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张永馨当然不会忘记这具尸体刚从井水里捞出来,钱波和花鱼雁诡异惊诧的样 子,他更不会忘记是谁第一个惊呼这具尸体为“杨锋”的。 他也许会认错人,没道理钱波和花鱼雁也同时认错了人。 虽然尸体在井水中一泡,总会有些浮肿,但如果说会因此认错人,那就实在地 可笑了。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 他脑海中闪过一片灵光,莫非杨锋就是张若云,张若云就是杨锋?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自己看到的那个张若云就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山庄里的第六个人就好解释了。 他突然想起何有才。 是的,既然杨锋可以让用何有才的身份来掩饰自己的形踪,那又为何不能再用 张若云的身份来为自己掩饰呢? 他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真切地瞧清杨锋的模样,只是远远地看到对方模糊的脸 孔,虽然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认错人,可是谁又能真的肯定自己的判断永远都是对的 呢? 张若云让别人来假冒他,做白云山庄的庄主,就是为了让别人产生一个错误的 印象,认为白云山庄的庄主不会武功,而且和三头蛇杨锋一点狗屁关系也没有。 这也就难怪山庄下面被挖出了那么大的地宫,而他见到的那个庄主却一点儿也 不知情。 是了,如果地宫里不是藏了那么多的黄金,钱波和花鱼雁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跑 到这鬼地方来的。 杨锋当然是和他们说好了,要他们来这儿分赃,可是宝藏一个人分总比三个人 分合算得多,因此杨锋其实是引诱自己到白云山庄来,和钱波、花鱼雁来场火拼, 而他正可以在旁边坐收渔人之利。 这也就是为什么山庄里的所有人非要在自己到来之后全死光了,他们的最后利 用价值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永远不会将张若云和杨锋两个人等同起来。 只要他们的价值一完,他们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这也是为什么山庄里的人全 都死得那么凄惨。 这就难怪为什么这五个人一死,凶手要不辞辛苦地将他们的尸体藏起来,先是 藏在黑屋子下面的酒缸里,现在又把五具尸体从坟墓里挖走,只留下杨锋的这具尸 体,就是为了怕别人认出这是假的庄主,从而推翻了他的整个骗局。 他的心突然喀噔一跳,如果说这是个骗局,那又是谁设的骗局呢? 杨锋?或者说是张若云? 可是张若云已经死,又为何这骗局还在继续演下去呢?还挖走了坟墓里的五具 尸体。凶手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死了的白云山庄的庄主其实是个假冒的。 可是如果元凶只是张若云,那这场戏为何还没有结束呢? 他当然知道死了的杨锋是无法再借尸还魂,将坟墓里的五具尸体一起挖走的, 但如果他还有个同伙呢? 他想到了影鬼。 显然,影鬼既然知道那个地宫,也应该知道一些白云山庄的秘密。 影鬼在这场戏中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杨锋是被人点了穴位扔进水井里淹死的,那又是谁点了他的穴位呢?谁有那么 大的本事能让杨锋点反手之力也没有就中招呢? 他又想到影鬼。 影鬼的武功他是见识过,他当然知道就算杨锋再多长两只手,也绝不是人家的 对手,可是影鬼要一招之内摆平杨锋,却也是天方夜潭。 除非……除非是影鬼和杨锋早就认识了。 宝藏一人分总比两人分合算得多,这也就难怪杨锋会死。 可是那个风飞扬又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说杨锋该死,那风飞扬岂不是早该死了。 而且,杨锋身上的夜明珠明明是在风飞扬的身上,也就是说杨锋的死,多多少 少总与风飞扬有关系,风飞扬杀杨锋显然不止是为了他身上的夜明珠,难道说风飞 扬也知道那宝藏的事吗?难道说风飞扬也是主谋之一吗? 风飞扬被拦腰斩死,他又是被何人斩死的,是影鬼吗? 如果说要将这个骗局继续演下去的人是影鬼,杀风飞扬的人也是影鬼,知道黄 金宝藏的秘密藏处的人还是影鬼,那么影鬼就应该是真正的主谋。 可是现在影鬼究竟在哪里呢? 他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如果影鬼知道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不会让他再好好 说话,这个骗局不仅是做给他看,而且还是做给所有人看的。 所以,他一定不能死,就算死,也要把影鬼的阴谋揭露在世人面前。 所以,他忍不住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有人想再踹他一脚,可 是却被张青挥手拦住了。 张青冷笑道:“既然你已经死到临头了,我也让你做个明白鬼,有话快说,有 屁快放。”张永馨道:“就算这不是杨锋,那又如何证明我就是杨锋啊?”张青冷 冷道:“终于问到点上来了,你知道我为何能找到这里吗?”张永馨摇摇头道: “不……知道。”张青冷笑道:“你忘记了那个从城墙上翻出去的黑影吗?”张永 馨道:“那不是真杨锋吗?”张青冷哼道:“你当然会说他是杨锋,可是真的杨锋 却并不是他。你请错了人,也做错了事。”张永馨看着他,他并不太明白张青说的 话。 张青道:“那人不是杨锋,而是一阵风风飞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风飞 扬还欠了你一条命。”张永馨变了脸色,他当然明白张青的弦外之音。 风飞扬是欠了他一条命,也就是说,如果他托风飞扬去做任何的事,风飞扬也 一定不会推辞。 如果有个救命恩人委托你,仅仅是在某个夜里往某段城墙跑一跑,相信很多人 都不会拒绝的。 张青道:“你让风飞扬扮成你翻出城墙,正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这样你 不仅可以安然离开扬州城,还可以让我们认定真正的杨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永馨吃了一惊,道:“可是风飞扬也死了。”张青冷笑道:“还不正是被你杀人 灭口吗?如果风飞扬一死,这世上还有谁能揭破你的阴谋。”张永馨摇摇头道: “我没有杀他,他是被人拦腰斩死的。”张青道:“你救了他,当然也可以杀了他。 风飞扬的身手其实也并不是太差,如果不是被熟悉的人从背后下手,那拦腰一刀可 也不是这么容易得手的。你忘记了他最擅长的是什么?一个能被叫做一阵风的人, 绝不是个轻易就死的人。”他顿了顿,又道:“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你不该请 风飞扬来假扮你。风飞扬虽然从未在扬州城里犯过案,可是他的案宗在扬州府的衙 门里叠比你的人还高。他可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通辑要犯。”张永馨道:“如果那黑 影是风飞扬,以你的轻功,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追上他的。”张青冷笑道:“我是没 有追上他,可是却也没有让他给落下了。要不,我也不会追到这里来。可惜我来的 时候,风飞扬却已经死。”他的目光如刀,道:“如果他是真的杨锋,他就不该死, 可惜他却是风飞扬,所以他一定要死。杀他的人若不是真的杨锋,那你可以不可以 告诉我,谁会想杀他这种比泥鳅还滑的人。”张永馨脸色又变了,当时风飞扬的死, 他也在现场,可是谁又能来证明风飞扬的死与他并无关系呢? 他只知道影鬼是绝不会来为他做证人的。 张青冷笑道:“你还记得那个夜明珠吗?”他的话音刚落,张永馨的脸色变得 更惨白了,他已经知道张青想说什么了。 张青道:“夜明珠是在风飞扬的身上,可是风飞扬死了,夜明珠却也不见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张永馨没有回答,他已经不必要回答,因为张青已经回答了。 张青道:“如果夜明珠不在凶手的身上,那又会在谁的身上呢?”他的眼睛眯 成了一条缝,寒声道:“如果你不是杨锋,那夜明珠就不该在你的身上,这个你该 不会反对吧?”他没等张永馨说话,已经大手一挥,道:“查查他的身上,看看有 没有康大户家失窃的夜明珠。”张青当然没有失望,从一个已经瘫在地上的人身上 搜出东西,并不是太难的事。 当一个官差毕恭毕敬地陈上那夜明珠,张青笑了。 他道:“本来我也不会怀疑上你的,可惜我来到这儿之后,却发现了太多你留 下的痕迹。如果你不是杨锋,你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一来,这里就不仅 死绝了人,而且还发生了大火?”张永馨现在才明白,影鬼为何会喜欢这枚夜明珠, 为何不取走风飞扬身上的夜明珠。但是他并不甘心,大声道:“这也只是你的推测, 并没有太充分的证据……”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张青手中的一块玉佩。 他当然知道那玉佩是谁的,他更知道玉佩上面刻着什么字。 “张永馨留。”张青喃喃念道,眼睛眯得更细,斜倪着眼看着张永馨,“你知 道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吗?”张永馨脸色微变,他没有回答,他看见一旁的官差正 抬来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正是风飞扬的尸体。 张青看了风飞扬的尸体一眼,道:“这玉佩是我从他手里硬掰下来的。”张永 馨已变了脸色,他突然想起风飞扬临死前是如何冲到自己面前的。 临死的人,力气都不会太小,而且风飞扬还受过如此地惊吓,一把攥走他腰上 的玉佩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张青冷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怀疑你就是杨锋。如果你真是杨锋,那这一 系列问题就好解释了。”————(影子传奇)第一章夜,无星也无月,天地一片 迷离。 冷冷的风不时拂起他额前零乱的头发,但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躺在一 块大青石上,仰望着天,就象一尊雕像一样。 他竟瞧得有些痴了。 风更冷了,偶而也还夹着一丝丝的雨,天也更沉了,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似的。 此时,他的心情却比风更冷,天更沉。 星目中似有晶晶点点,渐渐凝结成一颗颗小冰粒,镶嵌在他的眼波中。 也不知沉寂了多久,他的脚突地一勾,便很轻巧地把脚边一大坛酒给勾了起来,。 酒坛正好平稳地落在他的胸前,坛口正好对着他的嘴巴。 他一掌拍开冷硬的封泥,猛得一吸气,大半坛酒象决堤的洪水灌进了他的咽喉, 直呛得他不住地咳嗽。但这并未停止他的喝酒,相反,剩下的酒以更快的速度冲向 他的咽喉。 很快,一坛的酒已尽数灌入他的肚子,他似乎还并不满意,托起酒坛,轻轻一 推,酒坛闪电般地掷向了远处的一个大树干上,直撞地肢离破碎。 他眼里了已有了醉意,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一手按着剑,一手又要去捞不远 处的另一坛酒坛。 他刚捧起酒坛,突然深远处一道寒光而过,他手中的酒坛碎了,直溅得他一身 的酒水。 “你全知道啦?”黑暗深处滑出了一个黑衣老者,目光略带着不满和怜惜。 他黯然点点头,但握剑的手却更紧了。 “你打算怎么办?”黑衣老者沉吟道。 他惨笑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去烟雨山庄见他最后一面。” 黑衣老者点点头,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小心你的身份。”他一说完,扭头 就走。 雨更大了,黑衣老者的身影已隐入无尽的黑暗中,空旷的山林只留下了他一个 人。 他的目光迷离,穿透层层雨幕,似乎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山庄,山庄大门的额匾 上正写着四个烫金大字——烟雨山庄。 一粒清莹的水珠滑过脸庞,谁也不知那是雨还是泪。 中元节,亦称“盂兰盆节”、“鬼节”,初为佛教节日,而后,人们把它看成 是祭礼亡故亲人的节日,在某些地方成为一大风俗节日。 明天正是中元,此时的烟雨山庄上下三百多号人全都披麻戴孝,无不沉浸在悲 伤之中。 烟雨山庄依山伴水,风景奇秀,不远处又是古都名城扬州,因此,几乎所有扬 州城里有名有姓的大豪英雄,全都赶了过来拜祭。 没有人想迟到,更没有人想错过这个拜祭的好机会。 谁都知道烟雨山庄的庄主关月山好客,朋友甲天下,但这并不是重要的,重要 的是,好手如云的江南武林中,能接下他二十招的人很少,能打败他的人,更少。 他年青时创建的烟雨山庄,现今已成为了江南三大山庄之一,与江南霹雳堂与 姑苏慕容山庄齐名,气势之大,令人刮目相看。 可是正当他威望如日中天的时候,却传来了暴毙的消息,这不仅震动了整个江 南武林,也引来了整个江湖的目光。 谁都很想知道这么风光的人物,说去就去了,期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更 多的人却想看看他的最后一面,他的朋友本就比仇人多得多。 因此,这一天,扬州城里的江湖好汉明显比平时多了好些,满街都可以看到一 伙伙拿刀佩剑的江湖人,而茶馆、饭楼、酒店里,更是无人不谈烟雨山庄,就连山 庄里走出的一条狗都能引来众多的谈资。 黄昏,扬州城在一片晚霞映照下,就象镀上了一层金边,越发显得秀气辉煌。 此时,大街上行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落魄少年,似乎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也 想来凑凑热闹。 当他刚踏进扬州城最大的客栈时,店伙计还以为来了个要饭的,正想把他赶出 去。 少年看也没看他一眼,人已径直走上前去。 店伙计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推他一把,可一眨眼工夫,他突 然发现自己倒被人给甩出了店外,直跌得头青脸肿。 掌柜也变了脸色,他是个明白人,立刻满脸推笑道:“这位客官是来住店的吧?”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两纹银,放在柜台上,冷冷道:“我只想 要一间房间,就住一个晚上。” 掌柜看了看柜台上的纹银,陪笑道:“真不好意思,这几日来的客人很多……” 少年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两碎银,放在柜台上,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掌柜舔了舔下唇,笑道:“不过房间倒是有一间,只是比较简陋,我怕客官… …”少年懒洋洋道:“反正只是一晚,只要不是狗窝就行。” 掌柜笑得眼角一跳一跳,道:“哪能是狗窝啊,这岂不是自砸招牌吗?只是这 银子……”少年道:“太少吗?” 掌柜哼笑道:“太多了。” 少年道:“那就不用找了。” 掌柜笑得眉毛都翘了起来,一只手已悄然将那碎银扫入兜中。 少年似乎没看见,又道:“这里还有没有酒?” 掌柜道:“当然有,这里有的是好酒。不怕你喝不到,就怕你喝不起。十年的 花雕,二十年的汾酒,还有五十年的女儿红,保证够味。” 少年笑道:“有酒就好,来一坛上等女儿红吧。”说着,他已踱到角落头里, 寻了个位子坐下了。 很快,一坛的女儿红端了上来,在他面前又摆了好几样下酒的小菜。 酒人人都会喝,但却没有一个人喝得象他那么玩命的。 他几乎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灌酒。才一会儿,店里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 “酒不是这样喝的。这样喝酒简直就在糟踏酒,喂猫喂狗也比你有形象的多。” 一个宏亮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少年似乎没有听见,依然一个劲儿地灌酒,似乎世间一切,只剩下了这坛酒。 那人变了脸色,大步走了上来,冷冷道:“难道你是个聋子?听不见我在说话 吗?” 少年又咽下了一大口酒,反问道:“难道你是个聋子?听不见我在说话吗?” 那人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目光中隐现着一层杀气,一只手在了腰际间的剑柄上。 少年只是笑笑,又开始往嘴里倒酒,似乎将此人给忘记了。 那人身后突然搭上了一只手,一个声音道:“明康,何必与这叫化子一般见识 呢?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那个叫“明康”的年青人鼻子重重一哼,道:“我倒想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话?” 少年只是耸耸肩,道:“看来你真的不懂,不过我却也没有要告诉你的必要。 我从来不和自以为是的人多嘴,否则,我自己很快也会变得自以为是了。” 姚明康暴喝道:“臭叫化子,你找死。”他手摸向腰际间的剑,可是很快脸色 变青了,他呆立在那儿,额上的汗珠已滚下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剑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剑鞘。 姚明康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恶狠狠道:“看不出小 子是个高手,请教尊姓大名?” 少年淡淡道:“你找错人了,剑不是我拿的。在下在江湖上只是个无名小卒, 你知道我的大名也是不管用的。” 姚明康道:“难道小子只有耍人的本事,却连自己的大名都不敢说吗?” 少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叫花情月。” 姚明康冷笑道:“好,既然你惹上了横空帮,也就别想跑了。”突然,他手一 翻转,抄住了暗藏的一柄快剑,向花情月的咽喉刺来。 花情月手一抬,两指已夹住冷电一般的快剑,手指轻轻一拗,百炼成铁的剑刃 竟被他两根指头给拗断了。 姚明康的脸涨得通红,还要再打,他的朋友已拉住了他,向他使了个眼色,道 :“帮主还在烟雨山庄等我们呢,快走吧。”姚明康气呼呼地被朋友拉了出去。 他俩刚走,旁座的一个眼睛很大的俊小伙立刻凑上前来,比了比大拇指,赞道 :“你真棒!” 花情月淡淡道:“是吗?你怎么不说他们太差了?” 那俊小伙子眨了眨那双可爱的大眼睛,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花情月道:“我只知道这里的酒不错,如果不是两只自命不凡的臭虫在捣蛋, 想必我早把这坛好酒喝完了。” 那俊小伙子怔了怔,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花情月道:“他们说是横空帮。” 那俊小伙子眼睛瞪得更大,奇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横空帮的,难道你不怕 吗?惹了横空帮的人,没有人可以善始善终的。他们的势力很大埃”花情月笑道: “难道你惹了横空帮的人,自己不怕吗?他们的势力可是很大埃”俊小伙子吃惊道 :“我又没有去惹他们,我怎么会怕他们呢?” 花情月沉吟道:“你是没惹他们,可是他们的剑也似乎没惹你啊?” 俊小伙子露出了迷茫的眼神,奇道:“你说什么?”一脸的不明白。 花情月目光如刀,道:“那柄剑难道不是你偷的?” 俊小伙子眼睛突眨突眨,吃惊道:“不是啊,怎么可能是我呢?” 花情月也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奇怪呀,那柄剑我也没偷,那到底是谁 偷的呢?” 俊小伙子眼睛睁得更大更亮,道:“那柄剑居然不是你偷的?你身手那么棒, 居然不会去偷那柄剑?真是奇怪呀。” 花情月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难道身手好的人,不去偷东西奇怪吗? 他也把眼睛睁得更大更亮,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对啊,真是奇怪了。 我都拿不到剑,你却能拿得到,你说怪不怪啊,而且那把剑怎么正好就在你的背后?” 俊小伙子触电般抽回手,他袖里正藏着把剑,那剑无论怎么看也不象是他佩的。 “真是奇怪,是谁那么厉害,神不知鬼觉地把偷来的剑塞在我的手里。对了, 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做手脚。可是,这人又是谁呢”他目光向四周瞄了瞄,终 于又落到花情月的身上。 花情月叹了口气,道:“好象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没有人能一下子用两根指就拗 断别人的剑的。” 俊小伙子深有同感,道:“对头。” 花情月又叹了口气,道:“好象这里除了我这外没有人有理由去偷别人的剑。” 俊小伙子深表理解,道:“对头。” 花情月又道:“好象只有我才有动机和能力去偷别人的剑哦?” 俊小伙子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有你了。这是很光荣的事,又何必承认 呢?” 花情月有些忍不住,道:“你和我说了那么我的废话,到底想干什么?” 俊小伙子笑道:“也没有干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花情月道:“什么事?” 俊小伙子道:“你最近缺钱花吗?” 花情月想也没想,道:“不缺。” “应该是不缺的,一出手就是二两碎银,如果手头上没有二十两银子做盘缠, 也不会那么大方了。”他似乎有些后悔。 花情月道:“你永远也不要来找我,因为我永远也不会缺银子花的。” 俊小伙子道:“你那么肯定你每天都有银子好花吗?说不定哪天你穷死了,没 银子花,才想起我,挺后悔的。既然如此,现在我先借你算了,做朋友就不该在没 银子的时候才想起要借银子给你花。” 花情月道:“我们……是朋友?” 俊小伙子道点点道:“自然是了,否则我也不会随便借给你银子的。” 花情月道:“我们好象认识得不到半柱香时间埃”俊小伙子道:“真正的朋友 只要看上一眼就能交上了,何况我们已经聊了那么多的肺腑之言……”花情月急忙 摆了摆手,道:“等等,我还不认识你,和你聊的也不是什么肺腑之言,只是……” 俊小伙子笑道:“只是我当你是朋友就足够了。” 花情月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见到每个人都想借给他银子啊?” 俊小伙子神秘一笑道:“那也不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利息的。我的 利息很高的。” 花情月皱皱眉头,道:“有多高?” 俊小伙子深深道:“你的一条命!” 花情月怔了怔,半天说不出话来。 俊小伙子依旧笑嘻嘻,道:“当然,我要的不是条死了的命,而是条活命。我 的利息就是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保护我借给你的银子。否则,你的命没了,我的 银子也没了。” 花情月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向你借银子?我自己有的是银子,就算不向你借, 我也不会饿死。” 俊小伙子叹道:“可惜你的银子和我的银子并不一样,用法也不一样,得到的 好处更不一样……”花情月道:“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银子吗?总不会你的银 子上多了个记号吧?” 俊小伙子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才道:“你也知道?” 花情月冷笑道:“知道什么?你这人说话前言不对后语的,我都怀疑自己有没 有毛病,和你说了那么多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他伸了个懒腰,又道:“好了,我既然已经酒足饭饱了,便要去睡一觉了。你 可别再跟来埃”他站了起来,从怀中甩下几两碎银就走。 俊小伙子变了脸色,大声道:“喂,我的话还没说完碍…”花情月也没回头, 只是摆了摆手。 俊小伙子有些急了,道:“你会后悔的。” 花情月终于忍不住大笑道:“我只后悔为什么不把听你唠叨的时间拿来睡觉。” 他走到掌柜面前,笑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掌柜陪笑道:“左边一拐就到了,那里我已经叫店伙计去打扫过了,希望你能 满意。” 花情月拍了拍掌柜的肩膀,道:“天塌下来也别来叫我,我有事自然会来找你 们。” 掌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花情月回头看那俊小伙子,笑道:“希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西门吐血武侠作品集 (影子传奇) 第一章夜,无星也无月,天地一片迷离。 冷冷的风不时拂起他额前零乱的头发,但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躺在一 块大青石上,仰望着天,就象一尊雕像一样。 他竟瞧得有些痴了。 风更冷了,偶而也还夹着一丝丝的雨,天也更沉了,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似的。 此时,他的心情却比风更冷,天更沉。 星目中似有晶晶点点,渐渐凝结成一颗颗小冰粒,镶嵌在他的眼波中。 也不知沉寂了多久,他的脚突地一勾,便很轻巧地把脚边一大坛酒给勾了起来,。 酒坛正好平稳地落在他的胸前,坛口正好对着他的嘴巴。 他一掌拍开冷硬的封泥,猛得一吸气,大半坛酒象决堤的洪水灌进了他的咽喉, 直呛得他不住地咳嗽。但这并未停止他的喝酒,相反,剩下的酒以更快的速度冲向 他的咽喉。 很快,一坛的酒已尽数灌入他的肚子,他似乎还并不满意,托起酒坛,轻轻一 推,酒坛闪电般地掷向了远处的一个大树干上,直撞地肢离破碎。 他眼里了已有了醉意,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一手按着剑,一手又要去捞不远 处的另一坛酒坛。 他刚捧起酒坛,突然深远处一道寒光而过,他手中的酒坛碎了,直溅得他一身 的酒水。 “你全知道啦?”黑暗深处滑出了一个黑衣老者,目光略带着不满和怜惜。 他黯然点点头,但握剑的手却更紧了。 “你打算怎么办?”黑衣老者沉吟道。 他惨笑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去烟雨山庄见他最后一面。” 黑衣老者点点头,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小心你的身份。”他一说完,扭头 就走。 雨更大了,黑衣老者的身影已隐入无尽的黑暗中,空旷的山林只留下了他一个 人。 他的目光迷离,穿透层层雨幕,似乎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山庄,山庄大门的额匾 上正写着四个烫金大字——烟雨山庄。 一粒清莹的水珠滑过脸庞,谁也不知那是雨还是泪。 中元节,亦称“盂兰盆节”、“鬼节”,初为佛教节日,而后,人们把它看成 是祭礼亡故亲人的节日,在某些地方成为一大风俗节日。 明天正是中元,此时的烟雨山庄上下三百多号人全都披麻戴孝,无不沉浸在悲 伤之中。 烟雨山庄依山伴水,风景奇秀,不远处又是古都名城扬州,因此,几乎所有扬 州城里有名有姓的大豪英雄,全都赶了过来拜祭。 没有人想迟到,更没有人想错过这个拜祭的好机会。 谁都知道烟雨山庄的庄主关月山好客,朋友甲天下,但这并不是重要的,重要 的是,好手如云的江南武林中,能接下他二十招的人很少,能打败他的人,更少。 他年青时创建的烟雨山庄,现今已成为了江南三大山庄之一,与江南霹雳堂与 姑苏慕容山庄齐名,气势之大,令人刮目相看。 可是正当他威望如日中天的时候,却传来了暴毙的消息,这不仅震动了整个江 南武林,也引来了整个江湖的目光。 谁都很想知道这么风光的人物,说去就去了,期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更 多的人却想看看他的最后一面,他的朋友本就比仇人多得多。 因此,这一天,扬州城里的江湖好汉明显比平时多了好些,满街都可以看到一 伙伙拿刀佩剑的江湖人,而茶馆、饭楼、酒店里,更是无人不谈烟雨山庄,就连山 庄里走出的一条狗都能引来众多的谈资。 黄昏,扬州城在一片晚霞映照下,就象镀上了一层金边,越发显得秀气辉煌。 此时,大街上行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落魄少年,似乎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也 想来凑凑热闹。 当他刚踏进扬州城最大的客栈时,店伙计还以为来了个要饭的,正想把他赶出 去。 少年看也没看他一眼,人已径直走上前去。 店伙计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推他一把,可一眨眼工夫,他突 然发现自己倒被人给甩出了店外,直跌得头青脸肿。 掌柜也变了脸色,他是个明白人,立刻满脸推笑道:“这位客官是来住店的吧?”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两纹银,放在柜台上,冷冷道:“我只想 要一间房间,就住一个晚上。” 掌柜看了看柜台上的纹银,陪笑道:“真不好意思,这几日来的客人很多……” 少年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两碎银,放在柜台上,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掌柜舔了舔下唇,笑道:“不过房间倒是有一间,只是比较简陋,我怕客官… …”少年懒洋洋道:“反正只是一晚,只要不是狗窝就行。” 掌柜笑得眼角一跳一跳,道:“哪能是狗窝啊,这岂不是自砸招牌吗?只是这 银子……”少年道:“太少吗?” 掌柜哼笑道:“太多了。” 少年道:“那就不用找了。” 掌柜笑得眉毛都翘了起来,一只手已悄然将那碎银扫入兜中。 少年似乎没看见,又道:“这里还有没有酒?” 掌柜道:“当然有,这里有的是好酒。不怕你喝不到,就怕你喝不起。十年的 花雕,二十年的汾酒,还有五十年的女儿红,保证够味。” 少年笑道:“有酒就好,来一坛上等女儿红吧。”说着,他已踱到角落头里, 寻了个位子坐下了。 很快,一坛的女儿红端了上来,在他面前又摆了好几样下酒的小菜。 酒人人都会喝,但却没有一个人喝得象他那么玩命的。 他几乎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灌酒。才一会儿,店里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 “酒不是这样喝的。这样喝酒简直就在糟踏酒,喂猫喂狗也比你有形象的多。” 一个宏亮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少年似乎没有听见,依然一个劲儿地灌酒,似乎世间一切,只剩下了这坛酒。 那人变了脸色,大步走了上来,冷冷道:“难道你是个聋子?听不见我在说话 吗?” 少年又咽下了一大口酒,反问道:“难道你是个聋子?听不见我在说话吗?” 那人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目光中隐现着一层杀气,一只手在了腰际间的剑柄上。 少年只是笑笑,又开始往嘴里倒酒,似乎将此人给忘记了。 那人身后突然搭上了一只手,一个声音道:“明康,何必与这叫化子一般见识 呢?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那个叫“明康”的年青人鼻子重重一哼,道:“我倒想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话?” 少年只是耸耸肩,道:“看来你真的不懂,不过我却也没有要告诉你的必要。 我从来不和自以为是的人多嘴,否则,我自己很快也会变得自以为是了。” 姚明康暴喝道:“臭叫化子,你找死。”他手摸向腰际间的剑,可是很快脸色 变青了,他呆立在那儿,额上的汗珠已滚下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剑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剑鞘。 姚明康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恶狠狠道:“看不出小 子是个高手,请教尊姓大名?” 少年淡淡道:“你找错人了,剑不是我拿的。在下在江湖上只是个无名小卒, 你知道我的大名也是不管用的。” 姚明康道:“难道小子只有耍人的本事,却连自己的大名都不敢说吗?” 少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叫花情月。” 姚明康冷笑道:“好,既然你惹上了横空帮,也就别想跑了。”突然,他手一 翻转,抄住了暗藏的一柄快剑,向花情月的咽喉刺来。 花情月手一抬,两指已夹住冷电一般的快剑,手指轻轻一拗,百炼成铁的剑刃 竟被他两根指头给拗断了。 姚明康的脸涨得通红,还要再打,他的朋友已拉住了他,向他使了个眼色,道 :“帮主还在烟雨山庄等我们呢,快走吧。”姚明康气呼呼地被朋友拉了出去。 他俩刚走,旁座的一个眼睛很大的俊小伙立刻凑上前来,比了比大拇指,赞道 :“你真棒!” 花情月淡淡道:“是吗?你怎么不说他们太差了?” 那俊小伙子眨了眨那双可爱的大眼睛,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花情月道:“我只知道这里的酒不错,如果不是两只自命不凡的臭虫在捣蛋, 想必我早把这坛好酒喝完了。” 那俊小伙子怔了怔,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花情月道:“他们说是横空帮。” 那俊小伙子眼睛瞪得更大,奇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横空帮的,难道你不怕 吗?惹了横空帮的人,没有人可以善始善终的。他们的势力很大埃”花情月笑道: “难道你惹了横空帮的人,自己不怕吗?他们的势力可是很大埃”俊小伙子吃惊道 :“我又没有去惹他们,我怎么会怕他们呢?” 花情月沉吟道:“你是没惹他们,可是他们的剑也似乎没惹你啊?” 俊小伙子露出了迷茫的眼神,奇道:“你说什么?”一脸的不明白。 花情月目光如刀,道:“那柄剑难道不是你偷的?” 俊小伙子眼睛突眨突眨,吃惊道:“不是啊,怎么可能是我呢?” 花情月也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奇怪呀,那柄剑我也没偷,那到底是谁 偷的呢?” 俊小伙子眼睛睁得更大更亮,道:“那柄剑居然不是你偷的?你身手那么棒, 居然不会去偷那柄剑?真是奇怪呀。” 花情月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难道身手好的人,不去偷东西奇怪吗? 他也把眼睛睁得更大更亮,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对啊,真是奇怪了。 我都拿不到剑,你却能拿得到,你说怪不怪啊,而且那把剑怎么正好就在你的背后?” 俊小伙子触电般抽回手,他袖里正藏着把剑,那剑无论怎么看也不象是他佩的。 “真是奇怪,是谁那么厉害,神不知鬼觉地把偷来的剑塞在我的手里。对了, 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做手脚。可是,这人又是谁呢”他目光向四周瞄了瞄,终 于又落到花情月的身上。 花情月叹了口气,道:“好象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没有人能一下子用两根指就拗 断别人的剑的。” 俊小伙子深有同感,道:“对头。” 花情月又叹了口气,道:“好象这里除了我这外没有人有理由去偷别人的剑。” 俊小伙子深表理解,道:“对头。” 花情月又道:“好象只有我才有动机和能力去偷别人的剑哦?” 俊小伙子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有你了。这是很光荣的事,又何必承认 呢?” 花情月有些忍不住,道:“你和我说了那么我的废话,到底想干什么?” 俊小伙子笑道:“也没有干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花情月道:“什么事?” 俊小伙子道:“你最近缺钱花吗?” 花情月想也没想,道:“不缺。” “应该是不缺的,一出手就是二两碎银,如果手头上没有二十两银子做盘缠, 也不会那么大方了。”他似乎有些后悔。 花情月道:“你永远也不要来找我,因为我永远也不会缺银子花的。” 俊小伙子道:“你那么肯定你每天都有银子好花吗?说不定哪天你穷死了,没 银子花,才想起我,挺后悔的。既然如此,现在我先借你算了,做朋友就不该在没 银子的时候才想起要借银子给你花。” 花情月道:“我们……是朋友?” 俊小伙子道点点道:“自然是了,否则我也不会随便借给你银子的。” 花情月道:“我们好象认识得不到半柱香时间埃”俊小伙子道:“真正的朋友 只要看上一眼就能交上了,何况我们已经聊了那么多的肺腑之言……”花情月急忙 摆了摆手,道:“等等,我还不认识你,和你聊的也不是什么肺腑之言,只是……” 俊小伙子笑道:“只是我当你是朋友就足够了。” 花情月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见到每个人都想借给他银子啊?” 俊小伙子神秘一笑道:“那也不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利息的。我的 利息很高的。” 花情月皱皱眉头,道:“有多高?” 俊小伙子深深道:“你的一条命!” 花情月怔了怔,半天说不出话来。 俊小伙子依旧笑嘻嘻,道:“当然,我要的不是条死了的命,而是条活命。我 的利息就是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保护我借给你的银子。否则,你的命没了,我的 银子也没了。” 花情月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向你借银子?我自己有的是银子,就算不向你借, 我也不会饿死。” 俊小伙子叹道:“可惜你的银子和我的银子并不一样,用法也不一样,得到的 好处更不一样……”花情月道:“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银子吗?总不会你的银 子上多了个记号吧?” 俊小伙子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才道:“你也知道?” 花情月冷笑道:“知道什么?你这人说话前言不对后语的,我都怀疑自己有没 有毛病,和你说了那么多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他伸了个懒腰,又道:“好了,我既然已经酒足饭饱了,便要去睡一觉了。你 可别再跟来埃”他站了起来,从怀中甩下几两碎银就走。 俊小伙子变了脸色,大声道:“喂,我的话还没说完碍…”花情月也没回头, 只是摆了摆手。 俊小伙子有些急了,道:“你会后悔的。” 花情月终于忍不住大笑道:“我只后悔为什么不把听你唠叨的时间拿来睡觉。” 他走到掌柜面前,笑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掌柜陪笑道:“左边一拐就到了,那里我已经叫店伙计去打扫过了,希望你能 满意。” 花情月拍了拍掌柜的肩膀,道:“天塌下来也别来叫我,我有事自然会来找你 们。” 掌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花情月回头看那俊小伙子,笑道:“希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第二章此时,花情月已窜到了屋顶,这里是最高之处,可以俯瞰全城,但是花 情月却不是来看风景的,他没有动。 过不多时,不远处有几条人影正悄悄向客栈逼近,一条瘦削的身影已轻巧地贴 在了客栈门板上。 他刚学了几声狗叫,门板便打开了,里面走出的是一个店伙计模样的年青人, 他向外面招了招手,并指指了里面的客房,门板上的人影便象鱼一样滑了进去,而 外面的两条人影却没有动,仍暗藏在角落里,手里不知揣着什么东西。 花情月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店伙计带着那条人影左拐右拐,终于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住了,并不住地比划着。 那人影冷冷地笑着,一柄亮晃晃的飞刀已附在了手心下,随时都能出手要人性 命。 但这一次,他要的却不是人的性命。 那人用刀挑一木架,轻轻地把门推开手指宽的一条缝,扫了里面一眼。 很快,他便回头,拍了拍店伙计的肩膀,阴恻恻地笑了,那店伙计立刻无声无 息地倒了下去,脸膛发黑,手足僵冷。 那人抚了抚店伙计的心脉,又笑了。 他用刀将门推得足够一人侧身进去的时候,人已灵巧地滑了进去,电光一闪, 他手中的飞刀已出手了。 “噗——”,飞刀已将床铺射了个透,无论里面睡的是什么人,都不会知道自 己已经死了。 那人松了口气,轻轻走上前去,用刀挑了挑了床被,脸突然变青了,血液几乎 凝固。 他来不及惊呼,人已向后飞退,可是,还是太晚了。 一道电光从侧里闪过,等他发觉时,咽喉处已溅出了血珠,他瞪着一双惊恐的 眼睛倒了下去。 “进来吧,戏已经演完了,没有什么好看的。”屋内暗处走出了一人,懒洋洋 地靠在椅子上,冷哼道。 花情月的脸有些红,但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他看清了那少年的脸,忍不住 惊呼了起来:“是你?” 原来那少年竟是今天在客栈里碰见的俊小伙子。 花情月冷笑道:“身手真不错,连飞刀堂的人都敢杀,胆子真大。” 俊小伙子叹了一口气,道:“何止是飞刀堂的人,连短刀帮、唐家堡、朱阁的 人全都来了。” 花情月变了脸色,道:“你的麻烦真够多的。” 俊小伙子又叹了口气,道:“是啊,有些事你想躲了躲不了的。” 花情月道:“可是游戏却还没有结束,外面还有两个家伙……”俊小伙子冷笑 道:“那两个家伙是不是就躲在门口的角落里?” 花情月有些吃惊,道:“你知道?” 俊小伙子道:“我还知道那两个家伙永远只能躲在角落里了。” 花情月皱了皱眉头,道:“看来今天晚上真的是很热闹埃”俊小伙子突然严肃 起来,道:“我问你一句话,我们是不是朋友?” 花情月愣了愣,随即道:“不是!” 俊小伙子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咬咬下唇,道:“但我说是。” 花情月道:“但那也只是你是,不是我是。” 俊小伙子道:“我不管,只要我认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花情月想了想,缓缓道:“你在乎的。” 俊小伙子怒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走?戏已经演完了,观众也该退场 了。反正你又不把我当成朋友,你留下来干什么,难道还想看热闹?” 花情月沉默了半晌,道:“如果有热闹看,我为什么要走?如果我不留下来, 又怎么会有热闹呢?” 俊小伙人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人不坏,蛮有趣的,想不到你比我想象 得还更有趣。” 花情月叹了口气,道:“以前也有很多人觉得我很趣,可是现在认为我有趣的 人已经不多了。” 俊小伙子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难道都死了吗?” 花情月道:“有时候人就算活着,也和死了的差不多了。” 俊小伙子突然道:“你真的就是花情月?” 花情月笑道:“难道还叫月情花吗?” 俊小伙子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的江湖乱哄哄的,每个人都不太爱 用自己的真名字。” 花情月道:“那你呢?你要告诉我你的真名字还是假名字?” 俊小伙子道:“当然是真名字。我叫秋可儿。” 花情月皱皱眉头道:“满好听的一个名字,可惜却象是女孩子家的名字。” 秋可儿嗔道:“你的名字不也象女孩子家吗?还说我。” 花情月无可奈何道:“这个问题嘛,还是放在一边吧。对了,我真弄不懂为什 么有那么多的人要杀你?” 秋可儿恨恨道:“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也人会跳墙。” 花情月忍不住道:“他们为什么会急得跳墙?” 秋可儿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你的银子被人偷了,会不会急得去跳墙?” 花情月笑道:“那要看是多少银子。” 秋可儿奇道:“你真的不知道?” 花情月有些莫名其妙,道:“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秋可儿道:“就是救命银子啊!” 花情月苦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可儿道:“你知道不知道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 花情月心中一动,道:“是不是血雨门?” 秋可儿道:“没错。近十年来,惨死在血雨门中人手下的武林人士数也数不过 来。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个目标是谁。各门派现在可是惶 惶不安,终日难眠啊,但却没有人敢起来反抗。” 花情月奇道:“为什么?” 秋可儿轻叹道:“因为血雨门实在太过于隐秘,没有人知道血雨门主是什么人, 也没有人知道血雨门中人在哪里,是些什么人,有多少人。据说武林元老之一的西 门狂霸早在五年前,因他在西门山庄中夸口说要斗一斗血雨门,第二天就有人发现 他死在自己的床上,连手中的刀都来不及拔就被人砍飞了脑袋。从那以后,武林第 一庄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神气了。” 花情月有些吃惊,道:“连西门狂霸都被人砍飞了脑袋,谁的脑袋看来也都长 得不会太牢固埃西门一倒,恐怕整个武林没有敢再招惹血雨门了。” 秋可儿强笑道:“现在没有,但并不意味着以后便没有,也许有一天江湖上会 出现一位侠士,带领正义人士们一铲血雨门的老巢,那人也许就是你,也许就是我, 也许就是整个武林的正义人士们。” 花情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怕我就是血雨门的杀手吗?” 秋可儿怔了怔,好半天才哽声道:“我信任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相 信你不会杀我的。” 花情月心头一热,痴了半晌,缓缓道:“可惜有些事不是你认为怎么样就怎么 样的。” 秋可儿道:“我的鼻子很灵,我可以闻出来。好人有好人的味道,坏人有坏人 的味道。你身上的味道告诉我,你不是个坏人,更不会是血雨门中的杀手。” 花情月忍不住笑道:“你的鼻子有没有失灵过。” 秋可儿笑嘻嘻道:“没有。” 花情月板起脸道:“从来没有吗?” 秋可儿道:“从来没有。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说着,抿嘴笑了起来。 花情月看着他俊秀的笑容,竟有些痴了,好半天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道: “血雨门真的那么可怕吗?” 秋可儿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血雨门曾经向江湖上二十几个大派世族送 去一封绝密信笺,要求每个门派必须在每年的鬼节前十天内,将五十万两银子送到 金龙潭,否则就领不到那救命银子。” 花情月奇道:“五十万两?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如何肯这么做啊,如果传出去, 那还不是丢死人吗?” 秋可儿冷笑道:“可是如果不这么做,那就真的会死人的。如果鬼节那天,血 雨门的使者没有收回那救命银子,那这个门派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到第二天的 日出了。” 花情月道:“难道他们都这么老老实实地交出辛苦赚来的银子吗?五十万两可 不是小数目啊,无论谁想赚到这么多的银子,都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埃”秋可儿道: “当然有人不卖血雨门的帐,可是鬼节那天,这个门派的掌门人一定会死,无论他 躲在哪里,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他的人头一定会被血雨门中人亲手送上前来。” 花情月变了脸色,道:“我就不相信血雨门中人有那么大的本事。” 秋可儿道:“有很多人也不相信,可是自从华山派的一指剑萧萧子掌门人一亡, 就没有几个人不相信了。江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萧萧子的一指剑,他既已 死,要脑袋的人想不相信都得强迫自己相信了。” 花情月深思了半晌,道:“如果那些门派的救命银在鬼节前失窃呢?” 秋可儿道:“那也得死。如果找不回救命银,不是和血雨门拼得鱼死网破,就 是掌门人自刎当场,以谢门人。” 花情月目光如刀,冷冷道:“那些人这么急地要杀你,就是为了这些救命银吗?” 秋可儿沉默了半晌,道:“是。” 花情月道:“这就是说这些救命银都是你偷的罗?” 秋可儿用力扯着衣角,咬着下唇,道:“没错,是我偷的。但那些全是该死的 人。你知道吗,自从血雨门出现之后,江湖上的惨事一天比一天都多,各门各派为 了尽快收集到这五十万两银子,简直是不择手段、滥杀无辜,你抢我,我抢你,越 来越变本加厉。你难道不清楚吗,现在的强盗比十年前已多了近十倍,而十年前还 有七、八十家镖局,而现在,只剩下三家镖行敢接生意了,象这些禽兽不如的强盗, 难道都不该死吗?让他们死在血雨门中人的手下,有什么不好。” 花情月冷然道:“那些人是该死,但他们的子女也该死吗?你难道就看不到他 们身后更多的无辜者吗?” 秋可儿冷笑道:“是,他们都不该死,只有好人该死。你看见他们在残杀某个 商客的时候,最好是能在旁边欣赏,就算不想欣赏,也不可以上前去帮那个无辜的 商客,因为如果不让这些人动手,他们身后的家人会死得比这个人更凄惨。” 花情月呆了一呆,半晌,才吼道:“但你也不该这么去为人家报仇,真正该死 的是血雨门中人。” 秋可儿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借给你银子吗?为什么我的银子用法和你 的不一样,得到的好处也不一样?” 花情月想了想,苦笑道:“不知道。” 秋可儿道:“因为我怕自己这一次再也无法将身上的银子送到某个人的手里了。 我想你能帮帮我。” 花情月奇道:“为何这么说。” 秋可儿道:“你可知道我这次是要将银子送到谁的手里吗?” 花情月苦笑道:“我只知道你绝对不会是为了送到我的手里。” 秋可儿两眼闪现着光芒,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但他还是忍住了,哽咽道: “这里离烟雨山庄不到十里的路,但至少有三、四十人不会想让我到达那儿,但这 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我无法……”他停了下来,似乎说不下去。 缓了缓,他从怀中取出了五碇橙橙亮的银子,每碇银子上都有深深地刻画着一 个血骼髅像,诡邪妖异极了,他看了看手中那几碇银子,惨笑道:“这就是救命银 子,请你带给少庄主,就说可儿……可儿不能亲自送交到庄主的手里面了。” 第三章花情月接过这五碇银子,心中一片黯然,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 起,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秋可儿道:“这儿虽有热闹看,但总比不过烟雨山庄的热闹好看,既然我不是 你的朋友,你也没必要因为我再留下来了。你,可以走了。” 花情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半天才道:“难道你不想去烟雨山庄吗?” 秋可儿哑着声道:“我还要等一个人,你走吧。” 花情月道:“等什么人?” 秋可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花情月皱皱眉头,道:“难道是……” 秋可儿道:“你从未当我是朋友,又何必多问?我是死是活,本就没和你没关 系。你来扬州不正是为了烟雨山庄吗?现在烟雨山庄已经不远了,你为何还不走?” 花情月沉默了半晌,看了看手中的银子,突然道:“你真的信任我吗?” 秋可儿道:“现在除了你之外,我还能信任谁?” 花情月道:“你没有朋友吗?” 秋可儿道:“你知道这年头想交个好朋友有多难吗?” 花情月轻叹道:“有时候能交到一个知心朋友,可比交十个百个狐朋狗友来得 有趣地多。” 秋可儿道:“你如果真想救几百人的性命,最好快快将这些救命银送到少庄主 那儿去。你在这儿和我罗嗦是成不了事的。” 花情月心中一动,想再说什么,却见秋可儿轻轻摇了摇头,只得一拱手道: “我既然肯接过你的银子,自然会替你去办好。你自己倒是要珍重,后会有期。” 说着,他已推开窗户,人一滑,已烟一般飘了出去,没入那浓浓的夜色之中。 一条淡如轻烟的灰影从窗外滑入了屋里。 “你没走?”灰衣人的话不带一丝情感,就象地狱里的冥音,毫无生气,让人 听了能爬起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我没走。”秋可儿冷然道。 灰衣人面如寒冰,道:“你也没这个胆量走。” 秋可儿恨声道:“我是没有胆量走,不过你也没有胆量杀我。别忘了,我手里 还有你想要的东西。” 灰衣人咕咕怪笑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秋可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狂跳的心,缓缓道:“难道你不是为了那救 命银来的吗?” 灰衣人冷笑道:“我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我要那救命银来干什么?” 秋可儿变了脸色,颤声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灰衣人狞笑道:“来要你的命的。”他话还未说完,已出剑。 黑暗中闪过一道电光,灰衣人手掌中那灵巧地象条蛇的剑已化为千万道剑光, 罩向了秋可儿。 秋可儿脸色连变再变,他猛得一提气,人已倒飞,还未来得及转身,他的手中 就闪过几道电光,暴雨般急射向灰衣人的咽喉。 灰衣人阴恻恻地笑道:“这就是你的飞刀吗,怎么都是些破铜烂铁来充数的, 连只鸟也射不死。”他的手在空中一抄,数十道电光已尽灭在他的手中,用力一揉, 然后猛得一张手掷去,黑暗中立时爆响起割丝裂帛的尖啸声,数百道的电光织成了 一副巨大恐怖的光网,向秋可儿的全身七十二大穴罩去。 秋可儿的脸色已经变了,那划破长空的声音就象无数把凄厉的尖刀同时在割破 肚皮,但这还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却是灰衣人手中那柄软得象条蛇的快剑,已无声无息地出手了,他不 知道这快剑的目标是哪儿,他也不知道这快剑会从哪个方向刺出,但他却能感到死 神的脚步声正一步步临近了。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可怕,在灰衣人的面前,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还手, 更没有机会取胜。 所以,他只有死。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死。 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奇迹并不是会常常发生的,他也不敢奢望有奇迹出现,他 现在能做的就是能潇洒地死去。 令人窒息的电光已经临近,他甚至能听到死神的呼吸,他惨笑。 他没有死,虽然奇迹并不是会常常发生,但却也并不是不会发生。 一道闪亮的光芒划破空中,疾风劲吹,只听见一系列乒乒乓乓的爆响声,秋可 儿感觉就象自己在腾云驾雾一般,他人已摔出了好几丈远,重重地跌在了硬硬的地 板上,几乎要跌晕过去。 但无论怎么说,他毕竟还是活了下来。 他吃惊地看着自己原来站的位置上神奇般地出现一个人。 花情月。 奇迹当然不会常常发生,更不会在生死忧关的时候突然来发生,如果不是花情 月根本就没有离开,恐怕秋可儿这一次就算是求佛拜神也没这个好运。 秋可儿的双眼有些湿润了,目光中已漫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他当然明白花情月为何会突然地出现,他当然也明白花情月为何要救他,但他 却仍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他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有许多事情并不需要用嘴去说的,有些事本就无法用嘴能说得清的。 他努力地爬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花情月英挺的身影,竟有些痴了。 灰衣人脸色微变,冷冷道:“很好,很好……”花情月淡淡道:“也不是太好, 至少还是让你毫发无损。” 灰衣人道:“我不想杀你,我来也不是为了杀你。” 花情月笑道:“我也不想杀你,我来谁也不想杀。” 灰衣人沉声道:“只要他死,我就走。不过如果有人想阻挠,也要死。” 花情月沉默了半晌,道:“你要杀我?” 灰衣人冷笑,不语。 花情月道:“我知道你的剑很好,一旦真的拼起来,我也未必会是你的对手。” 灰衣人目光一闪一闪,谁也不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 花情月回头看了看秋可儿,道:“我是你的朋友吗?” 秋可儿点点头道:“是。” 花情月又问道:“那你是我的朋友吗?” 秋可儿黯然地摇摇头道:“不是。” 花情月道:“你见过有人会为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去冒险拼命吗?” 秋可儿道:“没见过。” 花情月道:“我不仅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秋可儿道:“所以你也没必要为我冒险拼命,因为我并不是你的朋友。你现在 走还来得及。” 花情月大声道:“可是我却不想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秋可儿惨笑道:“想留下来看热闹?” 花情月道:“你错了。因为我想为你冒险拼命,我想救你。” 秋可儿忍不住道:“为什么?” 花情月笑道:“不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为了朋友冒险拼命,并不是件 很奇怪的事情。” 秋可儿身子禁不住震了震,仿佛胸口着了一记重锤,他哽声道:“朋友……朋 友?你真的当我是你的朋友?”他的眼睛已然一汪盈盈,一抹,满脸尽是清澄的泪 花。 花情月笑了笑道:“别哭,我的朋友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打死了也 不流眼泪的。” 灰衣人手已按在了剑柄上,手背上的筋寸寸隆起,一股浓烈的杀气陡然逼了过 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一窒。 好强烈的杀气。 花情月心中一颤,只觉得脖子似乎给对方卡了个实,几乎难以喘气。 僵持了半晌,花情月突然道:“你已经败了。” 灰衣人神情就象一座冰山一样,寒冷僵硬,但眼里却已闪过一道慌乱的目光。 他的杀气渐浓,整个人就象满弓的箭,随时都能劲射而出,射透对方的咽喉。 胜败及至生死,已然悬于一息之间。 第四章花情月道:“你刚才的出手确实很快,但也并不是不能看得清楚。而你, 可曾瞧见我出手的样子?” 灰衣人面若寒霜,目光中的阴郁却点点浓厚。 花情月又道:“天时上你已经输了一层,地利呢?你知道自己站的位置是哪里 吗?” 灰衣人冷笑。 他站的地方当然是屋中的侧边,有阴影挡住他的脸,这个位置说起来也并不是 很差。 花情月却笑了,他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光明之处,但只有他的手却被阴影挡住了,他站的位置显然 更有利。 灰衣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花情月依然在笑,道:“人和,你也输了一层。我们有两个人,而你却只有一 个人。” 灰衣人冷笑道:“他也算是个人吗?” 花情月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秋可儿,道:“你错了。你真的以为他出不了手吗? 这个世上并就没有绝对的事情,你若真的认为他不算是个人,你输的将不止是人和。” 灰衣人脸色微变,他当然听得出花情月的弦外之音。 秋可儿就算真的瘫在那儿,他也要分神去留心,因为有时一丁点的疏忽都能改 变整个局势的发展,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花情月道:“在输尽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你还能出手吗?” 灰衣人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机会是人拼出来的,我不会坐着等时机变得对 自己有利的时候才动手。” 花情月冷笑道:“可你也别忘记了,你的命已经不再是你自己的。如果没有把 握的事你也出手,那你的主子也没必要收买你的命了。只知道蛮干的小子,是没有 价值的。” 灰衣人又沉默了许久,按剑的手松开了,缓缓道:“你说的没有错。” 花情月笑道:“我说过了,只要你肯走,我绝不杀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灰衣人突然抬头,狼一般的眼神盯着花情月,一字一字道:“你说的是没有错, 可是你却少说了样事。你的机会同样也不多,你有个好朋友,他的性命悬于一息之 间,所以你也要分神去留心他。如果你败了,就是死,死的将不只是你一人。” 花情月变了脸色,灰衣人说的同样没有错,他若败了,死的将不止是他一人。 一个人身上若背负着两条人命,这个担子无论怎么说都绝不会太容易扛起。 他的手脚一阵麻木冰冷,他可以冒自己的险,却绝不愿意冒朋友的险。 秋可儿受了重伤,要想出手本就如天方夜潭,虽然灰衣人要留心他,而花情月 自己又何尝不要留心他呢?也许他的分神将比灰衣人还更深。 他既然答应了秋可儿,要留下来救他,那也就是说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他再有什 么毫发损失。 可是他要救的人是秋可儿,灰衣人要杀的人又何尝不是秋可儿呢? 一个要救,一个要杀,一个要命,一个不要命,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呢? 花情月当然不会太笨,他当然已经看得出心理上的天平优势已经在向灰衣人方 向倾斜。 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这一次,他感到死神是多么地临近。 他已慢慢开始产生怀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占有了天时、地利、人和。 怀疑,是致命的杀手,是腐蚀信心的蛀虫,一旦让它生了根,就会象瘟疫一样 迅速扩散漫延。 灰衣人的话就象针一样,字字刺入他的心坎上,他知道自己如果败了,他要付 出的代价将是两条人命,他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却并不想陪上朋友的命。 他的额上开始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虽然掌中的剑还是握得那么稳健有力,但是 手心却已一片湿漉,如果真要出手,他还能握得紧这把剑吗? “你败了。”灰衣人冷冷道,他的目光充满了讥诮和讽刺,那神情就象在看着 已经倒在脚下的困兽。 花情月眼里闪过一道慌乱的光芒,脸色已经变得说不出的难看,他突然觉得对 方的身影正越变越高大,而自己却越来越渺校他知道自己已处在临战的最差状态之 中,有时一个人想得越多,注意力也越不容易集中。 他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是拼死一击,而不是致命一击,他也知道对方拔剑的时候 已经不太远了。 如果灰衣人是向秋可儿出手,自己该如何办才好呢? 是救人先,还是杀人先? 如果灰衣人是引诱自己出手相救的呢?他是否仍要去冒险相救? 灰衣人是真的不要命了,可是自己真的也能不要命吗? 死,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死,难道就真的那么可怕吗? 他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突然,他看见了黑暗中一双闪亮的眼睛。 那正是秋可儿的眼睛。 秋可儿没有说话,但是一双真挚的眼神却包含了许多话语。 他突然醒悟,他觉得自己真笨。死,固然可怕,但还会有比失去真心朋友更可 怕的事情吗? 如果他所做的事无愧于自己,无愧于朋友,就算死,又有什么好可怕的呢? 秋可儿既然信任他,信任自己能打败灰衣人,又为何要自己为自己制造如此多 的心里负担呢? 况且,如果灰衣人真要向秋可儿出手,秋可儿也绝不会象头牛,傻傻地让他做 诱饵。如果秋可儿也出手呢?灰衣人是要先避开他的攻击,还是要先避开自己的攻 击。 他当然知道灰衣人其实也并不是想死,在没杀秋可儿之前,无论他付出怎么样 的代价,都不会想死。 灰衣人若想杀秋可儿,一定要有十成的把握。 他的命虽不属于自己的,但是却也不是可以随便就能浪费掉的。 花情月笑了,黯淡的眼里闪现着精亮的光芒,有时信心就象发酵的面泥一样恢 复地快,膨胀得也快。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影不断增高,对方的身影却一点点地减校为了朋友,他 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死,并不可怕,可怕是不能看透死。 他看着灰衣人,灰衣人也看着他,但两人却能同时感觉到对方的变化。 有时,信心也是一种可怕的杀气,拥有自信的人,也必将拥有先机。 灰衣人的瞳孔在渐渐收缩,他已经错过杀花情月的最好时机,而且现在机会也 越来越不利。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弱点,秋可儿虽然已经瘫坐在那儿,但却并没有倒下去,他 当然知道自己如果一出手,一定会是致命一击,所以秋可儿一定会拼死反击。他当 然看得出秋可儿并不是没有拼死一击的能力,而自己却要同时应付前后两条的夹击, 他真的能应付得了吗? 这就是他心中的死结,也正是他的弱点。可是如果这个弱点也让对方瞧破…… 他感到似乎有条带火的鞭子正狠抽着他的心。 如果刚才能把握机会出手,大概也没有这么多的遗憾了。 花情月笑笑道:“我还想提醒你一句话。我虽然不能败,但是你同样也不能败, 因为你一败,就再也没机会杀你要杀的人。”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死人是没有机会再杀人的。” 灰衣人脸色越来越凝重,杀气却已不再浓厚。 花情月笑道:“但只要你不出手,你就不可能败,更不会死。只要你不出手, 相信这里所有的人也不会出手。” 灰衣人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明白。” 花情月道:“那你还不走?” 灰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叫什么?” 花情月淡淡道:“花情月。如果你想杀我,我随时奉陪。” 灰衣人道:“名字虽好,但却不是个长寿的名字。”他突然身形一动,人已滑 出了窗外,就象激流中一叶小舟,轻轻飘进了风夜之中。 他临走时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他是上了名单的人,迟早一天会死的。也许杀他的人是我,也许杀他的人是 你……”花情月呆了一呆,反复回味着灰衣人的最后一句话。 秋可儿轻轻道:“你打跑了他。” 花情月苦笑道:“我并没有打跑他,谁也打不跑他。只有他自己能打跑他。” 秋可儿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花情月道:“想杀你的人呗。” 秋可儿一字一字道:“他就是血雨门派来收银子的杀手。” 花情月身子一震,失声道:“他就是血雨门中人?” 秋可儿点头道:“没有人能在血雨门的淫威之下还能这么潇洒自如,而你却做 到了。” 花情月满嘴苦涩,道:“如果知道他是血雨门中人,我大概也不会放他走了。” 秋可儿道:“其实他并不是血雨门中最可怕的人。” 花情月奇道:“还有比他更可怕的杀手吗?” 秋可儿轻叹道:“他这种杀手你看得到、摸得着,就算是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但血雨门中还有更多你看不到的杀手。他们也许就在你周围,也许就是你最信任的 朋友,当他们砍下你脑袋的时候,你可能还会觉得很凉快很舒服。” 花情月变了脸色,颤声道:“血雨门的势力渗透得有那么深?” 秋可儿点了点头,轻轻道:“但我就算出卖天下人,也无论如何不会出卖你的。” 花情月看着窗外的星空,轻轻道:“我相信你。” 秋可儿的脸浮起了一片红云,羞涩道:“看来算是我最笨了,如果这次没有你 出手,可能我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花情月苦笑道:“你错了,这次你同样也救了我。” 秋可儿瞪大了双眼,不信道:“怎么会呢?” 花情月轻叹道:“如果不是你在旁边,灰衣人早就出手了。如果他真的出手, 恐怕我也未必能站在这里和你聊天说话了。” 秋可儿吃惊道:“你的武功难道不是比他……”花情月苦笑道:“在还没有动 手前,谁也没有把握击败对方,更谈不上谁的武功更厉害。我不想死,他又何尝想 死?杀你的机会又不是只有这一次,他为何非要选在此时最不利的时候来动手呢?” 第五章秋可云不安地说:“我们还是快走吧,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如果今 晚赶不到烟雨山庄,那明天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的。” 花情月突然道:“那个灰衣人真的是血雨门中人?” 秋可云惶恐地点点头,一想到那个神秘古怪的灰衣人,便连大气也不敢出。 花情月涩然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是血雨门中人,而不是其他想杀你的门派 的人?” “我……”秋可云回答不出,也不知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回答。 花情月笑了笑,道:“好,我们走吧!不过这五个救命符还是还给你。” 秋可云板起脸来,道:“我是不是已经借给你了?我有没有向你要还?” 花情月捏捏鼻子,苦笑道:“好象没有!” 秋可云又道:“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花情月这回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好象是!” 秋可云道:“那替朋友把它们送到少庄主手中,不会很过分吧?” 花情月涩涩道:“不过分。” 秋可云道:“那你还说这种话?” 花情月怅然道:“我是不该说这种话。”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今天你杀了 多少人?” 秋可云撸一撸嘴,嗔道:“两个,全在这里,不过都是该死的!” 花情月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对秋可云的来历感到十分奇怪,这个谜一样的 人谜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敌友还未十分清楚,自己居然与他结成了朋友,真是 好笑。 “你知道我去烟雨山庄是干什么的吗?”花情月突然板起了脸孔道。 秋可云耸耸肩头,道:“不知道。” 花情月道:“我要去看一个人,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秋可云奇道:“如果没有死呢?” 花情月痛苦道:“我就远远地离开这儿,去浪迹天涯!” 秋可云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果死呢?” 花情月就像是有一把尖刀扎在心窝里一样,不住搅动插剐,他涩然道:“那我 就替他报仇,然后也远远离开这儿,去浪迹天涯。” 秋可云同情道:“原来你也是一个无根的浪子,这个年代,浪子实在太多了。” 花情月惨笑道:“也只有浪子才能体验到生活的酸甜苦辣,也只有浪子才会懂 得生命的价值。” 秋可云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那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花情月目光突然暴亮,刀一般逼向秋可云,他沉声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秋可云心中不禁一醉,那热炽、锋利、不容亵渎的眼神让他有些无法平静下来。 他当然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对方既然把他当成是朋友,把自己的目的告诉给他, 就是为了他也能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如果他还把花情月当成朋友的话。 秋可云顿了一顿,低促着说:“我到烟雨山庄也是为了看一个人,看他死了没 有。” “如果没死呢?” “就给他一刀!” “如果死了?” “也给他一刀!” 花情月心中不禁一寒,竟开始有些担心,但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对 方的肩头,笑笑道:“好,我们就一起到烟雨山庄中去!” 虽然已是深夜,但烟雨山庄却是彻夜未眠,灯火辉煌,人进人出好一派热闹的 场景。 大门是敞开的,门口除了两个虎背熊腰的门丁大汉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家侍, 看来只有这里才比较冷清。 花情月与秋可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向大门。 “停步,你们是干什么的?”满脸络髯胡子的黑脸大汉喝了一声,那声音仿佛 钟鸣一般。 花情月笑笑道:“拜祭的!” 络髯胡大汉松了口气,但却仍保持着十分的警惕,道:“要拜祭我家老爷,那 也要再过几个时辰来呀,现在这么大清早的,恐怕我家主人不会接待的。” 花情月一边塞去一包碎银,一边陪笑道:“我只不过进去拜仰贵家老爷遗容一 眼,很快就出来了,麻烦小哥能通容通容一下。” 络髯胡大汉犹豫了许久,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他的同伙倒有些不耐烦了, 高声道:“快进去吧,不过要老实点,这里面前前后后都是我家的人,要是有祸心 的话,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花情月眨了眨眼,点点道:“这位小哥说的是,小子明白。” 那同伙道:“你可要小心一点我家大管家,他可是很厉害的,如果他问起,你 别将这包银子的事捅出去,听见了没有,要不然你们两个也出不了这个山庄的。” 花情月感到有些好笑,但仍点点头,道:“小哥说的是。不过放心好了,假若 你家管事的知道我们来了,说不定还会重赏你们的。” “好说好说!”两个门卫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彼此对望一眼,当他们再要看 那两位访客时,却已不见了踪影。 “人呢?”络髯胡大汉惊叫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啊?”那个同伙脸色不会比对方好看多少。 “奇怪,怎么一转眼工夫就不见人影了,该不会是……”他的牙齿突然开始打 颤,连握刀的手都哆嗦起来。 “鬼?”那个同伙吓白了脸色,尖叫道,“妈呀,该不会是阎罗殿前的两个小 鬼来拉老爷去见阎罗王的吧?” 络髯胡大汉也吓得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在哭着说:“兄……兄弟啊,别说了, 再说我……我可要跑了,他……妈的,小顺六和二赵头这两个死家伙怎……怎么还 不来换岗啊,这两个死人……一定又喝多了。” (影子传奇)第六章花情月与秋可云进入了大花园,这里到处是穿着白麻衣的 家丁侍从,花园里到处布置了白纸钱、白布和白绸带之类的奠祭物品,步入其中仿 佛来到了一个白色的世界。 “有人注意我们了。”花情月低声对秋可云道。 秋可云点点头,道:“还不止一个。” “两位?”他们还没有走出几步,从边上树荫里走出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 那人长得高高瘦瘦,脸型尖削,鹰勾鼻子,眼睛锐利地让人觉得刺痛,显然是一个 非常精明能干的人。 花情月有些反感他那怀疑的目光,淡淡道:“我们俩人是来拜祭庄主的。” 中年管事点点头道:“好,跟我来。” 秋可云拉了拉花情月的衣角,示意他别去,可花情月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安 举动,居然大步跟了上去。 中年管事带他们进入东厢楼群的一间小屋,道:“这个带上。”说着,递过两 条白绸带和两条白扎带。 花情月接了过来,一条扎腰,一条套住脖子,把白绸带的两端塞进腰上的白扎 带里,一旁的秋可云也忙依样做了。 中年管事满意地点点头,道:“可以了,两位,不过你们不要乱闯,这里有许 多地方是不向外人开放的,如果想捣蛋的话,没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花情月突然道:“对了,不知你家少庄主他现在在何处?” 中年管事目光中寒星一闪,重新打量了对方,沉吟片刻,缓缓道:“他现在很 忙,你见不到他的。” 花情月似乎仍不依不挠,道:“那他什么时候不忙?” 中年管事斜睨道:“你找少庄主有何要紧事?” 花情月笑道:“是有点事,不过现在这事也并不太紧迫,但是时候一过了,那 恐怕双方都会很遗憾的。” “哦?这事有多大?”中年管事冷冷道。 “那就看你家少庄主的态度了。”花情月一副轻松的神情。 中年管事有些变了脸色:“好,我替你们传报一下,不过少庄主会不会见你们, 就要靠你们运气了。”说着,他便转身向穿过曲曲折折的廊道,向大厅走去。 秋可云低声道:“如果少庄主来了,我想回避一下,我不想见他。” 花情月皱皱眉头,但却没有问为什么,他一向很知趣,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 么时候不该问。 秋可云涩笑道:“而且我还要找人,不陪你了,哎,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 再相见啊,你这人可真不错,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这个爽真大方的朋友了。” 花情月懒洋洋地说:“只要你心中有我这一个朋友,能不能相见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们已是朋友了。” “朋友?!”秋可云喃喃轻念着,目光竟变得迷离起来。 花情月看着他的身影没入群楼园亭之中,似乎也有些发愣,他突然发觉,一生 中能真正拥有一个朋友,就好比痛饮上一坛百年好酒,令人回味无穷。 心窝里似乎正有一股强大的暖流源源不断涌出,他感到一阵惬意,喃喃自语: “做朋友的滋味果然比做仇人的滋味强多了。” 他带着欣赏的心情,在诺大的山庄里转了转,很快便来到了大厅。 那个管事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的好朋友呢?” 花情月有些不喜欢这个古怪的家伙,淡淡道:“要见少庄主的人是我,而不是 他!” 中年管事眉毛不自觉地扬了扬,面若寒霜,冷冷道:“跟我来吧,少庄主答应 要见你了。” 花情月似乎早知会如此,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道:“请带路。” 在中年管事的带领下,他进入了大厅。 大厅很大,左侧一排有四个甬门,右侧则有五个,如果不熟悉这里的人,恐怕 要走哪个甬门都大伤脑筋。 中年管事低声道:“走这边。”他领着花情月步入左侧一个甬门,穿过一条笔 直的长廊甬道之后,在第三处十字廊亭中选择了一条僻静幽深的廊道,再经过几处 转折,便来到了一个独立小花园的拱门前,经过几座小假山后便能看到一个雅气华 贵的小亭子,亭正方张挂着一面用毫墨书写着“雅月”字样的牌匾。 “这就是我家少庄主!”中年管事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亭子中那个穿 着华贵镶边彩绸的锦衣少年公子,那少年公子背对着他们,一手拿着把古雅巧趣的 竹扇,另一只手捏着一朵娇艳鲜花,正凑着鼻子闻嗅着,一副悠哉轻佻的公子哥形 象。 “就是你小子想见我吗?”那少年公子头也不回,缓缓道。 花情月淡淡道:“好象是!” 少庄主冷笑道:“你现在已见到了我,有什么事情就快说,我的时间是很宝贵 的!” 花情月心不在焉地道:“我想见的只是少庄主一人。” 少庄主眉头一轩,吟道:“文管家,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文管家恭声道:“是,少庄主!”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花情月的背影,躬着腰倒 退几步,这才转身走步离开花园。 少庄主冷冷道:“该满意了吧?” 花情月平静说道:“是很满意,不过并不是完全满意!” 少庄主冷哼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花情月淡淡道:“我这人不太喜欢对着别人的屁股说话,那样我会把许多该说 的话全都忘记掉的。” 少庄主象触电一样跳了起来,他没有回首却用手中竹扇虚点向花情月的咽喉, 一道破空风声划空而过,速度竟不比那个灰衣人慢。 花情月不退反进,斜飘了过去,但腰上的剑却始终没有拔出,不知他是否懒得 拔,还是来不及拔。 两人一错身,双方就已各踢出了十来腿,击出二十来拳,但谁也没有讨到便宜, 双方均被对方淋沥拳风震开。 这一下,变得花情月站在少庄主的位子上,少庄主站在花情月原先站的地方, 而花情月此时竟也是负手背对着少庄主。 情势一下子全变了,少庄主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杀气陡现,随时准备将对方 格毙于此地。 花情月很快转过身来,笑嘻嘻道:“我说过的,我不喜欢对着别人的屁股说话, 同样更不会喜欢别人对着我的屁股说话。” 少庄主那张俊美凌傲的脸已罩上一层冷霜,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闪着火辣辣 的刻毒之色,他没有说话。 花情月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的脸色,轻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也不想来找你 的,可是有人却要我帮他转交给你一样东西,本来我也不想帮忙的,可惜那人却很 及时地成为了我的朋友,所以我就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少庄主阁下了。” “是什么东西?”少庄主恨得咬牙切齿,似乎如果一个回答不好,便要将对方 碎尸万段似的。 花情月笑笑道:“银子!” 少庄主目光中寒星一闪,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什么银子?” 花情月道:“虽然银子就是银子,不过它还是比一般银子特殊了一点,它的作 用也似乎比一般的银子多了一点。” 少庄主的大眼睛立刻闪出一道惊喜的光芒,他颤声道:“在哪里?” 花情月叹了一口气,道:“你是问银子在哪里,还是我的那位朋友在哪里?” 少庄怔了一怔,冷哼道:“当然是问银子在哪里?” 花情月只觉得咽喉一阵哽塞,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缘,摇摇头叹息道:“它就在 我的身上!” “有多少?”少庄主迫不急待地问,一脸欣喜若狂、情不自禁的急虑神情。 花情月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不太多,只有五个。” 少庄主眉头剪了剪,有些失望,道:“怎么才五个?” 花情月有些动怒,大声道:“五个已经很不错了,你知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 五个就要变得连一个都没有了。” 少庄主脸色被刺激得发白,但也无可奈何,他并不想与对方争吵,道:“五个 就五个,快拿给我!” 花情月虽有些不情愿,但却也没法拒绝,他从兜中取出五碇橙亮的纯色银子, 每碇银子上都深深地刻画着一个血骼髅像,诡邪妖异极了。 少庄主高兴得有些失态,他激动得差一点儿就要笑出声来,那几碇闪闪发亮的 银子捧在掌心中,他就仿佛看到面前堆积着一座小金山似的,再也没有比拥有它们 更令人兴奋的了。 花情月见状,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关月山的公子关轩盈?” 关轩盈头也不抬,仍痴迷于手中的救命银子,他似乎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存 在,许久,他才醒悟过来,语气却十分冰冷:“难道不象吗?” 花情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苦笑道:“是很不像。” 关轩盈冷冷道:“这儿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还想拜祭亡父一下, 可以到上堂找个位子。” 花情月淡淡道:“我是很想走,不过没有见过令尊大人的遗容,绝不舍得如此 离去的。”他话一说完,人便已滑出七丈,脚尖一点地,便消失在园林楼廊之间。 关轩盈突然抬起头,看着花情月消失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笑意,那诡 异阴沉的眼神,与刚才轻狂傲慢的神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影子传奇)第七章花情月一出偏门,就发现那位中年管事正用无法洞彻的神 秘眼神盯着他,他心里面虽有些毛躁怪异,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文管家发现花情月大步直走了过来,眼神一下子又变得和平温顺。 花情月并没有在意,问:“老爷子的灵柩在哪里放着?小子想去拜祭一番。” 文管家笑笑道:“怎么,客人想瞻仰老爷的遗容吗?” 花情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点点头。 文管家道:“那就跟我来,老爷的灵柩就在大厅里堂里摆放着。” 说着,他已带着花情月穿过一个又一个堂室,只走到第七个内堂的小院子时, 便停了下来。 “里面就是老爷的灵柩内室。”文管家面对着内室堂门,很恭敬地弯下了腰, 以表示对亡主的尊敬之情。 花情月当然看得出来他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在烟雨山庄中,没有哪一个人不 对老爷子敬若神明,也没有哪一个人不对老爷子的离去而痛心疾首。 “可以进去吗?”花情月觉得心跳在加速,他有一种朝圣的庄重感。 “现在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快一点,少庄主不太喜欢杂人在堂内呆留太久的。” 文管家低声道。 花情月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看着几个进入灵柩内堂前来拜祭的客人,也跟 了进去。 里堂里的白布、白纱和白绸带比外面更多,连墙壁地板都被刷成了粉白色,外 面的阳光照进来,虽然有些亮堂,但还是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也许正是因为这里 躺着一个死去的人缘故吧。 堂中央摆放着一具镶金边的优质楠木棺材,棺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寿与天齐” 的烫金大字,棺木四周镶刻着各种代表吉利的符号文字,以表示对亡人的祝愿。 其实人死后,还有什么寿,更别提什么福了,可是许多人死后,他们的后人子 孙却偏要在他们即将入土的棺木上刻写着“寿”与“福”,仿佛他们从此真的能享 受到这种祝福似的,但人毕竟是死了,一切也都化为尘土,一切都变得虚虚渺渺, 留下的除了一具没有感觉的亡体之外,还能给别人剩下什么呢? 一生的光辉,一世的荣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有何用呢? 无论谁死了,最终都是一场空梦。 花情月只觉得心情异常的沉重,心里就好象也跟着遗失了珍贵的东西,却又不 知道那是什么,这大概是人们面对死者产生的不知所措的心态吧? 棺木两旁跪着十几个关月山的亲嫡子女,每个人都低垂着头,似乎在默默地咽 呜着,使本来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的郁闷。 突然,花情月看见关轩盈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狼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被人这么盯着实在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情。 他淡淡地冲着对方笑了一笑,通常这种情况下,他都喜欢用微笑来放松自己绷 紧的神经,眼睛是盯不死人,但是紧张却能害死人。 他步子悄悄放慢了,不再看对方,目光则是落在那个灵柩棺木上,他的心中突 然涌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这灵柩里面根本就没有躺着人,或是那只是一个假 人。 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武林大概会少了点腥风血雨, 多一些安康和平。可惜,他却不敢保证自己的感觉是否是正确的,他更不敢冒然上 前打开灵柩看一看,他知道他一定没有机会,也许他还没有碰到灵柩,自己就成了 一个马蜂窝了。 前来拜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在门侍的指引下,绕着灵柩行了一圈, 拜上几柱香以表示对亡者的祷念,一些深爱关月山生前大恩的人,还情不自禁的泣 出声来。 这间灵堂并不小,虽然人多了起来,但是花情月立在其中,却丝毫没有拥挤的 感觉,他默默地看着那灵柩,一脸怅然若失的颓废神情。 和别人一样,他找来三根香柱,在锦垫上跪拜了一番,然后把香火插回长条形 的香坛上,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 待要去寻找,竟什么也找不到了。 他感到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安,毫无头绪地想了想,也只好作罢,正准备踱出 堂室。 突然,门外激射来三颗彩色光弹,众人尖叫一声仆地而卧,躲过那飞射而来的 弹丸。 那三枚弹丸一触碰到物体便立刻爆开,散发出各色的彩烟,才一眨眼工夫,诺 大的里堂,便全部被彩烟笼罩住,只见烟雾中人影重重,分不清是敌是友,一时间 众人阵脚大乱。 花情月怕烟雾中有毒,立刻用衣袖罩住嘴鼻,屏住呼吸,他眼尖,见到不远处 一条极淡的人影鬼魅般从斜侧处飞掠了过来,掌中还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快刀。 “开!”那人低喝道,一刀已劈开棺木,手劲之大让人吃惊,棺盖立刻被劈成 两半,向两边倒去,他顺手向棺木内的死尸胸膛狠狠地扎上一刀。 他还未收手,彩烟中便闪过三条瘦削精悍的身影,快得犹如流星一般,无声无 息地逼到了那杀手的左右。 “啪!”那人还未来得及回首,右肩头便已着实击重了一掌,人便斜飞出去。 同时,寒雾中他用力掷甩出的三道明晃晃电光,直取烟雾中袭掠而来的三条快 影,然而飞刀才刚到半途,就被他们击落,其中一个的身手竟比飞刀还快,怪叫一 声,已贴着地面鹰一般飞掠过重重人群,一拳向那人的心窝重捶而去,这一招快如 闪电,那人竟然毫不知晓危险已在身前。 “啪啪”两声,烟雾中只听见有两人交手的声音,双方各击对方一拳,立刻被 霸道的拳势互相震开,一蓬血箭已化为红雾在彩烟中弥漫扩散。 “快走!”斜侧处冲出的人影,在击退那鹰一般雄健的高手之后,对那呆立的 小伙子喝道。 他一手提起对方的腰带,人不但不向外冲,反而展开游影星步,向深堂里闯。 “啪!”他已一脚踹开了里堂的那扇木门,带着那小伙子,人斜飘了进去,脚 一勾,门又立刻紧紧掩了回去。 很快,里里外外喧闹沸腾的杂音变得死一般冷寂,院子外的家丁卫士也纷纷拉 弓搭箭,占了致高要点,以防敌人逃匿。 烟雾很快便散开了,大堂里已到处是执刀持枪的家将武士,烟雨山庄一半的高 手恐怕都在此汇集了。 (影子传奇)第八章 鹰一般雄健的老者冷冷地看着那紧闭的偏门,对旁边一 个削瘦苍白的中年汉子道:“鹿兄,看得出对方来历吗?” 那削瘦苍白的中年汉子正是江南第一帮横空帮的帮主——鹿金鸣,而那鹰一般 雄健的老者却是三山庄之一的骑龙山庄庄主燕石悲。 鹿金鸣苦笑道:“我看不出,我只看出他的轻功是陆家的风神诡步一路。” 燕石悲道:“我与他交过一拳,那小子的拳路似乎是拳掌门一派,但又有些像 铁线拳中的‘一月贯天’,还有些像飘柔拳里面的‘无花看月’。” 鹿金鸣苦笑道:“这些可是各家各派的不传绝技,能贯通百家拳术的人,恐怕 不是世外高人便是武林豪强了,这小子如此年青,根本不可能是上述之类人物了。” 燕石悲道:“你少算了一种人。” 鹿金鸣不禁问道:“谁?” 燕石悲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道:“血雨门中人?” 这五个字就象五条带火的鞭子一样,正狠狠地抽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周 围的人脸容立刻刷成灰白。 鹿金鸣叫了起来,道:“血雨门中人?” 燕石悲很肯定地说:“说!血雨门正是征服了那么多门派,所以才学会了他们 的绝学。那些被征服的门派恐怕自己都不敢站出来说话,但我相信武林之中,至少 有三十几派已归顺了血雨门。” 鹿金鸣露出了很奇怪的神色来:“对,这小子一定就是血雨门中人,要不然断 然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来。嘿,正好他们犯到我们手中,定要让他们做大哥的血 祭!” 燕石悲道:“他中了我的贯风拳,伤势不轻,还有他的那个同伴,现在他们可 能已经奄奄一息了,只要我们把这间屋子围起来,困他们三天、五天的,相信他们 到时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再让我细拷慢问,嘿嘿,就算是他们如何出生下来的事 情,恐怕都会老老实实地招供出来。” 一旁的关轩盈凑上来道:“二叔,刚才那小子还想暗算于我,不过被我打跑了, 没有想到他又在这儿出现捣蛋,真是可恨之极!” 燕石悲板起脸孔道:“什么?他找过你?他与你还动过手?那你为何不立刻前 来通告我们一声?” 关轩盈低垂着头道:“都是小侄不好。那小子找上我,说要与我比试武技,实 际想杀害我,但却被小侄三拳两脚打跑了,小侄本来想立刻前来禀告两位叔父大人, 可是没想到那小子动作蛮快,竟也跑到了灵堂内室来,小侄怕打草惊蛇,又怕他跑 了,故没有通告二叔。” 燕石悲大怒道:“这小子真是可恶,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鹿金鸣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闷在一旁。 “四弟呢?”燕石悲侧着头对鹿金鸣问道。 他口中所说的四弟,是指四海镖局的总镖头柳千骨,四海镖局是三大镖行中还 敢接镖的一支,而且还是最大的一家,江湖上想打他们主意的千千万万,但却无人 敢对其镖银下手,因为谁也惹不起武功超卓的柳千骨。 不过现在为了生存,柳千骨也不得不准备与其他两家镖局共同合营,以维持惨 淡的镖局生意。 鹿金鸣摇头苦笑道:“四弟还在为联营镖局的事奔波,看来今晚是绝赶不过来 了。” 燕石悲叹了口气,道:“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大哥一死,就有人敢上门来 挑衅了,真是可恨之极!” 鹿金鸣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道:“大哥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而你的武功在我们 四兄弟中是最好的,烟雨山庄的匾牌是否还能在江湖上挂着,就要靠你了,盈儿他 还小,要重振门威而不步入邪途,还要指望你能多多提点教育,这个山庄是大哥亲 手创下来,绝不能让我们看着它这样毁去,所以你还得留点心,我们兄弟几个会尽 力支持你的。” 燕石悲道:“说哪里话,一切还要靠大家支持,盈儿,你说三叔的话对吗?” 在二叔面前,关轩盈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就象一个乖顺的孩子一样垂手肃立一 旁,小声道:“是的,二叔!” 他知道二叔这人脾气并不好,对后辈孩儿要求极严,不容许有人犯丝毫错误, 为人嫉恶如仇,对敌人绝不手软,是一个比父亲还威严冷静的人。 燕石悲点点头赞许地抚摸关轩盈的头,眼里竟展露出罕有的慈祥神情,让关轩 盈一阵感动。 他举目四顾,突道:“大哥的尸体应该没有太大损害吧?” 鹿金鸣摇摇头道:“还好我们用了夹层,大哥的尸身藏在底层,那臭小子只破 开上层的假人,并未破坏大哥的尸身,这也多亏二哥想得周到。” 燕石悲眉头一挑,道:“快把备用的棺木拿来,还有,要告诫下面的子弟,不 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笑了笑,“血雨门的 淫威会让他们守口如瓶的。” 鹿金鸣点点头道:“嗯,二哥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下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燕石悲略一沉思,目光一盛,盯着那扇偏门,冷极道:“拆屋!” (影子传奇)第九章“拆屋?”秋可云惊叫了起来。 花情月很肯定地说:“对,是拆屋,他们现在最有效的做法就是,把与这间小 屋连壁的房屋都拆干净,然后在这四周布上几层弓弩箭手,那时我们就算插翅也难 飞了。” 秋可云道:“那他们干什么不直接攻进来呢?” 花情月笑道:“他们不敢,他们不知里面的情况,而且这里比外屋更黑更暗, 他们一下子还适应不了这儿的光线,害怕我们在暗处给他们一个致命一击,能活着, 谁也会想去冒险。” 秋可云的那双大眼睛又眨了眨,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用火攻呢?这岂不是一 个杀死我们的最好办法吗?” 花情月道:“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你看,这间房屋里有什么?” 秋可云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房里只摆着一张床和一张方形的木桌子,床上铺着 一条整洁干净的绵被,床下放着一双软靴,样子却有些旧,好象穿过了许久似的, 在床对面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把剑鞘,但却没有插着剑,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这一切都非常地普通,他说不上有什么不对之处。 花情月缓缓道:“这里就是关月山居住的私人小卧室,他死了,没有敢乱碰这 里的遗物,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还是以前他居住过的样子。”他苦笑了一番, “所以,他们是不敢冒险强攻进来的,更不敢放火来烧死我们。” 他怔怔地看着这四周,有些入神,好半晌,才又继续道:“但他们又想置我们 于死地,所以,我猜他们最可能的就是与我们苦耗,将我们围困在里面五天、六天 的,等我们没有力气的时候,再轻而易地冲进来将我们俘获,那是最保险,也最安 全的方法了。” 秋可云惨然道:“那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只能在这儿坐以待毙吗?” 花情月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道:“好象是这样。” 秋可云身子禁不住颤抖了起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谁都知道他内心的绝望与 痛苦。 花情月心中一动,道:“你要找的人就是关月山吗?” 秋可云黯然点点头,他已没有心思再回答对方的问话了。 花情月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塞,嘴巴又干又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 人沉默了许久,还是他打破了尴尬的氛围:“真没有想到,你和我要找的居然是同 一个人啊,嘿嘿,从一开始,我的担心就不是多余的。” 秋可云像触电一般跳了起来,他颤声道:“什么,你要找的人竟是我要杀的人?” 花情月满嘴苦涩,道:“很可笑吧?而且现在我们居然在同一条阵线上,成了 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秋可云连嘴唇都咬白了,他痛苦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花情月凄笑道:“因为我当时竟忘了你是要向他刺一刀的,在那刹间,我只想 到你是我的朋友,你有生命的危险。” 他转过身去,看着墙上那无剑的鞘,继续道:“我的朋友现在已不多了,死去 一个就失去一个。” 秋可云身心猛得地一震,凄然道:“命运可真会捉弄人啊!” 花情月涩涩道:“还好,这一下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秋可云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花情月哀笑道:“关月山已经死了,我必须要替他报仇,但我却知道,仇人并 不是你。”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你!” 秋可云落魄道:“还好不是我,不是我……”花情月道:“他活着,我却很恨 他,他死了,我却要为他报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秋可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才缓缓道:“是很奇怪,不过,我却 不想知道,因为那是你的私事,朋友的私事是没必要说给别人听的。” 花情月看着对方半晌,很快便闭上双目,侧过头去,轻声道:“你是一个很好 的人,我有你这个朋友,很开心!” 秋可云低垂下头,道:“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朋友,累得你也身陷死境……”他 的肩头在颤抖,眼睛腾起一片潮湿的雾气,“关月山是你的恩人,而相反,他却是 我的仇人,我的大哥、父亲,全因为他而死,我不能不报仇!我曾发过誓,即使关 月山死了,也要在他的心口上扎一刀,可现在,我的心愿未了,身处绝地,还累及 朋友,我……”话未说完,两行清泪滑过脸庞。 花情月有些慌乱,他不太习惯面对别人流泪的样子,他苦笑道:“如果你想解 恨的话,就不妨来刺我一刀,就算我替关月山还债的吧。” “不,不,我不能这样做。”秋可云满目星泪,一边抽泣着,一边用劲摇头。 花情月道:“你若不刺我一刀,恐怕将来会后悔的,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让 你再刺关月山——哪怕是尸体一刀。” 秋可云怔了怔,道:“不,我……我……”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要往心窝里 捅,却被花情月一掌打在地上。 “你干什么?想死的话你早点说,害得现在为救你,我也陷入困境了。”花情 月很生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对……不起!”秋可云凄楚地摇摇头,泣道:“你……还是让我死吧,我现 在报不了仇,又对你下不了手,你说我活得多痛苦?在天有灵的大哥和父亲若看见 我这个样子,一定痛骂我这个无用的败家精的!” 花情月冷笑道:“你就这样死了,又能起多大的用处呢?你的仇人难道会因为 你的死而悲伤吗?你的亲人难道会因为你的死而快乐吗?你既然是一个男人,就应 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地干他一番事业,就算报不了仇,也可向别人看看,秋氏的 子孙,个个是英雄好汉!” 他目光重重落在对方黯然伤神的脸上,冷冷道:“既然我千辛万苦地将你救了 下来,你却连感激都不感激我,还想要寻死,你这样做不觉得有愧吗?” “我……”秋可云全身一震,两眼通红,他很快垂下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道:“真……对不起,我不会再鲁莽了!” 花情月脸上露出了少许的笑意,他看了看秋可云的肩头,关切问道:“不再鲁 莽了就好,人既然活着,就要有活着的志气。哦,你现在的伤重不重?” 秋可云凄然道:“右肩肿得像肉包似的,可能筋骨被震伤了吧,这条手臂恐怕 要废了,你呢?你好象也受了对方一记重拳!” 花情月苦笑道:“我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击中了对方一拳,但人家好象穿着软 甲衣,这一拳恐怕是白打了,手倒给震得青肿不堪了。” 秋可云板起脸,道:“不对,你受的伤可比我严重地多!” “是吗?”花情月心不在焉地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秋可云目光一闪,突然欺近身来,左手一探花情月的肋骨,脸立刻刷成灰白, 惊道:“果然,你的伤比我重多了!” 花情月淡淡道:“我是打中对方一拳,但却也挨了对方两拳,呵,我还从未见 过出拳如此快的人,他一定就是骑龙山庄的庄主燕石悲了。” 秋可云含着泪,怜惜道:“你已断了四根肋骨,又何必逞强呢?燕石悲的拳头 据说能开山劈石的,那两拳本来是打在我身上的,是你替我挡下的,既然我们已是 朋友,又为何要向我隐瞒呢?” 花情月眼神变得有些虚无缥缈,道:“哦,有些事情,知道了反比不知道来得 更痛苦。” 秋可云还想说什么,但却不知怎么说,怔了许久,才缓缓道:“来,让我帮你 包扎一下吧,你的血流了不少,已透出衣裳了。” 花情月看着他,许久,才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秋可云脸颊上有些红,他从自己内袖中撕下一块布巾,小心地为花情月的伤处 包扎,他道:“我们已被重重包围了,恐怕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花情月眨眨眼,神秘笑道:“那钻洞呢?” “钻洞?这里哪有洞可钻啊?”秋可云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 花情月漫声道:“那可说不定喔。” 秋可云瞪大了双眼,道:“难道这里真有地洞不成?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呢?” 花情月笑得很古怪,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试一下就知道了,有希望总比 没希望好!” 秋可云举目四顾,实在没有什么异常啊,他看了看花情月,神情很是迷芒。 花情月心里也不是滋味,等死固然难受,但用谎言来安慰朋友,这滋味也绝不 好受,但他却要努力装出自己并没有说谎的样子来,笑着说:“也许……地洞就在 我们的脚下!” 秋可云看了看地面,抬脚用力去踩地板,但地板却是实的,根本踩不出什么空 音。 花情月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秋可云眼神一黯,轻轻道:“我明白了,你终究是在安慰我的。” 花情月嘶哑着声道:“只要你没有死,就没有败,没有败就还有机会。但是如 果你连活下去的信心都没有的话,那你已经死了,败了!” 秋可云细细品味着这番话,每一字每一字沉思着,突然,他抬起头,眨了眨那 双明亮而鲜活的大眼睛,道:“我懂了!” 花情月赞许地笑了,他没有去问对方是怎么懂的,懂得了什么,因为有些东西 是问不出来的,也说不出来的,但凭着目光的交流,却能了解对方的心意,这大概 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正像释迦摩尼在大树下,苦思了七天七夜,在偶然 的随想中,便通了灵感、开了窍、开了悟了,也就领会到了许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东 西,一下子懂了许多道理。 这时,外面噼噼啪啪地正在拆屋,看来他们正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花情月冲 着秋可云一笑,道:“他们开始拆屋了,你说我们是否也该干些什么啊?” 秋可云点点头,但又摇摇头,黯然道:“我们困在里面,还能干些什么呢?” 花情月笑道:“别忘了,我们还能钻地洞啊!” “钻地洞?这里连地洞也没有,怎么钻啊?难道要我们自己挖地洞不成?那也 挖不远。”秋可云皱起了眉头。 花情月道:“这里有现成的地洞,我们为什么要去挖呢?” 秋可云有些惊异,他瞪大了双眼,道:“哪……有啊?我怎么没看见呢?” 花情月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与我呆久了,人也变呆了,地洞不就在床 铺底下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秋可云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因为这个床铺是用木架支承起来的,床下 除了一双旧靴子外,空荡荡的毫无一物。 “地……洞在哪里?”秋可云迷茫道。 “哦,你一定是累了,累了,是该休息一下了。”花情月眼睛变得朦胧迷离起 来,他趁秋可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已闪电般轻点对方几处睡穴,对方立刻软倒 了下去。 花情月一手捞住秋可云的腰身,轻叹道:“真是抱歉,看来现在要委屈你一番 了。”他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他把床上的棉被塑成人形模样,解下秋可云的外袍,将其包裹住,远远看去倒 还真有些像个熟睡中的人,如果在深夜,恐怕想看穿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花情月解下白扎带,将假人绑好了,拍了拍,觉得有些满意,便将假人放在床 上,与秋可云靠在一起,低声道:“时间恐怕不多了,对不起,别怪我这么做。” 因为怕惊动了花情月他们,所以拆屋的工作很细致缓慢,整整拆了快一天,才 将四周连壁的房屋拆卸干净,这时,天已黑了。 弓箭手们上上下下将这幢房屋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周的灯火比白天还亮堂,到 处是人影与刀光,谁也不知道黑暗中还隐藏着多少位高手。 “这个方法是土些,可是一向很有效,也不知这次能不能再有效了。”花情月 喃喃自语,将墙壁上的剑鞘收了下来,人走向门口。 他食指略勾,门便开出了一条缝,外面的强烈光线立刻泄了进来,他皱起了眉 头,外面最扎手的三个人正并排着站在对面,每个人都死死地瞪着这扇门,要想从 他们三人布下的防线中闯过,那比登天还难。 花情月开始有些不安,现在他受的伤实在不轻,全凭着一口气支撑下来,要想 硬闯出去,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了多少了。 他突然猛得一脚将门踢开,身骨挺直得就像一杆标枪一般,哪怕因此再痛再苦, 也绝不能向敌人低头,他已龙行虎步地走了出去。 (影子传奇)第十章“好小子,总算有胆出来,本座还以为你永远会龟缩在里 面不肯出来呢!”燕石悲冷冷道。 花情月笑呵呵道:“我们先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鹿金鸣一旁插嘴道:“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做交易呢?” 花情月道:“我是没有资格,但这间屋子有资格,这把剑鞘有资格!” 燕石悲变了脸色,他知道对方已察觉出己方的弱点所在,所以才有如此胆色, 孤身前来谈判交易。 花情月眨了眨眼,笑道:“交易成不成呢?” 燕石悲冷哼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花情月悠悠道:“也不过分,只要你们能回答我一些问题!” 燕石悲看了看鹿金鸣一眼,狠狠地瞪着花情月,怒笑道:“什么问题?” 花情月逼视道:“烟雨山庄是不是已经归顺了血雨门?” 此话未完,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所有的目光都不禁落到燕石悲的身上,想看 看他是如何回答的。 燕石悲目光如寒霜冰魄,冷然道:“废话,烟雨山庄怎么可能归顺血雨门,你 别痴心妄想了,以为抬出血雨门就能压下我们,好救回你们的狗命。就算今天是血 雨门主在此,我们也不怕,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你们逃出生天!” 花情月冷笑道:“连庄主都死于非命,你们会不怕?” 燕石悲变了脸色,喝道:“你想找死!” 花情月淡淡道:“我不想找死,这里恐怕也没人会想找死。我只想知道我杀的 人是否是血雨门的走狗。” 燕石悲一双拳头已捏得咯咯作响,两眼似乎要喷出火花来,他真恨不得立刻冲 上前来,一拳打歪那小子的臭嘴巴。 鹿金鸣插话道:“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花情月笑道:“首先,当然是为了活命,再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不过我也看得出,在这铜墙铁壁般的围困中,要想逃出生天是很困难的,所以,我 想与你们做一笔交易。” 鹿金鸣怕燕石悲再说出什么激烈的话语来,忙道:“你有什么要求?” 花情月道:“我朋友受伤了,先请个大夫进屋来,给他看看病情,以后的事以 后再说。”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面,最后还冷冷地抛出一句话:“别迟了,否则 我就乱砸东西了。” 鹿金鸣叹了一口气,看着燕石悲,苦笑道:“还好他没有要求我们放人走,要 求还不算太过分,二哥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燕石悲两眼冒火,狠狠地跺了跺脚,喝道:“答应他!” 很快,医生找来了,他的胆量可真大,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在几十上百支弓 箭射程内,居然还能镇定自如地走进那个小屋子,难道他不怕这一进去,就再也出 不来吗? 门又关上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支起了耳朵想听出里面的 半声响动,但每个人都失望了,里面沉寂地就像是一个死灵的世界。 鹿金鸣有些不安,他忍不住高声喝道:“这么久了,里面怎么样啦?” 里面依然寂静得让人害怕,仿佛是死光人一般。 又过了好半晌,门在众人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被推开了,一捧光线将半开的内 室照得格外阴森诡异,许多人支长了脖子,想看清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 人能瞧得清楚的。 最先走出来的是花情月,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后面跟的则是那个 医生,他的样子显得很疲倦,显然为治疗秋可云的病,也花费了他不少精力。 花情月哈哈大笑,抱了抱拳,道:“先生慢走,在下就不送了。” 医生惶恐地点点头,快步走到燕石悲三人面前,向他们点头示意了一番,表示 幸不辱命。 燕石悲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他,招了招手,便叫旁人领了下去问话,自己仍目 不转睛地盯着花情月。 花情月站在门边上,依旧笑容满面,他淡淡道:“我朋友要休息一会儿,不想 别人来骚扰,等他的伤势好了一些,我们再谈点别的吧!”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回房里,把大门重重地关上,好象那已是他的家一样,不 想离开了。 一切,很快又沉寂了下来。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鹿金鸣嘀咕道。 燕石悲冷笑道:“不论他搞什么鬼,也难逃我们的手掌心。对了,文管家,那 医生说了什么吗?我想知道里面具体的情景!” 他身后始终默立的中年管家凑近了身,道:“医生说其中一个贼人身受重伤, 晕迷不醒,而另一个,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只是强硬支承着罢了……”他的话还未 说完,黑暗之中竟然射出一道寒星,刷得向那唯一一间的内室击去,一触及到木壁, 便立刻火星四溅,熊熊燃烧起来,才一眨眼工夫,火势竟然漫延到了整间房屋。 “雷火?真该死,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燕石悲惊叫了起来,他恨恨地跺着 脚,狂喝道,“快去救火,别让火把房屋烧了!” 鹿金鸣也变了脸色,道:“江南霹雳堂的绝密火器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不好, 这里定有内奸!” 燕石悲刻毒道:“这一定是血雨门人搞的鬼,江南霹雳堂据说也已归顺了血雨 门,他们的火器恐怕大半都落入血雨门的贼人手中了。” 鹿金鸣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头上冒了出来,真没有想到血雨门的势力发展得那 么迅速,实在令人感到心寒,他高声喝道:“小心奸细混进来救人,大家坚守各自 岗位,相互监督,不得擅自离开。” 他顿了一顿,狠狠地捶了一下掌心,道:“得好好查一下,到底是谁射的雷火!” 此时,人群显得有些混乱,但在鹿金鸣的高呼声下,很快变得有秩序起来,外 围的家丁侍从开始一桶桶将水打来,连续不断地向那着火的小房屋泼去。 燕石悲低声道:“小心了,别叫那小子给趁机逃了。” 鹿金鸣点点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在外围多增加一些阻击手,应该不会有 事。” 火更大了,加入救火的人手也多了起来,人影踵踵,开始有些混乱,虽然四周 有火把将这儿照得通亮,可是疾走呼叫的人影却挠乱了四周弓箭手的视线。 突然,门内开了一条缝,一道极淡的人影从里面掠了出来,快得仿佛一缕轻烟, 一下子便飞出了十丈远,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那人好快的轻功。 燕石悲看得真切,一声暴喝,身形已动,比箭还快冲了过去,重重一拳向那人 影的心窝击去。 鹿金鸣也大喝一声,并不甘落后,贴着地面像鬼魅一样从另侧掠近,一记夺命 脚直踹向对方的咽部。 在两大高手闪电般的阻击下,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人能逃过此劫的,更何况是花 情月了。 啪啪两声,两人几乎同时命中了对方躲闪不及的要害,这一记可使出了他们的 全力,两人都恨不得一下子便将斯格毙于眼前。 那人影软绵绵地被打飞出去,落在火场堆里,一下子被熊熊烈焰包围了,想活 命已难如登天了。 燕石悲却变了脸色,大叫道:“不好,我们上当了,那是个用被子做成的假人!” 鹿金鸣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气恼道:“这小子真是太狡猾了……”两人举目四 顾,知道刚才分神之际,里面的人恐怕已趁机飞掠了出来,夹杂在救火的人群之中。 这时斜侧处有人高呼:“人从这儿跑了,快来!”话音未落,那里便腾起了几 股浓烈刺鼻的白烟,呛得四周的人鼻涕、眼泪直流。 燕石悲与鹿金鸣立刻冲了过去,可是浓烟中人影重重,根本不知道谁是敌方谁 是友,不敢随便乱出手,怕伤了无辜的人,毕竟己方有几十人混杂在其中,而敌人 只有两人,他们不可能将自己的人连同那两小子一起打倒了。 “所有的人别乱动,原地待命,否则格杀勿论!”燕石悲大喝道。 浓烟中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忍着那刺鼻的熏烟,停立在原位,不敢乱 动。 “弓箭手,将这屋子围起来,若有人再强行闯出,一律格杀勿论!”燕石悲看 了看那熊熊燃烧的房子,他知道,即使花情月能跑出来,但也绝无法带走秋可云, 因此,秋可云一定还在里面。 鹿金鸣凑上前来,道:“那小子呢?” 燕石悲沉声道:“还逃不了,他就在这附近,不过他同伴还留在屋里束手待毙, 恐怕是不长命了!” 他侧了侧头,冷冷道:“燕飞!” 一条削瘦冷酷的身影从黑暗中飞掠出来。 “去把那小子给人揪出来!”燕石悲冷哼道。 “是!”那冷酷少年稍一点头,人已没入黑暗之中。 燕石悲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嘴角间这才浮起淡淡一丝笑意,他信任这个少年就 像信任自己一样,因为少年从未做过让他不满意的事情。 燕飞并不是他的儿子,但却比儿子还更忠诚于他,因为他的命是他所给的,如 果不是十几年前他从菜市口上将还只是半大的遗弃婴儿捡回来,恐怕燕飞也早就没 命了。 现在,在他一大群干儿子中,燕飞是里面最出众的一个,他的身手绝不会比江 湖上新成长的年青高手差,他最大的能耐便是追踪擒捕,据说连那以隐秘鬼诡著称 的迷影子范中天,在燕飞的追踪下终究难匿形影,这六扇门中通辑长达五年的一代 贼王就这样被小小燕飞给一手擒拿了,因此还震动了半个江湖。 所以,燕飞若要追捕一人,恐怕那人就算逃到了天边,也照样会被他擒拿回来, 江湖上人人都称其为最有潜力的天才捕拿手。 火在众人有组织地扑救之下很快便熄灭了,烟也散了,每个人依旧紧守岗位, 不敢私自乱走。 而那烧成木炭的小房屋,竟毫无动静,难道里面的人被烧成骨灰了吗? 燕石悲心中一动,人影一闪,已掠了过去,来到门口,重重一脚将已烧得一片 炭黑的门踢开,只听“通”地一声,门竟踢成了粉碎,他人已飞掠而入。 屋内空空如也,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更别说是一具尸体了。 秋可云显然已不在屋里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花情月受了重伤,勉强还 可以趁乱混出去,但他却根本无法背负一个伤者一起出逃的,在重重防围之下,绝 没有人能做得到背着人还可以冲杀出去的事情。 燕石悲当然知道自己击中对方的那两记重拳有多重了,在他的猛击下,对方不 断几根骨头恐怕是不可能的,两个身受重伤的人,现在不仅躲过了他们的围困,而 且还逃出生天,像蒸气般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燕石悲脸阴沉得仿佛要杀人,他狠狠地将脚下石板跺成粉碎。 突然,他看见桌上有些白色、黑色的残余药粉遗落,心中一动,眼睛亮了起来, 气得用力一拳将木桌劈去一角,怒喝道:“移花接木?可恨的臭小子,竟让你们调 了个包跑了!” (武林大会)第一节九月初九。 午夜,星星在远方寂寂地燃着。 无风的山林。 当铁翼惊飞第三次侧头时,山林深处出现了数十双阴惨惨的目光。 “蔡邪门就派你们来送死的吗?”铁翼惊飞阴恻恻地笑道。 “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是来替你送终的。”黑暗中走出了一位白衣少年。 铁翼惊飞负手而立,怪有趣道:“你们想怎么样替我送终?” 白衣少年辣辣地说:“把你剁成肉泥,然后再去喂狼。” 铁翼惊飞叹道:“可惜蔡邪门没有来,否则这话我还会相信百分之五十。你们 嘛,我看能打二折已经是给足了你们的面子了。” 白衣少年道:“蔡邪门算什么东西,我还未曾将他瞧上眼。” 铁翼惊飞“哦”得一声道:“原来不只蔡邪门想要那口箱子啊!” 白衣少年冷笑道:“说的对,我们鬼影门同样有兴趣。据说黄金岛的航线秘图 就藏在里面,有了这张秘图,就可以找到黄金岛。对于黄金,我们鬼影门从不谦太 多的。” 铁翼惊飞大笑道:“好好好,看来大家都冲着那份秘图而来。你们可知道那口 藏着秘图的箱子是谁打制的吗?” 白衣少年眼里的杀气大盛:“谁?” 铁翼惊飞悠悠道:“小神童侯宝宝的大号你该不会没听过吧?” 白衣少年的脸为之一变,失声道:“难道就是那个玩偶山庄的小神童侯宝宝?” 铁翼惊飞嘲弄道:“如果不是那个小神童打制的箱子,我此时已站在黄金岛上 了。” 白衣少年面色一整,冷冷道:“你打不开箱子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关。只要你 肯交出那口箱子,相信你死得绝不会太难看。” 铁翼惊飞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如果我不交呢?” 白衣少年奸笑道:“那你一定会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死掉。” 铁翼惊飞一扫山林深处数十双阴凄凄的目光,突然道:“鬼影门主无翼蝙蝠疗 点君为什么不亲自来?” 白衣少年冷笑道:“我鬼魔刹程借照样能取你的狗头。” 话音刚落,山林中暴射出数十道冥火,罩向铁翼惊飞的三十六道死穴。 铁翼惊飞突然发力,外衣被锐利的刀风震成碎片,四散纷飞,挡住了袭来的冥 火。 然而一道人影来得比冥火还快。 铁翼惊飞还来不及拔刀鬼魔刹的刀已斩向了他的咽喉。 退! 铁翼惊飞立刻飞退,在暴起的刀风之中步步退让。 “杀了你我照样能拿到箱子。”鬼魔刹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狂呼。 铁翼惊飞大笑道:“你若知道我的的那口箱子放在何处,你就不会如此大言不 惭了。” 他话音刚落,已接对方的六六三十六招快刀。他的刀却始终没有机会拔出来。 鬼魔刹当然不会让他拔出刀来。 他出来时,鬼影门主就曾警告他说,铁翼惊飞的刀是把魔刀,不饮血是不回鞘 的。 当铁翼惊飞拔刀时,能全身而退的,天下绝不超过三个。 鬼魔刹当然明白自己并不属于鬼影门主所说的那三个之列。尽管他很想看看铁 翼惊飞拔刀的样子,可是生命对他来说却是更宝贵的。 “难道你不将箱子带在身边吗?”鬼魔刹又砍出了二十一刀。 铁翼惊飞笑道:“那口箱子比桌子还要大,你看我像是背着那么大口箱子到处 乱跑的傻瓜吗?” 鬼魔刹道:“多美丽的谎言。一张地图何用那么大的箱子装?”他手中的刀光 又暴亮起来,旋转的刀风削断了四周的草木。一时之间落叶纷飞,随风乱舞。 铁翼惊飞淡淡道:“不这样装,那口箱子又怎么能难得倒我呢?” 鬼魔刹的脸渐渐泛红了,这倒不是被对方的语句所激。无论谁舞出疾风刀法, 八十八刀部全落空,谁都无法平静下来,尤其是在体力上。 铁翼惊飞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还不拔刀吗?” 鬼影刹胀红着脸道:“在我的疾风快刀之下,任何人都无法拔刀的。” “你错了!”铁翼惊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耀眼的刀光在黑暗中暴闪,像一道闪电,划过山林之间,天地为之变色,草木 为之寒栗。 “噗————”一抹凄红的血箭狂啸而出,立刻被凌厉的刀风刮得四散飞舞。 鬼影刹紧握着刀,雕像般站着,一双圆瞪的大眼充满着恐惧,空洞地盯着那早 已消失在鞘中的光华。 铁翼惊飞轻抚魔刀,斜睨道:“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刀有多快,可惜,你的刀还 不够快。” 鬼影刹依然没有反应,他眼里地后那抹光采渐渐地黯淡下去。 山林深处的幽光也在这一刻全部退去,夜,寂得可怕,也冷得可怕。 “如果你还有命,可以去飞天堡来找我和我的那口箱子。”铁翼惊飞的身影渐 渐地融入夜色中,他抛出的留言依然在山林中回响。 当铁翼惊飞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林深处时,无风的山林又出现了两条黑影。 西门吐血武侠作品集 (武林大会) 第一节九月初九。 午夜,星星在远方寂寂地燃着。 无风的山林。 当铁翼惊飞第三次侧头时,山林深处出现了数十双阴惨惨的目光。 “蔡邪门就派你们来送死的吗?”铁翼惊飞阴恻恻地笑道。 “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是来替你送终的。”黑暗中走出了一位白衣少年。 铁翼惊飞负手而立,怪有趣道:“你们想怎么样替我送终?” 白衣少年辣辣地说:“把你剁成肉泥,然后再去喂狼。” 铁翼惊飞叹道:“可惜蔡邪门没有来,否则这话我还会相信百分之五十。你们 嘛,我看能打二折已经是给足了你们的面子了。” 白衣少年道:“蔡邪门算什么东西,我还未曾将他瞧上眼。” 铁翼惊飞“哦”得一声道:“原来不只蔡邪门想要那口箱子啊!” 白衣少年冷笑道:“说的对,我们鬼影门同样有兴趣。据说黄金岛的航线秘图 就藏在里面,有了这张秘图,就可以找到黄金岛。对于黄金,我们鬼影门从不谦太 多的。” 铁翼惊飞大笑道:“好好好,看来大家都冲着那份秘图而来。你们可知道那口 藏着秘图的箱子是谁打制的吗?” 白衣少年眼里的杀气大盛:“谁?” 铁翼惊飞悠悠道:“小神童侯宝宝的大号你该不会没听过吧?” 白衣少年的脸为之一变,失声道:“难道就是那个玩偶山庄的小神童侯宝宝?” 铁翼惊飞嘲弄道:“如果不是那个小神童打制的箱子,我此时已站在黄金岛上 了。” 白衣少年面色一整,冷冷道:“你打不开箱子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关。只要你 肯交出那口箱子,相信你死得绝不会太难看。” 铁翼惊飞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如果我不交呢?” 白衣少年奸笑道:“那你一定会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死掉。” 铁翼惊飞一扫山林深处数十双阴凄凄的目光,突然道:“鬼影门主无翼蝙蝠疗 点君为什么不亲自来?” 白衣少年冷笑道:“我鬼魔刹程借照样能取你的狗头。” 话音刚落,山林中暴射出数十道冥火,罩向铁翼惊飞的三十六道死穴。 铁翼惊飞突然发力,外衣被锐利的刀风震成碎片,四散纷飞,挡住了袭来的冥 火。 然而一道人影来得比冥火还快。 铁翼惊飞还来不及拔刀鬼魔刹的刀已斩向了他的咽喉。 退! 铁翼惊飞立刻飞退,在暴起的刀风之中步步退让。 “杀了你我照样能拿到箱子。”鬼魔刹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狂呼。 铁翼惊飞大笑道:“你若知道我的的那口箱子放在何处,你就不会如此大言不 惭了。” 他话音刚落,已接对方的六六三十六招快刀。他的刀却始终没有机会拔出来。 鬼魔刹当然不会让他拔出刀来。 他出来时,鬼影门主就曾警告他说,铁翼惊飞的刀是把魔刀,不饮血是不回鞘 的。 当铁翼惊飞拔刀时,能全身而退的,天下绝不超过三个。 鬼魔刹当然明白自己并不属于鬼影门主所说的那三个之列。尽管他很想看看铁 翼惊飞拔刀的样子,可是生命对他来说却是更宝贵的。 “难道你不将箱子带在身边吗?”鬼魔刹又砍出了二十一刀。 铁翼惊飞笑道:“那口箱子比桌子还要大,你看我像是背着那么大口箱子到处 乱跑的傻瓜吗?” 鬼魔刹道:“多美丽的谎言。一张地图何用那么大的箱子装?”他手中的刀光 又暴亮起来,旋转的刀风削断了四周的草木。一时之间落叶纷飞,随风乱舞。 铁翼惊飞淡淡道:“不这样装,那口箱子又怎么能难得倒我呢?” 鬼魔刹的脸渐渐泛红了,这倒不是被对方的语句所激。无论谁舞出疾风刀法, 八十八刀部全落空,谁都无法平静下来,尤其是在体力上。 铁翼惊飞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还不拔刀吗?” 鬼影刹胀红着脸道:“在我的疾风快刀之下,任何人都无法拔刀的。” “你错了!”铁翼惊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耀眼的刀光在黑暗中暴闪,像一道闪电,划过山林之间,天地为之变色,草木 为之寒栗。 “噗————”一抹凄红的血箭狂啸而出,立刻被凌厉的刀风刮得四散飞舞。 鬼影刹紧握着刀,雕像般站着,一双圆瞪的大眼充满着恐惧,空洞地盯着那早 已消失在鞘中的光华。 铁翼惊飞轻抚魔刀,斜睨道:“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刀有多快,可惜,你的刀还 不够快。” 鬼影刹依然没有反应,他眼里地后那抹光采渐渐地黯淡下去。 山林深处的幽光也在这一刻全部退去,夜,寂得可怕,也冷得可怕。 “如果你还有命,可以去飞天堡来找我和我的那口箱子。”铁翼惊飞的身影渐 渐地融入夜色中,他抛出的留言依然在山林中回响。 当铁翼惊飞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林深处时,无风的山林又出现了两条黑影。 (武林大会)第二节“好快的刀,鬼魔刹竟连抵挡的机会也没有,与铁翼惊飞 为敌可真是很不明智埃”大个子黑衣人的眉头皱了老高。 “为了那份秘图就算是与天王老子为敌,我也会愿意。”一旁的瘦削的黑衣人 冷冷道,“难道你怕啦?” 大个子黑衣人冷哼道:“我黑乌鸦打从出生开始就不道‘怕’是怎么写的。” 瘦削黑衣人歪着头,冷笑道:“伍玉央,你连红老大也怕吗?” 黑乌鸦伍玉央的脸变得酱紫色,他狂吼道:“羿剑文,你的脖子是不是太痒了, 要不要用我的刀来替你按摩按摩?” 羿剑文道:“一提到红老大就把你气成这个样子,红老大听了会很不高兴的。” 伍玉央立刻闭上了嘴,他知道无论谁让红老大不开心,那他下半辈子一定活得 不会太开心。 红老大坐满堂红的第一把交椅,这就意味着武林中的四分之一的势力处在红老 大的掌心中。 凡是有人的地方,那一定有满堂红的人。 武林中盛传着这句话,可以看出满堂红的势力有多么地庞大,大概只有权王帮 可与之一较高下了。 羿剑文幽幽道:“看来铁翼惊飞这一次真的是噩运缠身了,能让满堂红心动的 东西,权王帮会不心动吗?” 伍玉央还是不吭声。羿剑文道:“朱阁的蔡邪门已经动手了,鬼影门也展开了 行动,你猜下一步会轮到谁?” 伍玉央冷冷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取不回那口箱子,我们就得准备逃亡了。 红老大派出的杀手,可不是好对付的。” 说得羿剑文身上也冒起了鸡皮疙瘩。满堂红的人,一提起红老大的手段,能面 不改色的根本没有。 “你说铁翼惊飞为什么会对一个死人说出这种无聊的话?”羿剑文若有所思道。 伍玉央冷笑道:“他是说给鬼魔刹的那帮小喽罗听的。飞天堡连红老大都不敢 轻易去招惹,小小的鬼影门恐怕连想都不要想了。” 羿剑文道:“可是铁翼惊飞为什么要出卖飞天堡?人人传言,飞天堡的飞天侠 陈与铁翼惊飞是至交,我看不过如此。铁翼惊飞把飞天堡当成了自己的挡箭牌,不 知飞侠陈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伍玉央道:“在我的眼里,‘朋友’二字是最令我呕吐的字眼。从七岁开始, 我的朋友就全死光了,人与人之间只有相互利用的价值,无用的人,死得再多也与 我毫无关系。” 羿剑文阴笑道:“看来我们不是朋友。” 伍玉央道:“绝不是朋友。你若是死了,我不仅不会掉一滴眼泪,连棺材也不 会替你买的。” 羿剑文笑呵呵道:“如果对你有利,甚至亲手杀了我也无所谓,对吗?” 伍玉央道:“对极。” 羿剑文道:“那我就放心了,对于有情有义的人,我还真的不忍心背地里向他 下手。”他说得那么自然,自然得好像是在向人问候一样,听得伍玉央寒毛竖起了 好几根。 他突然伸了伸懒腰,道:“看来不用多久,飞天堡就会热闹起来了。我猜铁翼 惊飞也一定会去飞天堡的。” “为什么?”伍玉央怪眼一翻,阴声阴气道。 羿剑文怔怔地看着山林深处,铁翼惊飞消失的地方,道:“无论谁把秘图放在 别人的家里,一定会千方百计去拿回的。” “这么说那口箱子真的在飞天堡?” “除了飞天堡,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它更安全的?以飞天侠陈的为人来说,就 算再贵重的东西放在他家,他也不绝不会去碰朋友暂寄的东西。” “看来飞天堡真的有热闹可看了。” 两人的身影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山林之中只剩下一具僵冷的尸体,还塑像一 般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这个阴冷的世界。 九月初十。 飞云山下,天云湖畔,飞天堡内。 正午,无风也无雨。 可是飞天堡内的人,都有暴雨将骤的感觉。 飞天堡的家丁在一个上午,就收到了二十七份礼,二十七份奇里古怪的礼物。 最贵重的礼是一口箱子,用纯金打制成的箱子。当然,这口箱子绝不是铁翼惊 飞暂寄在飞天堡的箱子。 最可恨的礼是一项首级,飞天侠陈的首级,用蜡浇制成的首级,逼真得让人无 法辨清真伪。 最恶心的礼是一大车的死鸡死犬,每只鸡至少被砍成三段,每只犬连耳朵都被 砍成了三片。送礼人的意图很简单,就是“鸡犬不留”。 最多的礼是三十八口上等的楠木棺材,每口棺材上都刻着飞天堡内所有人的姓 名。 最奇怪的礼是一个人,一个左手拿刀的黑衣人。 对于这份奇怪的礼,连飞天侠陈都来了兴趣了。他曾问对方:“是谁把你作为 礼物送给我的?” (武林大会)第三节左手拿刀的黑衣人面无表情道:“是我。” 飞天侠陈奇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送给我?” 左手拿刀的黑衣人道:“因为只有我才能救得了你的命。” 飞天侠陈笑道:“救了我的命,对你有什么好处?” 左手拿刀的黑衣人道:“有。” 飞天侠陈道:“什么好处?” 左手拿刀的黑衣人眼里空洞得可怕,他的目光穿过了时空,似乎看到了那个白 衣如雪的身影:“因为你必须死在他手下,除了他之外,任何人想动你,就只有死。” 声音平静地可怕,左手拿刀的黑衣人一提起“他”,面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不 自学地扭曲起来。 飞天侠陈被他的那张脸强烈地震憾了,能让左手拿刀的黑衣人如此畏惧的人, 恐怕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飞天侠陈没在再问对方“他”到底是指谁,因为他的脑海中也已浮现出一个白 衣如雪喜欢看天的身影。 如果真是“他”的话,恐怕就算躲到地下,“他”也能把你找出来的。看来与 他一战,是无法避免的了。 飞天侠陈问黑衣人的最后一句话竟是:“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左手拿刀的黑衣人不语,只是痴痴地看着左手紧握的刀,许久许久才缓缓道: “只要是杀人的刀,又何必在意是左手刀还是右手刀。” 这话让飞天侠陈一个晚上也无法入睡。 九月十一,当铁翼惊飞离飞天堡只有十里路时,在一个茶亭停了下来。这里是 通向飞天堡的唯一道路,平常四周的村民来来往往,总能看到几个,而今天却沉寂 了许多。 整个茶亭就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在做着小本生意。 “客官可要来点清茶?”老妇人陪笑道。 铁翼惊飞道:“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老妇人笑道:“虽说这里是茶亭,但也备了些酒,客官想要喝什么酒?” 铁翼惊飞道:“来一坛山西汾酒吧。” 老妇人笑道:“客官来得真巧,薄店正好备了一坛山西汾酒,我这就去拿。” 铁翼惊飞打量了整个茶亭,皱着眉头道:“怎么就只老人家你一个在这儿做事 呀?” 老妇人为他拍去封泥,倒上了一大碗酒,陪笑道:“这儿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怎么客官是第一次路过这儿的吗?” 铁翼惊飞笑道:“也算不上第一次,不过我都是在夜里经过这儿的,自然不知 道。” 老妇人吃惊道:“客官好胆量,敢在这里走夜路,这儿的虎狼是特别地厉害的。” 铁翼惊飞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笑道:“虎狼虽可怕,但是还有比它们更可怕的。” 老妇人吃惊地张大了嘴,道:“人?还有比虎狼更可怕的人吗?” 铁翼惊飞笑道:“有!譬如说是——你!”说着,他已把桌子上的那碗酒全泼 向老妇人。 尽管老妇人脱身得快,但是外衣还是沾上了不少的酒,立刻青烟腾起,烧了好 几个大洞。幸亏老妇人脱衣服也相当快,否则烧的就不是衣服,而是皮肉了。 铁翼惊飞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酒竟然毒得可怕,酒水沾到哪儿,哪儿就能腾 起青烟,连石头都烧黑了。 老妇人一个倒纵,人已跃出八丈开外。 (武林大会)第四节铁翼惊飞抚掌笑道:“好轻功,不过再快的轻功也救不了 你的命,竹蜻蜓花鱼,我劝你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一些。” 老妇人恨声道:“没想到不定期是被你戳穿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说着, 他已退去了伪装。 原来他是男扮女装的。 铁翼惊飞道:“你不该只准备一坛山西汾酒。因为谁都知道,我只喝山西汾酒, 还有,你不像个老妇人,更不像个做小本生意的老妇人,真正的老妇人是绝不会每 句话都对客人笑的,太做作了。” 花鱼刻毒地说:“揭不揭穿都无所谓,反正你终将死在这里。” 铁翼惊飞笑了起来:“就凭你吗?” 花鱼奸笑道:“当然不止我一个,你看看你的身后。” 铁翼惊飞突然感到身后杀气一盛,似乎有双无形的手正逼住他的几个死穴。 那是种刀架在脖子上的冰冷感觉。 铁翼惊飞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知道,只要一回头,他身上至少会开七、 八个血洞。 “果然是高手!”铁翼惊飞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不止一个。” 花鱼笑嘻嘻道:“我们权五帮每次行动,从不派出二流高手,也从不只派一个, 所以权五帮想得到的东西,至今从不落空。” 铁翼惊飞道:“你们想要什么?” 花鱼道:“我们只想要一样东西,如果你肯交出来,并且自己剁去一只手、一 只脚、一对眼珠,你就还有命离开这儿。” 铁翼惊飞道:“你们只想要那口箱子吧?告诉你也无妨,它在飞天堡里,有种 的自己去龋”花鱼冷笑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那口箱子自有人会去取,你不 必担心,我们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铁翼惊飞微笑道:“什么问题?” 花鱼道:“你的那口箱子是从何而来的?箱子里真的藏有黄金岛的秘图?” 铁翼惊飞面色一变,冷冷的道:“看来这次想留活口,我这把刀也不让了。” 花鱼大笑,可是才笑到一半,脸上立刻扭曲起来。无论谁被铁翼惊飞在小肚子 擂上一拳,都绝不会太好受。 他没想到铁翼惊飞的动作这么快,八丈的距离,他竟然连躲避的时间也没有。 铁翼惊飞的魔刀已拔了出来,却不是斩向花鱼,而是斩向身后的两条身影。 刀光暴闪,刀风骤起,小小的茶亭在刀风中轰然倒塌。然而身后那两个杀手居 然循着刀风中的空隙鬼魅般贴近。 “真是高手!”铁翼惊飞的眉头皱了老高,对付一个已经很让他头痛了,更何 况是两个,还再加上一个竹蜻蜓花鱼。 “来吧,老子有八只手!”铁翼惊飞狂吼道。 魔刀的光华再盛,天地间处处是刀光,凌厉的刀气四处横飞,靠近的一些草木 被狂风刮得满天狂舞。 “铁翼惊飞,就算你有八只手,我也要一只只把你剁下来!”声音略带尖锐的 杀手哼哼笑道。 “噗哧”,一股股血箭四射,被刀风刮得漫天都是血雾。 静! 铁翼惊飞单膝着地,一手紧握着插入土中的魔刀,胸口血流不止,重重地喘着 气。 他已成了个血人了。 十丈外,两个杀手怔怔地站立着。 “好刀法!我搜魂手百管雷死得不冤!”声音略带尖锐的杀手疲倦地说。 然后,人斜斜地倒下,还未倒地,胸口激射出十二道血箭,喷得遍地是殷红的 血花。 另一个杀手艰难道:“真是把魔刀,我千幻手章翔东居然连一刀也未接下……” 然后他看着拿刀的手掉落在地。 凌厉的刀风齐根削断了千幻手的右手,因为太快了,居然连疼痛的感觉也没有。 不过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花鱼,这儿就交给你了。”章翔东一边嘶吼,一边没入山野之中。 他必须找一个地方疗伤,因为被魔刀砍伤的人,不及时治疗,全身血液会凝固 起来。 花鱼挣扎地从地下爬起来,因为痛,那张脸又扭曲了几分,他狞笑道:“铁翼 惊飞,这次我绝不会只要你的一只手、一只脚、一对眼珠子。” 铁翼惊飞呕出一大口血,笑道:“你想要我的什么?” 花鱼恶毒道:“你身上的皮。我剥过十个人的皮,从没有死过一个,他们都是 在剥皮完之后才死的。” 铁翼惊飞笑道:“手艺不错嘛。” 花鱼奸笑道:“被我剥完皮的人,我通常是把他们扔到盐堆里,看他们那痛苦 的哀嚎,无助地挣扎,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埃”铁翼惊飞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继续 笑道:“那确实是很过瘾的事情,这么过瘾的事,你为何还不动手呢?” 花鱼道:“你以为我不敢吗?现在你已受了重伤,要杀你易如反掌。” 铁翼惊飞笑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打你的肚子吗?” 花鱼冷笑道:“这是你的失策,否则我的骨头至少要断好几根。” 铁翼惊飞阴恻恻道:“你可听说过一种拳法,叫腐破拳?” 花鱼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他的额上已开始渗出汗来。 铁翼惊飞笑道:“你摸摸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开始胀大?” 花鱼忍不住去摸那仍刺痛不已的肚子,脸立刻变了。 铁翼惊飞得意道:“中了腐破拳的人,肚子很少不烂掉的。不知你的肚子是否 是例外?” 花鱼全身开始颤抖,确实肚子越来越刺痛,而且一运气,痛得更难受了。 铁翼惊飞柔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与你说那么久的废话吗?” 花鱼瞪着充血的双眼,嘶吼道:“你是在拖时间!” 铁翼惊飞笑道:“真聪明。我还想告诉你一件更吃惊的事,你看我像受重伤的 样子吗?”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血红的魔刀闪着可怕的光华。 花鱼吃惊地倒退一步,道:“你难道还能战斗吗?” 铁翼惊飞奸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我到底能不能战斗了。” 他缓缓举起魔刀,又道:“如果你能躲过我的这一刀,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话音未落,花鱼已倒纵而去,尽管身手没有先前那么敏捷,但也相当迅速。 铁翼惊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蔑道:“真是十足的笨蛋,现在就是十岁小孩也 能杀死我。” 说着,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刚才他就是凭着一个信念努力支撑着,而现在, 强敌已退,他无法再支持住受伤的身体,人瘫软在地上了。 他人刚倒在地上不久,一条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来的竟是刚才飞退的花鱼。 “你以为我是那么好欺骗的吗?像你这种谎言,我八岁时就已会说了。”花鱼 哼哼狞笑道。 (武林大会)第五节“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十岁小孩也能杀了你!现在你该知 道我……”他的话未说完,脸色又变了。 他发现铁翼惊飞再次从地下爬起来,动作相当的迅速,一丁点儿也不像是重伤 的样子。 “你……你……”花鱼吃惊地张大了嘴。 铁翼惊飞奸笑道:“不这样,鱼儿怎会上钩呢?”他的刀又扬起,闪电般的一 刀,带出了串串血珠。 刀,依然快。 花鱼惨嘶一声,抚着受伤的肩头,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次,就算给他十个胆也 不敢再回来了。 铁翼惊飞笑了,笑得好疲倦。 然后,身上的创口崩裂,血,再次染满全身。 再然后,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里喃喃道:“这次真的不行了,可惜那个笨 蛋却不敢再回头,否则我真的要完蛋了。” 刚才那一刀,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如果不是趁对方目瞪口呆之际,恐怕还是 难以伤到对方的。 如果花鱼逃得再慢一些,他就会发现,铁翼惊飞真是强弩之末了。 如果花鱼够聪明,他就该知道,铁翼惊飞如果不是强弩之末,那他整条手臂恐 怕很难继续长在身上了。 可惜,太珍惜生命的人,往往会错过许多大好良机。 现在,铁翼惊飞连弯曲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血,正一点点地流出体外,他可以感到死神在向他走近。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前兆吗? 他感到视野逐渐地黯淡,冰冷的感觉正爬上全身,生命点点游离于体外。 在他合上双眼昏死过去前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向他走近。 他笑了,笑着闭上双眼。 因为他知道,这人一定会救他的。 这人就是飞天侠陈。 当花鱼看到他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止住了脚步,脸上因恐惧而扭曲起来。 他认识对方。 一个手里拿着短而锋利的小剑,细细修着十个指头削瘦汉子-他就是剑先生冒 焚叮“你来了?”冒焚丁睫毛一挑,淡淡道。 花鱼的脸立刻变白了,权王帮的一月堂主冒焚丁的脾气他是很了解的。 当他在修指头的时候,必将有人死在他的剑下。 然后花鱼看到地上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眉心一点血红。 那正是千幻手章翔东。 “我……”花鱼不知该说什么好。 冒焚丁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嘛。任何人都会犯错误的,我也经常犯错误。” 他故作神秘道:“以前我就犯了一个错误,杀金枪侯连凄凄一家时,没有把他 们家的鸡犬杀干净,现在弄得我天天夜里失眠。”花鱼全身颤抖得更厉害了。 冒焚丁安慰道:“你怕什么?放走了铁翼惊飞也不用把你吓成这样子。反正铁 翼惊飞迟早也会死的。” 语气柔软得让花鱼绷紧的肌肉略为放松。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累?”冒焚丁眼里带着笑意。 花鱼点点头。 冒焚丁轻柔道:“你可以过去和千幻手并排睡在一起嘛,躺下去之后,你就不 会再觉得累了。” 花鱼的脸变得比纸还白。他刚要倒纵逃走,就看到凌空闪过的一道剑光。 好亮的剑。 花鱼来不及惨嘶,人就已被剑气带飞了好几丈,刚好掉在千幻手的旁边,眉心 渗出了一点红血。 冒焚丁语气依然轻柔:“千幻手已经睡着了,你也该陪他睡睡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千幻手的失误是因为他太高估你的智商了,而你的失 误则是太低估你的智商。没有人不要为自己的失误会出代价的,你们下辈子投胎做 人时,最好牢记住这一点。少犯错误的人,命也活得长一些。” 然后他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今天的天气不错,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 气。” 当铁翼惊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屋里静得像一潭 死水。 一人正负手而立,倚窗远望。 “你醒啦?”锦衣人淡淡道。他没有回头,目光仍然锁在遥远的天空。 “我睡了几天了?”铁翼惊飞拍拍自己的脑门,问道。 锦衣人道:“才三天。” 铁翼惊飞一愣,随即苦笑道:“没想到我真能睡,一个觉三天就过去了。你一 直在这儿照顾我吗?” 锦衣人道:“没有,我出去办事好几次了。” 铁翼惊飞目光如刀:“办什么事?” 锦衣人淡淡道:“与你没有关系的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养伤吧。” 说着,回过头来。 疲倦已爬上了他的脸上,铁翼惊飞发现几点血花开在他的胸口上。 “你杀了人?”铁翼惊飞突然道。 锦衣人平静道:“要救人有时候就必须先杀人。” 铁翼惊飞苦笑道:“看来你为了守护我,已整夜没有睡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飞天侠陈!” 飞天侠陈淡淡道:“想杀你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如果不是我守在这间屋 子,你的人头至少被人割走三百回了。” 铁翼惊飞摸摸额头,苦笑道:“我的人头真的有那么多的人要吗?” 飞天侠陈道:“看来你惹的麻烦是不小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玉牌,扔了过 去,又道,“这是天敌蔡邪门的令牌。” 只见牌上正写着“牌到人亡,不亡不休”的八个烫金仿宋体大字。 铁翼惊飞身子一颤,道:“他也来了吗?” “没有,不过快了。”飞天侠陈目光短浅又投向了深邃的天空。他似乎看到了 一张狰狞的脸,正露出放肆的笑容。 “有多快?”铁翼惊飞的目光也阴沉得可怕。 飞天侠陈道:“很快很快。也许是现在,也许是今夜子时。” “就只有他一个来吗?”铁翼惊飞忍不住道。 飞天侠陈道:“他一个已经太多了,我无法分身出来对付别人。不过……” “不过什么?”铁翼惊飞道。 飞天侠陈道:“你看到了吗?院子里有个黑衣人。” 铁翼惊飞点点头道:“我看到了。” 飞天侠陈怪有趣地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铁翼惊飞若有所思道:“看他站的姿势就知道他出手一定很有力,也一定很准。 他就像满弓的箭,随时准备劲射而出。从他握刀的手势来看,他拔刀的速度一定很 快,下手一定很狠,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一定早已视死如归。刀快的人,其实并不 是最可怕的人,不怕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飞天侠陈叹道:“你的目光还是那么犀利。你可知道这三天来,死在他刀下的 有多少人吗?” (武林大会)第六节“多少?”铁翼惊飞眉毛一挑。 “八十九个。”飞天侠陈苦笑道:“八十九刀,八十九条人命,没有一个人能 在他的刀下保留全尸的。” 铁翼惊飞变了脸色,他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肢离破碎的肉山血海。 “与此人为敌可真不明智啊!幸好,他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飞天侠陈摇头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铁翼惊飞皱着眉头道:“那他为什么肯替你杀人?” 飞天侠陈道:“你听说过无情公子盛坚其这个人?” 铁翼惊飞的脸立刻变了,他颤声道:“难道就是那个一天之内连杀七大寇的无 情公子盛坚其?” 飞天侠陈苦笑道:“那个黑衣人只是他的一个奴仆而已。” 铁翼惊飞奇道:“那黑衣人来干什么?” 飞天侠陈道:“保护我,让我白白胖胖的,好接受盛坚其的挑战。” 铁翼惊飞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无情公子盛坚其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传说中,他单剑独闯天下第一庄,十招之内轻取天下第一剑的项上人头。 传说中,他一剑血城,霹雳城里的一百单八名高手无一幸免。 传说中…… 铁翼惊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什么时候来?”铁翼惊飞颤声道。 飞天侠陈苦笑道:“很快很快。” 铁翼惊飞沉默了大半晌,道:“你有几分把握?” 飞天侠陈道:“现在一分把握也没有。” 铁翼惊飞眼睛一亮,道:“到时就有十分把握是不是?” 飞天侠陈苦笑道:“也许到时还是一分把握也没有。” 铁翼惊飞涩笑道:“盛坚其的一个奴仆都这么可怕,那他一定更可怕。你知道 他的奴仆的来历吗?” 飞天侠陈沉吟道:“左手出刀那么快那么准那么狠的人,江湖上确实不多,如 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他应该是闪电刀司济回。” 铁翼惊飞一呆,道:“没想到闪电刀司济回消失江湖这么久的原因竟是投身做 盛坚其的奴仆。” 飞天侠陈笑道:“我看他是否做盛坚其的奴仆还有待推敲。如果你看到他那双 目光,你就会明白,他绝不是一个会委身做别人的奴仆的人。” “那他为什么……”铁翼惊飞大惑不解。 飞天侠陈若有所思道:“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揭开的,但绝不是现在。” 铁翼惊飞道:“朱阁的天敌蔡邪门马上要到了,你想怎么对付他?他的武功可 未必会比盛坚其差。我听说,他曾经五招之内斩杀武林盟主。那个五年一届的武林 盟主,竟连拔刀的机会也没有埃”飞天侠陈:“……”铁翼惊飞道:“我见过那个 武林盟主,你知道他临死前对我是怎么说的吗?” 飞天侠陈眉毛一扬,道:“他是怎么说的?” 铁翼惊飞目光冰冷得可怕:“他只说了六个字,然后就死了。他说‘蔡邪门不 是人’。” 飞天侠陈笑不出来了,他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空,陷入了深思之中。他隐隐觉 得,眼前的敌人并不是最可怕的敌人,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铁翼惊飞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那个武林盟主的刀有多快吗?他拔下头上 的九根头发,突然出刀,第一、三、五、七、九根头发被斩成了两段,他的刀比我 还快,他可以把九根头发的奇数根头发一刀斩成三段。” 飞天侠陈道:“武林盟主真的连拔刀的机会也没有吗?” 铁翼惊飞苦笑道:“他的刀还在鞘中,只露出了一半,他的头就已经飞了。” 飞天侠陈摸摸自己的脖子,也笑道:“如果连武林盟主的头也飞了,我头看来 也不会长得太牢固。” 铁翼惊飞陪笑道:“别担心,有我这个朋友在,你的头是不会飞的。” 飞天侠陈眼里闪着泪光,他走上前去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道:“谢谢!” 铁翼惊飞笑着重重一拳击在飞天侠陈的肩头,道:“朋友之间是没有‘谢谢’ 这两个字眼的。” 九月十三。 午夜,一个没有月亮的午夜。 当飞天侠陈摒窗眺望时,黑暗中闪出十几道人影,院子里也闪起一片刀光。 第一个中刀的是个大个子黑衣人,他的腰被斩成了两断,上半身滚落在地,下 半身居然还冲出了十几米不倒,血喷得一地都是。 第二个中刀的是冲在大个子后面的黑衣人。他使的是一杆银枪,纯银打制的枪。 他的脑袋连同银枪被削成了两断。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水冲天而起,只剩下 半个脑袋的脸已经扭曲成一团。 第三个黑衣人是给吓死的,一张脸变成墨绿色,大小便都失禁了,裤裆下一片 恶臭。 其余的人也被这么凶狠的刀法所震憾,几乎是同时掉头就跑。 可是没有人能跑出这个院子,因为那可怕的刀光再次暴闪,十几颗人头冲天而 起,滚得满地滴溜溜地转。 出刀的少年冷冷地侧头,盯着阁楼上的飞天侠陈,道:“我的刀还算快吧!” 飞天侠陈苦笑道:“闪电刀如果不快,就不是闪电刀了。” 闪电司济回抬头看着无月的夜空,竟痴迷起来。他此时在想,那个男人,他终 究会取下他的脑袋。 “好快的刀。”黑暗中有人轻笑。 司济回回首喝道:“出来!”他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他居然没有发现此人已在 院子里了。 (武林大会)第七节走出的是一个锦衣人,他淡淡道:“对第九流的低手来说, 第八流的刀确实已很快了。” 司济回变了脸色,他道:“我杀人只要一刀,但对你可以除外。就算你死了, 我也会在你的身上多插几刀的。” 锦衣人怪有趣道:“你还不是我的目标,你也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因为在我 眼里,你还是不够快。” 司济回冷冷道:“你的对手是谁?” 锦衣人抬头看着阁楼,目光如刀,道:“飞天侠陈。” 司济回道:“过了我这一关,你才有机会见到飞天侠陈。” 锦衣人歪着头道:“这不是太容易了吗?” 刀光一闪,司济回飞退,带出了一串串的血珠。 锦衣人收起刀,人已没入黑暗之中。 司济回站定,脸色极为苍白,左手上长长的一道伤痕,血,滑落在地,握刀的 手开始轻颤。 飞天侠陈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司济回眼里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 “因为他就是朱阁的天敌蔡邪门。”飞天侠陈轻叹道,“他扭头的原因大概是 认为今天不适合与我决战吧!无论怎么说,都是你逼退了他,我还是要感谢你。” 司济回突然道:“你根本不必要感谢我,你也根本不必要我来保护你,因为你 比他还快。”说完,他扭头就走,没入黑暗之中。 他没有说明“他”到底是指谁。 飞天侠陈长叹道:“好一个凄凉的夜!” 当他看到“他”时,脸有些变了。 “你做错了两件事。”“他”缓缓回过头来,笑道。 尽管没有月光,但他还是认出了“他”————朱阁的天敌蔡邪门。 他不语。 蔡邪门道:“第一,你不该离开飞天堡;第二,你不该让我遇上你。闪电刀司 济回,你的运气总是不那么好。” 司济回的目光冷冷冷冷。 蔡邪门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刚才不杀你吗?” 司济回冷哼道:“你杀得了我吗?” 蔡邪门阴恻恻道:“刚才是不行,因为有飞天侠陈在旁边,我无法集中精神, 现在却不同了,你准备哭嚎吧!” 司济回冷冷道:“刚才那一刀就是你的真实水平吗?那可真是令人失望……” 蔡邪门奸笑道:“真是太遗憾了,我要告诉你一件很不幸的事,刚才我那一刀,仅 仅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的速度。听说你杀人只要一刀,这可是个好习惯,我也同样 有这个好习惯,不过为了你,我也可以破例一次。” 司济回握刀的手背暴起一条条的手筋,如果目光能杀人,蔡邪门已死了几十次 了。 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破例,因为蔡邪门已经先说了出来。 (武林大会)第八节“因为我要让盛坚其知道,他的下场也终将和你一样,死 狗般被人践踏。” 蔡邪门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幽绿的眼神闪着阴冷的光。 司济回突然出刀,左手出刀。 刀光暴起,鲜血飞溅,一只手甩到到了半空中,泛着血光的手还紧紧地握着一 把刀。 蔡邪门道:“你的左手受伤了,不快了,居然还使同一招,真是笨得可以了。” 司济回飞退,左袖已空空荡荡的,血浸湿了左半身,脸色青得可怕,没有一丁 点儿血色。 蔡邪门更快,刀光又暴闪,这次席卷的是司济回的头。 刀光映出了蔡邪门狞笑的面目,也映出了司济回青得可怕的脸,他那张毫无生 气的脸居然还能挤出一丝笑容,得意的笑容。 突然,他出刀,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出刀,也以不可能的速度出刀。 蔡邪门一声嘶吼,人已没入黑暗之中,地上留下了一大滩的血水,蔡邪门身上 的血水。 他不能不飞退,因为司济回的刀几乎将他整个肩头斩飞了。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蔡邪门发现自己看错了人,他低估了闪电刀司济回的实 力。 他只有走,他不想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被第三方所趁,尽管这一刀并未让他 致命。 司济回怔怔地看着右手,右手上正握着一把薄而利的快刀,刀上的血已经淡化 了,但是仍可见泛着一层血光。 “可惜可惜,如果你再迟出刀,一定能砍下蔡邪门的一条手臂。”一个白衣人 出现在他的面前。 司济回愤恨的目光直取对方的:“你全看到了?” 白衣人得意地笑道:“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看到了。你跟了我那么久,居然 能把右手出刀更快的秘密隐藏得那么深,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事。” 司济回的目光凶得可怕,他咬牙切齿道:“盛坚其,是你的运气太好了,本来 那一刀是准备送给你的,没想到让蔡邪门抢了个先……”无情公子盛坚其奸笑道: “你现在还可以把那一刀送给我,说不定同样有效。”他眯起眼神情与蔡邪门太像 了。 司济回气得浑身发抖,哽声道:“三年前我败在你的手下,我就发誓,我一定 要找到你的弱点,打败你。自从你答应我,只要跟随你,替你跑前跑后,就给我机 会,在任何适当时机可以杀死你,我就一直寻找这种机会,可是……我找了三年, 还是没有找到……”盛坚其插嘴道:“如果连离我最近的人都杀不了我,别人就更 没有机会杀我了。我这人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从不给人机会。” 司济回怨毒道:“为了打败你,我只有不断地训练我的右手,直到有一天我的 右手比左手还快的时候,偏偏遇上了那个蔡邪门又偏偏让你看到了我右手出刀的全 过程。” 盛坚其笑了,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陷阱中垂死挣扎的困兽,他道:“你现在还 可以出刀,用你的右手出刀,我给你先出刀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因为我不 可能等到你的双腿练比双手更快的时候再杀你。” 司济回看着右手上的刀,情绪低沉得近乎于绝望,也许他不可能再像刚才出刀 那么快了。 无论谁花了三年的心血来隐藏一个秘密,而最终又被人发现了,他的心情绝不 会愉快起来的。 盛坚其转过身去,用充满诱惑力的口气道:“我背对着你,你总该可以出刀了 吧。这次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最好记清楚点。” 司济回眼里闪过一道光彩,那是只有困兽发现希望曙光时才有的光彩。 然后他出刀。 右手出刀,没有角度,没有变化,没有花饰,全凭速度出刀。这一刀快得几乎 见不到刀光,稳得没有一丝刀风。 如果不是盛坚其背过身去,他一定会惊讶司济回还能出这么快的刀。 这一刀是司济回的生命之刀,他所有的力量和希望全融化在这里面了。现在, 不是他死,就是己亡。这一刀下去,只有一个生还者。 就在这一刀要切下盛坚其的脑袋的时候,他眼前出现了一片白雾。一碰到眼睛 就烧痛起来的白雾。 他的刀停了一停,人也呆了一呆,尽管那一瞬间短得只有一刹那,可是还是让 盛坚其抓住了时机。 司济回只见眼前出现一道很亮丽的剑光,然后整个人就被剑风带出了十丈多远, 喉下盛开一个血洞,眼睛死鱼般暴凸着,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下。 他是睁着眼死的。 如果不是盛坚其背过身去,他一定会惊讶司济回还能出这么快的刀。 他死不瞑目。 无论谁死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之下,都绝不会瞑目的。 盛坚其轻轻地拍净手上的石灰粉,淡淡道:“杀人有时也需要一丁点儿的诡计, 这包石灰粉本来是准备送给飞天侠陈的,可惜被你抢了个先。不过我的运气比你好, 飞天侠陈是无法看到刚才这精彩的一幕的。” “杀人嘛,有时候不能只是靠速度,也需要用用大脑的。只要能杀人的武器, 我是绝不会在意它是上流还是下流的。” 可惜死人是听不到他的这一番高谈阔论的。 (武林大会)第九节当飞天侠陈亲手打开地宫的仓门,铁翼惊飞相当满意。 他在地宫里见到了他的那口桌子般大的箱子。他同时也看到了箱子后面那一排 排的兵器架子。 奇形怪状的兵器像摆放珍宝一样整齐有序地陈列在兵器架上。 铁翼惊飞的心跳加快,他几乎是热血沸腾了。他知道,那些都是武林中罕见的 杀人兵器。 每一把兵器后面都有一个传奇的故事,几百年来,江湖上成名的兵器大概全收 藏在这儿了。 虽然时间已经久远了,但无论谁都相信,只要其中一把兵器流落在江湖,都必 将带来混乱和血腥。 但这仍然不是铁翼惊飞心跳加速的原因。 他的目光落在地宫角落里的那口小且黑得发亮的玄铁箱。 他知道玄铁箱子里放着一本书,里面记载着这些兵器的打制方法,只要能拥有 这本书,就等于是拥有了这一排排兵器架上的神奇兵器。 铁翼惊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很好,很好,没想到你那么看重我的箱子, 居然真的肯将它放在地宫里。” 飞天侠陈淡淡道:“你说过的,这口箱子就是你的生命,箱在人在,箱亡人亡。 朋友的生命在我的眼里,永远是不可比价的。” 铁翼惊飞感动道:“尽管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听到‘谢谢’这两个字眼,但是我 还是要说,谢谢。” 飞天侠陈放下地宫的千斤门石,锁住了机关。那是一把硬金属做的巨型锁扣, 就算是神兵利器,也无法将它削断。 然后他退出第二道门,门口站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这道门锁正是由他掌 管的。 这次是老人放下千斤门石,门锁就在他的身上。 铁翼惊飞有些吃惊,他看见老人放下千斤门石的同时,也把自己锁在了第二个 门室里了。 飞天侠陈看了一眼他惊异的神情,笑道:“这里有九道门石,每道门石上都只 有一把门锁,分别在九个人的身上。除了我之外,其他八个人都要轮流将自己锁在 岗位上一个月。今天正好轮到了二叔。” 铁翼惊飞奇道:“一个月?一个人在这里能呆得了一个月吗?”他当然不相信。 飞天侠陈淡淡道:“门室里有通向地面的秘密通气孔,呼吸是不成问题,而每 个值班的人都一定会带足一个月的干粮和水,有了这些东西,呆上一个月并不成问 题。” 铁翼惊飞苦笑道:“如果换是我,呆上十天,早已闷死了,何况是一个月。他 们几位可真有耐性啊!” 飞天侠陈道:“这是飞天堡的祖传规矩,谁也无法改变的。将来我若老了,也 要像他们一样,将自己锁在门室里十天。” 铁翼惊飞的脸又变了。 他发现一件事,那个被飞天侠陈称为二叔的老人看起来与一个病老头没什么区 别,但一双手却出奇地稳,轻轻一托,就闭上了千斤门石。 如果他手里有刀的话,一定很快,杀人也一定很稳。 他突然感到脸上一阵炙痛,他发现老人的目光正盯着他,他有种被刀割的受伤 感觉。 那是双比刀还锋利和目光。 铁翼惊飞有些不自在,他想笑一笑,放松自己绷紧的面部肌肉。 可是他始终笑不出来。 幸好,千斤门石很快把老人锁在了门室时里。 飞天侠陈带着铁翼惊飞又退出了剩下的七道门室。 当他们站在地宫门外时,铁翼惊飞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个地 方就是千军万马也别想打开。” 飞天侠陈摇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打不开的地方。只要是人建造的,就一定 会有人能打开。” 铁翼惊飞陪笑道:“至少那人还没有出生。” 飞天侠陈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道:“未必。” 铁翼惊飞很是尴尬,他别过头去,以掩饰自己难堪的神情。 飞天侠陈突然一笑,笑得好凄凉:“这个地宫也是我的生命,如果这里被人打 开了,里面的东西被人盗去,我也无脸再活在这个世上。飞天堡是不需要一个连地 宫也保护不住的堡主的。” 铁翼惊飞小心道:“如果有人用你最心爱的东西来胁迫你打开地宫的门呢?” 飞天侠陈道:“不可能。地宫外面是我说的算,地宫里面则是值勤者说的算。 他是绝不会因为我个人的好恶而破坏飞天堡的规矩的。” “况且,我也不会同意!”飞天侠陈的目光锋利得可以杀人。 铁翼惊飞突然握着他的手,深情道:“没有人能胁迫得了你,而且,你还有我 这个朋友在。” 飞天侠陈不语,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蓝蓝的天空,竟有些痴了。 (武林大会)第十节九月十四,清晨。 飞天堡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年。 看门的家人打开门时,才发现他站在门外已经很久了。 白衣如雪的少年笑了,他等了一夜,终于没有白等。 “官人有事找我家主人吗?”看门的家人忍不住上前问道。 白衣少年笑得很迷人:“我叫盛坚其,不过大家更愿意叫我无情公子,因为我 有时候确实很无情。” 看门的家人听了,脸色已变了,倒退几步,差一点儿要被门槛拌倒。 “请通报一声,就说在下有件东西要交给你家堡主。”盛坚其笑意更浓了。 看门的家人头点得像是拨浪鼓,慌不择路地掉头往堡内就跑。 盛坚其连眼里都充满了笑意了。 很快,看门的家人又回来了,这一回,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他来的还有另 外三个家丁模样的。 “官人请进吧,我家堡主在会客厅等官人。”那个家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盛坚其的目光却落在了另外的三个家丁模样身上。 “看不出来,你们也肯做飞天侠陈的家奴。”盛坚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那三个家奴的脸有些变了,但没有一个人想说话的样子。 盛坚其淡淡道:“是哦,天下大概没有比飞天堡更安全的地方了,难怪你们肯 委身做人家的家奴。只不过,江湖里没有永远安全的地方,红老大可没有把小小的 飞天堡看在眼里。” 那三个家奴的脸已是铁青,如果不是他们克制力好,打斗是很难避免的。 盛坚其突又笑了一笑,道:“不过那也只是你们和红老大的事,与我无关,所 以你们在这儿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然后,他大步走进了飞 天堡。 在会客大厅里,盛坚其见到了飞天侠陈,同时也见到了铁翼惊飞。 “你们的友谊看来真的和江湖上的传闻一样好。”盛坚其哼笑起来。 “只不过今天你的运气却没有平时那么好,飞天堡好进不好出。”铁翼惊飞冷 笑道。 盛坚其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他反而笑了起来:“堡主的为人,天下人皆知, 他自然不会因为做出以多欺少的事情来败坏自己来之不易的名声。况且,我这里还 有一样堡主感兴趣的东西,堡主看了之后,一定会改变某些不正确的想法的。” “什么东西?”飞天侠陈忍不住问道。 盛坚其眼睛一扫四周,笑道:“如果堡主觉得太方便的话,我可以马上拿出来, 不过真的拿出来之后,堡主说不定就后悔起来了。” 飞天侠陈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家丁弯了弯腰,齐声道:“是,堡主。” 盛坚其笑呵呵地看着铁翼惊飞,道:“他们都退下了,你呢?” 铁翼惊飞的脸已气得铁青,他嘶吼道:“你……”飞天侠陈一旁已插话道: “他是我的最好朋友,我知道的事,他很少不知道的。” 盛坚其笑道:“看不出来你们的交情这么深,倒是江湖上的一些凡夫俗子看走 了眼了。” 飞天侠陈笑笑不语,而一旁的铁翼惊飞脸色已青得发黑。 盛坚其道:“我知道堡主是性情中人,所以我有一样堡主绝对感兴趣的东西, 堡主看了之后保证会有兴趣。” “废话少说,快把东西拿出来。”铁翼惊飞恨声道。 盛坚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子,他的目光直钩钩地盯着飞天侠陈,得意之色越 来越浓厚。 锦盒子被打开了,一旁的铁翼惊飞松了一口气,原来锦盒子里装的只是一束长 长的头发。 可是飞天侠陈的脸却变得比铁翼惊飞还要铁青。 铁翼惊飞无疑也发现了飞天侠陈的奇怪表情,他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一回 事?” 盛坚其得意地笑道:“堡主如果想要这束头发的话,在下可以双手奉送。” 飞天侠陈已气得全身发抖,他颤声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盛坚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笑嘻嘻道:“你说的是哪个‘她’呀?能不能 给我一些提示,我有些不大明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一定不是她的头发,你不可能抓得住她,这世上只 有一种人可以抓得住她。”飞天侠陈很肯定地说。 “哪一种人?”盛坚其道。 飞天侠陈道:“不怕蛇毒的人。” 盛坚其大笑道:“你看我像不像是怕蛇毒的人?” 飞天侠陈道:“我只知道江湖中只有一种人不怕蛇毒。” “哪一种人?”这一回问的是铁翼惊飞。 “灵蛇窟的人。”飞天侠陈很坚定地说。 “生肖盟中的灵蛇窟?”铁翼惊飞的脸色又有些发青。 他当然听过生肖盟这个组织的名字,因为这个组织本来就和丐帮、八大门派、 六大剑派、三宫六院、九联盟、十二连环坞齐名的,如果不是近年来满堂红和权王 帮锋头极为强盛盖过了他们,要是还在十年前,“武林”就是他们的代名词了。 就算如此,江湖人也知道,谁惹上他们其中一个,那下辈子绝没有好日子过。 生肖盟中又以灵蛇窟的人最为难惹,他们的蛇毒一向很少能被外人破解,而要 得到他们的蛇毒解药那和登天差不多难。 铁翼惊飞当然听得懂飞天侠陈的意思。 灵蛇窟中最毒的是蛇王,他身上毒就连灵蛇窟里的毒蛇也望而却步,而接下来 的大概要算是他的三女儿小蛇女了。 据说小蛇女从一生下来就是泡着一种很奇怪的药水长大的,她身上的血液已变 得比蛇毒还要厉害,别说是毒蛇不敢靠近她了,就是武功高强的人,靠近她也会被 她身上的毒香熏倒的。因此,飞天侠陈当然不相信有人能抓得住她。 盛坚其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不可能捉住她,不过有人能捉得住她,而那人 又恰好是我的一个朋友,其实这也不是关键,关键是我的那个朋友又恰好是灵蛇窟 的弟子,他肯为我捉你的小蛇女,你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发生呢?”飞天侠陈的 脸变得比纸还白,他狂吼道:“你该死!”说着,他已出手。 盛坚其明明看他是出拳的,可是他中的却是一记飞腿。 他倒退五丈,胸口隐隐作痛:“好一招飞天霹雳腿,不过我看今天并不是我们 比武的良辰吉日。”他说得很费劲,毕竟这一腿踢得可不轻。 飞天侠陈同样很吃惊,被他这一腿踢中的人,大概只有盛坚其还能不倒下,而 且还能把话说完。 铁翼惊飞已闪到了盛坚其的身后,他冷笑道:“你是没有退路了,我希望下次 不用别人再提醒你。” 盛坚其心里吃惊的程度比飞天侠陈还要大,他没有想到飞天侠陈出手是如此之 快,他除了能避开要害部位之外,居然无法躲避对方的攻击。 飞天侠陈的目光比冰还冷,他冷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服气,认为是以多欺 少,我可以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就在这个院子里,我们一对一地比试。”说着, 他人已走到了院子里。 盛坚其只得跟上前去,不过他倒笑了起来:“我说过了,今天不是我们比武的 日子,我也没有准备现在就和你比武。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送这件你很感兴趣的 东西,东西既已送到,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我也该走了。” 飞天侠陈道:“你是在要胁我吗?” 盛坚其笑道:“我哪敢,在当今两大高手面前,就是红老大在此,也不敢要胁 你,更别提是我了。” 飞天侠陈道:“你送这束头发是什么意思?” 盛坚其道:“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向你发出挑战的一种信物罢了。我说 过,今天并不是比武的好日子,但这也并不是表示三天之后不是比武的好日子。我 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三天之后,在狼崖山上,你,带着你的刀来,一个人来。这是 我们之间的决战,我不想把狼崖山变成武林大会。不过你也可以悄悄地请高手埋伏 在附近,我说不定发觉不了。”说着,他边笑边朝铁翼惊飞斜眼。 (武林大会)第十一节铁翼惊飞突然叫道:“别答应他,无情公子与人比武从 来不会用公平的手段。” 然而飞天侠陈却斩钉截铁道:“我会去的,我会一个人去的。如果我败了……” 盛坚其立刻接上话道:“江湖上就不再有你这号人存在。” 飞天侠陈目光如刀:“如果你败了……”盛坚其道:“我就还你这束头发的主 人。” 飞天侠陈冷哼道:“一言既出……” “四马难追!”盛坚其接道。 飞天侠陈道:“你走!” 盛坚其嘴角浮现出放肆的笑意,转身离去。 “就这样放他走吗?”铁翼惊飞气得重重一拳击在桌子上。 飞天侠陈沉重道:“我无法选择。” 铁翼惊飞道:“狼崖山离这儿有一千里,就算你今天去赶路,三天之后才能到 达狼崖山,他守株待兔,可吃尽了便宜,况且他手中还有你投鼠忌器的人,这一战 你凶多吉少。说实在的,你真不应该答应他。” 飞天侠陈目光变得空洞得可怕:“我无法选择。” 铁翼惊飞忍不住问道:“小蛇女到底是什么人,她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飞天侠陈苦笑道:“没有理由。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有很多事 情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 铁翼惊飞叹了口气道:“最是无聊红尘事,可怜天下痴情人!” 飞天侠陈道:“可惜她却已订婚。” 铁翼惊飞几乎要跳了起来:“什么?你为她这么拼命,她竟和别人订婚?这是 谁做出的决定?是她,还是她的父亲?不管是谁,我替你将那个订婚的男人杀了, 他凭什么和你来竞争埃”飞天侠陈脸色一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插手。 就是兄弟也不能插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铁翼惊飞道:“你这个样子,哪能不叫人担心埃我看你还是别去什么狼崖山了, 为了这种女人,不值得。” 飞天侠陈道:“我们可以不可以说些别的话题?” 铁翼惊飞呆了一呆,道:“看来我真的是劝不动你了。好,你要去狼崖山,我 陪你一起去,多一个人照顾,就少一些危险。” 飞天侠陈道:“不用了,我对付得了他,你的伤还没有好,你还是留下来养伤 吧,这里就由宁还尚宁大总管全权负责。他熟悉这里的方方面面,如果你有事的话, 可以去找他,你是我的朋友,你吩咐的事,他一定会照办的。” 铁翼惊飞道:“你今天要出发?” 飞天侠陈道:“对,今天。我必须比他先赶到狼崖山,否则这一战我一点胜算 也没有。” 铁翼惊飞突然上前握住飞天侠陈的手,动情道:“快去快回,我等着你。” 飞天侠陈笑了,虽然对方握的手用力得开始发痛,但他还是忍不住笑道:“我 会的,我还要回来和你痛饮三百杯,不醉不休呢!” 飞天侠陈走了,是在铁翼惊飞的目送之下离开的。 铁翼惊飞送他到十里路之后,才看他消失在视野中的。 在没有人觉察的时候,他的嘴角游荡着令人不可觉察的笑意。 “我家主人是个好人……”一旁的宁大总管喃喃道。 铁翼惊飞道:“但愿他能长命一些了。” 宁大总管长长得叹了一口气:“但愿!” (武林大会)第十二节他们刚回到飞天堡,看门的家丁就慌慌张张地进来,道 :“大总管,不好了,外面有两个黑衣人在闯堡。长孙、令休、阿开已经出去阻挡 了。” 宁大总管变了脸色,道:“堡主刚走,怎么又有人闯堡?来者不善,善都不来! 铁翼官人,你且在此歇息,我出去看看就回来。”宁还尚抱了抱拳,道。 铁翼惊飞道:“如果不行的话,我也可以来帮忙,飞天堡的事,就是我铁翼惊 飞的事。” 宁大总管道:“谢谢官人的好意。在下出去瞧一瞧!”他话未说完,厅外就传 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宁大总管变了脸色:“不好,这是阿开的声音。”他人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可是宁还尚还未冲出大厅,两个黑呼呼的东西就从外面朝他的脸上砸来了。 宁还尚凌空一抄手,就捞住了那两个黑呼呼的东西。 他的脸变了,在场的人的脸也都变了。 他捞住的竟是两个人头。 一个是邹令休的,另一个是薛长孙的。 他手禁不住一抖,人头滴溜溜地滚落在地。 这时厅外踉踉跄跄走进了一个血人。 他认得这个血人,因为这个血人就是护堡武师鱼开。 鱼开睁着暴凸的双眼,喉头“咯咯”作响,想说,但却又说不出话来,眼里尽 是恐怖的神色。 宁大总管想上前问个究竟,可是他却很快打消了主意。 因为鱼开的胸口突然凸出一只手。 在一声惨叫中,鱼开倒了下去,现出了躲在他身后的一个高个子黑衣人。 高个子黑衣人用嘴舔了舔手上的血迹,诡异道:“知道吗,人血其实是很补的。” 宁大总管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突然出手,手已化为爪,扣向高个子黑衣人的 喉头,只要被他扫中一丁点油皮,那是包死没活。 高个子黑衣人仍笑嘻嘻地站在那儿,一点儿躲闪的样子也没有。 他确实不必躲闪,因为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身后的黑衣人也已出手了。 当宁大总管发现高个子黑衣人的身后还藏着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只有换招。 他的右腿踢向那个黑衣人的,手由爪化掌,切向对方的的喉部。他现在只有先 对付眼前飞袭上来的黑衣人。 可是一变招,他又发现自己错了,因为那个似乎不准备动手的高个子黑衣人突 然出手了,而且出手竟比那个黑衣人还要快。 一个人如果错了一次,就已是了无生还了,何况是两次。 宁大总管胸口挨了一拳,左肩被削得血肉模糊。 他只有退。 奇怪的是,那两个黑衣人却一丁点儿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他们似乎对这一 战已胜券在握了。 宁大总管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恨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上来 就要下如此的杀手?” 高个子黑衣人笑嘻嘻道:“我是黑乌鸦伍玉央……”那个黑衣人接上话道: “我是杀人蜂羿剑文……”黑乌鸦道:“我们来只为了一口箱子。” 杀人蜂道:“只要你肯交出箱子,就能多活几天。” “如果我不交呢?”宁大总管冷笑道。 黑乌鸦道:“那你死得绝不会比这三个叛徒好看。”他手一指地上的尸体,阴 险地笑了起来。 杀人蜂道:“没想到不回刀鱼开、铁手邹令休、稳如青山薛长孙居然会躲在飞 天堡里,难怪这么多年来,我们找不着他们。这一回我们红老大的心愿可了解了。” “红老大就是满堂红的那个红老大吗?”宁大总管的脸又青了一层。 黑乌鸦道:“江湖上有几个敢自称是红老大的呢?” 杀人蜂也道:“你总该知道,红老大想要的东西是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黑乌鸦又道:“那三个叛徒就是因为当年没有执行完红老大交给的任务,所以 只得躲藏在飞天堡里。你总该知道红老大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只会四处躲藏 的人。” 杀人蜂道:“所以我们没有拿到那口箱子,我们是不会走的。就算掘地三尺, 我们也要找到那口箱子的。” 宁大总管冷笑道:“堡主在的时候,你们谁都不敢前来要箱子,堡主一走,你 们就全来……哼哼哼哼……”(影校对整理)———————————————— ——始发站、版本出处:龙的天空,幻剑书盟整理转载(http://www.hjsm.net /)上一页目录下一页(武林大会)第十三节黑乌鸦的道:“向你家堡主要那箱子 不容易些,向你要箱子还会难吗?” 杀人蜂道:“只要你没死,我就能从你嘴里套出话来。满堂红逼供的手段一定 会让你终生难忘的。” 宁大总管冷笑道:“你们也太小看飞天堡了。小青、小迷你们给我出来!” 他话音刚落,大厅里已闪出了两个锦衣少年。 左边的叫付心迷,右边的叫颜青。 “就他们这两个小仔子吗?”黑乌鸦大笑道。 “看来飞天堡真的是不中用了,连小孩儿也派出来了……”杀人蜂笑得嘴巴都 快歪了。可是他话未说完,脸已扭曲起来,捧着小腹弯下了腰。 付心迷和颜青都已出手了,杀人蜂挨的拳头当然不轻埃杀人蜂一倒下,黑乌鸦 也已出手了。无疑,他发现这两个锦衣少年可不是很好对付的,如果他不抓紧时机, 恐怕再也无法出手了。 付心迷硬接了黑乌鸦一掌,他倒退了三步,嘴角边上渗出一抹血痕来。 黑乌鸦的掌力惊人得可怕。 一旁的颜青已踢出了七腿,但都被黑乌鸦化解开去。 场上人影突然一闪,付心迷发现自己的胸口凸出一个剑尖,脸色大变。 然后他很艰难地倒下,已然气绝,身后出现的是一个拿着短而锋利的小剑正细 细修着十个指头剑客。 “对不起,虽然偷袭并不是很光彩的事,但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实在不忍心错 过。”那个剑客笑了,但他的目光却是落在铁翼惊飞的身上。 一旁的颜青见状,悲愤地嘶吼道:“卑鄙!”他发疯似的冲了过来。 剑客突然出手。 这一回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以黑乌鸦的脸变得最快。 原因很简单,黑乌鸦的喉头已经凸出一个剑尖,血一下子从喉管处狂喷了出来。 在不相信中,他倒下了。 剑客抽剑的样子优雅得让人不可思议,他淡淡道:“我说过的。偷袭确实不是 一件很光彩的事,但是却又让人不忍心错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宁大总管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就是权王帮的剑先生冒焚叮”说着,他轻叹了一口气,又道:“为什么红 老大想要的东西,我们帮主也想要?” 杀人蜂的脸又苍白了几分,他突然一个翻身,人已向厅外飞去。 这种场面,他只有走,他发现现在占尽便宜的已不再是他们了。他再不走的话, 说不定以后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是他还没有飞出大厅,已发出一声惨叫,人又倒飞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出手的竟是宁大总管。 “这里是好进不好出的!”这是杀人蜂听到宁大总管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 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出手吗?”冒焚丁眯着眼睛笑道。 宁大总管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放他走的!”冒焚丁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已一个不可 思议角度出剑。 又一声惨呼,这一回倒下的是颜青。 他是眉心中剑,他同样也死得很惊诧。 他不相信此人会出剑,而且是朝他出剑,所以他只有死。 宁大总管已然救济不及,因为他出手格杀杀人蜂的同时,冒焚丁已出手了。 “这里少一个人就少一分麻烦,多一分清静,这对我们解决问题是很有帮助的, 不是吗?”冒焚丁笑了,这一回他笑得更开心了。但他的目光从一开始都没有离开 过铁翼惊飞的身上。 “你是一个来的?”铁翼惊飞突然问道。 “你看我像吗?”冒焚丁意味深长地说。 “很像!”铁翼惊飞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可惜你仍无法断定,也不敢断定,不是吗?”冒焚丁嘻嘻笑了起来。 铁翼惊飞只有叹息道:“你说的没错,我无法断定,也不敢断定。” 冒焚丁道:“因为你害怕自己判断错误。有时候错一次就可以要人的命了,你 当然不愿意让别人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我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比谁都开心。”铁翼惊飞突然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这种样子确实是很开心。 “不过再过一会儿,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了。”冒焚丁淡淡道。 “为什么?”铁翼惊飞奇道。 冒焚丁道:“因为你很快就会死了。死人是永远也不会开心起来的。” “你有把握杀我吗?”铁翼惊飞笑了,笑得很深沉。 “我没有!我只有把握杀他。”冒焚丁手一指铁翼惊飞身旁的宁大总管,笑道 :“不过有一个人有把握杀你。” 铁翼惊飞还在笑:“谁?” 他突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已知道冒焚丁说的是谁了。 刀光闪过,他连退了九步。 现在他已受了伤,肩头一道长而浅的刀伤。 幸好他机警,闪避得及时,否则此时脑袋已不是长在他的头顶上了。 他很吃惊,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要杀他的人竟是宁大总管。 宁大总管轻轻地吹落刀上一长串的血珠,淡淡道:“他说的没有错,只有我才 有把握杀你。” 铁翼惊飞道:“你不是宁大总管?” “他是!不过他也是我们权王帮的宁大总管。权王帮要君临天下,可不会等到 要吃桃子的时候才想到要种桃树。”冒焚丁哼哼笑了起来。 铁翼惊飞脸色有些发青:“那现在的各门各派里都有你们的内线?” 冒焚丁笑道:“你现在才想到吗?如果不是有一个满堂红在搅拌,我们权王帮 大概早已是武林的主人了。你应该知道,要让这么大的帮派正常地运作下去,没有 庞大的资金是很难维持的,所以江湖上的任何宝藏秘窟都是我们帮主感兴趣的。那 口箱子也是我们志在必得的。我知道箱子在飞天堡里的地宫里,飞天侠陈现在已经 不在了,而堡内的高手也死得差不多了,你嘛,本来是要死的,不过我却改变了想 法。你现在除了乖乖和我们合作已别无他路了。” 铁翼惊飞大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吗?别忘了,你们也只是让 我受了点刀伤,宁大总管,你真的有把握杀我吗?” 宁大总管淡淡道:“本来是没有把握的,可是刚才你中了我一刀之后,突然又 有了。如果你知道我刀上有喂过毒药的话,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 这一回铁翼惊飞的脸才真正地变了。他低头一看伤处,只见创伤处流出的已是 黑血。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他感到伤口处已麻木得没有知觉了,看来是毒 药在作怪了。 铁翼惊飞呆了一呆,突然笑了起来:“宁大总管,你说得没错,你果真有把握 杀我,这一回连我自己也不得不相信了。” 冒焚丁皱着眉头道:“你的处境可真不算太妙,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铁翼惊飞笑道:“反正毒也已中了,你们又不肯无条件为我解毒,我现在就算 再气再跳也于事无补,为什么不多笑呢?整天愁眉苦脸是很容易老的,人一老就难 免犯糊涂,我已这种样子了,再一糊涂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说的好,有道是识实务为俊杰也,铁翼先生不愧为江湖上崛起的新一代年青 高手。如果铁翼惊飞肯与我们合作的话,相信可以活得更长一些。”冒焚丁大笑道。 铁翼惊飞道:“你想要我怎么和你们合作?” 冒焚丁道:“我知道铁翼先生是这里唯一进过地宫的人,我希望铁翼先生能为 我们带路。” 铁翼惊飞奇道:“宁大总管难道从没有进过地宫吗?” 宁大总管叹了一口气道:“说来惭愧,我进飞天堡已快十年了,连地宫在堡内 的位置也不知道。飞天堡主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没人能知道,这些年来我连问都 不敢问一下。” 铁翼惊飞笑道:“这就难怪你坐在大总管的位子上能这么长久。” 宁大总管只有苦笑。 铁翼惊飞道:“我可以带你们进入地宫里,我甚至可以帮助你们取得那口箱子 并打开箱子,可是我身上的毒又怎么算呢?” 宁大总管道:“你的毒一时半刻不会发作,只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服得我独门解 药,就没有事了。只要铁翼先生肯为我们取得秘图,我们自会为先生解去毒药。” 铁翼惊飞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那敢情不错。你们取得秘图,我也拿到解 药,大家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之呢?”随即哈哈大笑,似乎拣到了一个天大的便 宜,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武林大会)第十四节冒焚丁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和铁翼惊飞有些不一样,他 的笑迷离而又意味深远,那样子就好象正看着已上钩的小鱼儿。 一旁的宁大总管却笑不出来,他的眉头越陷越深。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 是他又说不上是怎么一回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铁翼惊飞带他们来到飞天堡内的一个小花园里,小花园虽然并不大,但却有一 座很五层高的石塔。 铁翼惊飞笑道:“你们大概想不到吧,飞天堡最神秘的地宫的出口不是在地面, 而是在这塔上。” 宁大总管呆了一呆,长叹道:“堡主的心思谁又能猜得着呢?” 冒焚丁一旁也道:“如果不是你带我们来,光光要找地宫的出口处都要耗废一 些时日埃”铁翼惊飞突然问道:“宁大总管,你在飞天堡内这么多年了,你可知道 堡内还有哪些厉害的角色吗?” 宁大总管想了想,道:“除了飞天侠陈之外,我看来看去飞天堡内也没什么厉 害的角色。” 冒焚丁深沉道:“真正厉害的角色是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铁翼惊飞长笑道:“冒先生说的没错,我希望这一路上别碰到真正厉害的角色。” “我们可以上去吗,铁翼先生?”冒焚丁突然道。 铁翼惊飞道:“当然可以。” 冒焚丁笑道:“那就请铁翼先生带路了。” 铁翼惊飞也笑道:“这是自然。”说着,他已走进了这座看起来不太高的石塔。 宁大总管紧跟上去,而冒焚丁却是等他们与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才跟上前 去的,他一向很小心,他不想因为某些不必要的失误而犯错误。 可是这一回他却想错了,大错特错了。 当铁翼惊飞爬到塔的第五层,也就是最高层时,紧跟在他身后的宁大总管才发 现冒焚丁并没有马上跟近。 他的眼皮不自然地狂跳,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但他又说不上来。 通向石塔顶层的阶梯走廊又阴又暗,很容易让人有不正确的联想,走过这长长 的走廊之后,又发现冒焚丁没有跟上,宁大总管不该有的联想也产生了。 “你把剑先生怎么样呢?”宁大总管的刀已架在铁翼惊飞的脖子上。 铁翼惊飞目光阴沉得可怕,他淡淡道:“我能把剑先生怎么样?你不是一步也 不离的跟着我吗?” 宁大总管冷笑道:“我知道你的诡计不少,不过这种情况下你再和我玩什么花 招,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不利。” 铁翼惊飞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冒先生为什么没有跟来?” 宁大总管只有点头道:“是!” 铁翼惊飞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既然大家都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不一起 下去看个究竟呢?” 宁大总管的目光也阴沉得可怕,道:“好,我们一起下去看他究竟。” 他们从五层下到一层,仍是没有找到剑先生冒焚丁,就好象剑先生从来就没有 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人像蒸发掉了。 宁大总管的心越来越冰凉,他一拳重击在铁翼惊飞的心口处,狂嘶道:“你说, 剑先生到哪儿去了,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铁翼惊飞心口一阵剧痛,但他还是强忍住了,他道:“他本该和我们一起走的, 可惜他太小心了。有时候一个人太小心,也会犯错误的。他的错误就在于不知道这 座塔有许多看不见的机关。” 宁大总管道:“我不想知道这里有什么机关,我只想知道剑先生现在在哪里? 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毒没解。” 铁翼惊飞冷笑道:“不用你提醒,我记得很清楚。” 宁大总管的脸色发青道:“那我最后再问一句,剑先生到底在哪里?记住,我 不会再问第二次同样的问题了。” 铁翼惊飞道:“这还用问吗?剑先生当然就在这座塔里埃地宫的出口就在塔顶, 你说他会看别人进入地宫,而自己不跟上来吗?” 宁大总管气得有些说不上话来,好半天,他才道:“如果你不找到剑先生,哪 怕是具尸体,你的脖子上就会多一个碗口大的伤疤。” 铁翼惊飞道:“其实要找到剑先生并不难,难的是我们一进入地宫里,出来成 了一个问题。” 宁大总管冷笑道:“别和我打哈哈,我现在只想知道剑先生哪去了。” 铁翼惊飞道:“那就和我来呀,剑先生这么大的一个人,总不会真的就像空气 一样消失了吧。”说着,他又走进了石塔。 宁大总管只得再跟上去。 “宁大总管,你总该记得此前我问你,飞天堡内有何厉害的角色,你说你看不 出来,是吗?”铁翼惊飞若有所思道。 宁大总管道:“是!” 铁翼惊飞长叹道:“我们大概是碰到了厉害的角色。” 宁大总管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铁翼惊飞道:“我来这座塔的时候,曾经看见一个负责打扫花园的老仆人模样 ……”(影校对整理)——————————————————始发站、版本出处 :龙的天空,幻剑书盟整理转载(http://www.hjsm.net/)上一页目录下一页 (武林大会)第十五节“是老邱叔,这座小花园一向是他负责的,在飞天堡内他已 干了快四十年了。”宁大总管立刻接上话道。 铁翼惊飞道:“可是现在我却没有见到他。” 宁大总管脸色突然发青,道:“莫非他就是当年的飞刀王邱还村?难怪我看他 手那么稳,连扫地也不会有尘土飞扬。” 铁翼惊飞的脸也有些变了,他知道飞刀王的一些事。四十年前,江湖上有知道 邱还村的人,也一定听说过飞天刀。 飞刀王在那个时代太有名了,因为他曾杀了一个人,一个当时有名得快要震天 的人物。 刀神李恭不仅刀法一绝,而且他领导了一个庞大的帮会————快刀堂。 江湖上,只要一提起快刀堂的,没有人的脸不变青的,快刀堂里走出的一条狗, 也比其它的狗更神气。 一度,快刀堂执武林之牛耳,名声盖过了武林中的任何一个门派。 刀神李恭也成了无敌的代名词。 就是这样一个天神一般的人物,却死在了飞刀王的手里,不能不说是一个奇闻。 当时就把整个江湖给惊动了。 可是谁也知道飞刀王是如何杀死刀神的,因为刀神一死,飞刀王也在江湖上消 失了。这成为了当时最大的不解之谜。 刀神死后,他苦心经营的快刀堂没过几天也土崩瓦解了。 可以说,是飞刀王一个人瓦解了快刀堂。 今天宁大总管提起飞刀王,铁翼惊飞的脸当然会变了。 如果飞天堡内有这种难缠的人物,岂不是大大不妙! 从石塔的第一层开始,他们细细地寻找过去,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当他们摸到第三层时,就发现拦把上有一个浅浅的凹下去的手印,显然是有人 用力所致。 铁翼惊飞心中一动,他用手轻轻地敲着四周的墙壁,并把耳朵贴到了壁上。 “你在干什么?”宁大总管有些不解道。 铁翼惊飞不语,仍在敲他的墙。 突然,他笑道:“有了。这里果然有个空洞。”说着,他手上一用劲,竟把被 阶梯环绕的大石柱子给捅出了一个洞来。从外面看去,里面可真是黑黝黝深不见底。 铁翼惊飞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他又在四处摸索了一番,在拦把的附近 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凸出物,他轻轻一按,宁大总管的脚下立刻出现了一个空洞, 宁大总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人已坠入了空洞中。 “看来到地宫的路不止一条啊!”铁翼惊飞笑了起来,他也跳入了这个空洞里。 这一路也不知滑了多久,他们才滑到了一个几乎可以跑马的地下大厅里。 宁大总管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他恨声道:“莫非你第一次下来,也是这么滚 下来的?”他此时的样子可真不象一个总管的模样。 铁翼惊飞笑道:“我当时和飞天侠陈是从塔顶乘滑车下来的,比这过瘾得多。” 宁大总管不说话了,这时连铁翼惊飞也不说话了。 因为他们发现这个大厅里已站着两个人。 一个就是剑先生冒焚丁,脸上从不流汗的他,连鼻尖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另一个是老者模样,他很随便地站在那儿,奇怪的是,尽管他手里没有任何兵 器,但给在场的人的压力却是巨大的。连一旁的铁翼惊飞和宁大总管也感觉到这一 点。 “老邱叔?”宁大总管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而铁翼惊飞的目光却是落在老人的脚上。 剑先生冒焚丁突然拔剑,可是老邱叔手里早已泛起一片刀光。 刀光来的太快了,快得连冒焚丁都来不及拔完剑。 宁大总管的脸有些变了,他从来没见过出刀这么快的人。 “好一个手刀!”铁翼惊飞长叹道,“他竟连拔刀的多余动作也省下了。” 冒焚丁紧紧地咬着牙,嘴角浮起古怪的笑容,他突然出剑。 他没拔完剑就出剑了,他竟是用剑鞘出剑。 老邱叔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竟未等到拔完剑就出剑了,刀光也黯了黯。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现在,占便宜的反成了冒焚叮空中几乎是同时 绽开了七朵剑花,越开越大,罩住了老邱叔的全身要穴。 老邱叔的身子竟比绸缎还柔软,他乘着剑花还未完全罩住要穴时,已死神般贴 近了,这一回笑的却是他。 冒焚丁手一抖,剑鞘已弹射而出,这一回,他才真的完全拔出了剑。 一拔出剑,剑刃上寒光一闪,已带出了串串血珠。 冒焚丁想笑,可是他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这串串的血珠暴雨般急射而来。 那划破长空的声音,难听得就像是切割死人的肚皮。 他迅速解下身上的衣衫,向那急射而来的血珠罩去。 衣衫挡住了他的视野,同样也挡住了对方的视野。 这一回他终于能够笑了,因为他手上已扣住了一枚只有江南霹雳堂直系子弟才 能携带的霹雳火。 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霹雳火的,而听到霹雳火的人,没有不变色的。因为霹雳 火的威力实在是大的惊人,据说,一枚霹雳火就能炸毁一个城塔,如果要炸人的话, 恐怕要找到完整的骨头都不是太容易的事。 也因为霹雳火太过歹毒,早在十年前,就被武林中人评为十大禁用兵器之一。 他现在手里扣着的霹雳火又是江南霹雳堂最新改进的产品,它的威力又比十年 前大了好几倍。 有了霹雳火在手,老邱叔就算再厉害也死定了。 可是他还是笑得太早了。 他的脸很快僵冷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胸膛处“长”出了一只手来。 胸膛上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自己:“长”出一只手来,而这只手更不会是他自己 的。 他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那正是老邱叔的脸。 ------ 书香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