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之间,高磐和江月寒已经在瓦剌大营之中潜伏了一个 多月。在这一个多月之中,高磐每日作为喜宁的贴身护卫,时刻不离喜宁的左右, 江月寒也依旧一如既往地在喜宁身边为其抚琴、供其消遣,二人一内一外,随时都 在准备着下手将喜宁擒获,可却一直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机会。眼看天气在不知不觉 中渐渐转暖,正是冬去春来的大好时节,可是高磐和江月寒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而变 得开朗,反而变得更加焦急忧虑了。 这一日,喜宁忽然清晨便匆匆动身,随着铁龙外出而去,高磐作为喜宁的贴身 护卫,自然也随同而去,这一去便是一日,直到晚上才返回营中。高磐刚刚回到自 己的营帐,江月寒便迫不及待地迎上来,轻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高磐满脸都是沉重之色,掀开帐帘,看看外面并无跟踪之人,才转身进帐,吹 灭了桌上的灯火,在江月寒耳边轻轻道:“喜宁今天去了瓦剌太师也先的大营,可 能又向也先献上了什么进取的计策,也先居然大为高兴,特准他去拜见被押在也先 处的皇上,皇上不知为何,竟然又赐给了他一件黄袍,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江月寒静静地思索着,缓缓道:“这大概又是喜宁的阴谋,他忽然有此一番举 动,必定有他自己的算计,咱们该打探一下他的用意。”微微一顿,忽然又缓缓摇 头道:“可是这终究也不是当务之急。” 高磐叹了口气,道:“不错,咱们现在还根本找不到擒获他的机会,纵然能够 猜度出他的用意,又有什么用?” 江月寒点头道:“的确如此。原本我以为咱们两人都已潜伏在喜宁身边,应该 有很多下手的机会,可是没想到这大营之中的防卫竟是如此严密,咱们若是想将喜 宁杀死,自然时刻都可以动手,但若是想将他活着带出大营,简直难于登天。”说 着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层层迭迭的营帐,满怀忧虑地道:“咱们所处之处正好在 大营的中间,即便咱们能将喜宁擒获,也根本无法闯出这重重包围。如果咱们蛮干 的话,就算咱们能够拼尽全力闯出去,恐怕也无法将喜宁活着带走。” 高磐缓步走到江月寒的身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看来我小看了铁龙。我 原以为他已对我完全信任,没想到他在暗中还对我保持着相当的警惕,正是因为如 此,咱们才一直找不到动手的机会。”忽然冷冷一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他这 么做,便如同将我们逼上了一条绝路,逼得我们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江月寒一时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你指的是……” “直接对铁龙下手!”高磐坚定地道:“我曾经与铁龙交手,知道他的功夫并 不在我之下,正因为如此,他才并不害怕我对他下手偷袭。但是他毕竟还疏忽了一 点:他到现在可能都没有看出来,你居然也身怀武功!” 江月寒眼睛一亮,接口道:“铁龙一向刚愎自用,他似乎只把你一个人当作对 手,并没有对我太过注意。如果你能缠住他,令他无暇分心,我再出其不意地以金 针向他偷袭,他未必能闪躲得开!” 高磐微笑道:“正是如此。咱们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击杀,军营之中 必定大乱,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杀出重围了。” 江月寒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高兴地道:“事不宜迟,咱们明天早晨就动手 吧。”忽然迟疑了一下,道:“可是这么做,你就必须要冒着危险,与铁龙硬碰硬 地交手……” 高磐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反正我这次前来,本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生 死之事,我早已置之度外,只要能将喜宁擒获,我纵然死在铁龙手里,也没什么关 系。”稍稍一顿,转头看着身边的江月寒,缓缓道:“明天若是偷袭不成,我便拼 尽全力缠住他,你就趁着这个机会,赶快逃出这瓦剌军营吧。” 江月寒不由得怔了一下:“逃?往哪里逃?” “当然是逃回京城了。”高磐思索着,缓缓道:“明日之事,成败在此一举, 不管偷袭成功与否,你我的身份都会立即暴露,再也无法在瓦剌军中潜伏。所以一 旦行动失败,你必须要返回京城,这样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至少还能为朝廷带回 一些有用的情报。”沉思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再者,我也不愿 你死。” 江月寒静静地听着高磐的话,忽然凄然一笑,道:“你以为你死了,我自己一 个人能活得下去么?” 高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月寒居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间不由得愣在 了那里,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江月寒眼中闪着淡淡的泪光,用极轻极柔的声音 缓缓道:“从今天算起,你来到瓦剌大营中也已有了三十三个日子,可这三十三天 里,我过得却比在你没来之前的那三十三天里幸福了千万倍。我不会再寝食难安、 寂寞孤独,因为我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照顾我。现在的我,已经再也 离不开你。” 高磐心中剧震。他抬头看着江月寒那双美丽的眼睛,第一次发现目光中流动着 无限的似水柔情。江月寒痴痴地望着眼前的高磐,忽然似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 绪,猛地扑上前去,紧紧地拥着高磐,颤声道:“这么多天来我们一直同宿一室, 在我的心里,我早已是你的人。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一句话未说完, 眼泪已不由得纷纷滚落。 听着江月寒的话,高磐只觉心中一股暖流涌起,不由得猛然搂紧了怀中的江月 寒那柔弱的身子,朗声道:“不错,你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搂着江月寒缓步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座座瓦剌军营,一字字缓慢而坚定 地道:“从此以后,咱们是生是死,都永远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当东方的天空刚刚浮出几缕朦胧的晨光,高磐和江月寒已缓步从 毡帐中走出,一如往常地平静地向前行去,唯一一点与往常略有不同的,便是二人 的神情在平静之中,又隐隐多了一份无比的坚定。 喜宁的营帐原本在大营的右面,可今天高磐与江月寒走出了毡帐,却反而改向 左行,片刻时间便到了铁龙的元帅大帐之外。望着面前那座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 元帅大帐,高磐不由得停下了步子,向身后的江月寒投去关切的一眼;江月寒微微 一笑,走上前来,轻轻拉住了高磐的手。握着江月寒那纤细的手掌,高磐的心中只 觉一时激情勃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往不胜的豪气,忽然挽起江月寒的手,大步 向元帅营帐走去。 元帅大帐的帐门前站立着十二名刀枪齐备的卫士,此时见高磐大步前来,突然 同时向前一步,长枪一举,将高磐和江月寒的去路拦住。为首一人厉声喝道:“站 住!你要干什么?” 高磐停住脚步,淡淡道:“我找铁龙元帅有要事相告。” 为首的那名卫士叱道:“你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此时天色未明,铁龙元帅正 在休息,怎能见你!赶快回去!若要见铁龙元帅,两个时辰以后再来!” 高磐听着这名卫士的喝叱,也毫不气恼,只是微微一笑,忽然扬声道:“铁龙 元帅,在下高磐此刻前来有要事相告。若是元帅以为自己的休息重于我的来访,那 便请元帅安心休息,在下告退。”话音朗朗,在晨光中缓缓回荡着,虽然声音不大, 一字一句却显得无比清晰,显然高磐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已暗运内力,在铁龙面前 显露了一手“千里传音”的功夫。 为首的那名卫士见高磐居然对他的警告毫不理睬,不由得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放肆!”举手一挥,十二名卫士手中的长枪一轮,刹那间布成了一个极其诡异 的阵势,眼看十二柄长枪便要向着高磐的浑身上下猛刺而来! 可就在这时,元帅大帐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住手。” 十二名卫士浑身一震,已刺出一半的长枪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那个冰冷的声 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让他们进来。” 听到了这一声号令,十二名卫士立刻收枪肃立,给高磐和江月寒让出了一条路。 高磐淡淡一笑,回首满怀欣喜地向江月寒看了一眼,拉起了她的手,大步向元帅帐 中走去。此刻他表面上虽然依旧平静如常,但内心中却已不由得踏实了许多,因为 他知道他的计划已经开始顺利地执行,这第一道难关他们已成功地度过。 元帅大帐的帐门前挡着厚厚的毛毡,高磐走到帐门前,抬手掀开毛毡,拉着江 月寒缓步走入帐中。此刻已是凌晨,虽然淡黑色的晨雾还在空中轻轻浮动着,但微 弱的晨光从窗中洒入,却足以将帐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在淡淡的晨光 下,铁龙正背着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似乎已陷入在深深的沉思之中。 高磐和江月寒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一言不发地静静站立着。许久,铁龙终于长 长叹了口气,淡淡道:“你来了。” 高磐不动声色,平静地点头道:“是,我来了。” 铁龙冷冷道:“你不该来。这本不是我听取属下禀报事务的时间。” 高磐道:“有些事务,的确不该在这个时候禀报,但还有些事务,若不一经发 现立即禀报,恐怕就太迟了。” 铁龙缓缓转身,两道冰冷的目光自他那沉重的铁盔中射出,直盯在高磐的脸上, 冷冷道:“噢?会是些什么样的事务?” “关于喜宁的事。”高磐缓缓道;顿了一顿,又一字一句地道:“关于喜宁谋 反的事。” 铁龙的目光闪动着:“说来听听。” 高磐转身将身后的江月寒拉上前来,自己则退了一步,淡淡道:“这件事情是 我的妻子首先发觉的,由她来禀报,可能会说得更清楚一些。” 铁龙那冰冷的目光长时间地凝固在高磐的身上,许久才缓缓转向江月寒,似乎 有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的浑身上下,冷冷道:“那好。你说吧,你究竟发现了些 什么?” 江月寒低低地垂着头,似乎不敢正视铁龙那寒气逼人的目光,声音微弱地道: “昨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到喜宁的营帐中去为他弹琴,可我刚刚抱着琴走到他的 帐门口,就……” 铁龙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打断了江月寒的话,喝道:“抬起头来,把声音放高 一点!” 江月寒吓得浑身一抖,眼泪似乎都已含在眼圈中几欲滴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副情形,铁龙更加不悦,忽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道:“抬起头来!” 江月寒咬着嘴唇,竭力忍着马上便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来。 可就在她的头缓缓抬起、目光与铁龙那冰冷的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间,她眼中那柔弱 惧怕的神情突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令人心神俱寒的杀意!在这股杀意 之下的铁龙神情骤然改变,厉声喝道:“你!……” 话未出口,江月寒的双手已骤然抬起,一对纤纤玉手上,此刻竟赫然套着一副 鹿皮手套!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同时一勾一弹,两道寒光刹那间闪现空中,宛如闪 电般飞射向铁龙的双目!江月寒的这两枚独门暗器“寒月针”是以北海寒铁加上纯 银打造而成,虽然细小却锋利无比,而且针尖上还淬着三刻之内取人性命的寒毒, 以此银针在此时突如其来地偷袭铁龙,专门取他浑身上下唯一没有铁甲保护的双目, 简直是令铁龙避无可避! 空中银光一闪,眼看那两枚银针已经不偏不倚地插进了铁龙的双目之中!见此 情景,江月寒不由得喜出望外,双手一翻,两把匕首自腕底翻出,便要冲上前去趁 势抢攻。可就在这时,她的手忽然被高磐一把抓住,沉声道:“且慢!” 江月寒微微一怔,不知道高磐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高磐的双目紧紧地盯着面 前屹立不动的铁龙,脸上浮动着严肃而紧张的神情,一字字道:“你仔细看看他!” 江月寒有些迷惑地把目光投向铁龙,只见在淡淡的晨光下,铁龙正一动不动地 站在那里,微微闭着双眼,那两枚银针便嵌在他合拢的上下眼皮之间,却不见有鲜 血流出。许久,铁龙忽然冷冷一笑,双眼一睁,叮叮两声,刚才还嵌在他眼皮间的 两枚银针,居然同时掉落在地! 在那一瞬间,江月寒和高磐不由得同时恍然大悟:在刚才银针飞到铁龙的眼前 的那一刻,铁龙竟然合拢双眼,以上下眼皮的夹合之力夹住了银针!这一手不但需 要高深的功力,更需要有精准的判断和过人的胆识,而铁龙就正是这样一个可怕的 人物! 震惊中的高磐和江月寒尚未清醒过来,铁龙却已经轻轻冷笑一声,缓步向前, 冰冷的目光牢牢地笼罩在二人的身上,嘲讽地叹息一声:“你们两人都是聪明人, 可为什么聪明人做得都是一些不太聪明的事情?……” 一句话尚未说完,高磐突然怒吼一声,身子陡然腾空而起,空中一个翻身,双 腿挟千钧之力向铁龙直劈而下,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劈风斩雪腿”中的杀着!高磐 心中非常清楚:铁龙的功力如此惊人,他们既然已经偷袭失败,那只有奋起一搏, 希望能及快将铁龙击杀;若其不然的话,铁龙一声号令,帐外数万瓦剌大军蜂拥直 入,那他们便再无一丝生机! 看着这来势汹汹的攻势,铁龙哈哈一笑,竟不躲不闪,贯着铁甲的右臂向上一 抬,迎向高磐那劈下的一腿。嘡地一声巨响,铁龙的身子一沉,脚下的土地猛陷二 寸;而高磐却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在空中接连三个翻身才勉强落地,脸色 一片灰暗,显然在刚才的交手中,已经吃了不小的亏。 看着高磐那阴沉的脸色,江月寒不由得失声惊呼,而此时的铁龙却放声狂笑, 扬声道:“高磐,你不必担心,你我今日一战,我绝不会靠手下的兵士倚多为胜! 我只想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哈哈哈哈!……” 突然间铁龙的身子一抖,笑声陡敛,浑身的铁甲簌簌作响,连那冰冷而坚定的 目光都不由得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见此情形,江月寒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叫道: “快动手!他中的寒毒开始发作了!” 她对这种情形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她的“寒月针”上所淬寒毒,是取西域雪山 之巅的冰蟾毒液精炼而成,毒性无比剧烈,即使不刺破皮肤,只要与裸露的皮肤接 触,便可渗入体内造成中毒!而铁龙刚才以上下眼皮夹住银针,寒毒便已无声无息 地侵入铁龙体内,此刻骤然发作出来,便无异于给了铁龙突如其来的狠狠一击! 此时的铁龙眼中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那股傲气。他周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着,忽 然踉踉跄跄地连退几步,反手抓起倚在角落里的浑铁长枪,嘶声吼道:“卫士何在! ……” 话音未落,高磐的腿影已出现在他面前。听到了江月寒的那一声喊叫,高磐似 乎与江月寒心意相通地刹那间便明白过来,立刻不失时机地抢攻上前,双脚猛绞向 铁龙握着长枪的右手!铁龙闷哼一声,右手手腕已被高磐的双脚牢牢锁住,高磐用 力一拧,铁龙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一松,长枪脱手掉落。高磐眼明手快,身子在空中 一个倒翻,将铁枪在半空中一手抄起,人未落地,枪已刺出,劲风呼啸中,一枪直 刺铁龙咽喉! 铁龙似乎已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磐这夺命一枪飞刺而来。一声震耳 欲聋的巨响,高磐这贯注了十成功力的一枪,不偏不倚地刺在铁龙的铁盔之上。可 铁龙的这身铁甲坚韧无比,高磐的这一枪虽然威力巨大,锋利的枪尖也只刺入铁甲 半寸,并未伤及铁甲后的铁龙。 四周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呐喊,元帅大帐的帐门瞬间洞开,一队队瓦剌士兵挥 舞着刀枪猛冲而入,向着高磐和江月寒冲杀过去。见此情景,高磐一时心急如焚, 只想将面前的铁龙尽快解决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主意浮上心头,立刻不加 思索地将手中长枪向上一挑,只觉手上骤然一轻,原本套在铁龙头上的铁盔,已被 他一枪挑飞! 高磐一招得手,回手一枪,便向没有了铁盔保护的铁龙劈脸刺去,可当他抬头 看着铁龙的脸的时候,竟不由得惊呼出声,刺出的一枪停在半空中,再也刺不下去! 平日里严肃、庄重、冷漠的铁龙,隐藏在铁盔下面的竟是一张五官扭曲、口歪眼斜 的丑陋面孔! 在那一瞬间,高磐恍然大悟:铁龙整日身穿着密不透风的铠甲,原来首要的目 的并不是保护自己,而是为了掩盖自己丑陋的面容!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发现令高 磐不由自主地震惊、愕然,一时竟愣在了铁龙面前;等他猛然清醒过来时,忽然发 觉四周静悄悄的,面前的铁龙、身后的江月寒,还有刚刚拥进帐中的瓦剌战士,都 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震惊中的所有人都一时无语。良久,最先涌进帐中的那十几名瓦剌战士中,忽 然有人不由自主地低声道:“铁龙将军,你的脸……” 话音未落,铁龙突然一声震彻天地的厉吼,将所有人从惊愕中一起震醒!“我 的脸!”他凄厉地咆哮着:“你看到了我的脸!” 呼地一声,刚猛的劲风之中,铁龙的身子已经一拔而起,贯着铁甲的铁掌一探 一抓,已经将高磐手中的铁枪闪电般夺过,枪花一抖,血光四溅,刹那间便一枪刺 入了开口的那名瓦剌战士的胸膛! 飞溅的鲜血中,铁龙那原本就狰狞可怕的脸扭曲得更加厉害。他瞪着双眼,布 满血丝的眼中杀意勃发,一字字厉声喝道:“谁看到我的脸,谁就得死!……” 涌进帐中的那几十名瓦剌战士一声惊呼,纷纷转身逃奔。听到了铁龙的这一声 厉喝,高磐心中一动,拉着江月寒闪到了大帐的一个角落之中,看着近乎疯狂的铁 龙挥舞着铁枪,追赶着那些逃奔的士兵向帐外冲出,元帅大帐外面瞬间一片混乱。 这混乱极快地播散开来,不过片刻,整个大营都陷入了一片骚乱之中。 躲在元帅大帐中的高磐和江月寒,听着帐外混乱的呼喊声,不由得相视一笑。 江月寒轻声道:“铁龙说谁看到他的脸,谁就得死;他这一下追杀出去,整个大营 的士兵都看到了他的面容,我看他恐怕要着实大杀一阵了。” 高磐微笑道:“不错。铁龙今天给咱们帮了不小的忙。如此大好良机,可不能 轻易浪费了。”微微一顿,长身而起,朗声道:“走,咱们办咱们自己的事情去!” 当高磐和江月寒自混乱的人群中一路杀过、来到喜宁的营帐的时候,二人挑开 帐门,却见喜宁正披着一件黄袍,缩在角落之中浑身发抖;听到有人进来,不由得 猛然一颤,继而抖得更加厉害了。 看到喜宁的这一副贪生怕死的容状,高磐和江月寒不由得自心中升起一股鄙夷 之意。江月寒看着喜宁身上披着的黄袍,低声对高磐道:“这就是被拘押在瓦剌军 中的当今皇上,赐给他的那件黄袍?” 高磐冷笑道:“是。不过此物现在也救不了他的命。”说着快步走到喜宁的身 边,冷冷道:“喜公公,赶快起来跟我们走吧。” 喜宁脸上满是惊惧之色,断断续续地道:“走?到哪里去?” 高磐拉长了声音,冷冰冰地道:“大军的元帅铁龙将军刚刚莫名其妙地神智失 常,现在踪迹不见;营中群龙无首,已经骚乱成一团。我们要带你走,自然是把你 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说着微微一顿,语气转厉,一字字道:“你若不走,难 道想要死于乱军之手么?” 喜宁脸色苍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高磐实在懒得再作纠缠,厉声喝道:“走!” 一把抓住喜宁身上的黄袍,将喜宁拎了起来。可这么一拎,却不知为何,竟使得早 已被吓呆的喜宁突然清醒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给我放手!这件黄袍是当 今皇上所赐,若有损毁,你罪在不赦!……” “住嘴!”江月寒飞身前来,一指点住了喜宁的穴道。早有准备的高磐将喜宁 的身子一把拖起,低声道:“咱们走!” -------- 华山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