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棒打毒罗汉 火烧青城山 马继善略一踌躇,慨然道:“好!今日事在从权,有得罪处大家莫怪!”众 人纷纷道:“咱们大家同舟共济,哪有什么客气的?”马继善道:“好,既然大 家如此体谅,马回回就不客气了,现在我想要三十个擅长轻功暗器的,不知哪些 朋友愿意出力?”江湖中人,没几个不会使暗器的,但因为各派武功特点不同, 精于轻功的却不太多,好在这一会上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要找出几十个善于 轻功的暗器高手,却不为难。马继善话音刚落,早站出四十几个人来。马继善见 这些人中除了个别几个是年长的之外,都在四十岁以下,笑道:“好啊,江湖上 新人辈出,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比下去了!”转头对灵空道长道:“灵空道兄, 这四十几人,由你带领,稍待听我号令,冲下山去,不要管丐帮弟子,只找手持 弓箭的唐门弟子动手,下手不可丝毫留情。冲出之后,绝不可理会山上之事,径 去山左二十里处埋伏,不得有误。”他一笑道:“唐门仗着喂毒暗器,横行江湖 多年,今天让他们看看,咱们江湖上的众多暗器高手,是不是胜得过他唐家?” 一句话说得群豪群情振奋,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冲下山去一试身手。 灵空道长领命,自带人在一旁候令,马继善转过头来,对凤尾帮帮主司马伯 阳道:“司马帮主,你们凤尾帮人多势众,今日会中,有不少是你的属下吧?” 司马伯阳道:“马老侠笑话了,我们虽然分舵不少,但我没什么本事,对各分舵 的事从不过问,嘿嘿,他们也不大服我。这一次来拜寿,也都是用他们自己的名 义。”马继善笑道:“那是你御下宽容,自然更得帮众爱戴。”一顿又道:“司 马帮主,就请你点起自己的属下我看。”司马伯阳答应一声,转过身来,大声道: “嘿,猴崽子们没听到马老侠的话么?还不快快都给我站出来?”他话音未落, 十几个汉子已飞身而出,站在当地,向司马伯阳躬身行礼。司马伯阳哈哈大笑, 道:“马老侠,我的人就这么多了。” 马继善点点头道:“那也不少了,我再给你们找几个帮手。”指顾之间,又 点出二十余人,道:“司马帮主,就请你带领这些兄弟,等灵空道兄带人冲乱了 敌人阵脚,立刻杀下山去,唐门弟子有灵空道兄带人对付,你们只拣丐帮的下手 便可。记得径向后闯,无论山上出了何事,也不必理会。去山右二十里处埋伏, 我自有用你们处。”司马伯阳笑道:“叫俺出去拼命,正合我意!”哈哈大笑几 声,带人退到一旁去了。 马继善转过头来,眼望毕凌虚道:“老毕,你是这里的地头蛇,现在有一项 重任,非你不能承当。”毕凌虚长笑道:“事由我起,老道士这叫责无旁贷,就 请马老哥吩咐!”马继善道:“等一下灵空道兄和司马帮主冲下山后,就请你命 令所有青城派弟子,让开山口,放攻山的人上来!” 他此言一出,不唯毕凌虚,所有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此刻除已分派出去 的,山上群豪还剩下一百几十人,若任唐门和丐帮的人冲上山来,众寡悬殊,如 何抵挡?毕凌虚道:“马老哥,你是说放他们进来?”马继善道:“不错,老毕, 为救武林一脉,可要你抛下眼前这一片基业了!”俯身去毕凌虚耳边,低语了几 句。毕凌虚拍掌道:“妙计!”面带微笑,退到一旁去了。 马继善分派下三支人马,双目灼灼,盯着玉观音道:“路夫人,说不得也要 辛苦你了!”玉观音淡然道:“自然由你吩咐。”马继善双手一拍,道:“好! 路夫人快人快语!就请你和我一起带领剩下的诸位朋友,跟唐家和丐帮的人周旋 一番!” 当下分派已定,马继善对秦朗四人道:“现在要辛苦你们四个,去观中搬出 所有蒲团,分给先下山去的众位朋友。”冲霄观中香火颇盛,用来打坐和跪拜的 蒲团少说也有七八十个。秦朗四个答应一声,片刻间都搬了出来。灵空道长和司 马伯阳带人上前,一人拿了一个,持在手中,便如一面小小盾牌。司马伯阳大喜 道:“好啊!这一来还怕什么唐家的鬼暗器?” 一切准备定当,马继善一声令下,青城派弟子发一声喊,片刻间拆掉了拦在 山口的障碍,灵空道长振臂大呼,带着四十几人冲下山去。这一干人轻功高妙, 手中又持蒲团,唐门弟子发箭阻挡,众人毫不在意,直冲入阵中,暗器纷纷出手, 尽找手持弓箭的唐门弟子下手,山下顿时一片大乱。司马伯阳见了,大吼一声, 当先下山,也带四十余人,杀入阵中,只找丐帮弟子动手。这两拨人来势凶猛, 山下诸人给攻了个措手不及,唐天与徐坤抢上前来,奋力督战,等他们稳住阵脚, 两起人早趁乱冲出阵去,分向左右,片刻走得不见踪影。 唐天大怒,正要分兵追赶,抬眼时只见玉观音手执拐杖,与马继善一左一右, 带着青城派弟子和上山拜寿的贺客,总有二百人左右,冲下山口。猛然醒悟道: “差一点中了掉虎离山之计!”大呼道:“众人听着,全力攻山,别去理会已经 冲出去的!”唐门众弟子得令,排开阵势,羽箭如飞蝗一般射上山口,玉观音几 人挥舞兵器抵挡,几个功力稍弱的青城弟子,登时中箭倒地。 玉观音大怒,带人硬闯,唐天发了狠劲,咬着牙关,夺了一张硬弓,连珠箭 发,径射玉观音。玉观音挥拐杖一一拨开,却也给逼得一步不能前进。 众人又闯几次,都被唐门弟子的箭雨逼回,此时山上已有二十余人受了箭伤, 玉观音拐杖一摆,众人不再强攻,退上山去。 徐坤喜道:“他们指望能冲下山来,拆了山口的屏障,好啊,咱们正好冲上 山去,那一来他们无险可守,众寡悬殊,还不给咱们一鼓歼灭?”展开身法,当 先向山上便抢,众人大声呼啸,随后杀上山来。 山上诸人既已无险可守,又害怕唐门弓箭厉害,只有向山上节节败退,不一 时早被赶杀到冲霄观前,众人急退入观去,咣当一声,在里面闩上了大门。 冲霄观院墙又高又坚,任你多好的轻功也不能一跃而过,唐天见这院墙固是 挡不住自己和徐坤,但众弟子可难以逾越,当下命人去伐下一株大树,让几个人 抱了撞门。只把大门撞的砰哄山响。有人在里面爬上墙来,向下投掷暗器,唐天 冷笑道:“已成困兽,还想顽抗!”将手一摆,早有十几支箭射上墙去,墙上的 人叫一声“哎呦”,隐在墙后,再不敢露头。唐天又催促加紧撞门,撞了三二十 下,终于砰地一声,撞破了大门。众人大声呼哨,抢入院中。 一进院来,便是一个意外,只见正对面玉皇大殿大门敞开,两侧配殿前也没 一个人影,唐天叫一声“不好!”带人急向后闯,转眼到了第二重殿宇,迎面的 三清殿上三清塑像栩栩如生,却哪里有一个人影?他心中一凛,急喝:“快退出 去!”忽然一阵硝磺味道,四下里投入无数火把,院中多有易燃之物,刹时间烈 焰腾空,烧得满院通红。有几个丐帮弟子躲闪不及,已被四处乱蹿的火苗卷到, 烧得满地翻滚。 唐天大惊,带着众人转身向来路退去,不想来路上早已是一片大火,满眼火 光,哪里闯得过去?原来适才众人退入观中,除留下少数几个作为疑兵,稍做抵 挡,其余的早从观后暗门脱身而出,藏在观外,只等唐天等人攻入院来,立刻放 火烧观。 眼见火势越来越盛,唐天也不及多想,脱下身上长衣,撕成两半,双手挥舞, 鼓起一阵劲风,逼开火势,大喝一声,向火光中硬闯。他冒火突烟,好容易闯出 火场,全身也不知道被烧了多少个燎浆大泡。回头看时,随他一起闯入后殿的三 十几名唐门弟子、一百余名丐帮弟子,竟无一人从火海脱身。只听身后声声惨叫 传来,想是众弟子正一个一个被大火吞没。 他心下骇然,急往回闯,忽听徐坤尖声吼叫,似乎已受了重伤。他飞步向声 音处奔去,只见与他同来的那少女头发披散,如飞向山下奔逃,玉观音挺杖在后 疾追。徐坤栽倒在地,马继善横着杆棒,正向他微微冷笑。 他刚出火窟,惊魂未定,骤见强敌,直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动手?大叫 一声,转身便逃。马继善飞身上前,砰地一棒打在他背上。唐天被一棒打翻,哇 地喷出一口鲜血,不敢停留,夺路向山下便逃。此时他自己落荒逃走,徐坤又被 打倒,一众唐门弟子和丐帮帮众人数虽众,却哪里还有心思恋战,发一声喊,都 向山下狼狈逃窜。这时毕凌虚早带着放火的群豪另从小路赶到,众人同仇敌忾, 大声呼喝,一起追下山来,唐门和丐帮弟子中逃得慢的,都被群豪赶上杀死。 唐天和那少女逃下山来,好容易避开群豪追击,清点人数,唐门弟子只剩了 十三人,丐帮弟子也不过剩下不足二百人,其余的都丧在山上,竟是十停里折了 七八停样子。众人凄凄惶惶,也不敢往大路上走,只拣小路退走。 走了七八里路,忽然前面一声大喝,只见林中杀出一队人来,当先一个道装 打扮,手持长剑,正是崆峒派掌门灵空道长。唐天这时已是惊弓之鸟,不敢接战, 带着众人转身便向右路上来。灵空道长带人在后急追。又奔出七八里路,眼见官 道便在眼前,正自庆幸脱险,猛听前路有人大笑,只见司马伯阳手提大刀,身后 带着几十条好汉,拦住去路。唐天肝胆俱裂,扭头要再觅路逃命,忽然眼前青影 闪动,毕凌虚已带人追到,见他要走,飞身而前,喝道:“唐天,往哪里走?” 一掌有如利斧,向他当头劈下。 唐天无奈,举掌接了一招,口中道:“毕凌虚,你放我一马,我救你一命!” 毕凌虚喝道:“谁又来听你胡说?”呼地又是一掌劈下。唐天硬接了毕凌虚一掌, 转身看时,只见身后玉家母女、马家叔侄、青城派朗月飞星四大弟子如飞赶来, 只要再过片刻,便要将自己团团围住,那时再要脱身,可是势如登天了。他情急 拼命,叫一声:“好啊,你不听我好言相劝,大祸便在眼前!”身形急转,两袖 挥舞,数十件暗器向毕凌虚袭来。 唐天以暗器名震当世,纵是毕凌虚也不敢大意。眼见暗器如雨飞来,退后两 步,将掌中宝剑舞出一团银光,护住全身。唐天发出暗器,原也没指望能伤到毕 凌虚,要的正是他这刻退避。只听唐天一声怪笑,飞身向萧寒月和叶飞扑来。砰 砰两声,萧寒月和叶飞两个直摔出去。唐天脱出重围,几个起落,早去得远了。 这一战虽然青城山被烧成了白地,各门派都有伤亡,但杀得唐门和丐帮大败 亏输。青城山上群情激昂。群雄聚在一处,都说铁杖仙的好处。 马继善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微笑着看了看毕凌虚,又看了看玉观音,道: “老毕,你的青城山也毁了,今后这掌门还做不做?”毕凌虚大笑道:“此刻连 冲霄观都烧成白地,还说什么青城派?从今天以后,就算江湖上没有青城派这个 字号了吧!”秦朗众人大惊,道:“师父,冲霄观毁了,还可以重建,你老怎么 轻易就说这样的话?”毕凌虚摆了摆手,道:“我意已绝。不用多言。” 马继善哈哈大笑,道:“老毕,你看得倒开,不枉了修道这么多年!”毕凌 虚笑道:“老道士枉做黄冠多年,却方外人的身份,与江湖人物一样争名逐利, 全忘了道家清静无为的意旨,嗯,今日火烧青城山,怎知不是老君的点化?”朗 声吟道:“来时本无余,去时亦不欠,今日参破虚名,就此一拍两散!”长笑几 声,双手负后,道:“从今日起,江湖上不唯没有青城派,连毕凌虚的名字也没 有啦!老道士从今日起退出江湖,一心修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