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枪不倒有秘诀 吕碧纺想不到石虎如此的胆大,说干就干,她一见无法拉住他,叫声:“小虎, 等我!” 忙追了上去。 石虎刚冲出四、五丈,立听一位大汉喝道:“站住!” 石虎闻言,佯作煞不住身子,又冲出丈余之后,才站住身,只听他叫道:“哇 操!站住就站住!叫什么叫!” “嘿嘿!小鬼,你挺嘴硬的!” “哇操!嘴硬?没有呀!我又没有装钢牙!” 那人闻言,气得怒叫一声:“小鬼,你过来!” “哇操!你这个人有没有发神经,方才叫我站住,现在又叫我过去,说清楚, 究竟是要我站住,还是过去?” “你过来,那个丫头站住!” “哇操!是你自己叫我过去的喔,出了事怪不得我!” 吕碧纺止住身,低声道:“小虎,小心些!” 那名大汉松手,含着狞笑走了过来。 候对方仅隔丈余远时,双足一踏,身已似箭朝石虎扑到,伸开那蒲扇般的大手 向他抓去。 石虎不由‘哎唷!’叫了一声。 那名大汉心中一喜:“这下必是逮个正着!”岂知双手一圈,却捞了一个空, 仔细一看,眼前已失去对方踪影。 心知不妙,就欲转身疾退。 倏听石虎在身后叱道:“哇操!想溜呀?” 只听那名大汉‘哎唷!’叫了一声,臀上已被石虎踢了一脚,身子一个站立不 稳,朝前倾跌出去。 ‘砰!’的一声,只见他跌了一个狗吃屎,立即满脸是血! 他心中大怒,正欲爬起,却觉后心一紧,已被吕碧纺踩住,只听她叱道:“恶 贼!安份些!” 重穴受制,他岂敢不乖! 石虎拍拍手,朝那名挟着吕俊杰的猴脸大汉,笑道:“哇操!朋友,你是属猴 的?还是姓猴!” 那名大汉那副尊容上宽下狭,双睛精赤,活生生的一副猴相,平素就被人戏称 为‘瘦猴’! 此时被一个小伙子调侃,他如何挂得住脸,立见他眉头一扬,吼道:“小鬼! 你敢逞口舌之快,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石虎哈哈一笑,道:“哇操!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会叫的狗不会咬人,你少在 那儿哭父哭母的!” 瘦猴闻言大怒,就欲冲出! 倏听那名正与吕天松交手的老者喝道:“瘦猴,把人看紧!” 吕天松趁他一个疏神,剑势一紧,三招不到,即已占了上风。 瘦猴见状,忙喝道:“姓吕的,你……” 他正想威胁道:“你不想要他的命啦?” 石虎却已大叫一声:“哇操!你不能抢我的功劳!” 瘦猴闻言,以为背后有人来袭,急忙身子一闪,同时向后看去。 石虎暗暗一笑,双足一蹬,立即扑了过去。 他这一全力扑去,身似闪电,立即一头撞中了瘦猴的腹部。 只听瘦猴怪叫一声,立即抚着腹部踉跄摔了出去。 吕俊杰穴道受制,立即摔倒在地。 石虎边扑向瘦猴,边叫道:“哇操!小姐,先来接人呀!” 瘦猴闻言,忍住腹部剧疼,踉跄扑向吕俊杰! 石虎朝他的右肩一推,将他推得身形一晃,又一头朝他的腰部撞了过去,疼得 他又怪叫一声。 石虎一见‘铁头功’连连奏效,身子一扑,双手抱住瘦猴的左腿,用力一扳, ‘砰!’的一声,瘦猴立即仰摔在地。 他正摔得迷迷糊糊之际,石虎已扑在他的身上,双手勒住他的头项,喝道: “哇操!投不投降?” 他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力量有多大,因此,用力一勒之下只听‘卡’的一声,瘦 猴的头项已被勒断了! 瘦猴就这样‘嗝屁’了! 石虎怔住了! 事情急转而下,那名老者更加慌乱了! 那名方才被石虎一足踢成狗吃屎,满脸呈血的大汉见状,悄悄的爬起身子,朝 吕碧纺背后行去。 此时,吕碧纺正欣喜万分的扶着哥哥朝厅内行去,根本不知危在旦夕,陡听吕 天松喝道:“纺儿,小心!” 石虎闻言,转头一瞧,立即吼道:“哇操!站住!” 喝声未歇,已扑了过去。 他一向大嗓门,此时又全力一吼,骇得那人一怔。 身子自然也顿了一顿! 吕碧纺趁机射进了大厅。 那人正欲继续追去,石虎所劈出之掌劲已经临近后背,他只觉好似一座大山压 了过来,急忙一闪。 迟了,太迟了! 大意轻敌的结果,只听他一声惨叫。 他的身子已似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了。 ‘叭!’一声,坠于厅前之后,颤抖数下即已寂然。 鲜血迅即湿了一处。 石虎瞧着远处那具尸体,又望望自己的右掌,喃喃自语道:“哇操!真的有这 种事情吗?会不会他在装死?” 他急忙跑过去,足尖一踢! 那人身子一仰,石虎立即看见他双目圆睁,嘴角一直溢血,神色一片狰狞,吓 得他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惨叫传来,石虎吓了一跳,转首一瞧,只见吕天松已一剑 刺向那名老者的心口。 长剑一抽,那名老者老立即扑倒在地。 只见吕天松长啸一声,立即扑向那六名大汉。 那六人虽然以兵刃围攻布玉虹,但在布玉虹展开反攻之后,即已不支,相继闪 避,却仍不肯离去。 吕天松有心尽残来人,因此,一出手就是‘玄天混元剑’术中的一招绝着‘悬 崖飞瀑’攻向一名手持连枝双铁鞭的大汉。 那人一见有一道白虹射了过来,隔着三四丈就发现这剑身光华耀目,冷飓森森, 立即一蹬双足朝后疾射出丈余外去。 吕天松这一剑立即射向他身旁那位手持护手钩之大汉。 那名大汉喝道:“来得好!”双钩一举,左手钩撩向吕天松剑身,右手钩已划 向他的腰腹,出于迅疾。 岂知他擦上去的左手钩尚未触及剑身,陡觉这匹练似的剑虹,突化为无数剑虹, 将周身丈余内的地方罩住。 他的心中不禁骇然,欲待撤身变招,为时已迟,但见白虹顿去,一声惨叫,剑 锋又透着他的胸膛而过。 吕天松一剑歼敌,心中一喜,陡觉身后袭来一股劲风。 他急忙将剑向后一撩。 ‘呛当!’一声,他脚下一挪移,身形已转了过来。 却见暗中袭来的那人正是那个面容较为黝黑的大汉,此时他正执着半截钢刀, 怔在当地。 吕天松正欲再度出击,布玉虹已一剑削飞了那人的头颅。 刹那间连毁二人,那四人不由凉了半截! 气势一衰,手脚自然欠灵活。 反观吕天松夫妇顾忌一去,加上存心尽歼来敌以免泄漏自己的行藏,因此,精 招尽出,痛下杀手。 石虎瞧得双目一亮,暗呼过瘾不已! 吕天松夫妇扑杀之下,十招不到,那四人相继惨死! 吕天松松了一口气,转头向站在大门外围观的人群望了一眼,身子一掠,飘了 过去,低声朝众人解说着。 吕碧纺早已带着婢女及下人们将那些尸体挟入了大厅,同时开始清洗着地上及 墙上的血迹及碎肉。 石虎正欲上前帮忙,布玉虹早已含笑道:“小虎,由她们去忙吧!咱们到里面 去!”说着,拉着他的右手行向大厅。 石虎受宠若惊的瞧着她走入大厅,只见吕俊杰已扑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唤声: “娘!杰儿回来了!” 石虎忙挣脱手,跑了开去。 哇操!我岂能受此大礼,会夭寿的哩! 布玉虹急忙上前扶起他,上下仔细端详片刻,含笑问道:“杰儿,你是多久下 山的呢?” 吕俊杰愧然道:“娘,孩儿上月底艺成下山,想不到被这些小人以下三流的迷 香迷倒,真是令孩儿愧煞!” 陡听吕天松哈哈笑道:“杰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的教训,你可要牢 记在心喔!” 吕俊杰唤声:“爹!”就欲跪下。 吕天松右掌一挥,止住他的下跪,道:“坐下来谈吧!小虎,你也坐!” 石虎支吾道:“馆主,小的……” “哈哈,小虎,今日全亏了你的帮忙,你是吕家的大恩人,怎么可以不坐下呢! 来,坐下来聊聊吧!” “馆主,小的只是乱打一通,还杀了人哩!官府一追究下来,恐怕会给馆主带 来不少的麻烦哩!” “哈哈!这些人全是作案累累的大盗,官府不知已经缉拿多久了,你今日杀死 他们,正是为地方除害,还可以领取赏金哩!” “哇操!算啦!只要没事就好,还领什么赏金!” 三人不由哈哈大笑! 吕碧纺倩影一闪,掠了进来,问道:“爹,你们在笑什么呀?” 吕天松笑道:“今天能够消灭猛虎帮余孽,乃是人间一大乐事,当然要笑一笑, 你说是不是?” 吕碧纺惑然道:“猛虎帮?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猛虎帮啦?” “哈哈,那是在二十年前的事了,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爹,说来听听吧!” 吕天松颔首道:“好,趋着饭前时刻,爹就说段陈年往事吧!” 洞庭湖为天下五湖之一,碧波万顷,一望无涯。 沿着湖的东岸,巨蛇般蜿蜒着一条古道,这条古道乃是南下三湘桂萼,北达江 汉中原,南北商旅往来必经之路。 初秋的月色,溶溶泄泄替大地披上一袭银色轻纱,越发使这条古道四野的景色, 增添几分皎艳明媚与静谧。 这时,打从古道北端转过了—骑健马,拖着颀长的阴影,施施然踏着如练月色 踽踽南行。 马上乘客为一弱冠少年,玄履青杉,腰系玄色丝条,看年龄大约是十八九岁左 右,生得剑眉星目,玉面珠唇,文雅潇洒之极。 这少年虽是生得温文儒雅,那马鞍之上却露出斜挂着的长剑,眉宇间隐隐带着 豪迈干云之气。 在月色朦胧下,衫袂为夜风吹得飘然翻动,越发显得丰神秀逸,文采飞扬。 少年信马徐行,正欣赏这良宵月景! 蓦然问,打从背后来路处响起一片蹄声。 这时少年不禁心中暗思:“莫非还有人与我同好,踏月夜行么?”这思念方罢, 蹄声哒哒,片刻之间,那骑马已来至身后。 少年单腿微一使力,脚跟已轻敲马腹,即将座骑让过一旁! 少年刚刚将马让过一旁,陡觉身后来骑有异,愕然回顾,只见来骑鞍上抱伏一 人,未见其策鞭催骑,那马却迳向自己马后冲来。 少年睹状无从犹豫,急忙一勒缰绳,将马一圈让过来骑劲势,伸手将其辔勒抓 住,正欲出声责问。 忽见马上所伏之人,周身血迹殷然,人似已入晕迷,方待一察究竟,来路蹄声 如雷,陡的又有数骑疾驰而来。 展眼间,这数骑已驰至近前,其中一骑人甚蛮悍,竟自一语不发,催马提鞭向 这少年扑来。 倏见其手一扬,但听‘吧!’的一声暴响,那手中皮鞭已如怒蟒腾空般挟着一 股劲风向少年拦腰扫到,同时口中唱了声:“着!” 谁知鞭稍过后,那少年浑如未见,仍然是稳坐马鞍! 这时,少年已闪动那双星目,打量清楚驰来的共是三骑。 这袭击自己的汉子,上额突出,虬髯掩面,双睛凶焰暴射如火。 随后跟定两骑,一为胖大和尚,这和尚,面似蜂巢,眼如鱼目,身披灰色僧袍, 鞍旁斜拖一支粗逾儿臂般镔铁禅杖。 一为瘦削汉子,手持劈水钢刀,鼠目獐头,满脸露出奸诈神色。 这少年,姓吕名天松,乃当今武林第一奇人行天叟之徒,新近离师行道江湖, 因其幼失怙恃,随师隐居黄山莲花峰。 十余年来养成对湖山景色之偏嗜,故而离师后即沿长江西上,—路赏览名山胜 迹,任意所之。 今打从湘鄂边境经过,久闻洞庭岳阳楼盛名,遂顺道踏着月色向岳阳行来。 吕天松沿途已闻洞庭附近有一伙巨盗,人称湘中三凶,这一仔细打量清楚了眼 前三人,竟与传闻中的三凶面貌相仿。 尤其是这凸额虬须莽汉,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动手行凶,心中早不禁已微泛 怒意。 那来的三骑,正是湘中三凶,逞凶虬须莽汉乃老二独角龙王涂如海,胖大麻面 和尚,系老大花面如来华洪,瘦削狡诈汉子,是老三水花蛇胡杰。 三凶新近投效横行中原的绿林巨魁,九烈神君宇文炎光之猛虎帮坛下,适因接 获猛虎帮总舵朱谕,阅令其于境内拦击一由总舵南下逃亡弟子。 三凶于接获朱谕后,侦悉这逃亡弟子今夜必经湘鄂古道南下,遂预伏于一险峻 之处,俟其经过时,以喂毒暗器突施袭击。 逃者不备,身负重伤,三凶方庆得手,不意暗中有人助其脱围而逃,复将三凶 阻截片刻,方始悄然离去。 三凶被人暗中拦阻,尚不知对方何等人物,早在胸中憋着一腔怒火。 那独角龙王涂如海,在三凶中最是凶悍粗暴。 故而一见吕天松手勒逃亡弟子之马首,误以为即是暗中助其脱围并拦阻自己追 赶之人,如何能按捺得住? 于是他挥鞭就打,一鞭走空,更引发其凶性,误以为适才这鞭系是匆忙中出手, 劲力准头未曾用够,故而未中。 于是—催座马,运足十成劲力,挥起手中皮鞭,只见鞭稍转动带着呼呼之风声, 较前更疾更猛,兜头再向吕天松当头劈下。 这时,吕天松一见这莽汉二次挥鞭动蛮,面色陡的一沉。 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待鞭梢卷到,就鞍上迎着涂如海来式一长身,这行动端 的快逾闪电。 那涂如海但觉眼前一花,忽感右肘一麻,鞭已离手,同时‘拍!’声脆响,左 颊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巨痛。 舌头发甜,嘴中忽觉多了一物,急忙一张嘴,红光冒处,一颗沾血沫断牙,已 滚落在地。 这一来,独角龙王更是睛如火赤,怒发如雷,一声狂吼,就鞍旁抽出一支分水 鹅眉铜刺,迳向吕天松分胸点到。 与独角龙王鹅眉刺点到之同时,蹄声雷鸣,花面如来华洪手挥镔铁禅杖,水花 蛇胡杰舞动劈水钢刀,亦分向吕天松左右双双袭至。 原来,三凶中以华洪武功较高,见识亦广,一见涂如海挥鞭一击未中这少年, 心中早感一愕。 待细一打量,眼前这少年虽是文弱,但是面对自己兄弟三人仍然是意态自如, 毫无惊慌之状! 就凭这份镇静功夫,必有所恃,何况这少年腰系宝剑,目蕴精光,定然必非易 与,正要将涂如海喝止,为时已迟! 那涂如海因受挫发狂,已抽出兵刃刺向吕天松。 华洪见状,心知其绝非这少年敌手,故而一催座骑,挥动禅杖,搂头盖顶的向 吕天松当头砸下。 那水花蛇胡杰,人更奸滑,一见这少年对涂如海鞭稍不闪不避,心中已知要糟, 准知自己这位二哥,今晚定然难讨好处。 故而悄悄催马而行,没待花面如来招呼,亦已一摆手中劈水钢刀,闷声不响, 就从吕天松左侧连肩带背斜砍而下。 吕天松一见湘中三凶同时闷声不响袭来心中不禁大怒,一声怒叱:“狂徒敢尔!” 早已双腿稳蹴马镫,观定三般兵刃来势,不进不退,就马上陡施‘铁板桥’身 法,上躯猛仰,身已紧贴马背。 鹅眉刺与劈水刀均擦胸而过,倏见其猛一拧腰,右臂上举,已迎着华洪当头砸 下之镔铁掸杖,舒腕抓住。 华洪这禅杖砸下之势,最少也得两三百斤重量,那吕天松舒腕就将其抓住,没 有四五百斤臂力,如何能够。 是以华洪心头着慌,却待用力来夺时,陡闻吕天松一声低喝:“撒手!”华洪 但感两膀酸麻,虎口疼痛如割。 随着这低喝之声已是撒手扔杖,圈转马头暴退。 胡涂二人见手中兵刃走空,正欲二次再击,忽见华洪拨马暴退,禅杖已不在手 中,齐吃一惊。 两人不约而同的跟着华洪退了下来,定睛望时,始见华洪那支禅杖已经落于那 位少年手中。 这时,吕天松已握了禅杖两端,潜运内力,两臂向里用力一圈。 华洪那支粗逾儿臂的镔铁禅杖,登时变得似柳条般被其绕成一个圆圈,接着一 抖手迳朝三凶立马之处飞掷过来。 三凶虽是横行湘鄂巨盗,哪曾见过如此神力,早已吓得目瞪口呆。 及见吕天松将华洪禅杖圈成的圆圈向自己立马之处飞掷过来,各自赶紧伏身抱 鞍,拨马暴退。 但听马后‘嘭!’的一声暴响,回首看处,尘飞土扬中禅杖坠落之地上,已被 砸成一个巨坑。 三凶睹状,那敢再停,呼啸一声,登时急如漏网之鱼,落荒逃去。 吕天松待得三凶逃远,再看那马上伏着受伤之人时,经过这阵时间,人虽似是 苏醒,但已气如游丝。 显然的其伤势异常深重,即就路近处找一草深隐蔽所在,将人拖抱下马,安置 就地,细一审视。 见伤者年事尚轻,身躯结实,无如其伤势过重,已是一息奄奄,经过这一移动, 迅已昏厥过去。 遂借着月色仔细一查其伤势,只见周身伤痕累累,似为镖箭所伤,身侧一片的 紫血渗出。 翻开衣襟,那紫血渗出伤口四周肤色呈黑色,知系为极毒暗器所伤,经过奔腾, 毒已随着血脉流转攻入心脏。 忙就自己随身携带之刀伤药为其敷上,再将其周身要穴推拿一阵,始渐觉其身 躯颤动了—下。 继而双目微睁,略一注视吕天松,复又悄然闭上。 稍停,那受伤少年双目复睁,呼息渐弱,右手向前一移动,目注吕天松,嘴唇 微启,似欲言语,却已无力成音。 吕天松睹状,忙一摆手,正要劝其静卧养神,忽闻其呼吸转浊,额上汗珠似黄 豆大小,向外滚冒如雨,牙关紧咬。 显系竭力强忍着巨大痛苦,挣扎着挪动那欲举无力的左手,指腰示意,随着四 肢一阵抽搐,人已然长逝! 吕天松虽则武功出众,人物洒脱,然初离师门,对江湖杀戮所见不多,虽与死 者不识,但面对着如此凄惨死状,不觉中勾动满怀侠骨热肠。 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对死者遭遇,要追查个水落石出,如有冤仇,亦将 尽己之力替其昭雪。 吕天松见伤者已逝,黯然良久,始抽出腰间长剑,就地形低凹处掘一深坑将尸 体置下,正欲拨土掩埋。 忽忆其临终时以手指腰前示意,心想:“莫非有什么原由?”遂复跃身下坑, 解开死者衣着。 只见襟上用彩线绣有‘猛虎’,再一翻开内衣,忽见其贴腰处揣着一小包油布, 遂顺手取下。 正欲打开细审是何物件,忽觉有衣袂飘风之声,似有夜行人在左近经过,忙将 油布纳入怀中,双臂一抖‘潜龙升天’身如箭矢般射上坑来,凝目一打量四周。 但见磷火闪闪,树影婆娑,那有半点人影,略一沉吟,毅然挥剑将土拨下,片 刻之间,已将尸体埋好。 这时,月已西斜,深夜早过,吕天松略一踌躇,即牵座马,捡林木繁茂处解下 鞍上行囊,置于地上,遂倚树打坐行功调息起来。 练武之人,但凡武功深具火候,只需行功调息,毋需睡眠。 吕天松倚树打坐,阖目行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正在功行周天,气纳太虚, 灵明神静,物我两忘的境界,陡被马嘶声惊醒。 双目睁视,瞥见一条人影,一闪没入林荫深处。 吕天松见状,心中一动,双足微一点地,身已一跃而起,两掌早已交错护住全 身,展开‘凌波蹑空’身法,已似轻烟般迳向那林荫深处扑到。 身甫入林,已游目四顾察看,这时,月已沉落,星光下惟见长林摇曳,适才所 见人影,踪迹杳然。 方待搜寻,瞥眼处忽见身左一棵高大树枝稍枝叶轻摇,似有一条人影隐伏其上。 正欲长身而进,心想:“来人既未对自己暗施袭,显然并无恶意。或许是武林 人物路过此间,无意间发现自己马匹,故来窥观,彼此毫无过节,何必与人轻易结 怨!” 遂停身止步,双手一拱,说道:“何方贵友,倘不嫌林野荒疏,请现身一见如 何?”言罢,略一停顿,静待对方回答。 那知过了一刻,对方仍然是寂无回音,那梢头人影却依然隐伏,遂举手护体前 行,细视梢头。 那里是什么人物隐伏,竟是在柱子之上系着一袭灰衣,心中一惊,猛然省悟系 是着了人家的道儿,倏一转身,向原来休憩之地赶来。 待返回原地看时,马鞍行囊好端端安置在原地了无异状,心方诧异,方思回身 搜寻,忽见适才打坐之处一物随风飘拂! 俯身拾起,竟是一方丝质手帕,抖开来余香犹在,显然系遗下未久,再一仔细 审视,帕上竟有字迹。 吕天松功力深厚,夜间百步之内可辨秋毫,遂凝眸睇视,已经看清那条丝帕上 用黛笔写着:“今宵君获之物,系属武林奇珍,然强敌亦将踵至,须慎为戒备!” 字虽陌生,但笔势娟秀,分明是出自女子手笔。 吕无松看罢罗帕字迹,心头不禁讶然,暗思:“看这留帕示警之人,虽是行踪 诡奇难测,显然的对己未含恶意!” “尤其是人家今夜仍一路跟缀了自己,而自己竟未察觉,其轻功之高可想而知, 而所言武林奇珍……” 因此,吕天松霍地想起那少年死者腰间所藏之物,遂径自怀中掏出,此时,天 色渐透曙光,就熹微中将那油布小卷打开。 里面竟用黄绸缠里,解去数重,眼底显出一幅长条白绢,绢面绘着一处山川异 物,旁有两行蝌蚪虫象。 吕天松细看这幅白绢画面,着笔似甚平淡,显非出自丹青名手,而所绘山川景 物,中间却似夹着一种难以揣摩的意境。 那两行蝌蚪虫象,亦甚难辨识其意,心想:“这画以自己看来,甚是平凡,竟 看不出其珍藏所在!” 想罢,复行将其裹好,连同留字罗帕一并随身藏妥。 这时,天色已渐大明,秋来正是农忙,四野已有农人操作,吕天松顺手拾起自 己行囊,牵过马匹,整鞍就道,迳朝岳阳城催马赶去。 策马攒奔了一阵,日头早已升起,抬头望去,岳阳城已耸峙在望。 他方拟催马急驰忽闻身后来路上蹄声隐隐,似有一骑疾驰而至,正待掉头窥望, ‘唰!’的一团白影已擦肩而过。 这白影乃是一骑白马,不但神骏异常,而且浑身无一根杂毛,端的是一骑欺霜 赛雪的龙驹。 道马白,再看马上所乘之人却是更白。 只见其白绢包头,白缎外披,白菱莲钩,连同所骑那匹欺霜赛雪的龙驹,恰似 一团雪球般在道上滚动着。 这白马刚超出吕天松不久,忽地缓慢下来,而且那马上白衣乘者,忽然间扭腰 回首一望。 吕天松陡觉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闪动那双星目,仔细打量这马上之人,究系 是何等人物。 吕天松这一打量清楚,心中陡感一怔,暗道:“好俊俏的姑娘!” 原来,那马上白影,竟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姑娘。 虽是素雅淡妆,却长得杏眼如秋水,眉峰似含黛春山,樱嘴桃腮,喜嗔玉面, 真可说是雪为肌骨,玉为精神! 这姑娘虽是美极,但美极之中却带有几分刚健之态。 姑娘这一扭腰回首观望,秋波转动,正好与吕天松星目相接,忽见她瓠犀微露, 已是玉颊飞红,复转过去抖动缰绳一催马疾驰而去。 吕天松被那马上绝色姑娘秋波一转,顿时如醉似痴,方自怔时,陡闻蹄声骤急, 始霍然而醒,不觉中亦是两颊发赤。 这时,路上行人渐多,经过这阵驱驰,座骑已快近城垣,吕天松遂一提座骑, 随着大伙行人,迳自入城来。 岳阳城乃是水陆交汇之枢,吕天松进得城来,只见店铺相接,军马挑贩,摩肩 接踵,行人熙攘往来,甚是热闹繁盛。 吕天松任骑踢踏,来至一条大街,见街左有一家客店,横门高悬黑底金宇招牌, 上书‘迎宾栈’三字。 两厢粉墙漆有‘仕宦行台安寓客商’字样,遂就门前停骑下马。 这时已是日上三竿,客店所住客人,要行的则已起身赶路,停留下的亦自外出 办理事务。 是以伙计们已清闲下来,正在三五一群倚凳闲聊,一见有客人投店,而且是一 位风度翩翩的文秀公子,心知财神爷上门。 赶着一窝蜂似地拥上前来,争着接马引路,将吕天松请人店内。 这迎宾栈房舍甚为广阔,前后共有三进院落,伙计见吕天松文秀儒雅,已将吕 天松领到最后一进上房来。 吕天松随着伙计来到后进院落,一打量四周房舍,见东西两厢皆是一式的明暗 两间排列整齐的精致客舍。 庭院中花木相间,甚是清雅幽静,遂进入东厢靠北首的两间套房来。 只见这房间打扫得亦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壁间字画点缀,榻上被帐齐备, 遂微一颔首。 这时伙计一见客人首肯,即赶着提茶送水,一旁侍候。 吕天松略事盥洗之后,向伙计问明往岳阳楼路径,吩咐店家小心照料马匹行囊, 遂步出店房,顺着大街向西转去。 原来,这条大街,正是由北向南贯通岳阳城内的一条主要道路,吕天松向西这 一拐过弯来,看见岳阳楼已是插天耸峙于前面不远之处。 楼台为梓樟所建,琉璃碧瓦,彩塞錾角,飞梁画栋,朱户雕栏在日光照耀下, 流光映辉,端的是异常宏伟壮观。 这岳阳楼系建于岳阳西城之上,凭临洞庭,远视长江,为唐代中书令张说所建, 宋滕子京重修,范仲淹作记。 惹得不少墨客骚人到此游赏吟咏,遂而名噪天下。 吕天松来到岳阳楼前,这时已是日晒中天,将近午刻,经过夜来折腾,迄今尚 未进食,但感腹中空枵,雷鸣阵起,于是快步迳登楼来。 这时,楼头座间已是嘉宾云集,席无虚位,吕天松来到时,幸好临湖窗前正有 一席客人起身离去,遂忙侧身来到座前。 伙计亦已跟着过来忙不迭的揩拭桌椅,收拾碗碟,侍候酒菜。 凉风掠过湖面吹来,扑面使人有说不出的爽身适意。 吕天松心神一爽,随意点了几样菜肴,乘兴要来一壶‘状元红’,自斟自酌, 临窗观赏起这名湖景色。 这天正当气朗天清,就岳阳楼上眺望洞庭,只见湖上波鳞似锦,君山隐峙于烟 波浩瀚之中,长江奔流于水天云影之际。 远远帆影片片,近岸船楫纵横,诚古诗所云:“八月湖水平,涵虚况太清,气 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吕天松正在着意欣赏这湖光景色的时候,忽见湖上远处有一艘双桅巨船,朝向 岳阳楼这面驶来。 船上风帆满引,冲波乘浪,其行如矢,不多一时,即已来至近楼水面。 这来船与一般船只迥然不同,除船首两侧绘有一头猛虎外,掌舵牵帆的都是一 些粗壮矫健的高大汉子。 船近岸边,帆落船缓,船上的汉子一齐持篙起桨,维舟泊碇。 这时岸边早已挤满了船只,但一见来船傍岸,似皆畏惧其势力,均纷纷拔篙起 船避让开去。 吕天松睹状,心下甚感诧异,暗自忖度:“莫非是什么官府船只?” 一念未已,来船已靠岸停妥,从中舱陆续走出高矮五人,离船上岸,竟朝岳阳 楼这面而来。 待来得切近,吕天松仔细一打量,原来竟是昨夜被自己惊逃的湘中三凶,领着 两位年近五旬的老者,一位身着白色衣衫,另一衣衫则浑如泼墨。 这两老者形容削瘦,但均目光如炬,两穴外突,一望而知其均系内家高手。 再一细看两人面容,见那穿白老者,面色阴惨惨的,眼眶深陷,两颊瘦削,却 是一张鲇鱼似的阔嘴,分外显得难看。 那穿黑衫老者,则面带晦色,金鱼眼,吊客眉,鼻梁塌陷,嘴唇上下翘卷露出 一嘴又黄又黑的暴牙。 这二人相貌端的难看,若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定必以为是那座深山洞府中跑 出来的怪物。 时间不久,湘中三凶已领着这两老怪物进得城内,绕上岳阳楼来。 这五人一上楼,偌大一座酒楼迅即肃静无哗,座上的酒客们一个个面露惊惧之 容,坐立不安。 只见三凶中的水花蛇胡杰,一指西面临湖的一副雅座,店家已知其意,系是要 这一副座头,忙颔首含笑,朝那副座头走去。 这座头上早已有一人似是不胜酒力,正伏案理首而卧,桌上骨屑成堆,杯盘狼 籍。 店家来到座前,轻摇其肩,促其醒转。 只见这客人身躯略一扭动,倏见其一抬头,嚷道:“店家!我老人家欠你酒钱 吗?为何平白的来打扰我的睡意!” 这声音甚为有力,入耳如清磐敲鸣,甚是悦耳动听。 吕天松骤闻这嚷声,心头一惊,忙一打量这客人时,原来是一年过六旬的老者。 只见其身罩蓝布大褂,面如古月,两鬓已肿,眉目五官挤在面孔当中,满脸醉 容,一副滑稽突梯之相。 这老年酒客嚷后,复又埋头睡下。 店家见其如此,忙一俯身凑附其耳畔说了一阵。 猛见那老年酒客一抬头,睁开那双睡意盎然的醉眼,一扫梯口湘中三凶等,面 带不屑之色,嚷道:“店家!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我老人家饮酒给银子!” “管他是什么人物,就是当今皇上,也得要讲讲道理吧!” 嚷声刚落,忽听梯口一声大吼,已有一条人影如飞扑向这老年酒客,接着是一 片哗啦啦纷乱之声,响彻全楼。 原来这湘中三凶横行已惯,平时往来经过,连行人亦要避道让路,进出酒楼, 只要是自己中意的座头,客人立刻就得让出。 稍有稽延,准讨不了好处,初时见那老年酒客迟延之状,已是不耐,因碍于这 两老怪在侧,一时未便发作。 及见这老年酒客非但不予让位,且在语言神态之间,更是藐视自己兄弟,哪还 能耐,就中独角龙王涂如海已自暴吼而出。 随着吼声而起的这片哗啦啦纷乱之声,乃是全楼酒客一见这五人上得楼来,已 是心存畏惧,吃不敢声。 及见独角龙王怒发,知今天又要出事,为恐殃及池鱼,早已不约而同的脚底揩 油,溜之大吉。 这哗啦响声,便是酒客们于匆忙中溜走时,带的桌歪椅倒,茶坠杯飞之声。 吕天松自见三凶等上楼,早已留神窥视其动静。 及见涂如海怒发扑向那老年酒客时,为恐那老年酒客被伤,遂顺手就桌上拿起 一支竹箸,正要出手掷向涂如海,以援救那老年酒客。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忽见涂如海竟自怔在当地,那老年酒客则已踪影不见。 吕天松睹状,心中亦自诧异,暗忖:“难道这老年酒客竟是妖魔鬼怪,能潜影 遁形不成?” 忖罢,正要察看,却闻那苍劲之声起自桌下,仍复是嚷道:“好哇!那来的莽 牛,竟来打扰我老人家睡觉,我要是饶了他才怪!” 吕天松定睛向发声之处一看,心中不禁哑然而笑,原来这老年酒客竟是一身不 满三尺的矮子,适才因坐于椅上,故尔未曾看出。 大约是因涂如海适才一击之势过猛,被这股猛劲将其冲撞得由椅中滑向桌子底 下,滑下时复将脚上那双空前绝后的破鞋遗落。 这时正在慢吞吞地蹲着那矮小的身躯,于桌子底下穿鞋,只因身体矮小为桌椅 所掩蔽,故而一时之间不易为人所见。 涂如海适才因怒出手,眼看手已沾着那老年酒客,忽感空虚无物,赶忙收势看 时,老年酒客人已不见。 心正疑己白昼遇上鬼魅,故一时怔在当地。 这时循声一看,见其在桌子底下那副怪态,早已凶性爆发,怒一声:“老鬼! 还想逃往哪里!” 已挥动铁槌似的拳头,便向老年酒客砸下。 这时,那老年酒客,已经将破鞋穿好,方颤巍巍的站立起来,涂如海的拳风却 已适时袭到。 只见其身子一歪,似是酒意未醒般步履踉跄不稳,人亦斜撞出去,恰好闪过了 涂如海拳势,转到其身后。 只听他口中却嚷道:“好哇!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公然动手打人,我老人家跟 你拼了!” 口在嚷着一股薰人欲呕的酒气迳向涂如海直冲过来,同时手下却也不闲,在转 身之间,已随手在涂如海大腿之上抓了一把! 这一把,只痛得涂如海‘哇!’声叫了出来,同时忽感有一股酒臭冲鼻沁脑, 薰得几乎连昨夜进的食物也呕了出来。 忙着闭嘴忍住,只气得双睛凶焰陡炽,返过身来挥动铁拳急如暴雨般向那老年 酒客猛袭。 老年酒客睹状,仍然是跌跌撞撞围着涂如海打转,口中嚷道:“好哇!我老人 家正闷得慌,来玩玩猴儿耍子!” 却于顺手时就在其腰部之间抓,拧,捏,掏,摸只逼得涂如海右窜左蹦,就恰 似那被人耍着玩的猴儿般跳个不停。 吕天松一睹老年酒客神态,步履之间似是踉跄不稳,实则,每一举步均疾若飘 风进退自如。 再见其这一戏耍涂如海,心中不禁莞尔起来,已知必是位游戏风尘的侠隐,遂 放下心来饮酒用菜。 一面却暗中监视着花面如来等人的动静。 本来,这楼上酒客,早已溜走大半,剩下一些大胆的,亦自停杯离座,远远立 于楼角梯口兀自偷看热闹。 独有吕天松一人,对于眼前这场纷扰直如未见,仍然安闲自在坐于桌边,岂非 透着碍眼。 只因吕天松座位紧靠临湖楼边,距三凶所立之梯口尚隔着十数张酒桌,初时酒 客甚多,难于发觉,及纷乱中客人虽皆离座。 注意之力又皆集中在这老年酒客及涂如海身上来,是以一时无人去注意。 此时,涂如海已被老年酒客戏耍得额上汗珠直冒,兀自气得暴跳如雷,竟连人 家衣服也未沾上,反在大腿臀股之间着了几记重的,弄得狼狈不堪。 花面如来华洪与水花蛇胡杰,在旁一见这老年酒客,表面上似醉态颟顸,但身 法却极是快捷。 心知又遇上扎手人物,及见涂如海被其戏弄,两人一使眼色,双双绕过桌椅, 分左右向那老年酒客扑到。 华洪身形甫落,正要动手围攻老年酒客时,忽然瞥见一团黑影,流星般坠落于 左侧,接着‘蓬’的一声暴响。 身侧那张桌子迳朝自己身上斜冲过来,欲待闪避,已自无及,匆忙中一挥左臂, 硬砸向冲来桌沿。 这桌子冲劲虽被华洪左臂力道阻住,但桌面被其力道一震,杯飞碟舞,那些惊 走客人所遗下的菜肴,已连头带脸淋了华洪一身。 华洪心中大怒,顾不得围攻老年酒客,一拧身,那胖大身躯带着那头残菜,迳 奔黑影落处,待举目看时,却惊得呆了! 原来那团坠落黑影非他,乃是同时和自己纵出的水花蛇胡杰,正直挺挺的被人 点了穴道,躺在楼板之上。 华洪突睹变故,心中如何不惊,赶忙举目一扫全楼,这叫四座皆空,只有临湖 那面桌上尚有一人在自饮自酌。 仔细一打量这人,心中不禁‘咦!’的一声,身不由主的向后连退了几步。 这时,打从梯口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这笑声,入耳直似寒风怒号,使人心弦震栗,毛骨悚然。 笑声未落,只见黑白两团人影一晃,那随三凶同来立于楼梯口间面容丑怪的二 老怪物,已分自来到涂如海及华洪近前。 那着白衫的老怪一俯身,已将胡杰穴道解开,深陷的眼眶中,已射出两股冷电 似的光芒,注定临湖那面犹在据桌自饮的吕天松。 那着黑衫老怪,却拦住老年酒客。 这时独角龙王早已被那老年酒客戏弄得不亦乐乎,一见黑衫老汉出手,即已气 啉咻地退向一旁喘气如牛。 原来,那面容丑恶身着白衫的老怪,是猛虎帮总舵瑶光堂主辣手追魂裘立,着 黑衫者系其兄弟催命判官裘刚。 瑶光堂管理猛虎帮总坛四境巡查,裘氏兄弟亲身南来,系是奉其帮主九烈神君 宇文炎光亲笔朱谕,连夜追踪其帮中一逃亡弟子,及其所携的一幅武林极为珍贵的 图画。 裘氏兄弟今晨由水路刚抵岳阳分舵,正逢湘中三凶铩羽而归。 三凶将夜来经过,详细向裘氏兄弟报告,并认定其中帮中逃亡弟子在身负重伤 时,暗中救其脱逃出者,亦是那武功绝伦的少年文生。 裘氏兄弟闻言之后,亦不知这少年系何许人物,但逃亡弟子既已重伤,两人所 行必不致远。 遂即传谕三凶,出动舵下所有弟子,四出搜寻这两人下落,一面将情况飞报总 坛,自己则率领三凶迳来岳阳城内守候消息。 在涂如海被那老年酒客戏弄,裘氏兄弟正在思忖这老年酒客路数,及双凶出手, 水花蛇胡杰于中途受创跌落。 虽是一眨眼之事。但裘氏兄弟是何等的人物,早已看清胡杰是被坐于临湖那面 饮酒的少年,以竹著点中了穴道。心头不禁一惊! ‘飞箸点穴’在武林之中已属罕见,这少年与胡杰隔着六七张桌面的距离,能 够在举手之间就点中了胡杰。 这份认穴功夫与内家动力,出之于一个弱冠少年,如何不使裘氏兄弟心惊。 裘氏兄弟正在震惊这少年之武功,陡闻华洪惊呼之声,再见其目注少年面露惊 惧之色,心中已了然这用‘飞箸点穴’之少年。 即系自己正以全力搜寻之人,而且见独角龙王涂如海在那老年酒客戏弄下,越 显不济,是以双双跃向当场。 这时,那老年酒客一见催命判官拦住自己,仍似醉步踉跄,向斜刺里倒撞出几 步方始站住。 抬头张开那醉眼阑珊的双睛,瞥了催命判官一眼,仍自嚷道:“哎呀呀!我老 人家真是流年不利,大白天的不是撞上水怪,就是遇着瘟神!” 催命判官闻言,阴晦的脸上更是一沉,那双金鱼眼霍地寒光暴射,冷然一声喝 道:“出口伤人,装疯卖傻,老儿!你是自找难堪!” 声方落,右臂一抬,掌心微吐,已有一股冷飓向老年酒客当胸卷到。 老年酒客见状,口中嚷声:“可了不得了,我老人家今朝可要归天了!”口中 嚷着,脚下一滴溜,人已转到侧面一张酒桌之后。 催命判官一见其并不还招,口中却穷嚷着,心中已是气极,那肯就此干休,圈 臂进步,复又挥掌向其拍去。 老年酒客见催命判官进步吐掌,却是溜滑之极,早已借着桌椅的掩蔽,又复溜 到另一张酒桌之后。 露出那白发头来,嚷道:“有趣,我老人家玩过了猴儿,又耍狗熊!” 催命判官闻言虽是怒甚,但心知这老儿系是武林奇人,更不敢稍存大意。于是 两人一追一逐,竟似借着那错综排列的桌椅,捉起迷藏来。 同时,辣手追魏裘立,见催命判官与那老年酒客追逐,却睁着那双冷电似的眼 光注定吕天松。 见其仍是气定神闲,对当前的变化竟自视若无睹,心下寻思:“这少年最多只 是二十年纪,武功就已如此了得!” “万一被其获得那逃亡弟子所携的珍图所示的武林奇书,则将来必为本帮大害!” 心中寻思,脚下已举步向吕天松走近。 这时,洞庭三凶中的胡杰被点穴道已解,涂如海亦已气匀体复,只有华洪尚在 揩拭脸上所沾的菜肴。 一见裘氏兄弟已经双双出手,三人不约而同的跃向楼窗四周守着,以防这老少 二人溜走。 吕天松这时并不理会渐步逼近的辣手追魂裘立,竟自衔杯举箸,浅酌低斟。 辣手追魂一生纵横江湖,桀骜之极,那曾见过对己如此狂妄之态,早已暴怒, 一声暴喝:“小辈敢尔!” 只见其双手举处十指箕张,白影一晃。人已如箭矢般,向吕天松暴射而至。 此时,但见吕天松迎着辣手追魂扑射而至的身影一长身,接着是朗然一声长啸, 人已离座斜飞过一张桌面之后落了下来。 辣手追魂亦已怪吼着退了回来。 双方这一乍合即分,真个是快逾闪电!原来,吕天松自用竹箸点了胡杰穴道, 同时,自己亦为花面如来发现。 及见裘氏兄弟双双飞身扑出,辣手追魂举手之间就解了胡杰穴道,已知道这二 老怪物武功自是不凡。 及见辣手追魏举步向自己逼近,心知这场争斗势难避免,遂故示狂傲之态,以 激怒辣手追魂先行出手,实则,早已暗中蓄势以待。 辣手追魂果被吕天松狂傲之态所激,一时将这少年高深之武功忘却,箕张的十 指,迳来扣吕天松两腕脉门。 吕天松睹状,霍地仰身甩腕,躲避开抓来十指,陡然身形顿长,口发朗啸,双 手骈指如戟。 ‘乘龙引凤’迳取辣手追魂胸前‘玄门’‘将台’两处要穴。 吕天松这仰身甩腕,长啸反击,真个是迅如飘风,待辣手追魂惊觉时,整个前 胸已暴露在对方指风之下。 江湖高手毕竟名不虚传,辣手追魂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心神不乱,右臂一探, 变抓为掌。 只见他仍借自己身体前冲之势,拼着两败俱伤,掌缘迳向吕天松右胁‘期门’ 要穴斫至。 ‘期门’为人身三十六要穴之一,若被掌力斫中,不死亦是重伤。 吕天松此时若不撒手闪避,对方固然会伤在自己指风之下,但自己亦是难以幸 免。 江湖之中若非深仇大恨,绝少会不撒手自救的,是以吕天松在指尖堪堪沾着辣 手追魂衣着时,已自撤身向右斜飞出去。 辣手追魂亦自趁机暴退。 ----------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