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减肥 “这……这是什么原因?”方临谨慎地问。 丐郎中也未嫌他罗嗦,捋了捋长髯答道:“天下之毒,多可入药,本也没有什 么奇怪,不过这紫央丹却非平常。为药,只能解人内伤,即便没有内伤,也对修习 内功大有补益,可谓伤药补药;为毒,因为多食有害。其实药力毒性本无区别,只 是过犹不及而已,但却只对修炼内力的人方才显著,内力越深,药性越强,毒性也 越大,要是换作我误服了二十余粒,恐怕死得比吃了麒麟滴露还要快。” “内功是什么,我不懂得,为什么会只对修习内功的人有害,我不会内功却为 什么也会中毒”,这个问题在方临心中存了许久,希望能有答案。 丐郎中想了一会儿,指者身边的河水说:“内力在于经络,经络就好像人身体 中的大河,而内力就好像行于经络的河水。人之初,经脉短弱,真气却纯,然而随 着年龄增长,若不修炼,经脉会越来越窄,真气也会越来越浊,最后干涸。所谓内 功,简而言之,就是让河道加宽,河水奔腾。若是受了内伤,就好像河道被堵,河 水淤积,于是需要内力更高,或者相若之人帮助打通,但却十分凶险,对于内力高 强的人,要找到内功不弱于自己,却可以以性命托付之人,谈何容易。但紫央丹却 可无需人助,自行疗伤,是以被当作疗伤圣药。” “哦?那是为什么?” 方临刨根问底,丐郎中也不厌烦:“就好像这河道行于平原,是以才会堵住, 若是此处乃一个千丈瀑布,你说河水还会受阻么?” “自然不会”,方临久在山中,亲眼见过瀑布的雄壮,别说阻挡,就是缓一缓 也不能够,当下了然:“我明白了,那紫央丹就是将经脉里平缓的河道,变成陡峭 的悬崖,这样就可以让河水继续流淌,内伤也就好了……” 丐郎中微微一笑,表示赞许,虽非全然如此,却也差不太多。 方临方才明白,却又胡涂了:“既然此药这般好,又怎么会有毒?” “其实也不是毒”,丐郎中解释道:“所谓毒,害于体也。这药虽能驱动体内 真气循环,却也仅此而已,被驱使的真气毫无方向,若不加引导,会到处乱窜,极 易让人走火入魔。内力越厚,吃药越多,真气乱窜得越厉害,而没有内力的人,自 然没有多少真气,便不会走火入魔,所以也就自然无害。” “什么是走火入魔?”方临不解地问。 丐郎中想了片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释,只好道:“走火入魔就像中了毒, 轻则内功全失,变成废人,重则瘫痪在床,疯疯傻傻,一命呜呼。” 方临点了点头,似明白,却仍有些胡涂,片刻道:“那怎样才能解毒?” 丐郎中摇了摇头,道:“据说一粒紫央丹却有五年之效,吃得越多,效用越长, 你破天荒地服食了二十多粒,结果会如何,却不得而知。说到解救,却是极不容易, 好在你内力低微,似乎中毒后不久,还有机缘巧合,有一个内力极强的人,将你的 真气全部逼进膻中气海,如此这般,似乎便是解了,可是后来你却偏偏中了麒麟滴 露之毒,麒麟滴露和鱼蛛之毒并称当世两大奇毒,麒麟滴露毒侵经脉,中者六脉断 绝,经络齐枯,无论有无内功,皆难医治。而鱼蛛之毒败人脏腑,坏人脾胃,腐经 蚀骨,化血而亡……但中麒麟滴露者立毙,中鱼蛛之毒者慢死;鱼蛛之毒——本来 我尚能化解,而解麒麟滴露却无一定之术;再者麒麟滴露口食、触碰皆可中毒,而 如果不被鱼蛛噬咬,就不会中毒……所以,还噬麒麟滴露最为歹毒。 丐郎中停顿片刻,又道:“麒麟滴露亦伤人经脉,好似蚁穴掘堤;弱人真气, 如同流沙渗水,此毒与紫央丹相生相克,虽然减轻了紫央丹的毒性,却又引发你体 内真气离开气海,要是先解了紫央丹之毒,麒麟滴露必然发作;若是先解了麒麟滴 露之毒,此消彼长,真气必然溃乱到无法收拾……”丐郎中一边说,一边摇头,眉 尖深锁,显然情况棘手之极。 方临看在一边,明白自己多半无幸,道:“反正是死,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不妨一试”丐郎中道:“说的轻巧,这两种奇毒都是天下罕见, 现在两毒交缠不清,更是难上加难,我只有先用金针刺穴,暂束经脉;用龙香熏蒸, 阻挡气血游弋,真正的解毒之法……难也。” 说到这里,天色将黑,丐郎中将金针尽数拔出,又解了方临的穴道,方临穴道 被封了个把时辰,手足不免酸麻,但体内的疼痛却因为丐郎中的治疗而好转,心中 感激,便主动为丐郎中提了药箱。 丐郎中一言不发,一边蹙眉深思,一边将方临带入城中一个客栈,要了两间客 房,吩咐小二不可打扰。方临确也累了,闭上双眼,便入梦乡,至于梦见何事让他 泪流枕上,旁人也不得而知。 方临好睡一夜,第二日醒来,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只见,屋中陈设七倒八歪,折断腿的桌椅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四面墙皮剥落, 门窗洞开,橱柜支离破碎,倾斜欲倒,寒风从门窗闯入,吹得地上唯一完整的一个 瓷罐,翻滚作响,而青花的纹理上赫然还有血迹……忽然有人从门外张望偷窥,方 临一抬眼,却吓得那人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匆匆要就逃,却正好撞在丐郎中身上。 “大爷饶命啊”,那人急急磕头:“我是伙计,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真的没 看到……” 丐郎中挥了挥手,让那伙计离开,然后踱进屋来,笑道:“走吧!”,语气间 好像颇有喜色。 方临想来恐怕是有贼,于是下意识地摸摸怀中,两本书仍在,却不由嘲笑自己 :“我敝帚自珍,哪有人会来偷它,真正杞人忧天。” 丐郎中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了一声。 方临脸上一红,下床穿鞋,丐郎中也拿起药箱,将方临睡过的被褥取下,烧成 灰烬,然后两人匆匆上路,倒也没忘记赔给店家银两,不料店家竟然哆哆嗦嗦,无 论如何不敢接。 一路之上,丐郎中无语,方临也就不言。方临早就习惯了“跟着走”,丐郎中 却不免诧异,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们要去哪里?” “走路便是这样,知道了也要走,不知道也要走,知不知道也就没有什么区别 了”方临轻松答道。 方临既然不问,丐郎中也就乐得不说,行到一个集市,丐郎中雇了一辆马车, 给了三十两银子,只说是去闽浙一带,方临见车夫笑得合不笼嘴,对于丐郎中的吩 咐的不住城镇,夜夜露宿,也毫无怨言。 马车且走且停,因为每两个时辰丐郎中都要对方临施针用药,只好让马车就停 在路边。针灸时,丐郎中都会打开车帘一角,似乎是怕方临气闷,让他能看到路上 行人,方临满是感激,却见丐郎中一脸的严肃,于是也不敢吭声道谢。 未至寒冬,路人颇多,有策马疾驰,也有推车慢行的,不时还过去几顶轿子, 轿子后面大多跟着马车,车上也许是女眷。而更多的还是行人,小商小贩,苦力把 式,挑柴的农夫,卖獾的猎户,方临还见了落榜的书生,悠闲地挥动着折扇,却让 小书童担着两大筐书,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当然,最多的还是逃荒的乞丐,持棍 端碗,三群五伙地走着,讨着。 突然,整齐的吆喝声从后方传来,震耳欲聋,惊得人群纷纷避让,方临放眼望 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这群人古怪之极,头前四个壮汉,抬着两根竹竿,竹竿 上绑着绳子,绳子吊着个圆滚滚的东西,好似四五口捆在一起的肥猪。等这东西到 了近前,方临吓得咬了舌头,那圆滚滚的东西却是个人。 这人个子不高,却肥胖异常,若非仔细,竟然看不出哪前哪后,是立是躺,上 上下下几乎都是一个尺寸,怪不得看上去是一个圆球。方临使劲地看,终于看出了 头在哪里,但脸上皮肉,坠成一片,却实在分不出五官来。但见那人被悬挂在两个 竹竿之下,非立非坐,竹竿的高度正好让他双脚及地,四个壮汉好像抬轿子般抬他 向前,而他也没闲着,刚刚及地的粗腿似有似无地胡乱摆动着,好似行走,又像奔 跑,气喘已极,而一旁一直有人在为他擦汗,送水,送食。 这些怪人到了方临的马车近前,却停了下来,原来是四个“轿夫”走不动了, 旁边有人端来一个特大的竹椅,胖人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顺手给了那擦汗的人一 个巴掌,口中不知骂些什么。 擦汗之人被打得转过脸来,方临发现他正是苏管家。只听身后的丐郎中冷哼一 声,道:“这个苏敛白倒有些小聪明,竟然想出这个办法,即便如此,挨到福建, 也让他至少掉下百斤肉来。” “他……他怎么这么……胖?”方临不由问到。 “哼,好吃懒做,焉能不胖。”丐郎中答道。 “他不是重病了么?” “哈哈……哈哈……”,丐郎中仰天长笑,“什么重病,不过是因为太胖,睡 觉时舌头压了气道,我给他的药方就是‘动’,非让他累得瘦下来不可,哈哈哈哈 ……” 方临这才明白,什么“鬼锁喉”,锁喉的鬼却是他自己的舌头,让他步行,吃 素,则是为了让他变瘦,果然对症。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