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说话之间,猛地里听得洞外传来一声大喝:“洞里的淫贼趁早给我滚了出来罢!” 张如雪吓了一跳,向洞外一看,只见洞口站着五人,当先一人仗剑而立,神色俨然,正 是清虚道人,站在清虚道人右侧那人却是张如雪的师哥庄若龙,后边三人则是天龙三杰。 杨雪雁走出山洞,向清虚道人打量了几眼,抱拳道:“这位可是湖南清虚观的清虚 道长么?”清虚道人哼的一声,道:“不错,正是贫道。”向杨雪雁看了一眼,道: “你是灵蛇剑杨雪雁?”杨雪雁点头道:“正是晚辈。”清虚道人沉脸道:“贫道素闻 灵蛇剑在江湖上一向行侠仗义,铲奸除恶,是以佩服得紧,岂知今日看来,却是见面不 如闻名了。”杨雪雁听他言语间颇有敌意,心中一奇,说道:“那也说得是,江湖上的 传言往往是夸大其辞,道长原也不必尽信。”清虚道人道:“哼,似你这等卑鄙无耻之 徒,在江湖上竟有侠名,贫道可就想不通了。”杨雪雁一怔:“什么卑鄙无耻?” 庄若龙插口道:“道长,不必跟这淫贼多话,还是先杀了他再说!”张如雪奇道: “师哥,你说谁是淫贼?”庄若龙脸色微变,随即大声道:“师妹,有道长在这儿,你 大可不必怕这淫贼!”说着伸手朝杨雪雁一指。张如雪拂然道:“杨大哥怎么会是淫贼? 你别胡说八道!”清虚道人心中一凛,道:“张姑娘,你说什么?”张如雪道:“杨大 哥他……”话犹未了,庄若龙大声道:“道长,我师妹给这姓杨的淫贼吓糊涂啦,现下 只有杀了这淫贼,才能把我师妹救出来!”清虚道人道:“好!”话音刚落,长剑出鞘, 径向杨雪雁刺了过去。 杨雪雁正自奇怪,眼见清虚道人挺剑刺来,倒也不也怠慢,身形一晃,已自向右首 掠开,避过敌剑,清虚道人哼的一声,提剑欺近,一招“上步撩阴”,长剑向杨雪雁胯 下刺去,杨雪雁笑道:“道长,你要教晚辈断子绝孙么?”清虚道人厉声道:“教你这 淫贼断子绝孙,又有什么不好?”杨雪雁道:“这可不大容易。”口中说话,脚步向后 滑开,清虚道人连发两剑,都是刺他不中,心中打了个突,暗道:“此人果然有些门 道。”一凝心神,长剑攻招迭出,“抽梁换柱”、“退步斩马”、“白虹贯日”、“仙 人指路”,剑随身至,直攻要害。 杨雪雁见对方攻招凌厉,心想清虚道人素有“逍遥剑”之称,剑法丝毫不在自己之 下,自己若是一味避让,终究要吃大亏,当下只得拨出长剑,展开灵蛇剑法,“白蛇吐 信”、“灵蛇翻身”、“青蛇穿竹”,剑招绵绵而出,戳、削、撩、掩、封、抹,端的 是变幻莫测,精妙绝伦。 只见两柄长剑舞成两道银光,斗在一处,直是难分难解。 清虚道人喝道:“灵蛇剑法,果然名不虚传!”长剑递出,朝杨雪雁胸口挑去,杨 雪雁道:“道长的剑法也丝毫不差。”当胸竖剑一封,格住敌剑,随即向外御开。清虚 道人叹道:“可惜,可惜!”杨雪雁奇道:“什么可惜?”清虚道人道:“你的剑法虽 然高明,只可惜你的人品太差,剑法便不能用在正道上了,岂不可惜?”杨雪雁摇头道: “道长误会了。”清虚道人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干下的无耻勾当,谅你也不敢承 认!”杨雪雁道:“道长说晚辈卑鄙无耻,晚辈倒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无耻勾当,还 请道长赐教。”清虚道人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贫道?”两 人口中说话,下手却丝毫不缓,翻翻滚滚,已然拆了七八十招。 庄若龙站在一旁观斗,心道:“清虚老道也算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了,现下给我蒙 在鼓里,还兀自不知,嘿嘿,他的名头虽响,却也不外如是,只盼他趁早杀了姓杨的小 子,我跟师妹又能和好如初了。”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狡狯之色。 原来庄若龙被杨雪雁无意间解开穴道之后,唯恐弯刀僧又来打自己的主意,当下剩 着杨雪雁和弯刀僧恶斗之时,悄悄出了山洞,但他并未就此离去,仍是躲在山洞附近, 到得后来,他见杨雪雁杀了弯刀僧,心中略宽,正要转回山洞之际,却见师妹跟杨雪雁 说起话来,言语间颇是亲热,庄若龙登时醋意大盛,当下心生一计,径自转回山谷之中, 向清虚道人编了一套谎话,说是他和师父本已找到山谷的出口,正当要来告诉大伙儿之 时,却撞上了杨雪雁,杨雪雁眼见他师妹生得美貌,便即动了邪念,竟然出手杀了他师 父,又将师妹抓了去,庄若龙知道清虚道人素来嫉恶如仇,若是知道此事,决不会袖手 旁观,果然不出所料,清虚道人登时对庄若龙这话信以为真,不由得怒气上冲,当下一 口答应帮庄若龙杀了杨雪雁,为张北宗报仇,天龙三杰当下也跟着来凑热闹。 这时杨雪雁和清虚道人已拆足了百余招,始终不分胜负,杨雪雁心中暗忖:“清虚 道长误会我是淫贼,倒不知是什么缘故?不过,他在江湖上侠名颇响,我倒是知道的, 倘若我跟他这般纠缠下去,最多只能打个两败俱伤,那可没什么好。”心思至此,再也 无心恋战,倏地虚刺一剑,将清虚道人逼退两步,身影一闪,掠到张如雪身旁,说道: “张姑娘,我要去了。”正要离开,张如雪叫道:“杨大哥,我跟你一起走!”杨雪雁 略一沉吟,伸手在她肩上一搭,随即展开轻身功夫,提身纵上白马马背,纵马疾驰而去。 清虚道长喝道:“淫贼,往哪里走了?”右脚一点,身子飘了起来,向杨、张二人 追了上去。 马蹄翻飞,白雪飞溅,奔腾之间,杨雪雁和张如雪已剩马奔出数十丈,倏然间见到 东首有一座山坡,杨雪雁当即纵马奔到山坡之后,过得片刻,只听脚步声响,杨雪雁心 知是清虚道人、庄若龙和天龙三杰到了,唯恐给他们发觉,当下屏住气息,跟张如雪一 起隐身在山坡后边,又过了一阵,只听得脚步声自近而远,显是清虚道人等追得远了, 杨雪雁心中略,当即和张如雪从山坡后边走出。 张如雪道:“那位清虚道长好没道理,却来冤枉你是淫……淫……”说到这里,脸 上一红,竟自说不下去了。杨雪雁笑道:“清虚道长只是误会而已,他倒不是存心冤枉 我的,那也不能怪他。”张如雪道:“啊,是了,我知道啦。”杨雪雁问道:“什么?” 张如雪道:“这事定是我师哥搞的鬼,哼,咱们这就去跟道长说个明白。”杨雪雁摇手 道:“清虚道长对我误会颇深,这事一时之间,倒也难以说得明白。”张如雪道:“那 怎么会?我说的话,道长总会相信的。”杨雪雁道:“那也不见得。”张如雪问道: “怎么?”杨雪雁道:“倘若道长误以为是我强迫你说的,岂不是糟糕之极?”张如雪 心想这话不错,道:“那该怎么是好?”杨雪雁道:“那也不必急在一时,且待过些时 日,清虚道长冷静下来,咱们再找他讲明此事,也是不迟。” 说话之间,只听得东北角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张如雪一惊,说道:“杨大哥,又有 人来啦!”杨雪雁点了点头,他只道清虚道人等人又奔了回来,急忙和张如雪转回山坡 后面,过了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杨雪雁探头一看,只见有四个人一齐向这边走来, 却不是清虚道人等人,他定眼细看,认得来人中有三人是大内侍卫,那三人正是梅花剑 吴天颜、勾魂笔周无胆、夺命钩孙铁钩。另一人是个中年汉子,锦衣皮帽,兀自留着两 撇八字长须,身形瘦长,便如一根竹竿一般,脸上露出一副阴恻恻的笑容,甚是难看, 杨雪雁却不知道这人是谁。 四人走到山坡附近,见山坡旁人有块大石,便即停住脚步,在大石上坐下歇息,只 听得孙铁钩大声骂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那王八糕子现在躲在哪里?这家伙跑到长白 山来,咱们也得跟着受累,他妈的,当真教老子找到他,老子定要剥他的皮,拆他的骨, 这才解气!”那瘦汉嘿嘿一笑,道:“孙兄,这话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难了,倘若那 小子真是这么容易对付,咱们早就把他料理了,还用得着留到现在么?”周无胆道: “那也说得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倘若那小子已经离开了长白山,咱们可不是白跑 了一趟么?”那瘦汉道:“事到临头,那也只好碰碰运气了。” 吴天颜道:“曹总管,你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倘若这一次抓不到那钦犯,还要请 你在皇上面前替咱们兄弟美言几句,否则皇上怪罪起来,咱们兄弟可就得吃不完兜着走 了。”杨雪雁心中一动,向那瘦汉看了一眼,暗道:“原来这人是大内侍卫总管,莫非 便是那个号称“笑里藏刀”的曹总管了?”只听曹总管笑道:“好说,好说。” 吴天颜道:“那个姓杨的小子狗胆真是不小,竟然连两广总督赵德胜都敢杀。”周 无胆道:“可不是吗?镇守陕西的刘总兵和镇守边关的海兰克将军也都死在那小子剑下, 这不是明摆着跟朝庭作对么?皇上吩咐咱们,说什么也要抓住那小子正法,不过,那小 子是华山灵蛇老人门下,他的剑法咱们是领教过的了,委实不易对付,想要将他生擒活 抓,实在大是不易。”说到这里,兀自眉头大皱。 杨雪雁心头一凛,登时恍然大悟:“两广总督赵德胜、陕西的刘总兵和那个满清将 军海兰克,这些家伙个个作恶多端,我瞧不过眼,这才把他们都杀了,想必是满清皇帝 知道这事,便派了这几个侍卫来抓我。”孙铁钩大声道:“喂,老周,你怎地长他人志 气灭自己威风?哼,那个小贼的剑法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若是再跟他打过,咱们未 必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下还有曹总管在这里,你尽可不必唉声叹气!” 突然之间,曹总管脸色微变,喝道:“是谁?快滚出来罢!” 杨雪雁心中一惊,暗道:“这个曹总管好生机警,我虽屏住气息,却仍给他发觉了。 事到临头,那也只好现身了。”想到这里,朗声道:“我要出来,那便出来,又何必滚 了?”说着下得马来,便和张如雪并肩走出。 吴天颜、周无胆、孙铁钩都曾见过杨雪雁,这时斗然见他现身,都是大出意料,孙 铁钩脱口叫道:“啊哈,你这贼小子原来躲在这里,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 不费功夫了,妙极,妙极!”杨雪雁笑道:“话是不错,不过,你便有把握抓我回去 么?”孙铁钩道:“哼,为什么没有?你奶奶的,老子从前打你不过,现下不见得仍然 不是你的敌手。”杨雪雁道:“嗯,那也说得是。”张如雪大吃一惊,问道:“杨大哥, 他们要抓那人便是你么?”杨雪雁道:“正是。”问道:“你怕不怕?”张如雪道: “不怕。只要跟杨大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她说话一向斯斯文文的,说这几句话 时的语气,却是十分坚决。 吴天颜走到曹总管身旁,低声道:“曹总管,这小子便是皇上要抓的钦犯了。”曹 总管嗯了一声,向杨雪雁打量了几眼,说道:“你便是灵蛇剑杨雪雁么?”杨雪雁道: “不错,就是我了。”周无胆插口道:“杨雪雁,你接连刺杀朝庭命官,罪名大是不小, 倘若不想立刻就死,这就乖乖跟我们回京去见皇上罢,皇上宽洪大量,说不定会饶你一 命,也未可知。”杨雪雁冷笑道:“满清皇帝会有这等好心?我可不信。”孙铁钩厉声 道:“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你今日撞在咱们手里,那是非去见皇上不可的了!” 杨雪雁道:“倘若我一定不去,那又如何?” 曹总管嘿嘿一笑,道:“杨兄弟是聪明人,那又何必多此一问?倘若你执意不肯去 见皇上,可终究没有什么好处。”杨雪雁道:“是么?既然如此,那倒要领教领教了。” 曹总管道:“怎么?杨兄弟当真不肯去见皇上么?”杨雪雁道:“要我跟你们去见满清 皇上,那便是教我自寻死路,我杨雪雁可还没有蠢到这步田地。”曹总管脸上一沉,说 道:“皇上有旨,倘若钦犯胆敢抗命,尽可就地正法!”他这几句话用意自然是说,杨 雪雁既然不肯到北京见皇帝,那便只有在这里将他杀了。 吴、周、孙三人自已听出曹总管言下之意,当下相互使了个眼色,突然间齐声呼啸, 一齐朝杨雪雁冲了过去,长剑、判官笔、铁钩三件兵刃同时往杨雪雁身上招呼。 杨雪雁心中早已有了防备,眼见敌兵刃攻到,心中一凛,长剑抖动,一招“灵蛇翻 身”,荡开吴天颜的长剑,跟着挥臂一扫,反击周无胆腰胁,周无胆缩身后退,双笔去 势突变,点向杨雪雁右腕的“会宗穴”和“阳池穴”,杨雪雁嘿嘿一笑,剑走偏锋,剑 尖直指对方“气海穴”,周无胆双笔若是继续点他的穴道,自己的“气海穴”也势必遭 央,但杨雪雁料到周无胆必定不敢冒此奇险,果然周无胆双笔一沉,交叉护住穴道。 杨雪雁斜退两步,右脚飞出,踢向孙铁钩面门,孙铁钩哼的一声,右钩去势如电, 直取杨雪雁右足小腿,杨雪雁已自拟到对方这一必有此着,当下长剑一递,格开铁钩, 猛地里,将后脑的辫子一扬,啪的一声,在孙铁钩脸上狠狠一击,孙铁钩脸上登时现出 一道血痕,只觉痛疼难当,心下又惊又怒,破口大骂:“老子操你奶奶!”双钩齐出, 一并往杨雪雁身上猛钩过去,势道猛烈,杨雪雁身形飘忽,或闪或格,或攻或守,丝毫 未落下风。 张如雪唯恐杨雪雁吃亏,当下抢到杨雪雁身边,叫道:“杨大哥,我来帮你!”话 音刚落,只见周无胆挥笔点到,张如雪一凝心神,呼呼两拳,看准周无胆腰眼打到,使 的是家传绝技“七龙拳”招数,周无胆向她横了一眼,道:“小丫头,你也来凑热闹 么?”右臂一招“铁门闩”,封住张如雪双拳来势,左手铁笔点出,戳她“鸠尾穴”, 张如雪吃得一惊,急忙缩身后退,右拳“青龙出海”,直劈周无胆胸口,周无胆身形略 侧,右肩朝张如雪的拳头的撞过去,张如雪只觉拳上一震,不由得向后退了开去。 周无胆冷笑一声,欺身进逼,飞腿朝张如雪身上踢到,张如雪双臂交叉一封,挡住 敌腿,顺势向外一推,双拳齐施,“游龙翻江”,左拳攻向敌胁,右拳击他小腹,拳招 颇是迅捷,周无胆右臂挥处,将张如雪左拳御了开去,跟着右笔一撩,点她左手“神门 穴”,张如雪避让不及,穴道被铁笔点了个正着,手臂一软,登时垂了下来,周无胆提 腿一踢,足尖踹中张如雪腹部,张如雪身子飞起,向后摔开丈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