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杨雪雁杀了雍正之后,便即连夜剩马离开了京城,心想:“张姑娘的大仇总算报了, 想来她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又想:“我现下却到哪里去?唉,天地虽大,哪里才 是我杨雪雁的去处?”他在马上茫然地想了一阵,最后决定返回长白山去。 他纵马日夜赶路,这一日终于回到了长白山,他随即来到当日和张如雪相遇的那个 山洞里,一进洞来,便即见到一副骇骨,显是那弯刀僧的遗骇,杨雪雁站在洞里,想起 当日和张如雪在此处说话的情景,心中酸楚,过得半晌,才从洞内走出,随手拨出屠龙 剑,又在雪地里舞起那套“灵蛇剑法”来,口中吟的仍是那道词:“白雪飘飘若鸿毛, 仗剑飞舞,惆怅意难遣,举杯消愁愁未消,伊人依旧在心田。”待得剑法舞毕,兀自长 长一叹,想道:“张姑娘再也看不到我这套剑法了。” 他站在雪地中呆了半晌,无意间向屠龙剑看了一眼,见剑身上带有一层凝固了的血, 他曾用这柄剑杀了曹总管和雍正,还有几个清庭侍卫,是以剑上有血,当下也不以为罕, 便在这时,他却发觉血中竟然刻有一行文字:“宝藏埋于长白山雪参谷谷底。”杨雪雁 心中一奇,寻思:“先前剑上明明没有这行文字,现下这些字却是从哪里来的?这可奇 了。”转念一想:“是了,刻字之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这行字隐在剑中,这口剑须 得染上鲜血,文字才会出现,庄若龙曾经说过,只要用这口剑杀了满清皇帝,便能知道 闯王的宝藏在哪里,想来这行字上说的便是闯王留下的宝藏了。”又想:“其实要想知 道剑上的秘密,未必只有杀了皇帝才能知道,只要将剑放进血中浸上一浸,这行字自会 显现出来,他们不知道这个缘故,想必是因为这口剑叫做“屠龙剑”之故了。” 沉思之间,忽见远处出现一个人影,似乎是个女子的背影,杨雪雁心头一震,脑子 立时冒出一个念头:“是张姑娘!”再也顾不上细想,当即发足向那身影奔了上去,待 得他赶到之时,那女子已自不知去向,杨雪雁心中说不出的沮丧失望,想道:“张姑娘 早已中毒身亡,又怎么还会活在世上?何况那人虽是个女子,却未必一定便是张姑娘, 定我是瞧错人了。”转念又想:“不过,那个女子的背影和张姑娘一模一样,倘若不是 她,天下怎么会有这等相似之人?我并未亲眼瞧见张姑娘死了,说不定她仍然活在世上, 也未可知。”想到这里,耳边听得风声呼啸来去,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杨雪雁在风雪中站了一阵,见西南面有个山洞,便即奔了进去,这个山洞甚是宽敞, 洞内便如一条长长的通道一般,杨雪雁心中一奇,沿着山洞往里边走去,不消片刻,便 即发觉山洞尽头也是个洞口,洞旁放着一块大石,大石右侧露出一处缺口,可容一人进 出,杨雪雁当即从缺口走过,细看之下,才知这里原来是个山谷,但见四下白雪皑皑, 杨雪雁在山谷中走了一阵,突然脚下似是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身子一晃,便要跌倒, 杨雪雁急忙使个“千斤坠”身法定住,低头往雪地中一看,只见白雪中似乎埋着什么物 事,他好奇心起,当即拨出屠龙剑,将那物事周围的白雪拨开,过了一会,雪地中露出 半块石碑,上面刻了个“雪”字,杨雪雁心中一凛:“天下竟有这等巧事,难道这里便 是雪参谷了?”当下用剑将那块石碑从雪地中挖了出来,果见那个“雪”字下边写着 “参谷”二字。 杨雪雁心道:“这里果然便是雪参谷了,如此说来,闯王的宝藏便埋藏在谷底了。” 又想:“事到临头,估不到这批宝藏却为我所得,唉,苏姑娘和张姑娘都是我的红颜知 已,她们却都为我而死,我纵有这许多财宝,也不能救活她们的性命,却要这些财宝做 什么?”想到悲痛之处,挥掌在那块石碑上重重一拍,掌力到处,砰的一声,那石碑顿 时石屑纷飞,碎裂成数百块。 突然之间,只听得一阵轰隆隆之声大作,杨雪雁一惊,心道:“怎么回事?”正自 愕然不解,蓦然间脚下一虚,身子登时往下陷落,饶是杨雪雁身经百战,也是禁不住大 吃一惊,正要施展轻功腾身飞起,但地下的白雪不住下沉,杨雪雁无处借力,登时也跟 着直坠下去,犹如掉进了一个深渊一般,过了半晌,只见下面金光闪烁,刺眼之极,杨 雪雁心知必是那批埋在谷底的宝藏发出的光芒,心想:“若再这般坠将下去,我非活活 摔死不可!”情急智生,长剑往地底一点,身子借力跃起,凌空一个跟斗,已自跃落在 谷底之中。 他心中略宽,定神一看,只见这谷底便跟山洞一般无异,四面堆满了金砖银块,珍 珠宝石,真是不计其数,杨雪雁瞧着这些珠宝,心中非但殊无喜意,反而黯然神伤。 忽然间他的目光投落在右首一堆珠宝之上,见上面有一支凤凰宝钗,不由得走了过 去,伸手将宝钗拿起,心想:“倘若张姑娘还活在世上,我将这支宝钗送给她,倒也不 错。”随即叹了口气,想道:“张姑娘又怎么还会活在世上?唉,是我自己太过痴心妄 想啦。”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随手把那支宝钗放进了怀里,心中终究盼望张如雪仍然 活在世上。 他站在谷底瞧了一阵,再无逗留之意,当下提了一口丹田气,身子腾空而起,拨身 向上疾窜,他的轻身功夫实是高明到极处,瞬息之间,已然从地底飘回了地面,随即顺 着先前那个山洞出口离开了山谷。 走出数十丈,忽听得身后有个声音在叫他:“杨大哥,是你吗?”这是个女子的声 音,杨雪雁听在耳中,心头一震:“是张姑娘的声音!是张姑娘的声音!”又想:“我 是在做梦么?”他缓缓地回身看去,一个白衣少女映入了杨雪雁的眼帘,正是他朝思暮 想的张姑娘张如雪。 杨雪雁周身一震,颤声道:“张姑娘,你……你还活着?”张如雪嫣然一笑,道: “是啦,我还活着。”杨雪雁道:“那怎么会?你……你当日……”张如雪道:“我本 来是要死的了,不过,有个住在这山里采参的老伯伯救了我。”顿了一顿,又道:“杨 大哥,这许多日不见,你还好罢。”杨雪雁道:“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问道:“张姑娘,你当日受了重伤,我出去找参回来,却说什么也找你不到,你到哪里 去啦?”张如雪道:“那时我怕连累你,便悄悄地走了,后来我的伤好了,便到处找你, 可也总是找你不到。杨大哥,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便一直留在这里等你,你果 然回来啦。”杨雪雁心中一阵感激,说道:“张姑娘,是我累得你受了重伤,你怎么反 而所连累我?唉,你待我这般好,倒不知教我如何报答。” 张如雪笑道:“杨大哥,我待你好,可不是要你报答,你待我不是也很好么?难道 你心里也盼望我报答吗?”杨雪雁道:“自然不是。”心中激动之余,不由得握住了张 如雪的小手,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如雪俏脸一红,竟是凭由杨雪雁握着自己的手,心中只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过了一会,杨雪雁伸手入怀,取出那支凤凰宝钗,说道:“张姑娘,这支宝钗送给 你,不知你喜不喜欢?”张如雪道:“为什么不喜欢?我喜欢得紧呢。”当下接过宝钗, 轻轻地插到头上,说道:“杨大哥,谢谢你啦!”杨雪雁怔怔地瞧着张如雪,只见她娇 容如玉,神态举止,仍如昔日一般天真烂漫,不由得痴了。 (全文完) 写于1999年6月1日——6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