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绝地灭 顾先生与云无双在雷霆岛上,相互倾心,结为夫妇。两人离开雷霆岛,乘大船 返回中原。 船行月余,已可遥遥望见大陆了。船在长江口的一个小港湾停下,顾长风夫妇 辞别陈蛟等人,到顾长风的一处别庄上去。离庄子尚有一段路程,遥望见小屋中升 起一道炊烟。顾长风咦了一声道:“奇怪,什么人在屋里?” 云无双问:“还有什么人知道你住在这儿?” 顾长风笑道:“想必是几个老友,才找到我这儿来。” 推门进屋,一进门就见桌上放着个大红色的酒葫芦,一个老丐,脸色焦黄,踞 于桌上啃着一只鸡腿,一见到顾长风便笑道:“前些天从海蛟帮得到消息,猜到你 这几天必会到这儿来,就老实不客气先到了。”顾长风笑道:“金老哥,多谢你记 挂着。” 金面神丐金炎笑道:“我何曾是记挂你,是记挂着你那酒窖里的陈年杏花酒, 老叫化子不客气,已经开了一埕喝了。”一眼看见站在顾长风身后的云无双,冲着 她笑道:“云教主,可还认得老叫化子吗?”云无双脸一红,道:“金先生,上次 是我失礼了。” 金炎哈哈一笑道:“云教主,你称我先生,我可不敢当,老叫化子斗大的字也 识不了一箩筐,怎么做先生?好一个斯斯文文的大姑娘,顾兄弟,你与这位云教主 相处如何?” 顾长风笑道:“金老哥,你可不能再叫她云教主了,该称她一声弟妹才是。” 金炎大吃一惊,从桌上跳了起来,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好!顾兄弟,你可 是非常人行非常之事。一个侠义道圣人,一个魔教女王,这门婚姻,可是会让天下 之人都吓掉下巴了。”伸手道:“我也算得半个媒人,快拿谢礼来。”顾长风笑着 糗他道:“钱也用了,酒也喝了,还好意思再要谢礼?” 云无双笑道:“我给金老哥下厨烫一壶酒,做几个小菜谢您如何。” 金炎大喜道:“还是弟妹你最好,比不得这人,几十年的交情。我帮你得了这 么一位才貌俱全的好妻子,却还这般舍不得一份谢礼。” 云无双看着他们开着玩笑,当今能与顾长风这般开着玩笑的人,也只有金炎了。 旁人视顾长风为神,岂敢有半点不敬。他也只有偶而与这一二老友斗斗嘴,才有些 意思。 云无双去下厨做菜。这厨房里倒是样样都有,比不得荒岛上只能勉强烧熟了便 吃。云无双这般真正下厨,却还是没几回,也只是在云海山庄时,偶而做过。 过得一会儿,四样小菜便端了上来,云无双笑道:“我虽是小时候学过些烹饪 之技,却已有近十余年未曾下厨了,若作得不好吃,还请多包涵。” 尚未掀开盖子,已是一阵香气逼人而来。金炎食指大动,忙伸手将盖子都一一 掀开,看上去却是些家常小菜。 第一碟是红烧蹄膀,蹄膀去骨,切成其薄如纸的一片片,用卤汤煨足了,每一 片蹄膀又夹一片生藕,藕极脆,蹄膀却是酥软毫不油腻,入口即化,吃起来软中有 脆,极外可口。金炎一吃,险些连舌头也吞进去了。 第二样却是一碟白菜,端上来是,犹是水灵灵地,仿佛碧玉一样。一整支绿油 油地就象是还种在地里。用筷子一夹,方知是一片片地拼上去的。入口一尝,金炎 一拍桌子道:“拔丝白菜。”忙疾下筷子,一边口中含含糊糊地说:“这拔丝白菜 我还是二十年前在大内御厨里偷吃过一回,听说这做法是三宝太监下西洋时传回来 的,现在的御厨已经做得不地道了,不想现在又吃到一回了。”顾长风笑道:“你 爱吃,便多吃一些。” 这第三样是将活鱼切成一片片地,直接浇上佐料生吃,原汁原味,腥中带甜,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风味,鲜美异常。第四碟是兰花火锅,芳香无比。这四样菜每一 样都是家常小菜,并不是什么鱼翅熊掌之类的贵重之物,烧法却是别出心裁,美味 无比。金炎是老吃客,天下美味佳肴多半吃过,此刻却也是手口并用,吃得不亦乐 乎,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连顾长风,也是首次真正品尝到云无双的厨艺。金炎 一口气风卷残云,吃了大半,才停下来透了口气道:“顾老弟,你当真是好福气。 真是的,老叫化子年轻时,怎么就没遇上个会做菜的女人呢?你呀,天下的好运气 都让你占光了。” 顾长风笑道:“多谢。” 云无双抿嘴笑道:“金大哥若还喜欢吃,我再去烧两样,你们慢慢地边喝边聊。” 晚上,金炎去后,云无双慢慢地收拾整理。顾长风忽道:“无双,你好象有心 事?” 云无双抬头看着顾长风道:“长风,你也有心事,对吗?” 顾长风笑道:“你怎么肯定我有心事?” 云无双停下手来,慢慢地道:“正因为你有心事,所以你才会看出我的心事, 其实,你我的心事,都是因为同一件事。” 顾长风点了点头道:“你都知道了?” 云无双点头道:“金炎告诉你近日江湖上的消息。无双教与九大门派仍是势如 水火,各不相容,眼看就要起一场大冲突,因为,谁也容不得谁。双方实力差不多, 所以,若是交战起来,胜负难分却会死伤无数。要让无双教中之人奉我号令,除非 我还回去作教主。但我却已不想再作这个教主了。” 顾长风道:“江湖纷争,本是难免,但是这件事牵涉太大,关系全武林的安危, 其中又牵涉到你。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我会把这件事圆满解决的,你放心,你留在 这儿等我,我很快就能回来。” 云无双点了点头道:“好,一切都由你作主。”她心中虽仍有些隐隐不安,但 她实在漂泊太久了。自从在雷霆岛上与顾长风结下了白头之盟后,她就暗暗下定决 心,要作一个好妻子,放弃以前的一切,真心真意地将自己托付于丈夫。既已作此 念,她就不会再过问江湖事非,武林恩怨了。 她抑下所有的忧虑心事,象一个真正的好妻子一样,送走了顾长风。然后,收 拾起屋子,收拾起心情,每天,就象世上所有的妻子一样,作着针线,等待丈夫。 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过去了,第三,第四天也过去了。第五天日落时,传来 了一阵马蹄声。然后,一匹白马由远而近,马上的骑士望见云无双的身影,便跃下 马来,牵着马慢慢走近。 云无双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你来作什么?” 丁芷君走到她跟前,屈膝行了礼道:“奴婢参见教主。奴婢奉命,已将教众带 回蜀中,教中兄弟,目前暂由莫副教主率领,听候教主下一步指示。奴婢听说教主 在此,特地赶来侍候。” 云无双并不看她,只是道:“我走到哪里,你就有办法追踪到哪里,看来你的 确用心不浅啊!” 丁芷君低头道:“小姐,我从九岁起就服侍了小姐,我要跟着您一辈子,一辈 子来侍候您,这是我毕生的心愿,求小姐成全。” 云无双看着她道:“你跟着我作什么?我已经不是教主了。你若要真心跟着我, 就先替我做一件事——解散无双教。” 丁芷君大吃一惊,问道:“为什么?” 云无双冷冷地道:“我已厌倦江湖,你不必问为什么。” 丁芷君敏锐地道:“是不是因为顾先生?” 云无双不予置答。丁芷君冷笑道:“难怪江湖人称他为圣人,难道他真的能够 完全操纵改变任何人,包括您这样的人?” 云无双沉下了脸道:“没有任何人能够操纵我,我也不许你对顾先生有任何不 敬之辞。” 丁芷君又是愤怒又是失望,道:“我并未曾对那位圣人有什么不敬。倒是小姐 您,叫人好生失望。小姐,难道您忘记了,咱们云海山庄是怎么被毁的吗?老爷生 前曾说过:人在江湖如逆水行舟,稍作退让就会粉身碎骨。小姐您苦练武功是为了 什么?入天魔教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一刻的放弃吗?” 云无双喝道:“大胆,你是在教训我吗?” 丁芷君跪下来道:“不敢,奴婢一向都是视小姐您为神一样。正因如此,今日 才冒死进言,不吐不快。我曾经听人说佛经上的故事,说什么生公说法,顽石点头; 又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的。难道,小姐您今日也是受了教化,要改邪归正 了。只是我不明白,何为正,何为邪,倒请小姐教我?” 云无双怔了一怔,喃喃道:“何为正,何为邪,何为改邪归正?” 丁芷君皱着眉头道:“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若九大门派为正,难道我们是 邪吗?难道我们都错了吗?为老爷报仇错了吗?难道老爷是错的,难道我们云海山 庄的人都是死有余辜吗?” 云无双心中心中一动,就要站起,忙定了定神,沉下脸斥道:“你不必扯这么 远。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直都是不甘寂寞的,所以你也希望我能够一直把这个教 主做下去。” 丁芷君再拜道:“小姐您能够察人于微,令奴婢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我今日 这番话,却决不是为了我自己。请小姐细想,若是咱们退下来,这天下是否就真的 太平了。以咱们之退让牺牲,这天下也太平得真实吗?那些自命为正的人,用一个 ‘正’字把自己披挂起来,倒要咱们去克已从人,改邪归正吗?” 云无双听得那“改邪归正”之言,只觉得字字刺心,怒道:“住口,你什么都 不必说了,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你若是一心一间要跟着我,也可留下,只是不许 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若是不甘寂寞,也可以走,我是不会管你的。”说罢,转 身进屋了。 半晌,丁芷君也跟着进来了。云无双摇了摇头道:“你走吧!,你纵是留下, 也是太勉强了。” 丁芷君低头不语,看着云无双满脸恬静地绣着一件男装,旁若无人,不由得越 来越失望,道:“小姐,难道您真的就此放弃自己,而不顾及所有的后果吗?” 云无双沉下了脸:“看来你还是打算说服我,你走吧,我这里不能容你了。” 丁芷君方欲再言,见云无双已是一脸严峻之色,逼视着她,无奈道:“好,我 走,谁叫我只是个丫环。不过,我今天说的话,字字出自肺腑,小姐,请您好好地 考虑一下吧!”说罢,愤然而出。 只听着马蹄声隐隐远去。云无双颓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喃喃道:“长风,长 风,我该怎么办呢?” 丁芷君的话,句句刺心。“受了教化”“改邪归正”,这种话,是云无双绝不 能忍受的。虽然,她在丁芷君面前,丝毫不露声色,但是,她真的是不为所动吗? 云无双推窗而望,见天色已黑,月亮已经升上来了。她喃喃道:“长风,我该怎么 办呢?在雷霆岛,我相信,你我之情是绝对真挚的。可是,现在我们又回到了中原。 江湖风云,我是历久见惯,很多事情,不是单凭两个人的感情就可以解决一切的。 你重情重义,重视世间的爱情和友情,只可惜,你的朋友大半是九大门派中人,与 我有不可结的深仇大恨,彼此都有一笔血债。情义难两全,罗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 例子。我不愿你我之间,最后也会变成这种下场。长风,人生欢乐易逝,盛极则衰。 我再也不能承受另一次打击了。你我曾拥有最美好的时光,这就够了。现在结束, 可能一生都留有美好的回忆,又何必等到灯残人散,一切的美好都被破坏了才罢休 呢!”她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想起顾长风曾经替她诊脉时,曾说她“风声鹤 唳,草木皆兵”,不禁苦笑起来。只可惜这么多年以来,这心病早已深植,不是一 朝一夕可以改变了。 云无双终于坐下来,留了一封长信给顾长风,再次悄然离开了。 云无双一袭青衣,走在小镇上,谁也不会知道,这个衣着普通的女子,竟会是 令武林中人人胆寒的无双教教主。 云无双走在小镇上,她不会再回去作教主,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小生 命。这个新的小生命,将会是她后半生生存的力量。忽然,她被街边的一家店铺吸 引了。 那是一个卖玩偶的小店,放着一个个可爱的小木偶。一个小男孩缠着母亲,一 定要买一个小木偶,那小木偶笑容可掬,色彩艳丽。云无双不禁想到,要是她的儿 子还活着,也会有这么大了,他若是要这个小木偶,自己一定会给他买下。想着, 她不禁走过去,拿起了那个小木偶。 店主殷勤地问:“姑娘也买木偶呀!我们还有更漂亮的。”说着,从柜台里拿 出几个更漂亮的。云无双放下手中的小木偶,又拿起另一个端详。那小男孩一见, 吵着闹着就更厉害了,他母亲只是劝也劝不住,那小男孩只是在云无双脚边穿来穿 去了。 忽然,那小木偶“啪”地一声裂开,喷出一股紫烟来,正喷在云无双的面门, 与此同进,那小男孩双手合抱,箍住了云无双的双腿,他母亲手中已多了两把利剑, 直刺向云无双面门。这时候,从货架中射出无数长箭,密如骤雨。 云无双骤逢惊变,立刻关刻闭气,贴柜台倒下,那柜台正好变作她拦箭的盾牌, 右手木偶挥出,正迎上那两把利剑,倒下之时,顺势一踢,将那男孩踢飞出去。那 小男孩撞飞在货架上,脸上落下一层面皮,露出满脸皱纹,原来是个侏儒假扮而成 的。 云无双来不及细看,立即冲了出去。原来那紫烟忽然喷出,她虽然立刻闭气, 还是已吸入了一口。虽然她已经以内力强行抑制。但那毒气竟是异常厉害,转眼就 发作了。 但门口已经被人堵死了,不是一个人,而是数十个人,叠成一栋门墙,用他们 的血肉之躯,堵住了门口的每一条缝。云无双一拳击出,前面几个人狂喷鲜血,却 丝毫不移动,每个人眼中都有宁死不屈的坚毅。他们都是死士,纵然是死,他们也 要用自己的性命,将云无双堵死在这屋里。 云无双此刻手中没有无双刀,她的刀早作为传令之用,留给了莫易。云无双没 有无双刀,宛如老虎去了爪子。想必对方窥伺这个机会,也已很久了。方在此时此 地,布下这天罗地网。 云无双一击不成,反身而回。四壁长箭仍不断射出。云无双长袖一卷,长箭纷 纷反射,射回墙壁,竟有金铁交错之声。墙壁也是铁铸的,铜墙铁壁,无路可走? 云无双却冲天而起,冲破了天花板。原来她射出长箭时,已从几声金铁交错之声中 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音,天花板是木头作的,是对方的百密一疏吗。 云无双已觉真气有些溃散了,她咬破舌尖,痛楚使得她精神一振,拼力作最后 一击,破顶而出。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眼看是避无可避,幸而云无双在虎丘山庄曾吃过一次亏, 不等那网完全落下,她身子贴着瓦面滑过,手执网结用力反手一抖,布网的八个人 纷纷摔倒。 云无双站起身来,蓦然间背后一股重如山岳的压力传来。原来还另有高手,而 且这人的功力,竟与云无双也相差不了多少。云无双一提内力,血气冲撞,便不能 抑制毒气,眼前只觉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得醒来,已是身处于一个大铁笼中,每一根铁栅栏都是粗如手臂。双手双足 都上了镣铐,镣铐为寒铁所铸,每只约二十斤重,连接在铁笼之上,铁笼四周,有 身着各派服色的高手,各执兵器,紧张地对准了她。 众人正隔着铁栅栏看云无双,低声议论道:“想不到,她就是那名满天下的女 魔头……”云无双忽然睁开眼睛,冷眼一扫。众人大骇,纷纷后退,更有甚者,拨 腿就跑。待见得云无双并无其他举动,方想起云无双已被关在牢中了,心中方稍安 定了些,仍是按原来的队形站好。只是仍惧于她的威名,竟没有人再敢望她一眼, 都纷纷低头无语。 云无双微一用力,便只觉得全身酥软,提不起半点力来。她闭上眼,听着那一 声声笑语。 “这次九派联盟,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功,全靠各位的努力和牺牲,方能将这女 魔头一举成擒。” “哪里哪里,多亏各位掌门指挥有方,尤其是清虚子道长的最后一击,才能最 后奏效,要不然,就让这女魔头逃走了。” “这女魔头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决不能轻将她放过了,须得想个好办法,让 大伙儿一起处决了她,为无数英灵报仇。” “不如开一个屠魔大会,联合各路英雄公决,让所有的受害者都到场,然后就 一人一刀处决她。” “此法甚好,须选一个合适的地方。” “泰山有一个封禅台,是最理想的地方,而且,还可以以此事为源头,定期召 开大会,促进各联合。”最后,还是武当掌门清虚子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众人各自散开,只剩下少林掌门玄法大师与武当掌门清虚子犹在密议。玄法大 师叹道:“当日武林太平,各派却彼此猜忌,终于弄得云海山庄事变,弄出了云无 双这个女魔头出,闹得天下大乱,才逼得各派又重新团结起来。唉,只盼经过这次 事后,各派人士能够记取教训,莫再作无谓纷争。” 清虚子点头道:“所以,贫道才建议定期召开大会,消除误会,促进融合。” 玄法大道:“但不知这首次的泰山大会准备得如何了?” 清虚子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了。迟则生变,况魔教无孔不入,若这机密泄露, 让他们前劫狱,就被动了。” 玄法大师微叹道:“当日东海一战,贫僧以为此事便可了解,谁知顾先生竟会 放过此人,令人好生意外。” 清虚子道:“这女魔头当真手段了得。当日她以美色引诱魔教的那些魔头端木 雄、莫易等人,才取得了魔教教主之位。连罗飞、唐英这样的名门子弟,竟也不能 自拨。贫道听闻,她甚至与顾先生也是十分亲密。” 玄法大师摇头道:“顾先生这样的人,又怎会为美色所惑。纵然这云无双再妖 媚百倍,也不足以诱惑顾先生。以老衲猜想,顾先生之所以不杀她,不过是顾先生 目前的功力修为,已不会再染杀气,不会再出手杀人了。顾先生将云无双带走,必 是要以自身的浩然正气,博大胸襟,来感化这女魔头,放下屠刀,弃恶从善。此举 虽对自身危险极大,却正是我佛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伟大胸怀。” 清虚子沉声道:“只不过这女魔头积恶太多,怙恶不训。她既自绝于人,我们 便当替天行道了。若她还在顾先生的别庄,谁又敢到顾先生的别庄去抓她。不过, 玄法大师,顾先生既有此念,我们还是不要让顾先生知道此事为好。顾先生目下还 在少林,一切拜托大师了。” 玄法大师点头道:“这个自然。” 不但他们二人以这两种天地之别的眼光来看待顾长风与云无双,只怕天下人的 心理,也都是与他二人差不多了。 顾长风是侠义道中共奉的圣人,这在二十年前已经为武林所公认了。二十年前, 他还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侠客,却已经以他的正气,侠义,仁厚与绝顶的武功,过 人的才智,无数次消灭各种阴谋,抑止邪恶,维护了武林的安定和正义。令得无数 在辈份和年纪都比他大的名宿们,也对他肃然起敬。 云无双却是魔教教主。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又在群魔环伺中崛起,这 过程就会让人蒙上难言的色彩。更何况,她在攀取教主之位中,在对付中原诸门派 中所表现出来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的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她全身充满了 魔意。 江湖中人以崇敬的心情来仰视顾长风,即使是他的敌人,对他也无可指骂之处。 江湖中人以又畏又恨的口气来谈论云无双,谈论她的武功,权势,杀气,残忍以及 美貌和各种离奇的传说。 他们绝想不到,这样两个各在圣魔极端的人会相守在一起,倾心相爱。 其实他和她还是有许多相同的地方。 他和她都是至情至性之人。 他和她都是大智大慧,聪明绝顶之人。 他和她都是这一代最出色的武功高手,他们对武学上的领悟,武学上的造诣都 在当今武林的巅峰。云无双或许在内力和武学胸襟上比不上顾长风,但她的聪颖和 悟性却更在顾长风之上。 他们对世事,对天道的感悟,都有许多相通之处。顾先生的孤身海外,仍有些 萧瑟;云无双的挥刀天下,却也有一分变易乾坤的侠情。 圣与魔都是一种心灵的境界,一种对生命的不同感受。 但到了至境,圣也罢,魔也罢,世界上任何事物,超越形质之上,都有相通之 处。在到达巅峰时,往往只剩下独自一人,环顾四周,形单影只时,也只有与另一 巅峰之人,才楞以在相同的高度相通。这种高度并非是世俗的地位高低,而是心灵 感悟的层次不同。不管圣与魔,终究殊途而同归。 所以,顾长风与云无双之间的爱,又怎中世间其他人所能了解的。那些江湖中 人,只知道云无双是女魔头,是必须要消灭的。当下,忙忙碌碌地准备泰山屠魔大 会了。 清虚子心中不安,加紧人手看守云无双。云无双盘膝而坐,宛如木雕石刻,连 日来,竟是不言不动,不饮不食。 大铁笼四周钉上木板,装上马车。上千斤的铁笼,十六匹马拉马车,连日不停, 直到泰山。 云无双关在地牢中。明日,就要被绑上封禅台,在天下英雄面前,乱刀分尸, 以祭亡灵,经泄仇恨,以灭魔焰,以消他们心中深藏的恐惧和虚弱。 今夜风雨如晦,明天的天气也大概好不了。这种天气,是杀人的好天气。夜深 了,守卫的各派高手,仍不敢有半点松懈。只有这一夜了,魔教无孔不入,谁也不 知道,这一夜若是有半点不小心,会带来什么祸患。 地牢之外,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更外面,沿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进出 的人,都要手持九大门派特制的令牌,才可通过。 地牢中,三层铁栅,将云无双关在里面,守卫之人,惧于她的威名,也惧于她 的美貌,每个人都离着她远远地。 半夜的时候,牢房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众人寒毛直竖,如临大敌,外面守 卫重重,谁能进来。 来人走到门前,敲门道:“各位师兄,请开门。” 众人松了一口气,武当大弟子沈陆前去打开小门,一看,竟是吕青青,不由地 一怔,道:“青青,你来做什么?” 吕青青举起手中的令牌道:“师兄,请验令牌。” 吕青青的令牌,是一门之长才有的金令牌,想是从她的叔父净虚子处得来的。 沈陆开了门,道:“青青,你来做什么?” 吕青青道:“我来,是要和云无双单独说几句话,师兄,可否行个方便?” 沈陆犹豫道:“师尊有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这女魔头。” 吕青青冷笑道:“难道我会救她不成?”脸色又转为黯然道:“只是他,他要 我代他来说最后的几句话,他来不了,师尊们也不会让他来的。” 沈陆知道她指的是谁,这三个人的情怨纠葛,只怕谁也没他清楚,谁叫这一件 事,他是从头到尾的目击者呢?他点了点头:“好,不过,只能是一会儿。” 今日牢房是由他负责,他低声对其他人说了几句,打开一重铁栅,让吕青青进 去后,又重新关上。他们手中,也只有这第一重的铁栅的钥匙,用以送食物。其他 的钥匙,在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手中,虽如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五个门派了,里面的 五重大锁,少一个人都打不开。吕青青隔着三尺远的铁栅轻叫道:“云姑娘,云教 主!” 云无双睁开眼睛,望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是你?” 吕青青忽然轻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我说得这么轻,你能听到吗?”她的 声音的确很轻,轻到沈陆那些人是听不到的,但他们很信任青青,因为青青是不会 玩花样的人,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是青青对云无双要说的话却很重要。 云无双也不知道青青为什么来,她并不感兴趣,因为她对罗飞,已经没有过去 的那一份感觉了。但她还是微点了点头。 吕青青用极低的声音道:“云姑娘,是罗飞让我来的,他来不了,因为他已经 不是武当弟子了。你与顾先生去了东海以后,他也离开了武当派。他交还了清虚真 人所赐的青龙剑,并要求将他在武当派除名。” 云无双淡淡地道:“这与我何干?” 吕青青仍低声道:“他知道你被困在这儿,他去找顾先生了。” 云无双蓦地睁开眼睛,双目如电,吕青青吓了一跳,云无双急促地道:“叫他 不要去。” 吕青青道:“他是去找顾先生救你!” 云无双怒道:“不必了。”又低声道:“他真是糊涂,你是他的妻子,怎么也 不阻止他。” 吕青青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云无双道:“立刻去阻止他,你告诉他,我已经不怪他了,他应该有他自己的 生活。”她深深地注视吕青青道:“你们两个人,不要再干涉这件事。快离开这里。” 吕青青惊喜地道:“你不怪他?”不禁流泪道:“是我错怪你了,云无双,你 的确不是他们所说的女魔头。” 方未说完,沈陆走过来,打开铁栅,吕青青连忙住口。沈陆道:“吕师妹,你 快走吧!你已经说了不少话了,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正说着,却又有人在敲门。沈陆一惊:“这又是谁呢?”他走过去打开小门, 一眼见到的又是那代表一门之长的金令牌。沈陆打开门,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 人,不禁心生疑惑,道:“你究竟是谁?”话未说完,那人手一扬,一股青色烟雾 喷出,沈陆只觉一阵头晕,只说了声:“你、你是……”就人事不知了。其他的人 也都是未发出声音来就被迷昏了。 吕青青一回头,也吸了一口烟,倒在地上。 那人走入铁栅,仍是隔着两重铁栅,面对云无双,在脸上抹了抹,现出本来面 目,却竟是唐门的掌门人唐英,怪不得他也有金令牌。云无双看了他一眼,道: “是你。”今晚真是热闹,什么人都来了。 唐英道:“我先告诉你一件事,罗飞想要去救你,但被清虚子截下了。” 云无双面无表情道:“截下了也好。你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唐英冷冷地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句话,有人在我洞房花烛之夜,对我 说:‘人生在世,有许多事都是不由得我们自己来做主,造化弄人而已。人生在世, 谁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这个人是不是你。” 云无双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只是一句戏词而已,你又何必记得太清楚?” 唐英激动地道:“这么说,你真的是秀容?” 云无双面无表情道:“金秀容已经死了。” 唐英冷冷地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和我拜堂成亲,在洞房中说话的那一 个人。” 云无双道:“那你想怎么样?” 唐英冷冷地道:“今天我不是来救你的,正相反,我是来杀你的。”说着,取 出一根极细小的毒针道:“这是用唐门毒方制成的无影断魂针,见血封喉,立时而 亡。”手一振,毒针射在云无双的脚边,道:“我不能救你,可我也不能眼看着你 被人乱刀分尸,这根针,可以让你死得有尊严。对我自己来说,你是死在唐门暗器 之下,也可无憾了。”说罢,他转过身去,不让云无双看到他眼中的泪光,心中暗 暗道:“云无双,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他用黑巾蒙上脸,象来时一样,很 快就去了。 十月十日,却是一个好天气,也是杀人的好天气。封禅台上,云无双被缚在十 字形大木架上,身捆千年寒铁。台下群豪齐至,只待时辰一到,就要将云无双乱刀 分尸。 时辰将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正午时分,云无双就要血溅三尺。 日晷一刻刻地移动,终于正午了。五大派掌门站起来,清虚子道:“时辰到— —” 天地间一声霹雳,满山遍野随着那霹雳声同时吹响的号角,出现了无数的人, 身着白衣,就象是那种出丧时的白衣,白衣如雪,满山着孝。 云无双睁开眼,大笑一声,声裂行云,草木惊栗。长笑声中,她挺身用力一振, 只听得一连串巨雷之响,铁链寸断,巨木成屑。云无双已经挣脱了铁链。 没有人不被这惊人的巨变,吓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云无双击碎木架,开的 木架中,出现了一把漆黑的刀。刀身发出夺目的寒光,带着妖异的杀气。 无双刀出现了,在这么样的时候,在这么样的地方,正好出现在云无双的手中。 这当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必然。虽说是刀秉灵性,与主人息息相随。但是这 刀的本身,却只是一块铁而已,它当然不会长了脚走路。云无双威震天下,无双教 中人无处不在,无双刀早就藏入封禅台,云无双早就已恢复功力,待此一击。 今日泰山大会,所有该到的人都到了。包括所有参加过云海山庄一役的人。这 次参加泰山大会的人,远远超过武当之会的人。所以,今日也是无双教倾全教之力, 对各门派发动的一次攻击。 云无双横刀而立,双目似要泌出血来。她并不想这么做,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息。 不是云无双杀气冲天,只是她被那些至死也不愿放过她的人逼得一步步走上绝崖, 濒临无助而作绝望的最后一击。今日一战后,武林中人,无遗类矣! 云无双大喝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喷在刀上,以血祭刀,一招“毁天灭 地”横扫千军。 泰山之顶,封禅台上,刀光剑影,厮杀搏斗。兵器交磕声,喊叫声,喝叱声, 惨叫声;有人悲号,有人狂笑;天昏地暗,血光冲天! 云无双面前,是九大门派掌门在内的江湖顶尖高手三十名,其中,还有原青龙 堂堂主孙浩,江湖名医谷神农等。三十名高手,成三角形排列,后面的人搭在前面 的人的肩后,传送内力,最前排的是少林掌门玄法和武当掌门清虚子。三十名高手 要以合力来对付云无双的魔刀一击。 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呢?或许云无双一刀,砍下三十名高手的人头,又或许在这 三十名高手合力之下,云无双会被击志一片血肉粉碎。当然双方都非庸手,最大的 可能,就是两种可能一起发生,两败俱伤,玉石俱亡。 江湖路,不归途。是否每个江湖人最终的命运都注定了如此。人与人之间,只 能是毁灭性的杀戳。 在杀气最浓的一刻,顾先生终于来了。他看见了每一个人,但是没有人看见他。 每一个人的目光中只看见了对手,看见了杀气,看见了血光。 云无双与清虚子对峙,目光迎着目光,从对方的眼中一直看到心里去,看见了 仇恨,看到的是一片血光,是不共戴天,彼此只能用血来解决。 云无双、出、刀——三十名高手合力出击。 顾先生没有出言,没有阻止。有一些事,就象火药一样,盖得越紧,最后的杀 伤就越大。有一些血,必须要流的。他只作了一件事,他象一只扑火的飞蛾一样, 冲进了杀气的最中心,冲进了杀气的最中心,冲进了云无双和三十名高手中间。 三十名高手合力,劈山倒海;云无双一刀,毁天灭地。三十名高手的掌力,全 部击在顾先生背上;云无双一刀,砍入顾先生前胸。 一刹那间,空气凝固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僵住了,不知所措。看着顾先生 的血喷出来,瞬间浸透全身,渗入大地,众人才猛醒过来。 九大门派掌门抢扑上去,抱住了顾先生。众人围住顾先生,一齐跪倒。玄法大 师垂泪道:“顾先生,您、您这又是何苦呢?” 顾长风苍白的仍上有一丝微笑:“我知道你们的心:血结下的仇恨,必须要用 血来解决。如果真要流血杀戳,就从我开始吧!” 玄法大师嗫嚅道:“可是……” 顾长风仍微笑着,却看到了他们的心里去:“侠道魔道,并不能因此而限定一 个人永远的是与非。不论正派邪派,都有权力争取自己的生存之道。互不相容,互 相歧视与敌对,仇山恨海,只有越积越深。到头来,死伤无数,只会互相毁亡,若 有流血,请从我开始,不管你们对对方有任何的杀意仇恨,都可以把我当作目标, 全数由我承受。”不但正派诸人,听了此言都是悔愧交加,无地自容,连无双教众 人也停手低头无语了。 顾先生轻唤道:“无双——” 众人围住了顾先生,云无双孤零零地站在圈子外,如同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猛听得这一声呼唤,她浑身一震,如触电一样,扑上前去分开众人抱住顾长风,嘶 声道:“长风——” 顾长风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少林,武当掌门的手道:“我与各位,是忘年至 交,可以肝胆相照,性命相托,” 众人想起自己曾有过的私心,皆含愧低头。顾长风继续道:“云无双是我的妻 子,她有过错,我应全部承担,请诸位放过她吧!”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将众人 惊得不知所措。谁会想到,顾先生竟会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云无双为他的妻子呢! 云无双的喉头哽咽住了,她捂住嘴,硬生生地将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咽了下去。 此刻,她不能让顾长风再为她忧心。云无双含笑道:“长风,我答应你,从此再也 没有无双教,我永远都不会再杀一人了。我们回雷霆岛好吗!” 顾长风凝视着她,缓缓道:“不要哭,无双!”云无双一摸自己的脸,竟不知 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自从在黄山的废墟里,云馨正式改名为云无双时,她曾痛哭一场,立下誓言永 不再流泪。不管腥风恶雨,生死关头,甚至是目睹罗飞重伤,爱子夭亡,她也没有 流过泪。她以为,她早已流干了泪,早已没有泪了。可是多年以后的今天,她又重 新有泪了。流泪表示什么?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地狱中出来的行尸走肉。 玄法大师长叹一声:“既然云教主,不、顾夫人答应放弃仇杀,那么,少林答 应,从此不再追究,永绝争斗。” 顾先生点了点头,缓缓地转过目光去,清虚子你下头来不敢看他,道:“武当 答应,不会再去找云无双与无双教寻仇。” 低沉的声音,此起彼落:“丐帮答应” “昆仑答应” “华山也答应”……最后汇成一句:“放弃仇恨,再无杀戳。” 众人低声齐呼这句话,眼睛也都湿润了。武林终于又恢复了和平,可是,为了 验证这和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顾先生的血洒在了封禅台上,永远地洒在了封禅台上。 顾先生已是全身冰冷,目光涣散了。这里有天下最好的神医谷神农在为他止血 疗伤,竭尽全力了。可是尽天下最高明的医生,倾天下最神奇的药物,也已无回天 之力了。眼看顾长风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谷神农站起身来,绝望地 摇了摇头,众人的心都冷了,伏在地上,大声恸哭。 顾长风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可是云无双仍不肯放弃,她紧紧地握住顾长风的手, 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而坚决地道:“长风,我们在雷霆岛上发过誓,你我是生死夫 妻,生同榻,死同穴。你死了,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 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们一起来面对死神,一起来战胜死神。 你能的,你从来都没有败过,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的。” 谷神农一直搭着顾长风的脉博,忽觉脉博已停,云无双却仍对着顾长风痴痴地 说话,不觉毛骨竦然,知道她悲伤过度,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伸手向云无双的脉 上搭来,云无双瞪着他道:“你为什么不继续救长风了?” 谷神农叹道:“顾先生已经仙逝了,顾夫人,你节哀顺变吧!” 云无双摇了摇头道:“你胡说,长风怎么会死呢?我在和他说话,他正在听我 说话,他会活下去的。象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死呢?”她咯咯地笑道:“象他这 样的人,是不会死的。你看,你看,他还有气息呢!” 谷神农摇头道:“顾夫人,你虽以自身内力,延续他已断的生机。你的内力有 限,又能维持多久呢?内力耗尽,你自己也会死的。” 云无双不理他,她抱起顾长风,站起来向外走去,道:“你是个庸医。长风会 醒过来的,我也是个医者,我会用一切办法来救他的。我们要回雷霆岛去,中原没 有我们呆的地方,那儿才是我们的家。长风不会死的,他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云无双飘飘晃晃地抱着顾长风向外走去。没有人敢劝她,也没有人来拦住她。 无双教中人齐声喊道:“教主——”她恍若未闻。丁芷君大叫道:“小姐,你 去哪儿呀!无双教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呀?” 云无双淡淡地道:“无双教从此解散,天下再也没有无双教,也没有云无双这 个人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不过,只要你们能容得别人 活下去,别人总也能容得你们活下去的。” 丁芷君眼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下去,很快就消失在一片白云之中了。丁芷君知道, 不管顾长风是死是活,天下都不会再有云无双这个人了。 海上,一片白帆升起,一个白衣女子,手抱一人,站在船头。一叶孤帆,渐渐 地,渐渐地消失在茫茫海天之中了。 (本书其他人物命运,将在续集《玉手乾坤》中继续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