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原来当时关东一带,绿林道上以万马堂为尊。万马堂的前身原本是白山黑水间 三个各自把持一方的帮派,原本是为了争地界,夺金银,打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 的关系。后来因为金人势盛,迫于形势,不得已联合了起来,更起了个响当当的新 名头唤作关东万马堂,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万匹马,那倒是不打紧的事。 于是乎这三个帮会“尽弃前嫌,携手成欢,同生死,共进退”,各自弃了过去 各自的称号,改称作是万马堂下属的三大分堂,内一外二,从此便成了一家人。不 过话得说明白了,亲兄弟,明算账;虽说这三大分堂名义上同属一门,相互间其实 并没有什么管辖约束的关系,只是如遇外敌之时,相互间按盟约应当伸手援助而已 ──古往今来,众所周知,这等盟友一个没有是决计不行的,但当真要去靠它那也 是万万靠不住的。 骐骥堂是这三大分堂中的外堂之一,该管辽沈一带的马贼,胡子,票匪,乃是 三个帮会中势力最为强大的一个。辽沈一带凡是吃黑道这碗饭的朋友,若还是想把 这碗饭吃的安安稳稳,不想莫名其妙的叫骨头哽死,那就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看许 大马棒的脸色行事为妙。辽东落阵风几个人大体上倒该归成为独行盗一流,但名义 上讲,仍算是万马堂的下属,所以许大马棒称得上是他们的半个顶头上司。 只见那许大马棒貌不惊人,六十上下年纪,憨态满脸,额头上岁月刻下的深纹 清晰可辨,手脚粗大,后裤腰上别了老长一根旱烟袋,一付老实巴交庄稼汉的形貌。 如不是看到辽东落阵风几个人呲着牙以天下间难得一见的丑怪笑容,满口‘许爷, 老人家’的向他陪着十二万分小心加意奉承,实难相信他就是辽沈地界说一不二的 绿林老大。 只听得那赵老大赔笑道,“许爷这话是拿咱们开心呢,就把小人们的眼睛蒙上, 咱们三里外也看得到许爷的大驾。” 许大马棒浓眉一扬,道,“哦?” 赵老大只觉得脊背上寒毛根根竖立,赶紧道,“小人们别的好处倒是没有,可 有的便只是这一颗赤胆忠心,天日可彰。这不,这一回您老人家金口交代下来,让 我们兄弟来此办事。我们兄弟前脚得令,后脚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一路上连酒都 没有敢尽兴喝过一回,决不敢耽误您老人家的半分事情。” 许大马棒冷冷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却不知道了,莫不成你们几个混蛋也是 为了给我办事,才会跟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敬的言先生没大没小, 想去揭人家头上斗笠?” 赵老大和刘老三面面相觑,只觉得脚底下一股寒气缓缓升起,直钻进了心肺之 中,疑声问道,“您老人家言中的言先生莫不成是……那鞭尸……言先生” 许大马棒怒声叱道,“混账东西,天底下哪里还有第二个言先生了?” 刘老三颤声问道,“难道那言先生竟然是,是……”他视线不由自主向面墙而 坐那人望去,那人仍然背对着刘老三,安安静静的并未有任何举止,刘老三两条腿 却不听使唤地抖将了起来,突然间向许大马棒跪了下来,口中不住道,“堂主慈悲, 千万千万拉小人一把,救小人一命。” 许大马棒冷然道,“我在言先生面前可也没有什么说话的身份,你既有惹事端 的手段,想来自然也有当后果的能耐。自己好自为知罢。” 刘老三向前膝行了两步,伸手想去扯许大马棒衣角,却又不敢,口中只是道, “堂主,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小人狗胆包天,小人给堂主一生一世作 牛作马,不,生生世世给堂主作牛作马,只求堂主开恩救小人这一遭,……” 许大马棒面色寒了下来,一抖衣襟,将头向旁边一扭,干脆不去看他。 刘老三晓得许大马棒的脾气,知道再求也是无用,只得慢慢站了起来,面色如 土,冷汗如浆,嘴巴一张一合如金鱼相似,竟然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自赵老大以 下他几个兄弟看得心中极是不忍,可尽管一个个嘴角微微蠕动,欲言又止,到底求 情的话没有敢说将出来。 刘老三惨然回头,面对辽东落阵风余下几人,颤声道,“咱们几人当年结拜时 说的什么话来,今天你们眼看兄弟落到这等地步,就没人替兄弟说句话,拉兄弟一 把………” 辽东落阵风余下那几人闻言,都不自禁微微向后一缩,场面一时间极是难看。 片刻沉寂后,赵老大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兄弟,不是大哥不想帮你,无奈何 今日………咳,你就自己了断了罢,你的家小老母,大哥以后自会替你照应好的。” 刘老三此时早已是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下流,忽然间刘老三似是下 了决心,右手回伸,自自家背后刷的一声抽出长刀,头颈略略向后一仰,倒挽刀把, 向左下一撤刀,回手便即向自己的喉咙抹去。 便在此时,也没见许大马棒有什么动作,腿脚不动,右手咯咯乱响中暴长而出, 五指已抓在了刀背上,刀锋闪闪,离刘老三的喉头已不过三寸光景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