心机关。”此话已经不用入密功夫说了。 董阳歌拜罢起来,便不再说话,回到床上面壁躺下。他的两个义弟都盘膝坐在 床上,沉默不语。 天君上人转身对梁建成道:“多谢梁掌门方便之恩。” “上人要出去了么?”他知道董阳歌将三年来数十次拷打也不吐实的真情向天 君上人说了,心中恨得只想杀人。但脸上却一点也不透露出来。 天君上人合掌道:“阿弥陀佛!梁掌门请不要杀这三人。贫僧本想救这三人出 去,只是一怕坏了江湖规矩,二怕这三人出了虎口,更遭群狼缠咬,反不如在此好 些。梁掌门与一般武林草莽不同,久居京华,应知法度不容草菅人命。贫增异日有 便,当再来探望他们三人。” 梁建成明白自己心中杀意一起,那杀气就被天君上人感应了去。他惶恐道: “在下不敢。上人既然知道了此事,这三人如若死了,在下还真不好交待。” “听说铁观道人亦失踪了三年?” “在下也听说过此事。上人要追查神珠么?” “阿弥陀佛!出家人无物无我,要那身外之物作甚?再说,谁又相信这天下真 有什么神珠?梁掌门请。” “上人请。” 二人出了地牢,登上石级。梁建成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无形力道吸住。 紧紧贴在天君上人身上。两个人顿时便成了一个人—— “上人,在下可没有那个意思。”梁建成无可奈何地说,感到上身和双手皆不 能动弹,唯有双脚能向前行。 “如此甚好。” 二人登完石级,出了夹墙,回到大厅,梁建成才感到那股吸力消失,双手能够 动了。 天君上人合什道:“失礼之处,还请海涵。令郎失踪,梁掌门定倾全力寻找, 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么?” 梁建成欣喜道:“上人终于相信在下了么?哎!玄极门倾门寻找,却是一点线 索也没有。不然,又怎敢搅上人清修?” “那么,水麒麟现在何处?你玄极门应该有消息吧?” “这个——” “梁掌门但讲不妨。贫僧如今有两个办法找人。一是身入江湖,漫无目的地遍 天下搜寻,那是全靠缘分的。另一个办法就是找到水麒麟,悄悄跟在后面。” “这倒是上策。” “那么,他在哪里?” “昨天我收到飞鸽传书,水麒麟和水达在汉中得月轩大醉。昨日初五,飞鸽途 中飞行二日二夜。也就是说,初三那日,水麒麟在汉中。” “很好,告辞了。”天君上人说完,身子一晃大厅中已经没有了天君上人的影 子。 梁建成叹道:“此人一日出世,天下便无人敢作大恶。” 天君上人出得京城,买了两匹好马,连夜向陕西奔驰。三天后,他赶到了太白 山下。 他在太白山北面弃马登山。 太白山是秦岭山脉的主峰之一。十六年前,灵猿真人便是在这山上修练灵猿毒 掌,终至毒力超过内力,失去了定力,导致颠狂。这一带山高林密,人迹罕至,猛 兽成群,毒物遍地。天君上人从北方赶来。打算由此翻过山后,沿途投向汉中,只 望寻到水麒麟后,悄悄看他如何作为,再判断他与失踪的十大少侠有无关系。 行至一片原始森林时,已无路可走。天君上人便飞身上树,脚踩树顶的枝丫, 向南飞掠行去。 正行间,忽听远处山林间传来阵阵虎啸和狮吼。天君上人一听,顿时心生疑惑: 这林中纵有狮虎,但狮虎并不合群。莫非万兽王在这一带林中? 天君上人在飞掠之中,身形一折,已向狮虎吼声密集之处掠去。飞掠近了,天 君上人忽然听得狮虎的咆哮声中夹杂着一声惨叫。这惨叫声一起,同时又响起一个 得意的笑声。笑声一停,一人笑道:“小子,交出来吧!你仗着一套灵猿剑法,老 夫一时拾夺不下你。但这狮虎可不是灵猿剑法对付得了的,等会儿这群狮虎将你吃 得连骨头也不剩下一根时,你还留着那本剑谱作什么?” 天君上人大吃一惊。当初千面人魔将十二把灵猿剑法密录给陈妙棠时,讲明灵 猿剑法全在灵猿真人的头脑中,并无任何秘籍。而且,灵猿门一师四徒共五人,当 日决战之际,已尽数死完。如今哪里又钻出灵猿剑法来了? 天君上人决心看个究竟,当下加快身形,抢至狮虎上空的一棵大树上,隐在枝 叶间。只见林中一块突出的大石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挥剑搏击狮虎。十只猛 虎和十只饿狮,分从四面八方扑向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全靠大石突出的地势与狮虎 对抗。有一只猛虎扑上石顶时被青年人一剑砍中耳部,再一脚踹下巨石,但他自己 也被抓伤左肩,鲜血长流。那十只饿狮闻到血腥味后,吼声阵阵。直欲上扑。 那年轻人情急大呼:“前辈为何非要伤害晚辈?” 站在大石块五十丈外的一个黄面老者道:“老夫在这太白山方圆三百里内搜了 十六年,连灵猿真人的一块粪也未发现,你这小子倒缘份高,来太白山不过半年, 却连灵猿真人的剑法也学会了。你如不是得到了灵猿真人的秘籍,又怎会他的剑法?” “晚辈确实没有什么秘籍!这几招剑法,是从一个石洞内的岩壁上看到的。” “石洞在哪里?你为何不说出来?” ‘卵石洞是晚辈的栖身之所。晚辈在这偌大世界。连一个立脚之处也没有。前 辈忍心夺去晚辈免于冻死的唯一居处么?” 黄面老者笑道:“你将石洞指与我看,我收你为徒。让你住进老夫的万兽洞去。” 那年轻人冷笑道:“前辈几次见你纵虎吞食樵夫路人,哪有善心收什么弟子? 武林中谁又不知万兽王的本领传子不传女,更是从不收徒。晚辈的苦求不足以打动 前辈,就拚死了吧。” “好!老夫超度你!”黄面老者说完后,口中喝出几声怪啸,那狮虎齐被催动 起来,齐齐同时扑向大石顶上的年轻人。忽然,几只狮虎在大石顶上互相扑在一起, 互相抓扯撕咬,而大石顶上已经不见了年轻人。万兽王大惊,立即明白那年轻人已 被人救走。他朗声道:“何方高人要插手万兽王的梁子?” 君上人隐在树上,一边将年轻人放在树丫上,一边答道:“万兽王的梁子便插 手不得么?” 万兽王听后呆呆地想了一阵,想不出这声音是谁,又道:“阁下插手万兽王的 梁子,总有个理由吧?” “贫僧不忍一个活人被狮虎吃掉,这就是理由。万兽王,你竟以樵夫路人喂养 你的狮虎,未免太残忍了吧?” 万兽王笑道:“阁下何必信那孺子信口雌黄?那小子来历不明,整日躲在一个 山洞中练那极为厉害的灵猿剑法,显然大有图谋,欲不利于中原武林。阁下自称贫 僧,该是少林派的大师吧?为何反助中原武林的公敌?” 年轻人大叫:“晚辈全家被人杀死,剩下一人,被仇家遍天下追杀。晚辈拚命 练剑,不过是求自保。万兽王,你为何要巧舌如簧?” 天君上人笑道:“万兽王,你还不退走么?” “老夫不退,你要如何?” “我要杀你的狮虎了。” “你下来杀吧。你轻功好,却不一定有真本事杀狮虎。你敢报上大名来么?” “贫僧天君上人。” 万兽王一怔,忽然仰天一阵大笑道:“天君上人!又钻出来一个天君上人!去 年有个天君上人。找到老夫的万兽洞来,要老夫传他驯养狮虎的法门。还说以灵猿 剑法相换。老夫先还信以为真,以能与当世高人相识而大喜过望,便带百兽列队相 迎。好个天君主人!一见百兽队,竟吓得全身发抖,尿湿了道袍。老夫仔细一看, 原来却是一个穿全层靴的假货。” “你以为贫僧也是假货?” 你如能下来,在狮虎中间走上一趟而不尿湿道袍,老夫就相信你是真的。” 天君上人道:“兄弟你自己站稳了。贫增职不下去,万兽王是不会走的。”说 罢,身子一晃。便已站在万兽王身前五尺之处。万兽王只感到眼前一花,前面已多 了一人。他相信了。只因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是谁也冒充不来的。 天君上人道:“将狮虎催上来吧。” “自然是要催动的。不然,老夫又哪能全信呢?” “万兽王,你只要约束狮虎不伤樵夫路人,贫僧也不一定要杀伤生灵。十六年 来。贫僧从未开过杀戒。平日更以果豆下酒。但你若不发誓约束狮虎,贫僧说不得 只好救人杀虎了。” 万兽王道:“老夫死上几只狮虎,也要试出你究竟是真是假。”说罢,口中低 吼几声,那二十只狮虎,便齐齐向天君上人扑来。 天君上人迎着扑在最前面的一只猛虎一点.只见一道白光一闪,那只猛虎的眉 心中间现出一个血洞。这大虫中指死去后,扑势未尽,天君上人再踹一脚,把大虽 踢飞出去六七丈远。然后,天君上人双袖摔打,那些继续扑近的狮虎,便纷纷被贯 注在衣袖上的真力打得倒退不迭.发出惨痛的咆哮。 万兽王一声长啸,那些狮虎纷纷退到万兽王身后,万兽王长揖一拜道:“上人 手下留情,老朽在此谢过了。” 天君上人道“武林中人,使毒、练暗器、驯兽……以弥补武功之不足,那是无 可非议的。但如无故伤及百姓,那就罪不容诛了。万兽王。望你以后匆再纵兽伤及 樵夫路人。” “是。老朽记住了。”万鲁王谦恭地道:“请问上人到太白山所为何事?” “万兽王,你可是霸主宫的武林列臣?” “不是。不过,有时送去一些虎骨熊胆之类,讨个平安,倒是真的。” “那么,水麒麟在这一带,你可曾看见?” 万兽王一惊道:“霸主到了太白山?”但他随即释然。“万兽洞与武林同道很 少往来,消息闭塞,请上人见谅。不过,老朽猜想,霸主如是真的到了这一带,肯 定是为细腰而来。” “细腰?” 天君上人不解地道:“什么细腰?” 万兽王笑道:“就是腰细如柳的绝色美女。” “这荒山野岭,哪有什么绝色美女可令他千里而来?” “有的。老朽消息闭塞,却也知道近来武林中出了一个令整个武林倾倒的倾国 倾城之色!” “有这等事?我那些朋友怎地一点也未谈起过这件事?” “上人不好此道,他们也就不讲此道。此亦处世常情嘛。” “万兽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女子落脚在太白山中?” “不是太白山,却在太白山西端山脉深处。”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叫燕岚岚,武林人称翠薇仙子。” 天君上人想了想道:“是了,水麒麟是为了这个女子来的。贫僧这一趟也是白 跑了。” 万兽王却较黠地笑了道:“上人,老朽有时消息闭塞,有时却灵通得很。老朽 送上人个大人情,上人可愿意接受?” 天君上人笑道:“出家人有什么人情可受的?万兽王是要施贫僧斋饭么?” “上人笑谈了。老朽听说上人深居简出。从不介入武林是非。上人如今却身在 江湖,显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办了?” “真不愧是老江湖。可是,贫僧已经不打算寻找水麒麟了。” “可是,上人却要寻找武林中失踪的十大少侠!” 天君上人双目陡然一亮:“你怎么知道此事?” 万兽王笑道:“这十位少侠的家长或师门,定是遍寻不到,才求到上人名下。 不然,上人又怎会远离魔杀天宫?” 天君上人道:“万兽王,讲你的条件吧。你要怎样才告诉贫僧那十个少侠被藏 在太白山什么地方了?” 万兽王揖拜过:“上人真是仁厚君子。其实,老朽不说,上人也能轻易寻到的。 老朽能结交当世高人,哪敢要什么条件?” “万兽王请说那个人在哪里?贫僧反正欠你一个人情便是。” 万兽王道:“三个月前,有一天,四个年轻人来到太白山西脉的望神岭,在望 神岭北坡的一片密林边沿伐木建厦。老朽数日后闻报,便独自悄悄潜去观看,谁知 老朽前去时,那四个年轻人正在捉对儿厮杀。老朽从他们的武功和对骂中,知道他 们一个是五行门的,一个是华山派的,一个是杭洲太安堡的,一个是历天城首富沈 甲六家的。四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时,一个蒙面女子带着两个年轻人正巧赶上.喝 止了四人厮杀。这六个青年人对这女子敬若天神。女子一到,便各自听命修建房舍。 这后来的两个年轻人中,一个是天台派的,一个是武当派的。这些人中,老朽只认 得武当派的石兆鳞。老朽却知道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少侠。老朽心中犯疑, 便不出去,存心要看个究竟。谁知到得下午,那女子又走了。那女子离去时,六位 少侠却对那女子行奴仆礼。” 天君上人惊道:“行奴礼?” “是的。老朽当时也好惊异,后来才从他们的交谈中弄明白。这些人都是和女 子比武打赌,输了后成为那女子的奴仆的。想来,那女子大约赌的是她自己。” “想来也是如此。望神岭在哪个方向?” 万兽王见天君上人对后来的事不感兴趣,便道:“正西方,三百里处,望神岭。” “多谢万兽王。小兄弟下来吧,咱们该走了。”后一句是对树上那年轻人讲的。 那年轻人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响声很小,轻功上却有些火候。年轻人走近天 君上人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相通便是有缘。何必多谢?走吧。”天君上人说罢,伸手托住年轻人的手臂, 飘然离去。 万兽王只感眼前一花,便已没了人影,不禁叹道:“其神人也。” 天君上人托着年轻人向西只行了半个时辰,稳住身形道:“这里已离万兽王三 四十里了,小兄弟请自便吧。” 年轻人跪拜下去,对着天君上人磕了四个头道:“武林后学董不辱,叩谢前辈 救命大恩。” “董不辱?你姓董?”天君上人问,听出他的口音是湖北武昌人。 “是。” “你可认识龙门镖局的董阳歌?” “那是家父。”年轻人说,双目中流出泪来。 “哦。你练这灵猿剑法,是想救父报仇了。”天君上人本来想追查他练灵猿剑 一事的。只因灵猿真人乃武林公敌。有人练他的剑法,自然要查问明白。天君上人 问清他是董阳歌的后人,也就不想制止他练剑了。他想告诉他董阳歌的下落,但又 想到他武功未成,寻去京城,不过是白白送死,也就忍住了没有告诉他。天君上人 想等以后有机会再对他讲。 “是,晚辈只想寻得父亲,报了灭门大仇。” “那你好自为之吧。董少侠,你可知道望神岭上的事情?” “不知道。晚辈在一个深谷中练剑,从未去过那里。”董不辱站在天君上人面 前,神情迟疑,似乎还有话说,却又难于启齿。最后,他咬了咬牙终于没有说,又 拜了两拜起身道:“晚辈告辞了。” 天君上人明白他想求自己传艺或收纳,但他既然没有开口,他也不好先提出来, 他很欣赏这年轻人的倔强性格。他看着董不辱走进林中,便向太白山西边的望神岭 掠去。 望神岭,是一座几乎与长白山一般高隘的大山。当地人望着它唱道:“望神岭, 望神岭,登高可望神,落下即见鬼。” 望神岭的南坡是一片斜坡,十数里长一片莽林,密得登山无路。山顶有一片光 秃秃的石岩。正对北面,是一渊千丈悬崖。远望渭河低地,一片莽莽苍茫。 翠薇仙子燕岚岚就在这倚林临渊的石岩上修了一排平房,与她的十个崇拜者住 在这里。 这天,燕岚岚在屋里的竹椅中居中而坐,对分列两旁的十个青年人道:“昨日 司马一关对关山肃的那场比斗,令我好生失望。司马一关,你在中原号称—人当关 万夫莫开,如此勇武,却为何仍然输给了关山肃?你那天台世家的压箱活儿为什么 不使出来?” 司马一关出列拜道:“小人昨晚想了一次于五行剑的变化已捉摸出一些门道。 今日愿与关兄再试试。” 关山肃站在燕岚岚身边,一脸疲倦而得意的神情。他说:“ 一关兄的天星剑 法如不藏私,小弟原不是对手。只是一关兄将天星剑法中的绝招秘不示人,那原是 没有将主人的青睐看在眼中了。” 武当派的石兆鳞道:“一关兄是真丈夫,却便拜在主人的石榴裙下时,也能不 忘祖训。只是有一点一关兄没有想到,即已拜倒在主人的石榴裙下,如不能一亲芳 泽,岂不遗憾?” 司马一关笑道:“一亲芳泽?真是难如此青天了!主人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咱 们拚死济活,胜者,也不过是得宠陪主人坐上半夜,谈论剑道而已。一进门就被制 了动穴,谁还真能够一亲芳泽?” “够了够了!”关山肃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入迷。那原是比一亲芳泽更 令人心意迷乱的。谁要将肥肉吃进口中,反倒没有味了。” 翠薇仙子坐在阳光下,桃腮更红:“你们这些奴才!可别忘了自己眼下的身分, 开始吧。” 关山肃拨出佩剑,与司马一关打斗起来。 翠薇仙子看得很仔细,不时点点头。 余下的八位少侠,除了石兆鳞在看二人打斗外。其余七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 燕岚岚,色迷迷的看不胜看。 天君上人隐身在林中,感到除了石兆鳞和司马一关还有些清醒外,其他几人, 只怕都已地地道道地成了奴隶。 不时,场中二人越打越烈。关山肃着着进攻,竟是一付毫不让人的架式。关山 肃使得兴起,竟将五行门的救命绝招“五行齐发”也使了出来,一封刺在司马一关 的肩头上,顿时鲜血长流。 燕岚岚叹了一口气道:“司马一关,你宁肯肩头被刺,也不使出救命绝招。你 是未将我看在眼中了?” “主人何出此言?小人的祖父卧病在床,小人尚且不远千里追随主人来到这里。 小人对主人爱慕的可以不要性命,只是技不如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望主人 恕罪。 燕岚岚道:“关山肃这招‘五行齐发’,内含五个创式。这一招称为‘齐发’, 实在因为他的剑太快,五个剑式一展开,就如一剑一般。这五个剑式只攻不守,因 为如若这一招还不能克敌制胜,只有弃剑认输了,所以不守。其实,司马一关,你 若使出天白剑法中的‘天河陨落’那一招抢攻在他这一招之前,关山肃又哪能再施 出‘五行齐发’那一招!” 司马一关大惊失色:“主人知道‘天河陨落’这一招?” 自然知道的。当初我与你赌约打斗,着着抢攻,就是逼你便出‘天河陨落’这 一招。你宁肯肩头被刺得鲜血长流,也不愿使出绝招。你是不愿以绝招示人的了, 我留你也无用了,你去吧。” 司马一关不解道:“我去?我去哪里?” “你回中原去吧。” 司马一关顿时惊荒失措,跪拜在地道:“主人垂怜,小人确实是不会使这一招 的。这一招剑法,却实是司马家的嫡系子弟,也要等内定为掌门人时才获传授。据 说这一招的绝窍在以无形剑气杀人,小人内力不足,又哪那从剑上逼出快如闪电的 无形剑气?” 翠薇仙子想了想道:“‘天河陨落’,想来也是这个意思,你起来吧。你愿留 下就留下吧,但你无法战胜余下的三个擂主。司马一关道:“小人不求主人芳泽。 小人愿与其他几位一样,只求追随主人,日日得见主人芳容足唉!” 燕岚岚双目失神地道:“哎!我好失望?你们这点武功,哪配姑娘花借大力气 将你们弄来望神岭?你们那些招式,姑娘闭关两个月,也想出来了。江湖传言的那 些救命绝招,只怕你们自己的师门长辈也不会吧?”她忽然身子一震,似乎被什么 东西击中一般。从失神中惊醒过来,大声道:“你们谁能破关山肃这一招‘五行齐 发’?” 众人面面相视,都不言语。 良久,司马一关道:”‘咱十人中,如今只剩下梁兄和石兄还未败过。看来也 只有他二人才能破得这一招‘五行齐发’了。” 小北刀梁中舒与武当派的石兆鳞默不作声。 燕岚岚笑道:“梁中舒,你先试试。” 梁中舒拨出腰刀,即钭刀鞘握在左手,默不作声地走到场中关山肃对面,随手 挽了一个刀花,说一声:“冒犯了。”刚地一刀便攻了过去。一刀攻出,后着源源 不断,一刀快似一招,眨眼间便令人眼花了乱。可是,关山肃却始终嘴上挂着冷笑, 展开五行步,梁中舒那令人眼花的快刀,就尽皆慢了一拍,梁中舒一声大吼,一刀 劈出,石破天惊。关山肃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梁中舒却刀鞘一挥,便往关山肃的 下一个方位先行打出一招,顿时成了双刀拦截之势。 关山肃伸剑一格道:“果然是刀鞘代刀为双刀!”话声一落,手中长剑一引, 唰地一剑反攻梁中舒门面。梁中舒刚刚回刀去格,忽然觉得大腿上一阵刺痛。再一 看时,关山肃已经弹退出二丈开外,含笑看着梁中舒,满面不屑神情。而梁中舒却 连腿上怎么中的剑刺,也一点都不知道。 燕岚岚叹道:“好一招‘白天黑夜’!” 关山肃大惊失色:“主人怎么这一招名叫‘白天黑夜’?” “我自然是知道的!”燕岚岚大声道。“不然,我又怎么会成了你们的主人? 须知本姑娘并非凭美貌使你们臣服,而是凭的武功。梁中舒刀快,其实又哪有你的 剑快?江湖传说你是五行门的掌门弟子,果然尽得真传。兆鳞,难道你武当派也不 能与之一搏么?” 石兆鳞道:“小人或许能与关兄一较高矮。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主人每日叫我们十人轮流拚搏,自然是想一窥各派的武功精华了。只不知主 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成为武林高手。” “成为武林高手之后呢?” “这就不是你的身分可以过问的事了。”燕岚岚望着石兆鳞,满面笑容,犹如 初绽桃花,双目尤其春意荡然。“须知你如今是我的奴才!’ 石兆鳞脸现痛苦之色:“主人欲要争霸武林么?” 翠蔽仙子柔声道:“我就算将你们十人的武功尽集于一身,最多不过是进入极 流。我如不能进入绝流,又哪有资格争霸武林?”她甜笑道,声音低柔犹如耳语。 “这两个月来,他们都能尽展武功,各领风骚。只有你,兆鳞,你心机深沉,藏而 不露,你要使姑娘失望么?” 石兆鳞额上冒出了汗珠:“主人为何要对小人施展摄魂大法?” “我对你放了摄魂大法么?” “施了。不然小人为何心荡神迷,怎么运动也化解不了呢?” “哎!”翠薇仙子叹道:“这天下的人,看了我的浅笑,听了我的低语,谁又 不心荡神迷呢?你看他们!他们望着我,尽皆心荡神迷。难不成我对他们都施了摄 魂大法?” “石兆鳞全身发抖道:“请主人收功吧。” “你愿胜关山肃了?” 让小人试试看吧。”石兆鳞话一说完,忽然觉得全身犹如虚脱了一般,无力地 跌坐在地上。应天城首富沈甲六的独生公于沈存信,忽然出列,跪在地上,爬行到 燕岚岚的脚前,伸手去摸燕岚岚的脚。燕岚岚脚一缩,沈存信便只捉到一只裙角。 他伸了舌头去舔那裙角,竟舔得津津有味。 燕岚岚厌恶地道:“退下!且看兆鳞施展武当功夫。” 可是,直到石兆鳞从地上站起、长叹一声、拔出长剑,并与关山肃打斗时。众 人仍然如痴如醉,只望着翠薇仙子。只有翠薇仙子看着二人打斗,看着石兆鳞那似 松实紧,似慢实快的太极剑招,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悬崖旁边的一方石壁点了点头。 她这一叹气,那八个年轻侠士也竟然同时叹了一口气,好象大家都才脱出千钧重压 一般缓过气来。这才又能将目光调向场中打斗之人。 这时,关山肃长剑一引,剑身发出嗡嗡鸣响,燕岚岚刚想这人又要使那招‘五 行齐发’了。哪知关山肃尚未使出这一招,石兆鳞的长剑忽然从上至下一圈,关山 肃那五个剑式便只使出一个,后四个剑式尚未使出,他那长剑便已压了下去。关山 肃只感到有一股大力从石兆鳞的剑圈之中发出,不但带得他的长剑下垂,甚至压得 他连呼吸也感困难。当下他连忙后跃,虽然脱险,却也满面腓红。 燕岚岚道:“武当功夫果然不凡。只是这内家剑法,看是看不会的。兆鳞,你 随我来。”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进屋。石兆鳞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向燕岚岚的屋 子走去。 梁中舒大叫:“主人!” 燕岚岚回头道:“什么事?” “主人要想武功大成,进入绝流高手的行列,那有何难?请主人移驾北京,家 父定能使主人成为绝等高手!” 燕岚岚失笑道“北刀的功夫,还未在姑娘眼里。不然,他的公子怎会在第十一 招上便败在了姑娘手下?当今武林,从玉凤门、神道教,再到一异二奇四掌门,怎 么数也排不到北刀的名下。这一异指天君上人,二奇指黑道霸主和白道领袖。这三 人都不过四十来岁,如无意外,再活上三五十年,也是平常之事。北刀快六十岁的 人了,连少林、武当、天台、五行四掌门的功夫都不如,他自己也未必能称得上绝 等高手。奴才以后别夸口了。” 翠薇仙子站在场中发完议论,长叹一声道:“大约也是黑道霸主对黑道压得太 凶的缘故吧,十六年来,黑道就无一个能够纵横武林的人物出现,恐怕也是天意!” 燕岚岚话音一落,只听林间响起一阵轰然大笑,随着笑声,走出一个鹤发童颜, 长眉大眼,龙准高悬。天清地厚的中年人来。这人边走边道:“好中肯的评价!水 麒麟坏事做绝,弄得黑道人才凋零,以至全无力量与白道一争高下,确实令人失望。 不知姑娘是白道还是黑道?姑娘如是白道,在下水麒麟,霸主也不想当了,从此改 邪归正,情愿拜在姑娘石榴裙下做奴才。姑娘如是黑道,咱二人黑在一起,姑娘不 随到霸主宫去,做本霸王的西宫娘娘?” 燕岚岚一听笑声,立即大惊。但她随即冷静下来,笑道:“水麒麟,你终于还 是找来了!你是赁遍及天下的眼线找来的呢,还是凭色狼的脂粉嗅觉?”她口中说 着话,脚下却变了方向,转向悬崖走去。同时,她对十大少侠道:“结剑阵!” 水麒麟笑答:“兼而有之吧。” 他走进场中,对结成剑阵阻拦他的十大少侠道:“老夫如是成了翠薇仙子的列 臣,不知该站哪个方位?是震位吧?” 燕岚岚道:“霸主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破这剑阵要从震位下手。请问霸主来 此作甚?” “仙子刚才已经骂了老夫是色狼,老夫当然是久闻仙子的色名,特意要来一亲 芳泽了。”水麒麟笑吟吟地道:“是老夫随姑娘进小屋呢,还是姑娘随老夫去霸主 宫?” 关山肃大喝:“水前辈请勿勉强仙子!” 水麒麟骂道:“你这狗才!你父亲见了老夫也不敢如此大声讲话。你真是在美 人面前色胆包天了!你!你!你!你!你!”他用眼睛轮流望着桑卓甫、谢楠柱、 克凤台、沈存信、梁仲琪等人道:“你们这几个狗才,见了老夫竟敢不跪,还要结 什么剑阵?真是反天了!” 这些人的父辈或师门,本是水麒麟的臣属,其中有几位每年还要去霸主宫站一 月的班,现十少侠先是想到已输与翠薇仙子为奴,她下令结剑阵,便结了剑阵。如 今被水麒麟一喝骂,好些人顿时犹豫起来,手中长剑也垂了下去。 “你们退在一边去。”燕岚岚道:“水麒麟,我打你不赢,但你也别想得到我。” “我知道你想跳崖。可是,你为何宁死也不从老夫?我很丑么?” “你不丑。你甚至还仪表堂堂。” “那你为什么宁死不从呢?” “许小薇本是女中英杰。本仙子却不明白她为何整天陪着一个色鬼,眼睁睁地 看着你成天玩子人?”翠薇仙子冷哼道。 “哦。你是喝干醋来着。你的意思是要老夫终身相陪么?” “呸!”翠薇仙子喝道:“本仙子从骨子里就没将你看上,说罢纵身子一晃, 便向悬崖方向扑去。 水麒麟早就防着她要跳崖自杀,如今见她向悬崖扑去抬起双掌一吸,翠薇仙子 刚一掠起扑向悬崖,就被水麒麟吸了过去。一时间,只见翠薇仙子的身形便象飞鸟 一般被吸了过去—— 忽然,水麒麟一声大吼,身形暴退不迭。原来,翠薇仙子的手上就如变戏法一 般钻出来一辆短剑。她趁着身形被吸过去那股吸力,忽然掣出藏在袖中的短剑向水 麒麟攻去.是直刺、回削、斜斩、反挑四个剑式,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全仗麒麟 反应极快,暴退如飞,方才躲过了这手偷袭。虽却也被斜斩掉一节衣袖尖,却被着 实吓了一大跳。 十六年来,水麒麒十数次遭遇暗杀,都被他轻易制住,不知为何,先是在宫中 被小侏儒刺中肩外侧。今天又被斩下一截衣袖尖。身为霸主,实在是丢脸至极。说 到底,还不是“色”字害了他。 翠薇仙子一攻无效,却也不再攻击。她身形一折,便掠去。掠到崖边一丈处的 一块方石时,双脚一纵,整个身子便射出崖,直向千丈悬崖下落了下去…… 水麒麒骤遇攻击,惊魂未定——, 十少侠功力太差,反应上快不过翠薇仙子。翠薇仙子偷袭、再跳崖,都不过是 眨眼之间的事情。十少侠的反应,是失声大叫—— 翠薇仙子的身形,眨眼之间就落下了数丈,眼看就要向千丈悬崖直落下去了— — 一代美人,眼看就要落下去跌死,变为腐肉朽泥—— 忽然,翠薇仙子的身子停止下落,在千丈悬崖的上空一停,就往她才跳出去的 山崖平台上倒飞回来,稳稳地站在平台中间,而崖边,却已多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光 头和尚,他赤着脚,身材瘦削而高大,面容憔悴而沉静,神情落没而孤寂。 水麒麒失声大叫:“大哥!原来是你?” 天君上人道:“兄弟还是那么任性妄为。” “大哥,这女人好生唐突,兄弟和她逗个乐子,她竟然说跳就跳。全不想想这 人命关天的大事,是要连累人的!” 天君上人一直等他诡辩完,才道:“兄弟,这望神岭本来就没有你的事干。你 何不卖个人情与贫僧?” “大哥是受托来找这十个里小子的?” “正是” “让兄弟将他们赶走,咱兄弟找地方喝酒去!” “此间之事,贫僧自会料理。只盼兄弟卖个人情与贫僧。兄弟请自便吧。” “大哥这么说,倒叫兄弟无地自容了。这样吧,小弟在山下等大哥。大哥料理 完此间事后,咱兄弟找地方大醉一场。” “如此甚好!” “那么,兄弟这就下山去等大哥。”水麒麒说完,拱手一拜,笑嘻嘻地下山去 了。走时,对翠薇仙子望也没望一眼。 天君上人等水麒麒走后,才对翠薇仙子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知道这十位 少侠,他日曾输了赌约,已为仙子收服为奴。如今这十位少侠的家长师长遍天下寻 找他们,还望仙子慈悲为怀,废了赌约,放他们回家去吧。” 翠薇仙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君上人。她鬓发零乱,山风吹着她的秀发和衣裙, 她的秀发和衣裙在劲风中飘舞,那样子真如凌波仙子。 天君上人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大奇道:“贫僧的话不对么?” 翠薇仙子吃了一惊,回过神来,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她藏好手中的短剑,上 前几步,敛笑为礼道:“燕岚岗谢过天君上人救命大恩。上人好深的功力,竟能用 真力箍功夫将小女子从十丈外抓回平台。天下唯一人也!” 天君上人道:“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翠薇仙子转身对那十位青年剑侠道:“各位大哥,从此时起,咱们之间的赌约, 一笔勾消。从今以后,我不是你们的主人。你们也不是我的奴才。各位这就请回家 去吧。” 石兆鳞与司马一关首先走向天君上人,跪拜下去道:“晚辈叩见天君前辈。” 天君上人托起二人:“不用多礼,回去吧。” 二人拜毕天君上人,又对翠薇仙子拜道:“多谢姑娘解除赌约,还自由之身。” 翠薇仙子让在一边,还礼道:“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石兆鳞与司马一关拜毕,下山而去。 翠薇仙子对其余八人道:“你们也下山回去吧。” 沈存信道:“上人前辈一来,主人就要赶我们走么?这些仁兄走不走我不管。 反正小人是死也不走的。” 梁中琪道:“除非主人去北京,小人也不走!” 这么一来,其余六人也表示不愿离开仙子,只有华山派的冷尧云不便明言,但 神情也是不愿离去的。 天君上人明白这些人对这女子依恋太深,不禁打量燕岚岚。只见这燕岚岚果真 是美绝天下。而且,除了其他人所看见的五官秀发身材这些外形之美,天君上人更 感觉到她有一种内在的气质之美。这是一种隐忍在内心深处的忧伤。天君上人好生 奇怪,不明白她何以忧伤。 翠额仙子道:“各位回去吧,本姑娘从未善待过你们,与你问赌约。不过是要 看你们表演武功罢了。” 杭州太安堡的克风台,是出了名的风流剑客。他说:“这一节主人早就说明了, 小人是不在乎的!” 向仲龙是个豪爽的山东汉子,他走到天君上人面前道:“前辈受托前来寻找晚 辈,晚辈万分感谢。只是……只是晚辈自思离不开仙子,与其下山后失魂落魄,不 如追随仙子,图个自在。请前辈不要勉强晚辈。” 天君上人叹口气道:“你们都迷恋翠微仙子?” 众人不好回答。尽毕默认。沈存信一人大声道:“就是!” “可是,仙子只有一个,而且,她一点也不……喜欢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沈存信又道:“前辈怎么知道?” “燕姑娘不是已经明确说了么?”天君上人对这沈存信有些不耐了。“武林人 不甘寂寞,常图热闹而行无理之事。可是,你们这般胡闹,也未免太过分了些。你 们先受赌约限制.那还情有可想。如今别人还了你们自由之身,再不回家,那就是 自愿堕落了。” 沈存信悻悻道:“前辈说得容易。前辈四大皆空,早已超凡入圣,却不知凡人 的苦乐—— 翠薇仙子想喝道:“奴才放肆!” 她调头充满同情地望着天君上人道:“上人心中的凄苦神仙恋,不是奴才所能 理解的。更不是江南首富家的纨绔弟子所能懂的。” 天君上人笑道:“无妨。各位小侠,贫僧想问一句:这天下有没有和燕姑娘一 般美丽,甚至比燕姑娘还美丽的年轻女子?” 众人望着天君上人,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问。良久,合肥的桑卓甫才说:“天 下如此之大,女子如此之多,应当有吧。” 天君上人大声道:“不是应当有,而是肯定有。天下与燕姑娘一般美丽的姑娘 有的是,你们为何定在一齐迷恋她一人呢?一个女人,如果她心中没有你,她再美 丽也与你无关。她如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有她,那时,你就不会仅仅把她看作一个 女人。你如只把她看作一个美女,那么这个美女所有的色相,别的美女同样有。你 为何在舍易就难?” 众人默然。 关山肃道:“这样吧,上人,咱八人再比武一番,留下武功最高的一人侍候主 人。其余的人就各自回去吧。” 七位少侠齐齐冷笑不止。只有桑卓甫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总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强。能弄到别人不能弄到的女人。”天君上人把 失望的眼睛从关山肃调向桑卓甫道:“你说是么?” “前辈不幸言中。”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女色上去逞强?在女色上获胜,江湖上就能敬重你么? 其实,男人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最好是在事业上。一个侠士要人敬重,最好是行侠 仗义在江湖上。” 桑卓甫拜道:“多谢前辈教诲。” “你快回去吧。” 桑卓甫拜罢,飞掠下山而去。走前竟连翠薇仙子望也不望一眼。 天君上人心中叹道:“好不容易劝走一个,他竟不敢多看一眼,怕丢不掉迷恋。” 他大声问:“你们七位是不走的了?” 七人不回答,也不走。 “好。劝不走你们,贫僧只好将此事知会你们家中。请问仙子,你与京师大兴 隆寺的高僧佛陀大师怎么称呼?” 翠薇仙子摇头道:“我不认识佛陀大师!” “这就奇了。你的武功明明是佛陀大师一脉,怎会与他没有渊源? “小女子确实不认识佛陀大师。小女子只在好些年前听人说过京师有位住持, 德行很高,武林人很敬重他,就干脆尊称他为佛陀,上人说的可是这一位?” “正是。佛陀,本来是对释迦佛祖的尊称。只因这位住持修行高深,德高望重, 所以有人尊他为佛陀。你师父没有谈起过他么?” “没听师父讲过。我师父武功很杂,说不定与佛陀大师真有些渊源。” “仙子的师父是谁,可肯见告?” “这个——,师父严令,不准门人在外面谈起她老人家。” “仙子如感为难,不说也罢。”天君上人道:“七位少侠,贫僧不善辞令,不 能说服七位回去。贫僧又无理由对各位使用武功,只好言尽于此了。沈小侠,你却 必须跟贫僧走。” “为什么?”沈存信大叫;“为什么我就必须跟你走?” “令尊答应过贫僧,贫僧如能将你带回,他每年严冬,制五万银子的棉袍赈济 穷人。为了这善举得以实施小侠一定要跟贫僧走。” “笑话!’沈存信气得大叫大嚷:“晚辈干脆死了。让那些穷人,一件棉袍也 得不到!”他说着,一边拨出长剑,横在颌下。 天君上人瞠目结舌,大惑不解。良久,终于摇摇头转过身,慢慢向山下走去。 他眼看自己在人性面前如此无力,真是失望极了。 “上人!”翠薇仙子情急地喊,追上去拖住天君上人的道袍,怕他说走就走, 倏忽不见。 “什么事?” “这……望神岭上……恰恰还有几坛极品御酒,上人可愿赏脸喝上几杯?” “不必了。只盼仙子能劝得七位回家,贫僧就足感盛情了。” “上人要去哪里?” “回家。” “回四川虎跳峡?” “正是。” “我……我……”翠薇仙子忽然满脸啡红道:“我跟你去!” “什么?!”四五个声音同时大吼,充满惊骇。连天君上人也失声大叫:“什 么?” 翠薇仙子垂头拜道:“上人乃当今天下第一高人。只求上人垂怜,传授小女子 几手自保的武功。小女子行走江湖,难免有一天会碰上水霸主。那时,小女子只怕 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更无能保全清白了”。 天君上人道“贫僧是不会传仙子武功的,仙子行事迷离,万一大成,不知对武 林是福是祸。至于水霸主那里我会劝他对你自重一些。” “水霸主是什么人,上人还还不明白么!” “总之,我会劝他自重些!”天君上人说罢,袖袍一拂,翠薇仙子手一麻,放 松了道袍。再一看,场中已经没有了天君主上的影子。 “上人!上人!”翠薇仙子大叫,双目中忽然涌出了热泪。“上人:你为何视 我为祸水?燕岚岚冰清玉洁,生平从未被男子碰过一根指头。上人,你等着我。” 燕岚岚哭喊着,便向山下追赶下去。 沈存信站在她附近,见燕岚岚要去追天君主人,心中太急,身子一掠,便要去 档她。但他的身形落后了一步,已经拦不到了。便伸手去抓她,想要拖住她:“主 人不可——啊!”一句话未说完,沈存信忽然惨叫出声,向后飞去,猛地跌倒在地 上。 众人一看,一条断臂掉在地上,鲜血淋漓,沉存信却倒在二丈开外,口吐鲜血。 左臂上的断口处鲜血狂喷——他伸出去抓翠薇仙子的右手,已被翠薇仙子一剑斩断, 同时又被翠薇仙子一掌击飞,落在地上。 山崖下,已经不见了翠薇仙子。 众人齐齐惊愕呆住,似乎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受伤极重的沈存信 大叫:“拦住她,她爱上了那和尚。爱上了那个道土!快拦住她。他要追到虎跳岭 去。”沈存信受伤级重,却念念不忘美人。终因叫喊时用力过巨哇地一声喷出一口 鲜血昏死过去。 关山肃大吼:“追!” 梁中舒大吼:“追!追到虎跳峡也追!” 二人带头一追,其他人便一涌追去。 山头上,就只剩下一个昏迷不醒的沉存信。如此直过了燃完半柱香的时辰,才 见小屋旁边的山岩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响声,山岩上一条裂缝的岩草竟然向两边 分开,分开到一尺左右时,从山岩里面侧身闪出一个蒙面女子。这女子一闪出暗门, 那暗门就不再分开,而又合拢去,恢复了原状。 这蒙面女子走到崖边,伏下身子,从悬崖下面的长草中间扯上一根长长的绳子, 挽成一团,扔下悬崖去。翠薇仙子当时如若跳下悬崖,可以在中途某处使出绝技抓 住这根长绳,她纵然不被天君上火人起,其实也是不会撞死在千丈悬崖底下的。 真是绝妙的安排! 然后,蒙面女子才走到沈存信旁边,点了他断臂处的穴道为他止血,扯下他自 己的衣袍为他包扎了一下最后摸出两颗药丸,喂了一颗在他口中,丢了一颗在他身 边。 最后,蒙面女子站起身子,身形一晃,倏忽不见。山风中,似乎留下了她临去 时说的一句话:“干得好!” 翠薇仙子追下山时,没有追到天君上人,甚至没有看见霸主水麒麒。倒是已经 被天君上人劝走了的桑卓甫再回山上时,与翠薇仙子对面遇上了。 “小人参见主人!”桑卓甫垂头揖拜。 “你不是走了么?”翠微仙子明知故问。“我不是已经取消赌约了么?” 桑卓甫低声道:“小人离不开主人。” “那好!”翠薇仙子吩咐道:“你赶去前面小镇,准备两匹好马,咱们这就去 四川。” “遵命!”桑卓甫大喜,展开身形,往前面小镇赶去。 在前面小镇,翠薇仙子乘马赶去四川时,身后跟的已经不只是桑卓甫,还有石 兆鳞和司马一关。四骑赶过汉中时,另外六人也追上来了。闻名武林的十少侠,只 有沈存信不在追随的队列之中。 进川之后,陆续便有武林人远远跟在这支队伍后面。到达剑门关时,翠薇仙子 一队人后面一里之外,已有十数人公开跟着,暗中有多少跟着的人.就不知道了。 翠薇仙子此时黑巾蒙面,走在九人中间,对后面怀着各种目的远远跟随的人,只作 不知。 行至一处古栈道时,众人牵马而行,石兆鳞道:“这栈道之上,如有一关兄之 类的好汉阻拦,倒真是一夫当关了。” 话音刚落,只见栈道尽头的青石斜路上。出现了一个五十左右的道人。这道人 笑道:“石少侠好眼力。 石兆鳞一怔:“清城一关道长在此,莫不成真要阻拦我等?” “贫道怎敢阻拦石道友?不过,仙子什么的,可得将来路讲清才能过去,那倒 是真的。” 翠薇仙子道:“司马一关,过去将这道士做了!” 司马一关拨出长剑,走上前去道:“请道长让出路来!” “天君上人住在虎跳峡,从不犯人,岂容尔等前去骚扰?你们退回去吧。” “我家主人看得起天君,前去讨教武学,哪里是去骚扰?” “前去讨教武学?哈哈!凭尔等也配前去找天君上人讨教武学?” 翠薇仙子道:“道长会错意思了。本姑娘前去找天君上人求艺;是请他传授几 招防身自保的武功,以应付水霸主的纠缠。与武林中所说的‘讨教’是两回事。道 长是让与不让?” “天君上人不耐烦扰,你等回去吧。”一关道人根本不听任何解释。 翠薇仙子恨声道:“司马一关,将他杀了!” 司马一关提剑上前道:“道长,这栈道宽不过六尺,上是绝壁,下是急流,咱 二人真要在此分一个生死么?” “久闻天台派的司马一关威震中原.贫道还真想会一会。”一关道裳说着掣出 长剑。 青成派的剑法轻灵多变,在武林中向来独树一帜。但二人在这不足六尺宽的栈 道上打斗,里面是硝壁,外面是急流,两派的武功特长都展示不出来,倒要更多地 依赖内力。二人一个是天台武林世家的公子,已经得其真传,另一个是青城派的台 柱,不然,也不敢一人挡关阻道。二人在栈道上此进彼退,彼进此退,打成了一团。 但数十回合的打斗,因受地形限制,大都是中宫正手直进的打法,一时难以分出胜 负。 突然,司马一关的长剑上隐隐现出一层青气。一闪即隐。一关道长大惊。喝道: “青芒煞!”他厉声道:“他厉声道:司马小侠硬是要下杀手么?”说罢,一关道 长的长剑上吐出一道手掌般长的剑芒,直向司马一关的长剑绞去。同时,他左掌猛 推,更打出一股凌厉的壁空掌力。他打出劈空掌力时,已先侧身抢了栈道的内侧面, 背向岩劈。司马一关剑上的青芒煞尚未吐出,便被一关道长的剑芒逼住,仓促之中 出掌去应付一关道长的掌力,两股掌力接实,二人都被震得向后飞去。霎时,一关 道长飞向岩壁,司马一关却飞向急流。眼看便要落入栈道下面的乱石湍流。 忽然,白光一闪,翠薇仙子的袖中飞出一条白色的长索,索头飞过司马一关, 一弯一缠,就将司马一关拦腰套住。翠薇仙子手一收,就将司马一关拉回了栈道。 手腕再一抖,长索收回袖中。那根长索,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司马一关退在一边, 满面羞愤。恨声道:“僧人使诈,真正可恶!” 关山肃道:“主人。待小人前去料理了这道人!” 翠薇仙子道:“你不是对手。你们中间,只有石兆鳞可以胜地,但他们二派素 来修好,他又不便骤下杀手。”说罢,身于一晃已经越过众人,到了一关道长面前。 她说:“道长要阻拦的是我,我也还真想会会四川的武林高手。道长内力好,心机 也好。这样吧,道长靠岩壁站,我靠江边站,咱二人硬对一掌。我输了,打道出四 川。你输了,让出路来,如何?” 一关道长冷笑一声:“年轻轻的,竟敢如此托大!老夫不想占你便宜,咱二人 都居中而站,硬对一掌好了!” 翠薇仙子冷笑一声。二人在栈道上以对面站好,相隔三步。四目相视,却默不 作声,各自游动内力,都想一举击败对方。 忽然,二人同时上步,骤然出掌。一关道长那袖袍带起的呼啸风声响声未绝, 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向后飞出。同时,一条身影如影随形,飞扑而上。那是翠薇仙子 的身影,掌力接实,她不但没有后退一步,反倒立即双脚一纵,跟着一关道长的身 子飞去,起掌一劈,竟在空中将一关道长打向江心。然后,她的身影才稳稳落在栈 道上。她直看着一关道长的身于快要落水,才抛出长索,套住一关道长的脚踝,将 他拉上来,扔在栈道内侧。 她向九少侠喝道:“打道!” 这是翠薇仙子第一次当众施展武功。当初她分别战胜十少侠时,武功奇诡凌厉, 却毫不显示内力。一关道长数十年的修为,在八大门派中也算是极等高手了,却一 招间便被震飞出去。而翠薇仙子半步未退,反而有余力跟进,那是何等功力?众人 惊骇莫名,不知她服食过什么灵药,年轻轻的竟有如许功力? 石兆鳞走过一关道长身边时将他扶起坐好,摸出一颗药丸喂进他口中,才向众 人追去。 过了剑门关后,翠薇仙子下令走茂县,经二郎山直插虎跳峡,所经之处,甚为 僻偏荒凉,那是为了不从盆地中间穿过,以免与四川武林多生枝节,更避免从峨嵋 山下路过,以免遇到一清师太。 路上行了半月,与土著多有打斗。便土著又哪能奈何这十大高手?众人终于来 到了魔杀天宫的平台上。 翠薇仙子运足内力,向百丈高的魔杀洞府喊道:“燕岚岚求见天君上人!”等 候片刻,她又求见。如此喊了数声,宫门打开,一个英俊少年出现在洞口,那是梅 九牧。 梅九牧道:“仙子请回吧。一者家师出山之后尚未回来;二者魔杀门也不会无 缘无故传你武功。仙子一进四川,就是一片杀气,对川人多有不敬。家师如在府中 闻报这些,只怕也会生气。”说完,砰地一声关上府门,任随翠薇仙子喊叫,也不 再理睬。 翠激仙子令克凤台取出她的瑶琴。置于平台,坐在梁中舒为她垫在地上的布施 上,遥对魔杀天宫,弹奏起来。 等琴声一起,整个金沙江的咆哮就成了呜咽一片。山风从峡谷中吹过,更见哀 怨凄凉。美绝天下,功冠武林的翠薇仙子,身后的追随者是当今武林中声名最着的 一群少侠更有构多武林人,都以一睹仙子芳容为荣。而她,却被拒于一个和尚的门 外,受尽冷落。这曲子不哀怨那才真正奇怪。一曲弹罢,她吟哦道: “哀江怨水空流, 一天愁云枉付。 ……” 才吟二句,只听得从一座山头上传来水麒麒的声音:“上人大哥,兄弟好口渴 啊,赏碗黄酒喝吧!”那声调乃是模仿翠薇仙子的吟词韵脚,顿时引起一陈哄笑。 这笑声响起于四面山头,没有百人,也有八九十,真不知突然间从什么地方钻出了 那么多人。 翠薇仙子不动声色。九位少快却各自握紧了拳头。 翠薇仙子走到平台边沿,望着江水,双目中默默流下了泪水。 忽然,水麒麒出现在黄榆树上的一根大丫枝上,手中握着一壶酒,喝了一口道: “仙子,我那上人大哥或许真的不在宫中。不然,以仙子如此美貌,又那么多情, 就是‘泰山石敢当’的石头山神也要动心了,何况我那长血长肉的活大哥?” 翠薇仙子不理水麒麒,仰起脸望着魔杀天宫道:“燕岚岚本是一个孤女,在人 世历尽艰辛,蒙恩师收留养大,本想行侠江湖,却累受恶魔纠缠。上人如是不理小 女子,小女子真不知于这人世何以立足了。” 水麒麒坐在树丫上,郎声笑道:“上人大哥,仙子如此可怜则个,你竟真的没 有半点怜花惜玉之心么?” 这话声一落,又引起一阵哄笑。 这时,魔杀天宫的大门又打开了。梅九牧站在山洞门口朗声道:“水霸主,十 六年来,武林人视这魔杀天宫为圣地,从无人在此高声喧哗,家师生平也未做过有 负于水霸主的事情,水霸主何以如此藐视魔杀门。公然在此嘻笑逗乐?” 水麒麒跳下树来,明声道:“孺子是梅九牧么?” “晚辈正是梅九牧。” “你师父可在宫中?” “家师于月前出宫办事。并未回来。” 水麒麒回头对翠薇仙子道:“仙子,老夫的话不错吧?我那大哥并未回宫。这 魔杀天宫的规矩是皇帝老子来,也不迎进山洞去的,也只在这平台上吹冷风。我看 仙子还是随老夫回转中原去吧。” 翠薇仙子问梅九牧道:“请问梅小侠,令师从太白山下山后便已回转,怎么会 不在宫中?” “或许家师在途中有事耽误了。” 翠薇仙子转身对石兆鳞道:“你们且去一里外的山谷中觅地安置,等候天君上 人回来。” 梅九牧忙道:“燕姐姐请回中原去吧。这谷中瘴气厉害,你们在这里住着等候 诸多不便。再说,就算家师回来,也不会传你武功的。从师爷创立魔杀天宫以来, 非嫡门弟子,概不传功。家师一生对师爷敬若神圣,是绝不会违祖训传你半点武功 的。” 翠薇仙子垂泪道:“天君上人乃是当今武林第一高人,总不成看着一个姑娘受 什么霸主无理纠缠和羞辱吧?” “这个——燕姐姐本人武功已经奇高,听说青城派的一关道长倾全力与燕姐姐 对掌,连燕姐姐的衣袍都未扇动一下。燕姐姐既有如此绝世功力,令师岂不是绝世 高人么?何愁天下有人敢欺负你?” “梅小侠些话不错。只是……家师练功不慎……已经不能行走江湖。” 水麒麟冷笑道:“仙子,你口口声声说老夫纠缠你,羞辱你,老夫讨好你还来 不及,什么地方欺负你羞辱你了?” 翠薇仙子怒斥:“走开!本仙子不愿意与你说话!” 水麒麟大怒:“武林中从无人敢以如此口吻和老夫讲话。你这娘门也太大胆, 你还老夫一个公道来!”水麒麟见翠薇仙子如此绝情,知道求爱无望,嘻笑之后, 不禁怒骂,怒骂之后,便想用强了。 这时,从天宫门口忽然向黄桷树飞来一团黑影,这黑影在黄桷树上的一根大丫 枝上一绕,便将一根长索勾在树上。接着,从长索上滑过来两个年轻人。正是梅九 牧和古长启。 梅九枚道:“水前辈乃是武林高人之一,想来不至于以长凌幼吧?” 古长启道:“如若真有人在魔杀天宫面前动武,那倒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了。” 水麒麟恶极道:“你是我大哥的大弟子古长启么?” 古长启道:“魔杀门弟子以入门先后为序。晚辈是家师的二弟子。” “老夫与你师父是结义兄弟,你们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么?” 梅九牧道:“不敢。请前辈先顾及魔杀天宫在武林的尊严。” 古长启怒目而视,却不说话。 水麒麟此时怒火中烧。从翠薇仙子的斥骂,天君上人的两个弟子对他不恭,至 九少侠对翠薇仙子的始终追随,都是对他的霸权的挑战。他望着古长启喝道:“你 仗着双臂有几斤力气,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翠薇仙子冷哼道:“你不过是黑道霸主,白道并不将你看作武林至尊。对你无 礼又犯什么罪了?” 水麒麟哪甚忍受这个?身子一晃,伸手便向翠薇仙子抓去。哪知翠薇仙子料敌 在先,袖中已先握住短剑,早已一剑刺出,等在水麒麟掌前。水麒麟怒则怒也,把 式却不乱,手掌一晃,已经变抓为拍。翠薇仙子却也不弱,长剑先变刺为挑,待得 水麒麟变拍为拿时,翠藏仙子已经先机变挑为斩。 尽管翠薇仙子料敌在先变化凌厉,到得一斩未尽时,只听“喀”的一声,手中 短剑竟然被水麒麟折断,眼看翠薇仙子就要被制。忽然,水麒麟身子倒掠,怒声向 古长启喝道:“你——你竟敢对老夫出剑?” 原来,水麒麟是为了躲避古长启刺来的一剑,才倒纵回去的。否则,翠薇仙子 早已穴道被制了。 古长启垂下长剑道:“这燕姑娘来得唐突,不受欢迎,但到底是前来求助。前 辈却在此地任性妄为。晚辈不能眼见魔杀天宫前的求助弱者,反要血溅魔杀门前。” 梅九牧抢着说道:“请燕姐姐收剑退下如何?” 翠薇仙子道:“多谢二位小侠回护。”她手中握着半截断剑,退在一边。 水麒麟怒极反笑。高声道:“好天宫!好小子!竟敢对老夫出剑!”他一时却 拿不定主意是杀是退。霸主也有茫然的时候。 这时,一个声音道:“长启还不赶快谢罪?” 梅九牧惊喜道:“师尊回来了!”话音未落,一条灰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一个 天君上人。 古长启拜道:“弟子见过师尊。” 天君主人道:“启儿还不谢罪?” 水麒麟此时已化怒为笑:“算了算了。大哥的弟子嘛,老夫只好包涵一些了。 不必了,不必了。”他伸手虚虚一托,古长启便妄有一身神力,也不拜下去。 “大哥怎么才回来?” “沿途饮酒,回来迟了。” “大哥好自在。” “哪及霸主?”天君上人转身对翠薇仙子道:“燕施主到此有何贵干?” 翠薇仙子对天君上人敛身为礼道:“小女子红颜薄命,一生从未有过安宁。只 求上人指点一二手防身保命的武功。” 天君上人摇摇头道:“武功上能伤害燕施主的,天下不过二三十人。这二三十 人中,有可能伤害你的,不过一二人。水霸主自重身分,不会当真伤害你的。水霸 主,你说是么?” “大哥说的很对。燕姑娘若能对老夫客气一些,老夫难不成真对她用强么?” 燕岚岚说道:“姑娘偏不对你客气,你又如何?” “上人大哥,你看这小娘子好生无礼。” “霸主何不将燕施主视若路人?她不愿与你交往,何必勉强?霸主请自重身分 了。” 天君上人两次提到自重身分一事,自然是对水麒麟极为不满的了。水麒麟哪会 听不出来?他笑道:“大哥所言之事,在小弟原是无可无不可。只是小弟想弄明白, 这小姑娘一见老夫就有气,究竟是何原因?莫非老夫与姑娘有杀父之仇么?” “杀父之仇?凭你也配?” “既无杀父之仇,燕姑娘何独一见老夫就有气?” “只因你武林中臭名昭著!” “老夫怎么臭名昭著了?”水麒麟怒道:“你与老夫讲清楚。” “水麒麟,你一生糟蹋了多少姑娘?”翠薇仙子恨声道。 “哈哈哈哈!”水麒麟一听。仰天大笑道:“原来姑娘是嫉妒老夫的风流来着。” “风流?”翠薇仙子冷笑道:“你懂什么风流?你那风流,乃是楚王式的风流! 你一生占有过多少姑娘,这天下就有多少姑娘为天君上人那绝世风流所暗中倾倒!”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水麒麟失声大笑:“明白了!大哥,仙子是爱上你了!哪里是要学什么武功? 她是心中爱煞,口中却不便明言。所以才借口传武功,找上这魔杀天宫来!” 天君上人道:“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视女色为百空之首。霸主再勿取笑, 这就请回山西去吧。” 水麒麟笑道:“十六年了,小弟千里迢迢第一次到魔杀天宫,大哥不让小弟一 醉。就要下逐客令了么?” “霸主不以出家人取乐,原不妨共谋一醉。” “好,小弟不再多言。”他走到平台一边。盘腿坐下,垂下眼皮。 “上苍造人,为何如此不同?”翠薇仙子说。忽然走到天君上人面前跪下道: “燕岚岚身负血海深仇求上人收小女子为魔杀门弟子。” 天君上人让在一旁道:“燕施主的仇家若是霸主宫,请将原委讲清,是非曲折 自有公论。” “小女子的仇家不是霸王宫,却比霸主还厉害。这天下也只有上人还能对付。” 水麒麟双目陡睁道:“比老夫厉害?是丽风门的言央么?” “不是言央。”翠薇仙子道:“你若与那人对敌,大约能走三百招。” 天君上人奇道:“贫憎的武功,比水霸主尚有不及,又哪能助你报仇?不过, 武林中几时有了如此高人?” 水麒麟更急迫地问:“那人是谁?是神道教的陶仲文么?是大兴隆寺的住持佛 陀么?” “不是!都不是!”燕岚岚叫道:“此处耳目众多,小女子又怎敢说出那人是 谁?” 天君上人道:“请燕施主以传音入密功夫说明如何?” 翠薇仙子点点头,嘴唇蠕动,说了大约有一刻时辰。天君上人听完后,沉吟半 晌,转身对梅九牧和古长启道:“你二人这就回宫,好好看守。如若三个月后我未 回来也没有人传讯回来,你们可去峨嵋山报个信,一切听凭一清师太处置。” 梅龙牧道:“师尊要去何处?” 天君上人传音入密说了几句话,梅九牧拜道:“是。孩儿这就与师弟回宫去了。” 说完,身子一纵,抓住挂在峡谷两边的长索,手脚并用,连滑轮也不用,就那么攀 着数十丈长的长索,由低处攀回了魔杀天宫。古长启对天君上人拜了一拜,如法炮 制,也攀回了魔杀天宫。古长启回到宫门前,抓住长索一抖,抖脱铁钩,收回长索。 魔杀天宫又与外界隔断了通路。 天君上人道:“请燕施主这就带路。” 水麒麟跳起身子道:“叫小弟也要去会会那个高人,大哥意下如何?” 太君上人知道摆脱不了水麒麟道:“只盼兄弟沿途正经些。” “那有何难?”水麒麟说着,脚下已随二人沿江掠去。 九少侠各自大叫着:“主人!” 翠薇仙子边行边道:“各位大哥回中原去吧!从此已是陌路之人,何必再叫主 人?” 梁中舒大喝:“追!” 九人退下平台,沿河边小路只追了百十丈远,前面便已没有了三人的影子。 三人沿着金沙江,一阵飞掠而行,待得抛下众人后,三人便不疾不徐,向东而 行。 水麒麟道:“大哥,咱们这是去哪里,总可以告诉小弟把?” 翠薇仙子忙道:“上人请暂时不要告诉他。水霸主诡计多端,只怕多生枝节。” 天君上人笑笑,法有说话。 水麒麟道:“姑娘的真实身分,总可以告诉老夫吧?” “我又没有请你去,何必告诉你?” 天君上人道:“告诉他也不妨。” “不,上人,此事不但关系到小女子一家的血海深仇,更关系到武林苍生的安 危。请上人明鉴!” 天君上人道:“水霸主既已同去,许多事还须共谋,胜算才多些。燕施主如不 说明只怕水霸主疑心一起,反生枝节。” 翠薇仙子沉默半晌道:“我不是燕岚岚。我叫董秋萍,是武昌龙门镖局总镖头 董阳歌的女儿。如此一说,霸主该是什么都明白了吧?” 水麒麟人惊道:“怪了怪了!” “什么事怪了?” “三年前,董阳歌送灵智神珠进京。在海阳山接镖之后,从衡阳到洞庭,连退 十二起阻杀。最后失踪,渺无消息。董阳歌失踪后仅一个月,他在武昌的镖局被满 门杀绝,只逃脱了一个儿子董不唇。老夫还记得当时接到的密报说董秋萍怕被擒受 唇,投并自杀。奇怪之一;你为何未死?奇怪之二;董阳歌的武功马虎平常,与大 兴隆寺佛陀大师的武功风马牛不相及,而姑娘的武功又极似佛陀一脉。姑娘只怕未 必是什么董秋萍。” “是的,当日我是投井了。可我家的井壁上便是一条地道。所以仇家将井台上 的石块推下井中,也未打着我。我在地道中藏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半夜才偷偷出来, 便遇到了正好到武昌来办事的……我的师尊。” “你师父可是佛陀大师?” “不是。” “那是谁?” “水霸主,本仙子产没有求你帮忙报仇,不必什么都告诉人你。我师尊命令我 不武林中提到她老人家,我又怎能违抗师令?” 水麒麟想了想到:好吧,老夫暂且相信你了。老夫不信这天下有谁能玩心计能 胜过老夫!” 天君上人道:“有。” “谁?” “神珠的现在得主。” “大哥也相信什么灵智神珠?这天下哪有什么启人如智的神珠?” 其时,天君上人走在后面,水麒麟居中,翠薇仙子在后。三人沿江而行。天君 上人想了想,决定透露一点。“有的。十年前,贫僧曾去九华山,寻觅神谱仙境的 嫡传单子三合神谱,也就是贫僧的剃度业师。正遇他也准备封洞圆寂。那天晚上, 他对贫僧讲到很多事,其中就有神珠这件事。” “三合神谱是怎么讲的?”水麒麟漫不经心地问。 “贫僧不能对你讲。” “哎大哥从未将小弟当兄弟看了。” “贫僧便将你作亲兄弟看,也万万不可讲。因为贫僧的业师训戒,只能对这神 珠的最后得主讲。” “这神珠的最后得主是谁?” “是一个智力平常的年轻人。究竟是谁,贫僧也不知道。” “如此神珠的得主,为何偏生是什么智力平常的年轻人?” “这是天意。” “天意?”水麒麟笑道:“上天可知他能保住那人人拚命欲得的神珠么?” “上苍知道他能。”天君上人宣了一声佛号,接着又宣了一声道号:“阿弥陀 佛!水霸主,天理昭然,非人力所能逆转。你记好了。” 水麒麟心中一惊,连忙答道:“是。” 他这一声回答,声音中充满诚恳。但天君上人却仍然从中听出了许多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