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谋 人丛中这时走出一个青年书生来,只见他青衫布衣,左手端杯水,右手拿支笔, 看上去二十几许的样子,虽不若诸诗梦于可飞那般身形高大、光彩夺人,倒也清秀 挺拔,尤其是他的微笑,叫人顿生一种亲切感来。那青年书生走到近前,半施一礼, 道:“这位姑娘当真反应敏捷,衔接得洽到好处,佩服、佩服。” 夏婵儿目光甫一和这青年书生接触,面上忽觉有些发烧,青年书生依旧保持他 微笑模样,显得十分儒雅。夏婵儿本是囗才犀利之人,此刻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只道:“对不住,一时兴起,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小女子赔罪了!”,那书生道: “哪里,本来就是大家在一起凑凑热闹,今日我等在此聚会,正是以文会友,广交 天下有识之士,不知姑娘有兴趣否,不若一起参加我们的聚会如何?” 夏婵儿正要回答,只听得远处有人高呼她的名字,转身一看,杨泉他们早走到 哪里去了,显然他们对这些文人书生之事避犹不及,全然无兴趣可言,当下歉然笑 道:“我山上的朋友唤我了,怕是不能参加你们呤诗作对的聚会,这个,就此别过 罢!” 那书生微感遗憾道:“希望有缘再见。”夏婵儿丢下一个灿烂的笑脸,转 身而去,走了数步回过头去,见那书生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两人目光一接,均是面 上一红,慌忙各自转过头去。 一口气上行数十级台阶,只见玉珠等人正气喘嘘嘘地边下山边呼唤,一见夏婵 儿,玉珠便道:“哎呀小姐,急死人了,这么一会你跑哪去了?” 夏婵儿嘻嘻笑遂:“没什么,只是方才遇见一群好玩的书呆子,和他们开开玩 笑罢了。”她见杨泉一头汗水的摸样,禁不住笑道:“我才拉下一小截在后面,某 些人就喘气不赢了,实在是缺乏锻炼啊,人家诸诗梦和于可飞爬这点山只怕就象走 平地。”杨泉道:“哈,我哪里有喘气,哈,我只是急嘛,你爹爹教我的轻功还没 使出来那!” 夏婵儿学他样道:“哈,你急什么,又不是自己参加决斗,哈,你厉害,哈, 你还可以再来个二三次,哈,你还可以象燕子一样水上飞……”杨泉一点都不脸红, 调笑道:“是啊,哈,我就是江湖著名的采花大盗肥燕水上飞,哈,怕未?” 接近山顶,云麓宫便进入视线,云麓宫位于麓山之巅,周围绿树掩映,平时为 清净清修所在, 这云麓宫建于明宪宗成化十四年,吉简王朱见浚就藩于长沙时, 建筑取宫殿形制。 登上台阶,只见道观前的广场上搭了一个临时的四尺高的竹台,凝神细瞧,除 了台周插了些个竹竿子外,还在竹竿间纵横交错地拉起一些粗线还是铁丝,感觉上 倒不甚象是个比武的擂台,夏婵儿心中甚为奇怪,这个诸诗梦和于可飞不是前夜才 决定决斗的么,怎地有人搭起这个竹台来如此之快? 未及细想,周顺巳领着他们绕到竹台右侧,只见这边地势颇高,草坡上居高临 下地搭了一些竹棚,每个竹棚之外还笼了层纱帘,这样里面的人可以看得见外面, 外面的入却看不清里面,显是为观看竹台上的决斗方便。夏婵儿心底不知怎地涌起 些许不安的感觉,难道诸诗梦和于可飞的决斗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正惊疑猜测间,周顺巳领着他们绕开人群,从后面穿进了一间竹棚,这棚内放 了两张宽松的太师椅,中间桌上一应俱全地摆放着鲜果茶水,由于地势颇高,从棚 内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竹台的全貌。杨泉打个哈哈,拍拍周顺的肩膀道:“不错不 错,这个位置选得不错,花了多少银子?”周顺受宠若惊地答道:“没花多少,才 十两纹银。” 杨泉一巴掌拍到周顺的脑门上,假装生气道:“你个小化孙子,还说没花多少, 什么叫才花了十两纹银,你知道韭莱多少钱一斤么?十两纹银买韭莱可以堆你一屋 子,吃蠢你!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转而对夏婵儿道:“你们先坐下休息片刻, 我去瞧瞧诸诗梦和于可飞俩小子来了没有,嘿嘿,精彩的决斗大概要开始了罢。” 不等夏婵儿回答,便拉着周顺便出了竹棚。夏婵儿仔纽细打量这竹棚搭,只见一些 竹杆的连接处都有打磨的痕迹,有些间隔的地方还刷了些石灰,用手摸去俱已干透, 虽说是临时搭建,但也绝非一二天内做得成,她拉过玉珠悄悄问道:“你有觉着什 么地方不对劲么?” 玉珠省起早上出门的事,一拍大腿道:“啊!奴婢忘记告诉小姐了!”当下把 看见周顺和杨泉对眼神那回事说了出来,夏婵儿道:“你这丫头怎不早些说,他们 自然是有事瞒我,对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才知道的诸诗梦于可飞决斗的事?”玉 珠垂下首去道:“是杨少爷一早跑来叫醒奴婢,然后告诉那些儿个事的。”夏婵儿 又问道:“你不是说若站到街心去,保证两边来往的路人都在说这个诸诗梦于可飞 决斗的事儿,这是你自个听来的还是那个死猪头告诉你的?” 玉珠嗫懦道:“是…是…都是杨少爷说的,但是,杨少爷他对小姐一向很好啊, 不会有什么不对吧?” 夏婵儿哼了一声道:“借他十个胆也不敢!”玉珠心里认为杨泉必是对夏婵儿 有意,在故意制造甚么讨小姐的欢心,只是尚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夏婵儿 又道:“我老觉得这个死猪头今天怪怪的,穿着打扮得怪怪的,讲话也怪怪的,连 适才坐的那个渔船也怪怪的,你到外头去转转,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没有。” 玉珠笑道:“嘻嘻,要是打听到消息的话,等下是先看杨少爷的好戏呢,还是 先看诸少爷和于少爷的好戏?”夏婵儿作势欲打,玉珠吐舌做了个鬼睑忙转身出了 竹棚。 夏婵儿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无聊至极,望着竹台外面开始乱想,天下没有 哪个男人比死猪和烂鱼更讨厌,有点本事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什么屁大小事都要闹 得天翻地覆的,惟恐天下不乱,等下比武决斗之时叫玉珠他们悄悄弄跨一根台柱子 就好,让他们两个一起摔下去绊个半死,或者,等他们现宝比到一半,点几个二踢 脚之类的鞭炮扔上去,最好吓得他们尿裤子!再一想,那诸诗梦和于可飞都是死要 面子之人,须搞得他们没面子,要不在他们决斗之时,扔一把铜钱上去,然后高喊 个一声:台上的猴戏耍得好,再耍上一段要不要!哈哈,不过这招忒损了些。要不, 等下那个死猪和烂鱼决出了胜负后,本小姐亲自跑上去宣布二个笨蛋谁都不喜欢, 可是不行,万一他们不承认是因本小姐而决斗,那岂非丢脸丢死! 夏婵儿这般不着边际乱想半天,都是些幼稚可笑的办法,竟没一个切实能用。 眼见得外头人越围越多,而隔壁那些看台大概也是坐满了人,不时有粗声细语传来, 夏婵儿一人坐在那里甚是无味,一时郁闷,忽然想起适才白鹤泉遇到的那个青年书 生,不知怎地,竟是有点喜欢那人微笑的样子,可惜的是,既不知他名字也不知此 人住在何处,当时若是问他一声他们是聚什么会就好了。 只听得背后门帘“嗒” 的一响, 夏婵儿欠过身来回头一瞧,只见玉珠埋首而进,当下气道:“你这死丫 头,出去打听个消息要这么久,是不是跑到哪里玩去了,干么还低着头,地上有钱 捡钱怎地?”玉珠低低应了一声,依然不敢抬头,却向门边一靠,垂手不语。棚帘 一挑,进来一人, 夏婵儿一见此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来人一身员外装,青绸缎带,一脸威严,正是夏婵儿的爹爹夏松林。夏婵儿慌 忙站起身来唤了声爹,心中七上八下,脑子瞬间弯了无数个弯,暗道:爹怎么来了, 他来干吗?只见她爹爹一改平日对自己的严肃,呵呵一笑,亲切地道:“婵儿,坐 下再说,坐下再说嘛。” 夏婵儿幼时本来单名一个婵字,只因爹爹老是唤她作婵儿,有时在外边玩耍, 找不到她人,夏爷便会大声唤婵儿这名字,叫得顺了,外人也跟着这么叫,所以夏 爷干脆给她改名叫夏婵儿。父女两人刚坐下,只听外面一阵喧哗,朝外看去,竹台 上已然有人,被她唤作死猪和烂鱼的诸诗梦于和可飞已然各自上了台的一角,可气 的是居然还搬张凳子坐得人模狗样的在那里,有一人走到台口对外连连抱拳,竟然 是那猪头杨泉! 夏婵儿大吃一惊,朝她爹爹望去,只见夏松林轻捻胡须,一副悠闲的样子,再 看竹台之下,人群中竟唤起诸诗梦于可飞的名字来,声音越来越大,显得狂热巳极, 若非四周都有云麓宫的道士挡着,怕早有人冲上台去。 杨泉站在台囗双手放肆往 下挥,下面才慢慢平静下来,他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各位邻居街坊、各位小 姐、大嫂、各位江湖儿郎,今天可是咱长沙府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夏府夏松林大 爷为爱女夏婵儿小姐在此开台设擂,寻找东床佳婿,……” 夏婵儿听到此处,感觉脑袋嗡地一声,杨泉后面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 此刻她已明白,原来今天上午所有的一切是早有安排,早有预谋!而这个幕后的主 使人物就她爹爹夏松林,长沙府能让杨泉往东他不敢往西的人物,除了爹爹外更有 何人?自己真是笨,竞然一点都未曾怀疑到这上去,这场比武想必的是爹爹早安排 好了的。夏婵儿转过头来低声道:“爹,您为何要这么做?婵儿实在不喜欢诸诗梦 和于可飞。”夏爷老脸蓦地一沉道:“胡闹!”转头对一直在后面角落里站的玉珠 一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了,你且回渡口那船上等着罢。”见玉珠出得门去,回过 头来又道:“以前你东家嫌他丑,西家嫌他俗,爹爹也不知替你推了多少,这回, 论家世、论武功、论人品论见识,人家诸公子、于公子哪一个不是上上之选?他们 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好好看看台下那些人,可都是冲着他俩名声而来!婵儿, 你年岁已不小了,不要再使小性子啦,爹都是为了你好。” 夏婵儿眼泪扑漱漱地流下来,道:“反正女儿不喜欢那个死猪和烂鱼,如要嫁 给这两个的任何一个,女儿不如出家算了!”夏松林听她把诸诗梦于可飞叫作死猪 和烂鱼,一时鼻子都气歪了,道:“你敢!枉我都白教你这些年!” 夏婵儿咬咬牙道:“不嫁就是不嫁,反正这两个家伙女儿是死也不嫁!”夏松 林火往上涌,举手欲打,夏婵儿把头一仰,夏老爷终是打不去,恨声道:“你这丫 头,从小就不该惯坏你。这次也是你娘的意思,嫁不嫁由不得你,况且,今日个长 沙府里的名流俱都来了,你想把夏家的脸丢尽么?” 夏婵儿道:“我不管,反正女儿不喜欢这两个家伙,不想看他们在这里耍猴戏, 女儿走了!”说毕站起身形欲走,夏爷一拍桌子,怒极道:“你敢!”他伸出一指 作势欲点夏婵儿的穴道,其实夏婵儿并不知她爹爹亦有苦衷,诸家于家皆可说是本 府豪门、武林世家,无论哪一家都开罪不起。前些日子,二家同时前来提亲,叫夏 爷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诸诗梦于可飞均为人中之龙,无论哪一个都是上上之选,忧 的是不论同意哪一家,都有可能得罪另一家,所以他安排杨泉暗中挑起这场决斗, 这些事情无人知晓,而一旦公开用武林规矩决出胜负,两家就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意 见,况且,如有其他青年才俊要上台挑战诸诗梦或于可飞也不是不可,夏爷见识过 诸于两人出手,他自己也算个行家,估摸在长沙府这地界上能在他俩面前走上三合 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夏婵儿见爹爹竟要封自己穴道,气得哭了,她知道自己在 爹爹手底下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只听那杨泉站在台上继续喊道:“今天我们两位 台主分别是咱们长沙府响当当的青年俊杰玉箫诸诗梦和愁剑于可飞,凡条件相当又 未婚配的各路豪杰,只要对夏小姐有意,皆可上来挑战两位楼主……” 那诸于二人还站起来向台下挥手致意。夏婵儿火往上冒,一伸手从桌上拿起个 青桔,猛地撩开纱帘照着台上犹在叽叽呱呱说话的杨泉面门甩去,夏爷大吃一惊, 要知道杨泉绝对躲不过这迎面之灾,非受伤不可,不及细想,抓过一个橘子照前掷 去,那杨泉正在台上说得热闹,蓦地一抬头发现眼前飞来一物,禁不住“啊”地一 声,夏婵儿那枚橘子眼见得要砸中他面门,只听篷地一下,夏爷的橘子后发先止, 堪堪蹭着前面那枚侧边,两个橘子同时改变了方向从杨泉面门前擦身而过,吓得他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只是那两个橘子分开之后一个奔台左的诸诗梦砸去,一个奔 台右的于可飞砸去,诸诗梦坐在那里猝不及防,好在他是暗器专家,听见风声急忙 低头,不过依然晚得一步,那橘子挨着头皮而去,刚买的一顶帽子被打落滚出去好 远,显得及为狼狈。比起诸诗梦来于可飞就背得多了,他听见杨泉啊了一声不知何 事,一转头发现一物飞来,慌乱中急忙往边上一靠,哪知不靠还罢了,这一靠正与 那橘子撞个正着,嘭地一声,右边脸颊顿时红肿成一团,一张俊脸只剩下半张,而 且剩下那半张也是牵扯得变了形。 这一下变故实在突兀,台上台下一片愕然,几 乎无人知道那两枚橘子从何而来,杨泉一脸的苦笑,只有他知道,这种事情惟有他 那宝贝表妹夏婵儿才干得出来,只是他想不明白,夏婵儿什么时候学会了扔这种会 拐弯的橘子暗器。夏爷恼怒异常,指着夏婵儿鼻子道:“你给我乖乖的坐下,再生 事端,爹绝对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夏婵儿哼了一声坐下来,口里嘟哝个死猪烂鱼不停,心中兀自盘算着如何摆脱 眼前窘境。可是,眼下能听自己使唤的玉珠已被爹支得回渡囗去了,那个猪头杨泉 更不可信,居然合着爹爹一起来骗我,而且一点口风都不露,以后非和他绝交不可。 茫然四顾,突地发现此刻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那厢台上诸诗梦整理好衣冠,见于可飞兀自肿了半边脸,吃亏比自己大得多, 心底甚是高兴,暗道:姓于的这小子什么事情都喜欢和我争,哈哈,难得今天当众 出丑,这下可将他比下去了,等下即使不能取胜只打成平手,夏小姐也必不喜欢于 他。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也够狼狈,适才头发散开,也是一副鬼相样子。 于可飞平时对自己的容颜最为自负,每次出门都要再三照一下镜子,不允许乱 了一根头发,此刻脸上肿了半边,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恨恨地道:等下若是知道 是谁干的,非要把他煽成熊猫脸不可!他若是知道此为夏小姐亲赐,只怕会讶异得 口里塞得下一个西瓜去。 杨泉害怕再有橘子飞来,这次是否会打到自己真的难说,他战战兢兢站在台口 喊道:“下面有没有人愿意向两位台主挑战?如果没有,就请两位台主为大家展示 精彩技艺,好让我等大开眼界……” 忽听台下一阵喧闹,有人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让开,让开!” 夏婵儿 抬泪眼看去,只见人群后面一阵骚动,涌进一群人,这些人齐心合力气,撕开道士 们拦的圈子,一个个用各式各样可笑的姿势爬上台去。定眼一看,竟是十分的相识, 就是适才在白鹤泉遇到的那群书生!这些人有的腋下夹了纸,有的抱一捆笔,有的 还搬了桌椅提了桶子,口里喊着:“翻哒!翻哒!各位乡亲当心被墨水搞脏哒,搞 脏了衣服可不管!” 夏婵儿约莫数了一下,上得台去的书生有四五十人,下面还 被拦了数十人。 杨泉懵了,一下被挤到人群中去,只得叫道:“哎!你们这么多人上来要干吗? 挑战台主也得一个个来……”有人大声回道:“什么台主,我们才是台主呢!岂有 此理,你是哪座庙的,占了我们的地方还不许我们上来?!”夏爷霍地站起身来, 他不知道怎会出现这种意外。 正吵闹得不可开交,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声道:“无量佛!诸位请稍安勿燥。” 这声音穿过人丛的喧闹,字字落入每个人的耳朵,夏爷一听,便知是云麓宫的主持 流云道长到了,这地方有如此深厚内力之人,舍流云不作他想。 声到人到,只见一个灰衣道士从看台上纵身一跃,施施然落到台上,他身材不 高,可是往台角一站一副渊停岳峙的气度,夏爷心中暗赞,不愧是一派宗师,气度 到底不一样。暗道:有流云道长出面,还怕这些须小乱子么。 一见有主事之人出面,众书生立马舍了杨泉而围住流云道长,这个拉衣袖,那 个拽袍角、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流云道长顿时一个头变作二个大,说道:“你们能 不能不一齐说,叫贫道听哪一个好?” 这书生的劣性就是喜欢没事找人埋论,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容错过,个个奋勇 争先,高举双手道:“我、我、我……”流云猛一跺脚,忍不住吼道:“住口!” 他这一声动了真气,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众书生被他这一声吼吓得肝胆皆破,,顿 时住了囗,一个个呆若木鸡地定在那里,连台下看热闹的也顿时安静下来,良久, 众人才缓过劲来。 这时从众书生中走出一年青人来朝流云道长一抱拳道:“请问 道长可是主事之人?”流云还施一礼道:“不敢当。”夏婵儿一见之下认出这人正 是白鹤泉边呤诗的那青年书生。心头顿时突突跳起来。那青年书生对着流云问道: “请教道长,今天可是八月十五,此处可是云麓宫?”流云道:“正是。”那书生 双手一摊,道:“这就奇了,今天是我等各地文人难得的相聚小会之期,在此借贵 处之台不为别的,只想呤诗作对画画罢了,怎么贵观竟不知道么?”杨泉这时忽然 插话道:“对不住,但我们这设台比武可是提前三天就向云麓观预定的,这个道长 应该知道罢?”流云点点头道:“不错。”那书生哼了一声,道:“才提前三天而 已,我等为今日之会早已足足提前了三个月!”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 信封递给流云道:“这是小可作代表于三月前和贵处鉴下的协议,定于八月十五, 也就是今日,在此地搭台赛诗斗才,引吭一醉。” 流云接过打开一看,果然如此,这协议盖正是观中的火印,而且还有一张收了 人家三百两银子的建台搭棚费,经办人是自己的师弟流风,流云一皱眉道:“这事 经办的敝师弟,请容贫道先核实一下,再作交侍。”他一边吩咐人火速去找流云, 一边对众书生道:“原来诸位都是三湘各地的才子,失敬,失敬!” 一个湘乡口音的书生搭话道:“恩鸭不是才子,因为恩鸭还没有找到佳人。” (湘乡语中“我”的发音同“恩鸭”)众书生才安静得片刻,顿时又热闹起来,另 一人道:“哈哈,林兄你怎地会没有佳人?错矣错矣,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 自有黄金屋,林兄你家中藏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颜如玉不是佳人是甚么?”又 一人插进来道:“陈兄你这个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林兄藏书八百虽是不假,却真没 有佳人的!”先前那人问道:“那是为何?”后一人嘻嘻一笑,答道:“因为他的 书全部是佛经来着。”那个被叫作林兄的人做出一脸苦相道:“莫拿小弟开玩笑, 小弟脸皮忒薄,会哭的来。”忽又有一人插话进来道:“谁说佛经里就没有颜如玉 了,那花和尚一说从哪里来?”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在台上瞎侃,台下都是看热闹 的人,对这群书生胡闹觉得新鲜有趣,反把诸诗梦于可飞忘到一边去了。 台上书 生们唱着主角,台下早有人把流风道士唤来,流风一看那纸协议,额头顿时冒出冷 汗来。三个月前他的确经办过这事,可是时间长自己竟然忘得一干二净。流云道长 再回台上,只见那群书生有的已摆开桌椅铺上宣纸,正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只 苦了那杨泉想要阻拦,却被几个书生拉住了讲理道,不管是讲理道还是讲歪理,杨 泉哪是这群书生的对手,稍一反驳对方便招来劈头盖脑的圣人曰古人云的教训,一 张胖脸早已急得泌满汗水。诸诗梦和于可飞铁青了脸站在边上,本想先不理会这群 人,未曾想这群书生偏不放过他们,诸诗梦这边有人道:“诸兄,你的玉箫很漂亮, 怎地从未见你吹过,可否借来看看?”另一人道:“看、看、看,什么都想看,人 家吃饭的家伙随便看得么!” 于可飞那边更热闹,有人道:“于弟,你最近似乎脸色不好,要不要小弟给你 请个乡下土郎中给你抓副药,保管有效?”另一人道:“还好人家于弟是男人,若 是女子你难道叫他于妹不成?那岂不是骂人家愚昧……” 显然对于诸诗梦于可飞这样的名流,书生们也是并不陌生。流云道长脑袋又大 了一圈,忙道:“诸位且听我言。”众书生在那里正乎也得兴起,哪里收手得住, 流云道长的讲话有一半没有听见,听见的那一半人中亦有一半收不住囗,流云道长 只得猛一跺脚,正待先前那般大吼一声,哪知那些书生个个都机灵得紧,立马全闭 上口,一个个双手捂了耳朵,或蹲或站,均保持了先前讲话的姿态,摆出一副待流 云道长吼完便接着说活的架势。流云忍俊道:“你们到底谁说话啊,能不能先派个 代表,这么多人站在台上,台跨了怎么办?”那群书生推搡好一阵,一个年长一点 的书生忍不住怒道:“你们这样乱嘈嘈的,成何体统,莫教人贻笑大方。”这人大 概有点威望,其余书生顿时停止喧闹,一个个摆出一副斯文清高状来,最后将先前 与流云对话的那青年书生推将出来,一致道:“小石,还是你来。” 夏婵儿在看台上瞧得真真的,只觉得这些书生旁若无人地插科打浑甚是有意思, 比起那一天到晚装模作样、故作高雅的诸诗梦和于可飞来,委实可爱得多,真不知 爹爹是如何想的。她心中此刻惟一的希望就是这些书生就这样闹下去,最好闹得比 武取消,马上散场。 那被唤作小石的青年书生对流云一抱拳道:“想必道长已经 核实过了?”流云一脸歉意道:“不错,都是敝观安排疏忽,没有布置妥贴,请各 位原谅则个,各位的损失,敝派一定尽力弥补。” 流云道长这么说的意思本来是对两边同时而言的,他想先表示一下歉意再和双 方协商一下看用什么办法来解决,但是他的面朝向是对着那青年书生说的,立马台 下一人叫道:“世道黑啊!为什么要弥补我们的损失,是想赶我们回去么?我们提 前了三个月预定难道竟不如有钱有势人家提前三天么!?”另一人拉了前一人衣袖 道:“闭嘴!石兄在上头,你让他说嘛。”前一人生气道:“干吗,我又没骂人, 说说道理还不成么?” 流云道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论武功,他也算得上是顶尖高手,可和这些书生 对起口来却差得太远,被人抓了语病,教人以为他向那书生赔罪就是为诸于二人的 比斗腾出场子来,连忙解释:“贫道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台上的青年书生正待开囗,先前台下那人又道:“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被我们一说觉得不好意思马上又改变立场,这次是想叫他们走了罢?”他边 上的声音又道:“你帮谁呢,少说二句成不成?”前一人生气道:“我才说了一句 而已,你却要我少说两句,请问我即使一句都不说,还有一句从何少起?”两人正 要抬扛,只听啪啪二声,就觉脑门暴疼,各挨了一记板尺,手持板尺的正是那年长 的书生,两人同时惊呼:“老师,今天你怎地还带了板尺?”那老师压低声音骂道 :“两个现世宝,早知道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夏婵儿若是事不关己,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说不定会跑到台上去跟着一起胡闹 一通,难怪先前那书生说希望她参加他们的聚会,原来就是指这个,做这种事情是 最合她的心意。只是她此际她只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她真心希望那个死猪头 杨泉不能从那些书生那里讨得好去,将这场比武彻底搞砸,自己便好腾出时间来说 服爹爹或再想对策。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