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兵马司大牢是元朝统治者专门用来关押一些重犯要人的所在,本来防守极是严 密,但由于今日中书令丞相被协持之事,忽必烈将全城大半兵力全调往了丞相府外 布防,再者文履良与司马中原二均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好手,所以二人闯入大牢内 倒是没费多大气力。 一进入地牢,便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旁壁上燃着昏黄的油灯,一股臭味夹杂 着腐烂之物的气味充满了整个空间,想来此地环境极是不堪,想起族兄平生好洁, 如今却身处如此环境之中,文履良不由得心下一阵难受。二人行得三五十步,突见 得前方丈许远之处突然过来两人,想来是守牢的狱卒,司马中原心下一惊,却见文履 良身形一闪,早已抢在他的身前,正好将他他遮在身后。那二名狱卒见得迎面有人走 来,穿的是士兵服饰,还道是自己人,遂扬声高叫道:“大哉!”文履良闻声一惊,这 才想起耶律仲行所说的话来:“文天祥被关押在兵马司的死囚牢中,那里的守卫一 个更次换一次班,每晚都有不同的口号。”暗暗懊悔自己来时忘了问耶律仲行今晚 的口号,其实他不知道,耶律仲行只是文臣,于这里的口号也不知晓。 那二名狱卒见得对方半天不回话,起了疑心,又叫了声:“大哉!”文履良无 奈,只得含糊应了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二人道:“说什么,再清楚 些!”文履良正焦急间,突听得司马中原应道:“乾元!”那二人闻声,才道: “哥们儿今晚是怎么啦,黄汤灌多了么,连两个字都说不清楚了!哪来的?”文履 良听得那二人如此说,心下又惊又喜,看来显然是对上了口号,殊不知司马中原此 时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本也不知口号的,只是听得那二人喊:大哉,当下心念 一动,心道:“当年忽必烈定国号为元,乃是由《易经》中‘大哉乾元’一语而来 的,且试他一试!”没想到这一试倒真是碰对了。 二人边走边道:“我们是宋王府的人!”“宋王”乃是旭烈兀的封号。四人碰 面,那二人与文、司马二人一打照面,惊道:“二位好面生,新来的么?”文履良 应:“正是!”说话间,却突然右手挥出,“啪”地一声,登时将那二人打得昏倒 在地。原来他心知这二人多多少少的起了疑心,若再被盘问得几句,不露出马脚才 怪,于是出其不意的出手将二人打倒,省却了许多麻烦。 打倒二人,文履良这才松了口气,拉了司马中原的手往前直冲,他生怕再在这 甬道里碰见狱卒,躲闪不及,是以想早些冲出甬道。二人奔出了十来丈,便到了一 个大厅之内,厅中满置刑具种种,当中放了一张方桌,正有四名狱卒在那里喝酒。 二人见状不敢莽撞,当即隐到了刑具架后。但听得那四人中有人道:“方家兄弟怎 么还未回来?”立时有人笑道:“怕不是灌多了黄汤,醉在外面了!”另一人啐道: “呸,他妈的,你说他们灌黄汤,可不是把自己也损了么,你不也在灌么?”那人 笑道:“哎呀,是,是,该死该死,罚一杯!耿大哥,来,来!”一个深沉的嗓音 道:“少喝些,今日听说外面闹得天翻地覆,连丞相大人也被挟持了,听说逆贼来 用丞相大人来换文天祥呢!莫不要被逆贼闹到这里来了!”先前那人笑道:“耿大 哥却是多心了,我也听说了,不过听说逆贼都被围在丞相府中,插翅难飞,哪里能 又六到这里来了?”那“耿大哥”哼了声,道:“还是小心些为妙!”那人道: “算了算了,耿大哥不喝,咱们兄弟三人喝!”与另三人劝起酒来。 文、司马二人躲在刑具架后却是暗暗心焦,均心想但愿你们一个个都醉倒了的 好,否则我们怎生进去?”听得那三人喝了一阵,那耿大哥突道:“谁,什么人?” 文、司马二人闻声一惊,只道他已发现了自己二人,正思量该如何办间,那喝得醉 熏熏的三人齐笑道:“耿大哥又疑神疑鬼了!也罢,咱们三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 揪个鬼影子出来!哈哈哈!”说着站起了身转向甬道口。 便在三人转身的一刹那间,突见得耿大哥右拳如闪电般击出,分打三人脑后。 那三人本已是醉得不得了了,又如何防得了自己人的偷袭,各自闷哼一声,软软地 倒了下来,文、司马二人眼见奇变突起,更是心惊,不知这耿大哥到底是什么路数。 但听得那耿大哥道:“二位请现身吧!”二人对视一眼,均知无须再避,只得自刑 具架后转了出来。那人道:“二位是来救文丞相的么?请随我来!”两人对望一眼, 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人的话,但听得他道:“时机紧迫,耿林也没有时间多解释了, 既然大家都是宋人,又何须互相猜疑呢?”说着径自奔入了大牢深处。 司马中原正思量该不该跟上去,听得文履良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暇想那 么多了,走吧!”司马中原心下一定,向耿林追了过去。 “轰隆”一声,一个惊雷在天际爆响,文天祥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坐起身来。 随后慢慢地走到西首墙壁旁,仰头望去,透过那墙壁上的小天窗,但见一条闪电如 金蛇般在空中狂舞不已,历久犹存。接着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更有些许雨点被寒 风一刮,飘进了囚室。一滴雨点正好落在他那苍老的脸庞上,文天祥突感心中猛地 涌起一股豪情,心下立时变得烦燥不安,当下燃起了囚室中的油灯。 昏黄的灯火明灭不定,将文天祥的影子投在墙壁之上,那墙壁之上,却正好有 一篇自己刻上的《过零丁洋》,文天祥看着壁上的诗,不由自主的朗声呤哦起来: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惶恐滩 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口中念着这首 诗,心中的热血猛地沸腾起来,浑然忘记了身处浊臭不堪的囚室内,他仿佛又回到 了“夜夜梦伊吕”的少年时代,又成了青年及第、雄心万丈的状元郎,又在上书直 谏、痛斥奸佞,倡言改革,又在洒血攘袂,出生入死,慷慨悲歌……“啪啦”窗外 又是一道金箭撕裂长空,随之是一阵轰然巨响,这一声惊雷竟似把整个天地都震得 摇动了起来。文天祥的心旌突然分外地动摇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摊开纸墨,提起 笔,悬腕直书:“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 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写罢这四句,他驻笔片刻,凝神思索。他想到自幼熟读的前朝英烈:春秋的齐 太史、晋董狐,战国的张良,汉代的苏武,三国的严颜、管宁、诸葛亮,晋代的嵇 绍、祖逖,唐代的张巡、颜杲卿、段秀实,他觉得天地间的天气正是充塞、洋溢在 这十二位先贤的身上,并由他们的行为而光照日月。又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瞬间 将土牢照得如同白昼,文天祥秉笔书下:““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 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一串霹雳在天空炸响,风吹得灯光不住摇曳,文天祥的身影被投射到墙壁上, 幻化成各种高大的形状,他继续俯身狂书:“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 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室外,突至的雨点开始鞭抽大地。室内,天祥前额也可见汗淋如雨。然而他顾 不得擦拭,只是一个劲地笔走龙蛇。强风自囚室顶的天窗灌将进来,散乱了他的头 发,鼓荡起他的衣衫,将案上的诗稿吹得满屋飘飞,他兀自目运神光,浑然不觉。 天地间的正气、先贤们的正气仿佛已经流转灌注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关关节节! 啊啊,古今的无穷雄文宝典,在这儿都要黯然失色。这不是寻常诗文,这是中 华民族的慷慨呼啸。民族精魂在历史发展的紧要关头,常常要推出一些人来为社会 立言。有时它是借屈原之口朗吟“哀民生之多艰”,有时它是借霍去病之口朗吟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一次,便是借文天祥之口朗吟《正气歌》。歌之临空, 则化为虹霓;歌之坠地,则凝作金石。五岳千山因了这支歌,而更增其高;北斗七 星因了这支歌,而益显其明;前朝仁人因了这支歌,而大放光彩;后代志士因了这 支歌,而脊梁愈挺。 “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写完最后四句,文 天祥掷笔长啸。室外,滂沱大雨裂天而下,夹杂着摧枯拉朽的电闪雷鸣,天空大地 似乎将要崩裂交合了。天祥凝立不动,身形俨如一尊山岳! “嘭”地一声,将凝立不动的文天祥惊醒过来,抬头一望,但见两名汉子已打 开囚室的门,钻了进来。文天祥冷笑道:“来取文某的命了么?”话才落音,却听 得其中一人低呼一声:“大哥!”已朝自己扑了过来。文天祥心中一震,定睛一看, 喜道:“履良,原来是你!”文履良痛呼一声:“大哥,履良来迟了!”已拜伏在 文天祥脚下。 这兄弟二人至今已数年未见面了,此际相遇,不由得抱头痛哭,二人俱是真情 流露,言语悲切,真将司马中原与耿林瞧得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蓦地,守候在牢外 的耿林道:“好了,文丞相,此处不是叙话之地,还有一刻换班的卫士便要到了, 您还是随两位义士先走吧!”司马中原也道:“文丞相,再不走便来不及啦!”文 履良霍然一惊,放开了族兄,道:“大哥,我们这就走吧!” 岂料文天祥竟慢慢地摇了摇头,道:“现下已经是至元十九年了吧?”文履良 闻言一愣,点了点头,却想不通大哥问这句是什么意思,但听得文天祥缓缓地道: “四年啦 ,整整四年啦!”文履良奇道:“什么四年了?”文天祥叹道:“宋朝亡 国至今已经四年啦!现今已是大元的天下,文天祥身为宋臣,死为宋鬼,此生是已 不再作生还之望的了,我又何必出去呢?”文履良急道:“这怎可以?”司马中原 道:“文丞相,您若不出去,谁来率领天下民众来光复大宋故国呢?想当年您数度 落入鞑子手中,而又数次逃脱高举抗元大旗,如今机会来了,您却为何这么说呢?” 文天祥看了司马中原一眼,凄然笑道:“文某知道你和舍弟均是江湖上的豪侠 之士,如是三年前你们来救我,我会毫不犹豫的随你们出去,可如今……”顿了顿, 长叹了一声,又道:“可如今南宋宗室却已彻底降元,文某纵是有翻天覆地之能也 是复国无望的了,纵使我出去也只不过是苟且偷生于世间,到得文某情将就木之时 又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历代宋室先皇呀!文天祥宁为宋鬼,不为元人呀!” 外间的耿林突催道:“两位快走吧,换班的侍卫马上便来了!到时耿某也无能 为力了!”而此刻囚室中的文履良却似科已经呆住了,他这数年来一直在盘算着如 何救出族兄,之后再高举抗元大旗,光复汉家河山,但此时听得族兄的这番话,竟 心生感触,突又忙忆起耶律仲行的那番话来,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在反复问道: “大宋真的完了么?真的完了么?”一时间,竟呆立当地,如泥偶一般,浑忘记了 身处险境。 越想越觉得那些话有理,于是他在心底里呐喊道:“既然大宋彻底的完了,那 我文履良奔波劳累一生,那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他开始努力地寻找着这个 问题的答案,可是他终未能如愿。司马中原到底比文履良长了十几年的人生阅历, 将文天祥的话细想得两回,心中便已明了,不由得长叹道:“罢了罢了,若然此番 能全身而退,那老夫也只有隐居乡间,了此残生了!”想通了这一层,心知文天祥 主意已定,自己二人是绝无可能将之劝走的了,当下拉了拉文履良的手道:“文兄, 咱们走吧!” 文履良被司马中原一拉,回过神来,喃喃地道:“难道我就这么走了?难道我 便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就这么死去么?”一时间竟感难以挪动脚步半分。文天祥叹道: “二弟,你何必这么执迷呢?吾熟读圣贤书,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 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今日之事,庶无已矣!”说着走回床边径自躺下了, 再也不理会二人。文履良念叨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今日之事,庶无已矣!”便如此念了三遍,心中突然一定, 含泪大声道:“大哥,我知道了,大哥之举足以流芳万世矣,请受小弟一拜!”说 着重重的拜了下去。司马中原也随之拜倒下来,头一低,一滴泪水滴落在地。“不 好了!”守在囚室外的耿林突惊叫了起来,惊叫声中,早已冲了出去。司马中原心 中一尺,强行将文履良拉起身来,道:“换班的侍卫来了,快走!”说完已拉着文 履良冲出了囚室。才一出来,便听得“啊”地一声惨呼传来,竟是耿林的声音,想 来已遭不测。紧接着,众多士兵的叫嚣声陆续响起:“逆贼休走!抓逆贼呀!” 文履良心下悲愤,猛地冲将上前,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双手提起,两下里 一对撞,竟将二你撞得脑浆迸裂,登时了帐。司马中原虎吼一声,挥舞钢锏冲入敌 阵,大展神威,锏下绝无生还之辈。好在这一批来的士兵只有十来个,文履良早先 撞死了两个,而司马中原的钢锏也打死了七八个,最后尚剩得两个,见得两人势若 疯虎,竟吓得腿都软了,文履良长笑一声,飞起两脚,一并了结。 二人到得大厅之中,,眼见空无一人,正自欣喜间,突闻得一阵长声朗笑,自 那入口处的甬道内当先走出一人来,却正是旭烈兀!旭烈兀笑道:“司马中原,你 果然是老谋深算呀,竟将本王也瞒了这么多年。”原来旭烈兀休息罢起身,突然想 起了司马中原,心想若让司马老师出马或可奏奇功也未可知,于是立时连夜赶往四 海镖局,不料一到镖局,却惊觉司马中原已不在,心知有异,再回到丞相府外,闻 得众士兵说司马中原来过,更觉不对劲,他乃是个心思极为陪颖之人,想得一阵, 心知兵马司大牢必定出事了,于是急急带兵赶往大牢而来。果然不出所料,司马中 原与文履良当真是一路人。 文履良与司马中原均知眼前这人乃是“蒙古国第一高手”更何况外面定已是围 满了官兵,生还之望极是渺茫,于是起了冒死一拚之心。虽然旭烈兀的功夫有半数 得自司马中原,但还有半数却是他自己多年苦研而得,是以司马中原毫无取胜的把 握。 文履良却一心只记挂着丞相府中的妻儿,心想自己与妻子分别了这么多年,虽 说今天难免一死,但若能死在一起,那也不虚了。儿子自有耶律仲行照料,那还有 什么好担心的?当下暴喝一声,当头一拳便朝旭烈兀击了过去,司马中原情知此时 情况紧急,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也是一声大喝冲了过去,与文履良合斗旭 烈兀。 好个旭烈兀,到底不愧为蒙古国第一高手,面对这两大高手竟然丝毫不惧,只 凭一双肉掌与两人拆得难解难分。蓦地里,文履良左掌虚晃一掌,右手却猛地掷出 了一把金针,旭烈兀见得金针,只吓得魂不附体,就地一个翻滚,避到了丈许之外, 虽然狼狈了些,但终是免了金针刺体之噩。须知旭昔年被金针所伤,时至今日犹觉 心惊,是以一见金针便慌忙闪避。司马中原见状豪气顿生,哈哈笑道:“旭烈兀, 你也识得我中华武功的厉害么?”旭烈兀气极,反唇相讥:“老匹夫,你平日里便 似我的一条狗般,今日怎地威风起来了?”顿了顿,又向文履良道:“文履良,你 这金针之法到底是不是得自《炎黄针经》?”文履良闻言,不由得哈哈笑道:“ 《炎黄针经》,呵呵《炎黄针经》,那只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探讨针炙之术的医书, 哈哈哈,你这狗鞑子居然把它当做武林秘笈,真是笑死人了!”他面上虽笑着,可 心中却忍不住流下泪来,虽然眼前这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也因为这本书白费了这么多 年的心,可想起自己家破人亡,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全部化为灰烬,全是因为那本 并非武功秘笈的《炎黄针经》,一时间竟感悲从中来,久久不能断绝。 旭烈兀一下子呆住了,虽然这多年来他也曾无数次的还疑过《炎黄针经》的真 实用途,但每每一想起文履良那手令人艳羡不已的金针绝技,他便很快放下了心中 的疑惑,并且因为这本书,请来了许多武学名家,江胡高人共同研究,他无时不刻 在希望,终有一天会有奇迹出现。可没想到今日从文履良的口中亲自说出“《炎黄 针经》只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探讨针炙之术的医书”这几个字,在这一霎那间,他突 然觉得自己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天下间最愚蠢的人,数十年不知耗尽了多 少心血,哪知到头来才知是本毫无用处的东西。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 竟似要崩溃了。 司马中原从二人的话中也听出了一些倪端,忍不住笑道:“想不到王爷竟还是 一位深藏不露的杏林国手呀!哈哈哈!佩服呵佩服!”旭烈兀本来思想便混乱已极, 此时听得这讽刺之至的话哪里还忍得住,大叫一声:文履良,你害得我好苦!双掌 排风,直向文履良推了过去。文履良也道:“旭烈兀,你不也害得我好苦么?”也 是双掌推出。 “轰”二人掌力在半空相撞,直震得四壁泥沙簌簌落下,室内的灯火也被掌风刮 得明灭不定。与此同时,二人各被对方的劲力震得飞跌出去。文履良的身躯啪地一 声撞上了刑具架,“呛呛啷啷”那些铁链铁鞭全部散落地上。而旭烈兀则被震进了 甬道内,之后“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这一口血一吐,不由得心下大震,遂 大声叫道:“来人呀,来人呀!” 外间官兵听得王爷呼救,忙不迭的抢了进来。文履良拾起地上的一根铁链,招 呼司马中原道:“并肩子上,冲啊!”将手中铁链舞得泼水不进,当先冲了出去。 一时间但闻得众元兵惨呼不绝,纷纷被铁链卷得或撞上石壁,或跌落地上,司马中 原也不甘落后,舞锏冲了上来。旭烈兀早已被两名亲兵扶起,出了甬道到得了兵马 司衙门外。 此时天色业已大亮,天地间的万物都经过了昨夜暴风雨的洗礼,显得更有生机 了。便在同一时间,丞相府那里也是情势大变。且说周善成、赵复初等人眼见天色 已亮,而文履良与司马中原却还未回来,人人心下惴惴不安。而丁茹平则不住的合 什祷告,心中却如鹿撞,只盼丈夫吉人天相,顺利归来。耶律仲行从内心里也是极 希望文天祥获救的,所以心情同众人一样,眼见众人都是一整天未进粒米,于是吩 咐下人弄了些食物来。 众人正用食间,空听得外间元兵一阵骚动,紧接着数千人齐声高呼的声音响起: “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来竟是世祖忽必烈到了。周善成闻声,霍地立起,大 声道:“鞑子皇帝来了,也好老夫便去杀了这厮!”提直长刀便欲往外冲去,耶律 仲行忙道:“老伯且慢,您这么出去不等于送死么?”周善成道:“迟早也是死, 拉个皇帝陪葬也值了,哈哈哈!”豪气四溢。耶律仲行虽有一百个不杀忽必烈的理 由,但面对这么一个对蒙古人有切齿之仇的老人,却是一个也说不出口。赵复初与 陆伯承也各自作好了奋力一拚的准备。 周善成刚刚冲出大堂,突听得又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二哥,小弟来看你啦!” 周善成闻声一怔,却突听得大堂内的赵复初一声惊呼,也冲了出来,大声应道: “是十弟么?”那声音应道:“正是,二哥,正是小弟呀!”语音之中已带上了哭 腔。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原来的宋恭帝,现在的瀛国公赵显!忽必烈的声音突然响 起:“赵升,本皇念在你是赵宋宗室,格外施恩,你有什么话都对你兄弟说了吧!” 但听得赵显又道:“二哥,难道我们兄弟相见竟是连面都不能见吗?” 自宋亡以来,赵复初流落江湖,虽有亲人却苦于不能相见,其内心痛苦自是可 想而知。此时听得赵显一口一个“二哥”,那胸中深进而已久的亲情终于一股脑的 爆发出来,大声哭喊道:“十弟,二哥好想你,二哥好想你呀!”说着走到门口, 猛地拉开了大门,周善成见状惊道:“汉王小心鞑子使诡计!”赵复初正要迈步出 门,周善成的这句话一下子钻入耳中,不由得心下一震,收回了脚步,举目望去, 但见赵显正站在离自己不到百步的地方,遂叫道:“十弟,你进来说话!”赵显向 身后的忽必烈望了一眼,忽必烈微一沉呤,点了点头。 赵显才一步入门内,周善成立时抢上来,“啪”地一声将大门关上了。赵复初 一把拖过赵显的手,眼泪不住流将下来。此时的赵显虽只有十三四岁,但由于国破 家亡的精神压力,使得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得多。赵显道:“二哥,这么多年来, 你可……”说到这里,心中一酸竟已说不下去。赵复初拖着兄弟的手,本待与兄弟 抱头痛哭一场,可是目光一扫,赵显身上所着的元朝官服赫然入眼,赵复初的满腔 热情便有如遭了当头一盆冷水般,登时只感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凉意。突然退开三 步,拜了下去,口中痛声道:“臣……赵升参见圣驾!”随即放声痛哭起来。 赵显脑内一轰,立时呆了,当下傻愣愣的立在当地,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本来 忽必烈早教了他一套对付赵复初的言辞,可是这些言辞突然一下子被赵复初的泪水 冲得无影无踪。赵复初痛哭了一阵,立起身来,厉声道:“十弟,你还记得先皇么? 你对得起先皇么?你究竟是不是姓赵的?”这三句话一声比一声严厉,赵显嗫嚅道: “二哥,我……我……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赵复初又道:“住嘴,我不是你 的二哥,我赵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你……走吧!”赵显的身躯颤了颤,却未移动 半步,哭道:“二哥,我……”话未说完,赵复初突然一把夺过周善成手中的长刀, 指上了赵显的咽喉,大声道:”你再不走,便杀了你!”他口中虽这么说,心下却 已开始滴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赵复初流落江湖十几年,做梦都在想与家人兄 弟相见的,但当此际他心知自己若再不狠下心来,势必堕入忽必烈所布的亲情圈套 中,是以出剑驱赶赵显。 赵显再怎么成熟也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此时见得明晃晃的刀锋搁在自己 的咽喉上,不由得心下大惊,害怕已极,大声呼道:“皇上救命,皇上救命!”赵 复初更是怒极,道:“你居然求那鞑子皇帝救命!也罢,我便替先皇除了你这个不 孝子孙!”说着竟真的要引刀割下。便在此时,突听得“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 响,赵复初只觉地下的土地都震了一震,想来是元兵动用了火炮,接着便听到后院 传来众下人的惊呼声,周善成忙道:“汉王,只怕是鞑子攻进来了!”话才落音, 又是一声爆响,身旁不远处的那扇厚重的府门突然一下子碎成千百块碎木,赵氏兄 弟与周善成立时被一股气浪推得不由自主的跌飞出去。漫天浓烟中,一条人影以迅 雷不及掩耳之速抢进门来。 大堂内的耶律仲行霍然变色,陆伯承”刷“地一声抽出了长剑,便在这一刹那 间,一条人影如鬼魅般抢了进来,陆伯承立时大喝一声,仗剑攻向那人,那人头也 不回,反踢一脚,一下子将陆伯承踢得飞了出去。那人一招得手,身形立时如冲天 飞鹞般拔地而起,窜上了横梁,之后右手一扯,将那横梁上悬着的丹书铁券扯了下来, 纳入怀中。律仲行惊呼:“你做什么?” 话才落音那人已落下地来,道:“请丞相 大人随小的一块出去!”说话间已圈臂搂了耶律仲行,向门外疾冲。 耶律仲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从心底里他自是希望能离开这里,但他又 知道自己若一离开这里,那么此间的人将必死无疑,他知道这里的人均是江湖上难 得的英雄豪杰,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便在他胡思乱想间,陡听得周善成一声 暴喝,挥刀冲了上来。那人飞足来踢周善成,可周善成毕竟不是陆伯承,当下身形 一晃,避过了这一脚。但那人亦正趁此空隙,如游鱼般自周善成身旁溜了过去,奔向 了大门口。周善成怎甘心让他跑掉,舞刀又追了上去。 此时那人已奔到离大门不过数丈之遥,凭他本身的轻功,一跃当可平安出门, 但他手中抱了个耶律仲行,于纵跃之力自是大打折扣,便在此时周善成业已赶上, 一刀直捅向那人背心,“刷”血光一溅,那人痛呼一声,背上连皮带,肉已被周善 成削掉一块,当此性命攸关之际,他果断的将手中的耶律仲行一丢,纵出了门外。 门外众元兵齐声喝彩:张指挥使好身手!原来这人便是兵马司指挥使张弘范。 张弘范强忍痛楚奔到忽必烈身前,自怀中掏出丹书铁券,呈了上去,忍痛道:“皇 上,臣幸不辱命,只可惜,未能救得了丞相!”忽必烈心下喜极,道:“唉,耶律 丞相未能救出,那也是天意如此了!如今丹书铁券既入了朕手,再也不怕太祖帝责 罚了!张指挥使,你爱了伤先休养去吧!”张弘范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 虽肝脑涂地……亦不能报!”一句话说完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原来周善成的那一 刀深入其筋骨,张弘范强忍到现在,已是回天乏力的了。 忽必烈见得张弘范就此死去不免心下有几分悲痛,当下吩咐人将之好生葬了, 随即命令全部士兵攻入了丞相府。 再说文、司马二人杀出大牢早已不见了旭烈兀的踪影,便在此时突然连接几声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入耳中,二人凝神一听,顿时神色大变,朝丞相府飞奔而去。 耶律仲行眼见大队士兵攻了进来,只想制止这一场血战,振臂大呼道:“大家 住手,大家住手!”但此时数千人齐声呐喊冲杀,声势震天,耶律仲行的声音起什 么作用,万般无奈之下,耶律仲行长叹一声,步出门外,一抬头却正见忽必烈威风 凛凛的坐在马上,在数百名亲兵的簇拥下观战。耶律仲行忙冲了上前,拜倒在马前 恳求道:“皇上,皇上,臣的妻儿家人尽数在内呀!”忽必烈见得耶律仲行突然出 来,心下大喜,道:“ 爱卿能出来便好了!”顿了顿又道:“唉,这也是在所难免 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你贵为我大元丞相,日后娶妻生子当属易事,事态紧急 也只能这样了!”耶律仲行惊道:“这……这怎可以?人命关天岂可取而代之?” 忽必烈闻言也不高兴了,冷冷地道:“好了,就这样吧,来呀,先扶丞相去休息!” 两名侍从立时依言来扶耶律仲行,岂料耶律仲行突然大叫一声,双手一挥,大叫一 声:“中儿,燕儿!”竟再度冲入了乱成一团的丞相府内。 忽必烈望着耶律仲行势若巅狂的背影冲入府内,叹道:“这可是你自己寻死与 朕无干!”话才落音突听得一声暴喝自身后传来:“狗皇帝,受死吧!”忽必烈闻 声大惊,回头望去,但见一个正拿了一只铁锏凌空朝自己打来,这人正是司马中原。 众元兵见状立时仲长矛去刺,司马中原只是一心想将忽必烈打死,也懒得理会自身 安危,一个劲的向前冲了过去。眼见众元兵的长矛堪堪刺要到司马中原的身上了, 便在这时,竟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惨呼,半空中只见得金光耀眼,一下子倒下大片。 忽必烈心中大惊,竟忘了策马逃开,只觉劲风盖顶,这一锏竟真的要落在自己头上 了。 便在这性命攸关的一刹那间,忽必烈只觉身子一轻,已被人拖离马背。睁眼一 瞧,但见一名大汉正抓了自己的前胸,立在当地!司马中原怒道:“文兄,你这是 干什么?”文履良道:“司马镖头,成伯、汉王他们都在内,咱们不正好用这鞑子 皇帝做人质么?”跟着向忽必烈喝道:“快叫他们住手!” 忽必烈命悬人手,不敢有违,当下大喝道:“大家都住手!”文履良又道: “叫所有的人出来!”忽必烈无奈,也只得照样吩咐下去。不多时数千元兵全部出 来了,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整个丞相府门前的街道,周善成浑身是血,护着丁茹平与 文怀中,文怀中缩在母亲怀里,睁着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看着在场众人,赵复初拖 着赵显也出来了,赵显满面畏惧之色,而赵复初却是一脸的凛然。陆伯承手提长剑, 也跟在后面。一时间全场千多人无一个敢动半分。 文履良见得自已人都在,心下大是欣慰,沉声道:“大家都在我这里来!”周 善成这边一行六人忙依言而为。文履良取过陆伯承手中的长剑架在忽必烈的脖子上, 道:“忽必烈,文某和你做个交易如何?”忽必烈此时见得自己以绝对的优势压倒 对方,傲然道:“你不是想杀我么?还做什么交易?呵呵,莫不是你怕了?” 文履良摇头道:“我的确是不敢杀你,但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怕了你,为了天 下间的百姓,我不能杀你!”忽必烈闻言触动心思,笑道:“嘿嘿,你竟能明白朕 的心意,倒也难得!”文履良道:“我本也不明白的,但是耶律丞相的一句话我却 始终忘不了!他说:‘不论是谁做皇帝,只要能使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便是好皇帝, 又何须管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呢?’我可以放了你,但是也请你放了我们,文某保 证从今以后绝不再与你为难,这辈子我将决不会再在江湖上出现啦!”忽必烈道: “你教朕如何相信你的话呢?”文履良苦笑道:“天下大势,岂可因人力而强改, 嘿嘿!” 忽必烈听得这一句话,竟忍不住热泪盈眶,喃喃地道:“天下大势,岂可因人 力而强改?天下大势,岂可因人力而强改?好,朕答允你了!”文履良大声道: “好!”将剑撤离了忽必烈的颈子。又回头道:“但愿皇上时时刻刻以天下百姓为 重!”领了众人向城门口走了过去。忽必烈望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口中兀自喃 喃地道:“天下大势,岂可因人力而强改?天下大势,岂可因人力而强改?”突然 高声道:“文先生,谢谢你!”众士兵面面相觑,不知皇上为何突出此言。其实忽 必烈自即位以来,励精图治,为天下苍生耗尽心力,一心想将天下治理得太太平平, 只是民间人心怀旧,始终不肯接受他这位蒙古人做天下共主,于是在心理上产生了 一种落寂的想法。而文履良的一番话,令得他有得遇知音之感,是以忍不住出言相 谢。 经过这一番大劫,文履良终于和妻子团圆,想起往事种种,不由得唏嘘长叹。 当下只想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林与妻儿就此终老一生罢了。而赵复初也因经此一劫, 万念俱灰,只感复国也罢,不复也罢,那又有什么分别,做皇帝治理国家还不都是 为了天下百姓么?既然现在有一个能使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皇帝,那我又何苦取 而代之呢? 一行人默默的出了城,文履良拱手对赵复初道:“赵兄,今日咱们就在此别过 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望赵兄以后善自珍重,此地一别,后会无期了!”赵 复初双手一拱,正待开口,突听得一阵大呼传来:“逆贼,想逃么?”周善成闻言 勃然变色道:“不好,鞑子反悔了!”话才出口,但见一队数百人的马队已赶了上 来,当先一人,却正是旭烈兀。 旭烈兀道:“文履良,皇兄答应放你走,可我旭烈兀没答应!”文履良大怒道: “旭烈兀,我边毁家之仇都可就此和你不算,你不要咄咄逼人!”旭烈兀道:“废 话少说,总之你们今天一个都休想离开!”手一挥,身后数百元兵立时朝八人涌了 上来。 周善成大喝一声,挥手直冲入敌阵,立时便见血光四下飞溅,众元兵惨呼不绝。 文履良恼怒已极,一挥拳便朝旭烈兀打去,旭烈兀将马僵一提,纵马便往文履良顶 上踏来。文履良双手一圈,夺过自身后刺来的两柄长矛,接着往前一送。那马儿一 声惨嘶,倒地而亡,旭烈兀跃下马来,双掌排空,朝文履良攻了过来。 那边厢,周善成、陆伯承一老一少背对背应付着四面杀来的元兵。这二人虽然 年纪相差甚远,但豪气却都是一般的浓厚,直如两员煞星一般。混战中,那瀛国公 赵显却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高叫道:”住手,住手,没见瀛国公在此么?“赵复初 闻声又气又恼,暗叹自己这兄弟太过懦弱,看来赵宋灭亡倒丝毫怪不得外人。心下 虽叹,却不得不回身救这兄弟,不料才奔得数步,猛听见赵显一声惨呼响起,接着 听见旭烈兀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呸,你这亡国之君,居然还敢在这里摆官威!哈 哈赵家的人都是脓包!”赵复初怒不可遏,大叫道:“旭烈兀,你欺人太甚!”夺 过一柄长枪,着力便朝旭烈兀掷了过去。这一枪刚刚掷出,突觉胁下一痛,原来他 一疏神,被一柄长矛刺中,登时血如泉涌。 司马中原护着丁茹平母子,边战边道:“文夫人,老夫替你抢一匹马,你和中 儿先走,文兄自会跟上的!”说着举锏横扫,将身前的一名骑在马上的元兵打了下 来,司马中原趁机将丁氏母子往马上一送,在马股上一击,大声道:“中儿,记得 用师父教的武功好生保护你娘!”文怀中被丁茹平搂在怀中,信马狂奔,但当地尽 是混战众人,母子二人又不会骑马一时间,哪里冲得出去,倒有好几次差点跌下马 来。 文履良与旭烈兀斗了数十招,突然想起妻儿,不由得大声叫道:“茹平,中儿, 你们在哪?”丁茹平正如没头苍蝇般在人堆里乱冲,突听得丈夫叫声,大喜道: “履良,我在这里!”调转马头循声奔去。不料才奔得两步,便见迎面过来两名元 兵,挺矛便刺,丁茹平惊呼一声,却是不知闪避,便在这一瞬间,文怀中突然比臂 一长,竟一下子将对方的两柄长矛夹在手中。那两名元兵愣了一愣,均想不到一个 黄口小儿竟有如此勇气,便这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文怀中终究人小力弱,那二人 回力一夺,文怀中只感两大力一带,身形趄前一个趁趔,竟欲跌下马来,丁茹平吓 得脸得都了,惊呼一声,俯身便扑了过去,这一下便将文怀中紧紧的压在马背上了, 但如此一来,丁茹平的全身便暴露在敌人的矛尖下,那二人顺势将枪尖一送,“嗤 嗤”两声,正中丁茹平胸口。 文怀中只感有血滴入后颈,回头一瞧,但见母亲口中鲜血狂涌,胸口已然被戳 了两个大洞,“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文履良清楚的听得儿子的哭声,大叫道: “中儿,不要哭!爸爸就来了!”旭烈兀狞笑道:“便让我送你们父子下地府见面 吧!”接着提气叫道:“将那小孩戳死者重重有赏!”这话一出,众元兵立时齐齐 涌向哭泣不休的文怀中。 文履良闻得这话,肺都气炸了,乱军中又听得儿子不住在叫唤“妈妈,妈妈你 怎么了?”,心中一震:茹平死了么?茹平死了么?遂大叫道:“茹平,你还好么?” 连叫了几声,才听得周善成在远处答道:“庄主,夫人被狗鞑子刺死啦!”文履良 闻言脑内轰然巨响,如遭电击雷亟,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暴出一声惊天动地 的喝声:“旭烈兀,我和你拚了!”一把金针全朝旭烈兀掷了过去。旭烈兀听得文 履良的妻子死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正得意间,突见眼前金光闪动,这一下防不胜 防,数百枚金针尽数入脑,登时惨呼一声,栽倒在地。 众元兵见得王爷突然身亡,人心大乱,一下子失确了斗志,只想尽快撤离此地。 文履良见妻子亡故,数年来的期盼一下子化为泡影,心中的怒火已升腾到极点,夺 命金针不绝掷出,每一针都饱含他无数的怨气与不平。 天黑时分,数百元兵终于为尽数歼灭。文履良望着满地的尸首,想起数年来的 往事种种,顿觉悲从中来,久久不能断绝。赵复初抱着兄弟的尸身,长叹一声,走 了开去,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文履良慢慢抱起妻子,只中轻轻地道:“茹平, 茹平,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和你,还有中儿,成伯,啊,对了,还 有伯承、司马兄,咱们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长住下来,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刀 光血影的生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