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 肠。骂贼睢阳,爱君许远,留得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链之钢。 人生翕欻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 留芳。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文天祥·《沁园春》 “铿”文履良横剑荡开当胸刺来的两柄长矛,尔后右腕一转,剑光一闪,已将 两柄长矛削断。使长矛的那两名蒙古兵见兵刃突被削断,不由得齐齐心中一震,呆 了一呆。便在这一刹那间,文履良右脚如闪电般连环踢出,“嘭、嘭”两声,将二 人踢入身后火海之内。 料理完这二人,文履良不禁忙里偷闲,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剑歇了口气,同时以 内视法察看自身体力,却早已是不堪重负了。四下里是一片火海,只听得烈火雄雄, 如风卷残云般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事。蒙古兵的叫嚣声与惨烈的厮杀声不绝传 入耳内。整个“渡劫堂”已变成了人间地狱。文履良心下又是悲愤,又是惋惜。悲 愤的是这些鞑子兵竟是如此的凶残,似这等纵火行凶分明是要教整个“渡劫堂”鸡 犬不留。惋惜的是这渡劫堂医馆乃是自己苦心经营二十余年,辛苦积攒下来的产业。 如今竟被付之一炬。看这周围情形,医馆中的几十位抗蒙志士、武林同道多半已遭 不测。 “唉!”文履良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营救族兄的希望也化作泡影了, 该死的蒙古鞑子!”心底同时又升起老大一个疑团:文某人十余年来以医馆为幌子, 秘密从事抗蒙活动,若非亲信之人,谁也不知自己这庐陵“破虏会”会首的身份, 到底是谁向蒙人告的密呢?是成伯么?文履良心中刚刚涌出这个名字,便立时否定 了。“不会,决不会是成伯的,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追随自己也有近二十年了。 他的亲人全部死在鞑子的屠刀下,他简直连做梦都在喊着杀鞑子,决不会做奸细的, 嗯,决不是他!”心念未已,突觉劲风卷来,文履良右腕一抖,犹自沾满了鲜血的 长剑笔直朝前送出。“刷”地一声,将那举刀砍来的蒙古兵穿了个透心凉。抽回长 剑,那蒙古兵便直挺挺的仰天倒了下去。 嘈杂声中,老仆周善成的呼声传入耳内:“老爷,你在哪里?”文履良高声应 了声,不多时便见得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浑身浴血,手中还提着两把血淋淋的长刀。 杀开血路奔了过来。文履良上前两步,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老仆,切声问道:“成 伯,怎么样?还支持得住么?”周善成年纪虽老,却是满腔豪气,哈哈一笑,大声 道:“这番杀得可痛快,哈哈,这时若能来点酒的话,老夫大可再杀几百个!”文 履良闻言笑了笑,心道:“成伯真是爱酒成痴,这当儿间竟都还想着喝酒,呵,这 份豪气可真是世间少有!” 正思想间,听得周善成问道:“夫人怎样了?”文履良心下一惊,急道:“什 么,你不是从夫人那里来的么?”听得文履良如此回答,周善成脸色剧变,道: “我从西院一直杀到东院来,一路上都没见庄主你,老奴还以为庄主早已去夫人那 里呢!啊也,不好夫人只怕是危险之至。”文履良的脸色变得煞白,忙道:“咱们 快去南厢房!”话才落音,周善成早已抢先在前,朝南院飞奔而去。文履良拔足追 上,同时心中暗暗祈祷:“茹平呀茹平,你千万不能有事!”渡劫堂医馆占地极广, 由二人所处的东院到南厢房,虽在同一个庄子内,但路程却也有两三里,其间要穿 过天井。由于蒙古兵是从后院放火,所以火势一时还未漫延到南院。文、周二人心 中尽管都明白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心急如燎。虽然二人都是一般的筋疲力竭,但 在救人意念的驱使下,竟又生无数气力。 二人一路向西,沿途均是一片火海,两旁数十进厢房均已被烧得片瓦不存。火 舌舔上旁累累尸身,发出一股难闻之极的焦臭味。飞奔得一里多数,已到了天井中。 却正又碰上了一群严阵以待的蒙古兵。众蒙古兵一见文履良,纷纷大叫道:“逆贼 首领在这里了,逆贼首领在这里了!”挺着长矛向二人冲了过来。周善成双目眦张, 大吼一声,挥刀杀入敌阵,登时有数十名蒙古兵成为刀下亡魂。 文履良长剑一挥,将身前一名蒙古兵脑袋削落。然后旋身一转,“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血光飞溅,立时倒下大片。二人这一阵冲杀竟一下子将在场数百名蒙古 兵镇住了。周善成立时欺身至文履良背后,二人各执刀剑,陷入了与蒙古兵的对峙 中。众蒙古兵发一声喊,如蜂拥般朝二人围了过来。文履良心中的悲愤已到极点, 出剑招招狠辣,当者无不辟易。而周善成手中的一对大刀舞得出神入化,一刀下去 敌手莫不身首分家,一时间,天井中血流成河,文、周二人的衣裳俱已被血染得红 透。 蒙古兵人数众多,前仆后继。而此时庄中的好汉庄丁差不多已伤亡殆尽,一时 间竟无人来援助二人。饶二人是铁铸的汉子,但当此敌众我寡之势,时间一长,也 终感气力难支。周善成忖度时势,大呼道:“庄主,你快去救夫人,这里由老奴一 人挡着便是!”文履良苦笑一声,一剑又刺死两名敌人,道:“成伯,我们主仆二 人同心协力,定能杀出重围的!” “轰隆”一声,附近的一间厢房在祝融的肆虐中,轰然倒地。周善成双刀挥出, 砍翻身前二人,接着又飞起一脚将一人踢出老远,急道:“庄主,这里有老奴一人 足矣。多挨一刻,夫人便多一分危险呀,你快去吧!夫人还在等着呢!”文履良正 待答话,听得周善成又道:“还有那未出世的小少爷呢!”文履良闻言心中一震: 是呀,茹平已临近产期,若有什么不测,那岂不是一尸两命,更要命的是文家子嗣 极有可能就此而绝呀!想到这一层,文履良再也按捺不住了,含泪叫道:“成伯, 劳烦您老人家了,履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您的,您……是我们文家的大恩人呀!” 周善成急道:“还说什么,快去吧,老奴别无所求,只希望上天庇佑,小少爷能顺 利出生,日后每年来给老奴上一柱清香,老奴便心满意足了!”文履良心中激动已 极,道:“成伯,谢……谢您了!”手中长剑如乱泼风般乱劈乱砍,招招都是不顾 自身的打法,登时又有数十人应剑而倒。 所谓“一夫拚命,万夫莫当”文履良这一番全无防守的刺砍,倒也奏效,身前 立时现出一条血路,文履良冲出血路,已到了包围圈之外,回头见周善正被百多名 蒙古兵围住,不由得满腔热泪,自怀中摸出一把金针,扬手便甩了出去。须知文履 良在江湖上素有“金针国手”之称,这“金针国手”的外号,一方面是指他的医术, 特别是针炙之术天下无双。另一方面便是指他的金针暗器乃江湖一绝,这适才这一 手名唤“雪舞六出”,顾名思义,便是说他发出的这一把金针有若六出雪花,由天 而降般,攻击范围极广,令人避无可避。 一时间,只听得众蒙古兵痛呼之声不绝,十成人中倒在七成中针,只是由于这 一手攻击范围大,但稍嫌力道不足,难以置人于死地。周善成的声音自包围圈中传 出:“庄主,好俊的手法,快走吧!”文履良闻言,发足朝南飞奔,满腔泪水不住 滴落下来。 相较起庄中其它的地方来,南院竟显得甚为清静,偌大的院落中除了几十具尸 体外,竟不见一个蒙古兵,只是每间厢房中均传出火光和番箱倒柜的声音。文履良 心想:“狗鞑子又在趁面搜括财宝了!”但当此庄落人亡之际,他无暇去理会那些 身外之物,径直冲入了正厢房。 一进门内,便见三名蒙古兵正打开了一个大大的木箱,不住将箱中的金银珠宝 塞入怀中。这些金银乃是文履良多年积攒下的财物,原是用来作为反蒙经费之用, 见状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将三人一一刺死。然后他大叫道:“茹平,茹平,你在么? 你在么?”连叫了几声,西侧内房门帘动了一动,探出一个人头来。那人是个甚为 丰韵动人的少妇,正是文履良的结发妻子丁茹平。 丁茹平一见文履良,忍不住哭喊一声,扑入文履良怀中,满面泪痕,甚为楚楚 动人。文履良拥紧了茹平,喜极而泣,不住地道:“茹平,你还在那便好了,真是 太好了!”丁茹平哭道:“官兵一进来便翻箱倒柜,真是吓死我了,履良你没事么, 你没事么?”文履良安慰道:“有为夫在,你不用怕!”说着左手抚上了妻子高高 隆起的腹部,道:“可别吓着了我们的孩儿!”丁茹平泪眼淋漓,充满母爱的目光 也盯上了自己的肚皮,轻轻哼道:“好孩儿呀,不用怕你爹爹来了!”话才落音, 文履良身上散发的血腥味一下子冲入鼻端,忍不住“哇”地的一声呕出一口酸水来。 文履良心中一凛,身为大夫的他知道孕妇最闻不得血腥味,连忙扶起妻子走到 床沿坐下,自己到一旁的衣柜中取了一件长衫换下沾满鲜血的外衣,然后在妻子身 旁坐下了,取了一枚金针,在妻子手腕关节之处的“内关”穴刺了下去,又在妻子 背心推拿了些时,才柔声问道:“好些了么?快些收拾些细软,咱们先到你乡下娘 家暂避一下吧!”茹平点了点头,文履良起身到衣柜中取了些衣物,包了个包,背 在背上,道:“咱们快走吧!”一回头却见妻子已到了方才那三名蒙古兵搜括的那 个木箱旁,在取其中的金银。 文履良见妻子手中拿了两定金锭,道:“好啦!”茹平道:“都不要了么这可 都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呀!”文履良心中一酸,道:“傻孩子,咱们性命尚且难顾, 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干什么?只要你平安,孩儿平安那一切便都好了!”茹平不舍的 站起身来,刚要举步走向门外,突想起一事,返转身来,在箱底掏出一本小册子来, 对文履良扬了扬,道:“这可是你吃饭的家伙,可要带着呀!将来你还要传给咱们 的孩儿呢!” 茹平手中那本小册子乃是一本蓝皮封面的线装书,封皮上写着四个篆体小字 “炎黄针经”,这原是文履良昔年学医之时,师父临终之际传与他的,个中内容深 奥无比,文履良苦苦钻研数十年,也未明白个中玄妙,只得将之压在箱底收了起来。 此时但见妻子翻了出来,不禁暗赞妻子心细,道:“好啦,快走吧!”扶了妻子走 向门外。 便在此时,一阵步声拖沓。文履良心中一惊,大门口突然涌进数十名蒙古兵, 这一次进来却不是急着抢掠,而是分成两列站开。接着一名中年汉子自队列中走了 进来。那人四十多岁年纪,身形高瘦,面目黝黑,双眉倒竖,唇上生着两撇黑须。 身着蒙古皇服,神威凛凛。文履良夫妇二停了步,望定了那人。那人看了文履良一 眼,笑道:“金针国手文先生是吧?幸会幸会!” 文履良看那人却不认得是什么人。只感觉身旁的妻子浑身在颤抖,于是伸右臂 搂紧了妻子,右手死死的握住了剑柄,口中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东西?”话才出 口,两旁蒙古兵齐齐怒喝,那人摆 手示意众人静了下来,道:“在下旭烈兀,此番 是特地来拜会文先生的!”这人虽是蒙古人但于汉人的说话礼节竟学得丝毫不差。 文履良听得对方自报家门,心中大震。原来这旭烈兀乃是当今蒙古皇帝的六弟, 更是蒙古皇室中大大有名之人。昔年蒙哥在位之时,便派这六弟西征,旭烈兀西征, 先是将里海、阿里姆河的木剌夷教歼灭,之后又攻破回教大教主哈里发的总部巴格 达,再接着又成功攻破天房(今沙特阿拉伯),而后又攻破富浪(今地中海中的赛 普路斯岛)由于这一系列的战果,令得旭烈兀扬名天下,并在伊朗、叙利亚、伊拉 克、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建立了“伊儿汗国”,乃是蒙古皇室中数一数二的骁将。 后来蒙哥在四川合州一役中炮石而亡,忽必烈继位,旭烈兀回到大都,此后一 心研究中原的一切,据闻此人十分喜好中原武功,并练得一身强横无比的硬功夫, 天下鲜有敌手,号称为蒙古国第一高手。关于旭烈兀的一切,文履良又如何不知, 此刻见得他出现,不得不凝聚心神,准备全力迎战旭烈兀。但在这“蒙古国第一高 手”的面前,是否有取胜的把握,他自己也拿不准。 听得旭烈兀又道:“尊夫人身怀六甲,实不啻于一个极大的累赘,纵使文先生 武功再好,也难保尊夫人全身而退呀!”文履良道:“你想怎么样?”旭烈兀哈哈 笑道:“小王别无所求,只想借尊夫人手中《炎黄针经》一观,若文先生答应这个 要求,呵呵,小王倒可放你一马,否则,便要请文先生去与尊兄见上一见了!哈哈!” 如烈兀也知文履良为当世不可多得的高手,若与之相拚,自己有几成羸面也难说清, 所以先对其进行威逼。 文履良闻言有些疑惑:看情形,旭烈兀是为了这本《炎黄针经》而来的了,但 是这本经又不是什么武功秘笈,何以令得他动如此阵仗?本来,这本《炎黄针经》 只是一本晦涩难懂的医书,他钻研了近二十年也未有什么结果,所以将之看得也不 是很重。若是旭烈兀心平气和,诚心诚意的向文履良要,文履良为了妻儿着想,说 不定也有给他的可能,但偏偏旭烈兀话中含有威胁之意,而且又道出了他心底最大 的恨事:其族兄文天祥现正落在蒙古兵手中,随时有可能押往大都,文履良一时恼 恨没有相救的时机。所以旭烈兀的这番话更激起了他的反叛性格,他本是个极硬的 汉子,最受不得别人危胁。当下便怒道:“哼,此书既名‘炎黄针经’便是我炎黄 子孙之物。文某便是将之烧了、撕了,也绝不会给你们这些番帮蛮夷!” 旭烈兀闻言,脸上肌肉动了动,显见心中极为震怒,但他很快怒极而笑道: “这么说来,文先生是罚酒不吃吃敬酒的了?”他的汉语学的终属不到家,竟将这 句俗语说反了。文履良冷哼一声,不再答话。茹平已知丈夫抱了和旭烈兀一拚之心 了,当下道:“履良,你不用管我!”说罢慢慢转身走到床沿坐下了。 旭烈兀一振衣袍,说了声:请!一拳便朝文履良击了过去。文履良心神一凝, 见旭烈兀不用兵刃,当下也一把将手中长剑抛下。举掌便封对方攻势。两条人影刹 那间已缠斗在一起,两旁蒙古兵显然早得旭烈兀吩咐,并未妄动半步。旭烈兀号称 “蒙古国第一高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单从他发拳带出的虎虎风声听来,便知其 内力非同寻常。本来蒙古人竭起于大漠,一生不知经历过无数大漠风沙,因此个个 具有一身极硬的外功,但似旭烈兀这等内外二功俱精者,恐怕蒙古国中也仅此一人 而已。 文履良精于医道,于人身经脉脉理悉数精通,由此他总结出一套独事半功倍的 内功修练方法,因而其内力也非同一般。所以这二人的拚斗实是一声内力的较量。 不多时,两人已翻翻滚滚斗了上百招,各自惊叹对方内力了得,均采取了以守为主, 以攻为辅的战术。偶尔旭烈兀抢攻得数招,一旁蒙古兵便立时“嗬嗬”呐喊助威。 丁茹平坐在一旁,一双眼睛始终盯在丈夫身上,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她深 知此战后果关首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死命运,但翅又恼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 前助丈夫一臂之力,只得暗中念叨,祈求文家先祖仳佑文履良。本来文履良在此之 前已是筋疲力竭,与旭烈兀之战全仗着他那强大的求生意念而激发的身体潜能,虽 然刚猛,却是难以持久。 三百招一过,文履良已是强弩之末。酣战间,猛一回头望见了妻子那关切和充 满斯盼的目光,不禁在心中大叫道:“不行,不行,无论如何也要保得她们娘儿俩 周全!”心念既定,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二人均用兵刃,若一方用了兵刃或 暗器,那便是不讲规矩)左手一扬,三枚金针脱手飞出,排成个品字形直钉向旭烈 兀面门上的“印堂”“地仓”“晴明”三穴,由于二人是近身相搏,相距甚近,文 履良这一手金针又掷得防不胜防,旭烈兀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只吓得魂飞魄丧,百 忙间也无暇以掌风拨开了,只得将头往后一仰。 “嗤、嗤、嗤”三缕劲风堪堪贴着旭烈兀的面门飞过,旭烈兀还未来得及还招, 文履良又是两枚金针直钉对方双膝的“犊鼻”穴,旭烈兀更是大惊,还未想出应付 之法,又有一枚金针直朝乳下“期门”穴打了过来,旭列兀本能的伸手挡向“期门” 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右手二指夹住了飞向“期门”穴的金针,但与此同时,只 觉双腿一麻,一跤坐倒在地。 众蒙古兵见王爷受伤,齐齐大喝一声,挥矛冲向文履良。文履良见旭烈兀中针, 心知他此时的弹跳能力已大大减弱,心下欢喜。正心喜间,突听得茹平叫道:“哎 呀,后面!”文履良头也不回右臂反转背后一圈,已将身后刺到的两柄长矛夺了过 来,接着倒持长矛横打开去。 旭烈兀挣扎着坐起半身,细看膝上伤势,惊见那三寸来长的两根金针竟深入 “犊鼻”穴中两寸多深,只留出不足雨许的一截针尾在外,双腿已近麻木,当下大 叫道:“抓住他,抓住他!来人呀,给我抓住文履良!”接着双掌运动,拍上了双 膝两侧。拍了一掌,那针尾动了动,却未出来,只得强忍痛楚再拍两掌。拍到第三 掌时,但闻“嗤嗤”两声轻响,两枚金针终于被震飞了。 便在此时,附近厢房正在抢掠的蒙古兵听得旭列兀呼叫,忙齐齐冲入正厢房来。 茹平见一下子竟又冲进数百名蒙古兵来,吓得脸色惨白。想起身来去相助丈夫。尽 管她毫无武功,自身行动尚且不便,但夫妻连心,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不料刚 一起身,便觉小腹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一下子竟晕倒在床沿。 文履良已拾起长剑,刚将两名蒙古兵刺死,正巧看见妻子晕倒这一幕,心神大 乱,叫道:“茹平,茹平,你怎么啦?”话才出口,突感右臂一阵剧痛,“呛啷” 一声,手中长剑再也把持不住,跌落在地。原来他心神一分,已为敌人所乘,右臂 受创。文履良继续大呼:“茹平你怎么啦?回答我呀!”同时左手甩出一把金针, 金光闪动间,数十名蒙古兵倒地。 旭烈兀在一旁看得文履良连施金针绝技,艳羡不已。越发认定这便是《炎黄针 经》上所载武功。又一眼瞥见茹平昏倒在床沿,手中兀自抓着那本《炎黄针经》, 当下强撑起身,走到丁茹平身畔,一把将《炎黄针经》夺入手中,忍不住放声大笑。 文履良听得笑声,抽空望去,但见旭烈兀正站在妻子旁边大笑不已,而妻子却 动也不动,以为旭烈兀已对妻子下了毒手,当即惨呼道:“茹平!”不顾一切的便 朝旭烈兀冲去。刚冲得一步,身前身后又同时为四只长矛刺中。但他此时只关心妻 子安危,只顾找旭烈兀拚命,浑忘了自身痛楚,双臂一振,将两名阻道的蒙古兵提 起对撞,登时撞了个脑浆横溢。众蒙古兵哪里见过如此凶猛之人,一时间竟心生怯 意, 不敢过于逼近了,只是远远的拿了长矛戳他。 文履良满身创伤新换的一件蓝色长袍又已被鲜血染得通红,身上不知多了几许 伤口。但这一切对他来说无所谓,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茹平被旭烈兀害了,我 便是拚了命也要杀他!一个劲的向前猛冲,但数百蒙古兵层层环峙,一时间哪里冲 得出去? 蓦地里,门口突然掠进一条黑色人影,那人全身俱罩在一袭黑衣之中,连面上 也蒙了一层黑巾,旭烈兀惊道:“什么人?”那人动若脱兔,施展轻功,踏着众蒙 古兵头顶,来到文履良身前一把便拖住了文履良的左手,口中低喝道:“随我来!” 右手一挥,“嘭嘭嘭”连接三声爆响,屋内顿时一阵浓烟弥漫,众蒙古兵立时不绝 惨呼起来。原来这人放的乃是江湖上一种极普通但也极为霸道的一种暗器:金针烈 焰毒焰弹。浓烟之中夹杂着无数牛毛细针,而且那浓烟也有迷人神智之用。众蒙古 兵悴不及防,纷纷倒地,文履良不由自的被那人拖着穿过迷雾,冲出了门外。而文 履良亦在这过程中吸进了数口迷烟,到得门外,禁不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旭 烈兀驱散迷雾,领着士兵追出门外,却见二人早已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