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权力 雾红血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们已逃离了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他们居然在刺杀沙城城主之后活着走出了沙城,雾红血只觉心里兴奋得很,他 本以为,这一次已是必死无疑! 但他忽然发觉李笑天紧紧地盯着新娘子,李笑天的脸色已经惨白。 雾红血心情本来还开心得很,但他的一颗心突地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李笑天 的脸色为这么难看。 他勉强笑了笑:“李公子……” 但李笑天却不等他开口,已铁青着脸冷冷道:“我现在只想听一个人的解释。” 雾红血尴尬地收口,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那个新娘子。 这本是他们两人都认识的人。 这个人,就是被大浪帮绑架用来要胁李笑天的林茗青! 林茗青为什么会成为凌云的新娘?她为什么又要刺杀凌云? 林茗青咬着唇,柔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我……虽然骗了你,但 却绝不是想要害你……” 李笑天忽地冷笑道:“在下真的傻得很,林女侠武功了得,又怎么会被人抓住 当作人质?天底下只怕再也没有比我更傻的人了!” 林茗青脸色苍白,身子颤了颤,她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火气很大,但你能 不能听我解释?” 李笑天冷冷道:“也许我已猜到什么。” 李笑天紧紧地盯着林茗青,一字字地道:“令尊林泉就是大浪帮的帮主天琴老 人对不对?” 林茗青默默点头,在李笑天的盛怒面前,她忽地觉得自己很羞愧,她一时之间 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笑天一字字地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不是都是 为的今天?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令尊计划的一部分?” 李笑天的三个是不是像一条鞭子似的抽在林茗青身上,也抽在了自己的心上, 林茗青浑身颤抖,颤声道:“我,我……是我对不起你……” 李笑天打断她的话,冷冷道:“令尊的计划已经完成,指日便可成为沙城之主, 林女侠转眼也可贵为城主之女,嘿嘿,当真是可喜可贺。在下现在对林女侠已全无 用处,这便告辞。” 林茗青抬起一双泪眼,哽咽道:“你……不再理我了么?” 她的模样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李笑天心中不由一软,但一想起她竟利用 自己的感情行事,心中却又斗复刚硬。 他转身不答,大踏步地离林茗青和雾红血而去。 雾红血看着林茗青伤心欲绝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冲着李笑天背影大喝道: “姓李的,我们虽利用你杀了凌云,但青妹对你的感情却是真心真意的,你怎可如 此绝情?!” 李笑天充耳不闻,仍自行去。雾红血大怒,身形掠起,“呼”地一掌便向李笑 天击去,要迫他留下来说个清楚。 李笑天仍是绝不回头,待到掌力快拍到背上的时候,他的脚下忽地加力,前行 的速度刹那间快得不可思议,雾红血一掌拍空,李笑天展开身法,已自去得远了。 雾红血知道追之不及,只得停步,走近林茗青,柔声道:“青妹,那傻小子硬 要冤枉你,辜负你一片苦心,咱们不用理他。” 林茗青心中凄苦,李笑天这一离去,只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了,她再 也忍耐不住,伏在雾红血肩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雾红血心中痛惜,大手轻轻拍她肩头,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脑海里却只 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身畔这个小师妹受到任何伤害! 李笑天运足脚力,犹似发狂般奔跑,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疲累,脑海里 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并不爱我!” 痛苦慢慢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与林茗青朝夕相处的几个日夜又在脑海中慢慢 涌现,林茗青的一颦一笑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一想到林茗青竟利用自己去刺杀凌云时,他的心里又似扎进了一根长长的坚 刺,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他虽然没有流泪,但他的心里却装满了痛苦,他甚至没有留神避开路上突起的 一块石头,然后他的身子就凌空飞出,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 李笑天痛苦地弓起身子,把身子弯得像一只龙虾,他任自己的脸贴在冰冷的地 上,也许只有这样,他的痛苦才能稍稍减轻! 他保持这个姿势也不知呆了多久,月光爱怜地照着这个痛苦而孤单的人,这个 人似乎已永远不会起来! 但李笑天咬了咬牙,他忽地挺起了身子,慢慢站了起来,他喃喃道:“李笑天, 你绝不能被击倒,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楼兰京城,繁华似锦。 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郁郁寡欢地步上醉八仙酒楼二楼,要了一个临窗的座 头。 他独自喝着闷酒,神情落寞,似乎眼前唯一能吸引他的事情就只有喝酒,别的 人别的事都好像跟他全无关系一般。 他虽不想管别的事情,但却不能禁止别人饮酒谈话的声音清清楚楚钻入他的耳 朵,他想不听也没有办法。 酒楼本就是一个非常嘈杂热闹的地方。 邻桌那桌客人饮酒谈天的声音便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邻桌看样子是两个本地人,只要了几个简单的下酒菜消磨时间,偏偏谈兴却很 浓。 这两个人最初谈的也无非是些街头巷尾的琐事,什么张三只买了几文钱的字花 便中了大奖,或者什么李四的女儿被选入宫中侍候公主之类,总之都是老百姓津津 乐道的本城奇闻趣事。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谈兴更浓,就好象楼兰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天下的 事情他们也知道一半一样,其中一个年龄稍大,长着两撇老鼠须的,眼中醉意醺然, 他也着眼对同伴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叫玄奘的和尚?” 他的同伴——一个身材稍有些胖的中年人拍了拍桌子,瞪着眼道:“你以为我 是那种天天躲在家里陪老婆孩子的人么?楼兰王开的孟兰法会是最近京城里最轰动 的事情,这个玄奘是现在楼兰王御前最红的人,这只怕三岁小孩都知道,我又怎么 会不知?” 有老鼠须的那个人也瞪起了眼睛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道:“我当然知道你知道孟 兰法会的事情,但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玄奘和尚已给楼兰王软禁在了王宫内,只怕 转眼间便有杀身之祸,这件事只怕你不知道罢?” 老鼠须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同伴。这句话他说得甚是大声,清清楚楚地便钻 入了青衫少年的耳朵,青衫少年葛地一震,手中酒杯一下子停住不饮,当下凝神细 听二人谈话。 同伴大惊,脸上忽地有了惊惶之色,他用力在老鼠须身上拍了一掌,低喝道: “你不要命了么?说话口无遮拦,快快低声些。” 老鼠须也不过是多灌了几两黄汤,此时经同伴提醒,酒也醒了好几分,心中也 不由好生后悔。 但环视四周,似乎没有人注意他说话,这才略略放心,他压低声音轻笑道: “老弟说得不错,我当真糊涂该死,险起惹祸上身。” 同伴那人拍拍他肩,微笑道:“咱们谈天归谈天,说话可当真得注意。”但他 忽地将身子倾近老鼠须,压低声音道:“老兄,玄奘法师这事倒底是怎么回事?做 兄弟的这回可是全无耳闻——你会不会道听途说些小道消息?否则玄奘妙解经律, 孟兰法会上舌辩群僧,说得楼兰王欢喜赞叹,怎地突然便成了阶下之囚?” 老鼠须恐惧之心尽去,脸上又现得色,他也压低声音道:“做哥哥的怎会胡说 八道?这事可是千真万确,嘿嘿,你道做哥哥的怎么知晓的?” 老鼠须说到这里,故意要卖关子,同伴常常和他一块饮酒,知他脾气,此时须 得出言求教,以助他谈兴,否则便不肯爽爽快快说出来。无奈只得低声问道:“怎 么回事?” 老鼠笑道:“我不是给你说过李四的女儿被选入公主作侍女了么?李四去探亲 的时候他女儿亲口告诉他的,这事在宫中只怕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胖子笑道:“老兄,人家李四知道倒也罢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鼠须得意地捋捋下颌稀疏的几根胡子,悠然道:“李四恰恰是我多年的老邻 居,她女儿虽然嘱咐李四不要到处乱说,但李四又怎忍得住不把此事告诉我?” 胖子微笑道:“说得也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秘密能真正守得住,何况对李 四这种人来说,又是这么有面子的秘密。” 老鼠须和胖子又干了一杯,笑道:“老弟说得是。” 胖子忽道:“老哥,楼兰王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玄奘法师是大唐高僧,他 不是对玄奘法师甚为礼敬吗?又怎地将玄奘关了起来?” 这两人虽压低了声音说话,青衫少年内力却甚好,虽隔了张桌子,两人的话却 是一字不漏地落入耳朵。 老鼠须叹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天下帝王做得还 少了么?怪只怪玄奘法师是个又老实又执拗的好和尚。” 胖子道:“哦?倒底是怎么回事?老兄你关子可也卖得够了。” 老鼠须叹道:“玄奘法师竟上表向楼兰王请求废了沙城争夺的敕令!这可触了 楼兰王的大忌了。一次上表也倒罢了,他竟再三再四上表,说什么有道明君当为天 下苍生解此不仁之酷令,竟在表中力陈君上的种种不是,那还有不惹得楼兰王大发 脾气的道理吗?” 胖子一拍桌子道:“楼兰王最恨有人提起此事,数十年来,为了此事也不知有 多少大臣掉了脑袋,近年来已无人敢提此事,玄奘法师不愧是道高僧,竟敢力谏君 上!唉……可惜可惜!” 胖子说道这里神情甚是婉惜。 老鼠须也压低声音叹了口气道:“玄奘倒是个好和尚,只可惜太迂了一些,你 想,若真是废了攻城的敕令,那可不断了楼兰王的财路吗?” 听到这里,那青衫少年眼中已是渐有怒火,沙城中亲历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却听胖子又问道:“不知楼兰王想把法师怎么样?” 老鼠须叹道:“这个就看法师造化了罢,你我二人又怎能得知?” 两人唏嘘一会儿,又互相劝酒,转了话题不再谈此事。 青衫少年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唤小二过来结帐去。他心里暗想:“这两人说 的那玄奘法师想必就是我见到的那个说话做事都很有趣的和尚,嘿嘿,这么有趣的 和尚世上本已不多,李笑天啊李笑天,你既遇上此事,又怎可撒手不管?” 这个面容落寞的少年,自然便是乍逢伤心情事的李笑天。 这几天他意气消沉,整日借酒浇愁,这时打定主意要救玄奘性命,不由精神一 振。 已近三更了,大多数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但这世上却还有很多人不能睡,也还有一些人睡不着。 楼兰王的寝宫外有很多侍卫来回巡查,他们便是属于不能够入睡的人。保障楼 兰王的安全远比睡觉更为重要,楼兰王若有什么闪失,他们也许便会永远睡去,再 也不会醒来。 他们的职责便是保证楼兰王能安安静静地入睡。有了这么多人的护卫,楼兰王 本该睡得很香才是,但楼兰王的寝宫却依然亮着明亮的灯,楼兰王背着手,来回的 踱着步,他的神情凝重,似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他的面容也很憔悴,看来已 是好几夜没有睡好了。 李笑天躲在寝宫的大梁上,他知道这寝宫的大梁一定不会有侍卫来巡查的,所 以李笑天也放心得很。 但这大梁虽然安全,却未免有点太脏了,李笑天动一动,便有一些灰尘飞起, 钻入李笑天鼻孔,害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幸好他拼力忍住了,否则只怕现在已像 梁上的老鼠一样给追得四处乱窜了。 李笑天皱皱眉,不敢乱动,他选了一个最舒服的躺姿躺了下来,悄悄探了头, 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个夜不能寐的一国之君。 这个人本已拥有世上的一切,但却不能拥有一个香甜的睡眠。李笑天在心里暗 叹道:“你若亏心事做得少些,只怕也不至连美美睡上一觉都做不到。” 这时候,一双又轻盈又小巧的脚轻快地走近寝宫,这双脚的主人端着一碗热气 腾腾的参汤,当她经过守候在宫外的侍卫时,侍卫都对她垂手侍立行礼,这女子却 轻轻以目示意不可大声,似是怕惊扰了楼兰王的静思。 她径自走近寝宫,轻轻将手中参汤放在桌上,柔声道:“父王,孩儿给你炖了 一碗参汤,您喝一点补补身子吧。” 楼兰王这才发现走进的少女,他沉思的目光中慢慢有了一丝笑意,似乎只要看 见这个宝贝女儿,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般。 他轻叹道:“女儿,已经三更了,你怎么还不歇息?父王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原来这少女竟是公主。李笑天从上面看下去,少女一头秀发遮住了她的容颜, 看不清她是美是丑,但她的身段却婀娜多姿,一举一动散发着少女青春的气息,她 的声音也似黄茑啼谷般婉转动听。 公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父王是不是因为玄奘法师上的表而睡不着?” 楼兰王又来回走了几步,不答少女的问话,却反问道:“女儿,在你眼里,父 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公主微笑道:“父王在女儿眼里是个仁慈的父亲,是国家社稷的顶梁之柱。” 楼兰王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是我的女儿,当然要如此说,但我国臣民心中 只怕并不是这么想的。” 公主轻声道:“父王,你为江山社稷操了这么多心思,臣民们终于会有明白的 时候。” 楼兰王苦笑道:“我虽深居宫中,老百姓和大臣们是如何看我的,却也瞒不过 我。女儿,我自父王手中接过这王位已经快十五年了。虽竭尽心力治理国家,造福 人民,但因为沙城年年争战之事,百姓却怨声载道,背地里只怕骂得我狗血淋头, 又怎会明白我的心思?” 公主缓缓道:“父王,虽然老百姓都说你是为了收取楼兰各大帮会交纳的攻城 费才不肯废了争夺沙城的敕令,但我却知道你绝不是这种人。” 李笑天在梁上不禁皱眉暗想:“这公主生得娇滴滴,又如何知道沙城争夺是如 何血腥,老百姓又是如何苦楚,只顾为了安慰父亲,便在这里自说自话,当真恶心 得很。” 他初时见这少女犹如一泓清水般清丽柔美,心中颇有好感,这时想到沙城无衣 无食的百姓,心中却顿时大为气愤。 却听公主又道:“父王,这些银子花在了哪里,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么?” 楼兰王长叹一口气道:“那其实也无异是饮鸩止渴,我也不知是害了臣民还是 对国家社稷做了一点好事。” 李笑天听到这里,心中一凛,暗想难道楼兰王竟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公主柔声道:“所以玄奘法师上表请您废除争夺沙城的敕令时,您才会如此犹 豫,以至夜不能寐。” 楼兰王缓缓道:“我何尝不知道争夺沙城对万千百姓造成的苦难有多深,但… …但你祖父当日遗言命我千万不可废此敕令,他老人家言道,若是废此敕令,只怕 祖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便会岌岌可危!” 他长叹一口气道:“我又怎敢冒险让祖先传下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 李笑中心中大震,心中暗道:“楼兰王似乎有什么苦衷?” 公主轻移莲步,端起参汤送到楼兰王手中,轻声道:“父王,汤都快冷了,你 先喝了它吧。你……已几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再这么忧思下去,伤了身体可怎么 办?” 楼兰王叹了口气,似是不忍拂女儿美意,接过参汤喝了小半碗,忽又一阵咳嗽, 皱眉将参汤放下,竟再也喝不下去。 公主忙用手在楼兰王背上轻敲,眼中忧色更浓,似是颇为担心楼兰王的身体。 楼兰王咳嗽声渐渐平息,他爱怜地看着女儿道:“你先去睡吧,我也快睡了。” 公主只好道:“那您可千万早点入睡。” 楼兰王点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你快去吧。” 公主虽不放心,也只好福了福,走出寝宫去了。 李笑天在梁上瞧着这一切,他的眼中竟慢慢有了一丝疑惑,眼前这个憔悴瘦小 的老人和屡次听人谈起的那个暴君为什么会有如此大反差?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老人的厌恶之情竟不知不觉减弱了许多。 宫外已敲四更了,楼兰王寝宫的灯光终于熄灭,这个老人终于慢慢沉睡过去。 李笑天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又悄无声息地慢慢将屋顶的瓦揭开,揭到能容一 个人身子大小的时候,李笑天停了下来,他的手用力在梁上一撑,身子已如一只狸 猫般跃了出去,蹲在了满天的星光下。 天已快亮了,他要办的事情虽还未办成,但李笑天却一点也不着急,他似乎觉 得时间还充足得很。 李笑天抬头看了看四周,他皱了皱眉,喃喃道:王宫大得很,又怎么才能知道 玄奘倒底被软禁在哪里呢? 他正在犹豫,忽地看到前方两个侍卫来回在花园内巡查,李笑天不禁微微一笑, 自言自语道:“我虽然不知,难道他们也不知么?” 这两个侍卫果然知道玄奘在哪里,而且当李笑天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 两个侍卫还抢着告诉李笑天,生怕李笑天知道得晚了便一刀把他们的人头砍了下来。 李笑天笑吟吟地道:“你们也不必抢,我听了也没用,反正我也不认识宫里的 路。”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苦着脸道:“大爷,那怎么办?” 李笑天悠然道:“我虽然不认得路,难道你们也不认得呀!” 李笑天点了其中一个侍卫的穴道,又剥了他的军服穿上,再把他塞进一个假山 里,另一个侍卫战战栗栗地看着李笑天,无可奈何地带李笑天去见玄奘。 但门口却站着许多侍卫,给李笑天带路的那个侍卫停了下来,陪笑道:“大侠, 没有楼兰王的敕令是绝不能去见法师的,再往前去,只怕便会被守候的侍卫看破行 迹。” 李笑天点点头,微笑道:“想不到你倒还坦白,但在下还是只有委屈你一下。” 于是这个侍卫也动弹不得,给李笑天藏到了花园假山中,李笑天微笑道:“你 千万莫要着急,转眼便要天亮了,你已吃不了多久的苦头。” 李笑天看了看四周,他的身子忽地掠起,犹似狸猫般掠到房顶。 他蹲在房顶上,忍不住喃喃道:“想不到我李笑天今天竟做了两次瓦匠,咦, 弄瓦弄瓦,看来我以后只怕会生个女儿。” 他嘴里自言自语,手脚却是不慢,转眼便揭了个大洞,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 玄奘住的这间房倒还不小,陈设素朴雅致,看来楼兰王竟对这和尚尊重得很。 李笑天轻轻走近床边,玄奘面朝床里,正呼呼大睡。 李笑天轻声笑道:“这和尚倒好福气,楼兰王为他夜不能寐,他却睡得又香又 甜。” 李笑天在他肩上拍了拍,玄奘翻了个身,嘴里哼了哼,迷迷糊糊的仍是接着又 睡。 李笑天不禁苦笑,只得抓住他双肩摇了摇,玄奘葛地坐起,迷迷糊糊之中便要 大叫,李笑天已快如闪电地捂住了他的嘴,玄奘不由怔住。 李笑天微笑道:“法师不要怕,是我,你若还记得我,不妨点点头。” 玄奘瞪着李笑天,立刻点了点头。 李笑天慢慢放开手。玄奘一脸惊奇道:“阿弥陀佛,李施主,难道我是在做梦 么?” 李笑天微笑道:“法师刚才睡得香甜,只怕在做梦,现在却并非在梦里。” 玄奘睡意未醒,打了个呵欠,忽道:“和尚刚才确是在做美梦,施主却又为何 从天而降般地惊了和尚的美梦?” 李笑天笑道:“和尚虽睡得香,却有人为了和尚睡不着。” 玄奘的眼睛忽地亮了亮,他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他合什道:“阿弥陀佛, 施主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楼兰王?” 李笑天看了看玄奘,他的眼睛也亮了亮,看来和尚竟真的是个聪明的和尚。 玄奘慢慢道:“贫僧本就觉得楼兰王天性近佛,必会有一颗仁慈爱民之心,看 来解沙城百姓倒悬之日,只怕已不远了。” 李笑天也慢慢道:“但我却劝法师不如随我出宫,楼兰王夜不能寐,想的也许 是要法师项上人头。” 玄奘忽地笑了,李笑天又看到了他眼中那熟悉的悲天悯人的亮光,他慢慢道: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笑天收了笑容,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肃然,他一字字道:“楼兰王只怕绝不会 收回敕令,法师若一再强求,让他在群臣面前下不了台,只怕楼兰王动了杀机!” 玄奘身子本已坐起,但他却忽又躺了下去。他的眼睛已合上,他闭着眼睛道: “施主请罢,和尚困得很,和尚想要睡觉。” 这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一个和尚,别人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要来救他性命, 他就算不感激涕零,至少也得稍为客气一点才好。 但他却自顾自又接着睡他的大觉! 李笑天却没有生气,他脸上竟然带了一丝微笑。也许是因为他早已明白玄奘是 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看起来好象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但他对世人的关怀和他的 勇气,也许一百个和尚加起来也比不上他。 所以,对这样的和尚,在李笑天看来,不但不应当生气,反而还敬佩得很! 李笑天没有再把和尚叫醒,这样的人,若是打定了主意,只怕这世上再没有什 么事什么人能让他改变,这正是道之所在! 李笑天自己,岂非也正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轻轻地掠出了屋顶,又蹲在屋顶上把瓦片一片片放好,一边做一边喃喃 道:“想不到我李笑天一天中竟做了三次瓦匠,看来我生女儿生定了!” 晨曦初露。 楼兰王的寝宫外,一个侍卫向寝宫急匆匆地走来,还未到门外,已被一个发已 花白的太监拦住,太监轻斥道:“君上好不容易才睡了个好觉,王将军,你怎敢来 扰了君上休息?” 王将军一凛,轻声道:“赵公公,昨夜宫中出了歹徒,小将担心君上有事,赶 紧过来看看。” 赵公公也是一惊,道:“出了何事?君上倒是好好在安睡,侍卫也没发现有何 异常。” 王将军吐了口气,似是稍稍安心,他悄声道:“早晨御花园的侍卫交班的时候, 突然发现本该在御花园值守的两名卫士都该人点了穴道丢在假山中……” 他还未说完,寝宫的大门忽地呀地一声推开了,楼兰王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王将军和赵总管大骇,连忙下跪道:“罪臣该死,扰了君上休息。” 楼兰王挥了挥手,叹道:“你二人起来吧,是我自己睡不安稳,与你二人何干。” 两人叩谢起来,对视一眼,看了看楼兰王憔悴的面容,满眼俱是忧色。 楼兰王道:“王将军,昨夜那歹徒所为何来,可查清楚了么?” 王将军恭声道:“君上,歹徒要两个侍卫带他去找玄奘法师。” 楼兰王动容道:“玄奘法师?” 王将军道:“是,但小将亲去查看玄奘法师居所,玄奘法师却好端端地在室内, 看来那歹徒并不曾近得玄奘法师居所。” 楼兰王吁了口气道:“王将军,你命人加派人手,多派宫中一流高手保护法师。” 王将军沉声答应,自去安排布置去了。 楼兰王抬头向天,喃喃道:“若是法师向我进言一事传了出去,只怕法师不死 在我手,却要丧在楼兰这么多帮会武人手中!” 沙城门前,又是千军万马。 林泉跃马扬威,站在沙城城前。 他的脸上已没有了蒙面面纱。强敌已去,他已不怕任何人知道他就是天琴,他 反而有点盼着天下人都知道林泉便是天琴老人,天琴老人便是林泉。 因为,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成为沙城新一代的城主! 飞云会虽浴血苦战,但敌人仍是潮水般涌来,失了主心骨的飞云会,又怎挡得 住大浪帮如狼似虎一波波的进攻? 秦霹雳旧伤虽愈,身上却又新伤累累,他身边的兄弟已越来越少。 他们也不得不渐渐后退,飞云会三使再聚在帅府门前的时候,三人都不禁神色 黯然,雄霸沙城三年的霸业转眼间便要烟消云散。 他们三人本已见过太多的沙城政权更迭,虽然也知道风流云散这个道理,却一 直不相信飞云会会失去沙城,但这天却残酷无情地到来了! 秦霹雳又眼已血红,他忍不住怒吼道:“咱们跟他们拼了!” 他握紧手中的刀便要冲进敌阵,柳随风用力拉住他,大声道:“秦大哥!”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对秦霹雳摇头。 秦霹雳怒道:“你拉住我干么?难道你怕死么?” 柳随风满眼俱是痛苦之色,他一字字地道:“我们兄弟这么些年,难道我是怕 死之人么?” 秦霹雳不解道:“那你?” 柳随风黯然道:“大哥,我只是在想,咱们辛辛苦苦,舍生忘死却又为何来? 占了沙城这三年,无数次厮杀,看着多少兄弟在眼前倒下,我……真不知道这种生 活有什么意义!” 秦霹雳呆住,他喃喃道:“意义,有什么意义?” 杜绝眼也红了,他垂下头,长叹道:“两位兄长,帮主已经死了,玉妹也已不 在人世,沙城看来也是守不住了,咱们苦苦拼命又所为何来?不如带兄弟们冲了出 去,金盆洗手,从此不再管江湖上的是非吧,也免兄弟们白白送了性命。” 三人抬起头,看了看正一个个倒下去的兄弟,缓缓点头,又再看了看沙城一眼, 秦霹雳大喝道:“随我来!” 他振臂一举,当真是神威凛凛,柳随风啸聚了残存的兄弟,勇不可挡地随着秦 霹雳往沙城外冲去。 大浪帮的人志在沙城,也不阻挡,秦霹雳带了残存兄弟杀出沙城去了,到了沙 城,柳随风看了看残存的百余兄弟,长叹一声,道:“弟兄们,我们已决定退出江 湖,终老林泉,弟兄们若愿意的,便大家做个伴,若还愿在江湖上拼杀的,咱们就 此别过。” 这百余人也是神色黯然,一部分人四散而去,只有十余人留了下来,威名赫赫 的飞云会,从此在江湖上再也没了这个字号。 秦霹雳三人虽是铁铮铮的汉子,也不禁缓缓流下泪来,似是在向一个时代作最 后的告别。 林泉坐在议事厅宽大的座椅上,忍不住大笑道:“想不到这椅子坐上去竟舒服 得很。” 朱正也大笑道:“这把椅子从此以后永远都属于帮主的了。” 杨邪也满眼俱是笑意,道:“恭喜帮主终于得偿所愿。” 雾红血也含笑道:“师父终于可以为沙城的百姓好好做些事情了。” 林泉又是一阵大笑,他眼珠一转,忽地发现林茗青竟是闷闷不乐,他收了笑声, 沉声道:“女儿,你已是沙城城主之女,为何看上去竟一点也不高兴?” 林茗青勉强笑了笑道:“恭喜爹爹大功告成。” 林泉叹了口气道:“女儿,你难道当真忘不了李笑天那臭小子么?” 林茗青身子一晃,脸上神情却倔强无比,板着脸大声道:“谁还记得那臭小子? 我根本连这小子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 林泉大笑道:“这才不愧是我林泉的女儿!” 但他虽在大笑,心里却在暗叹:李笑天这臭小子只怕已将这孩子的魂都勾了去! 任何一个眼睛稍亮的人只怕都可看出这不过是林茗青故意装出的满不在乎。 林泉目光闪动,似是不忍再看女儿伤心模样,他话锋一转,大声道:“朱、杨 两位,飞云会残敌可已完全肃清?” 杨邪微笑道:“城中已无抵抗,残敌已全部肃清。我帮还抓住了大批敌人的战 俘。” 林泉点点头,神情志得意满,他缓缓道:“愿降的战俘,杨左使可收编至我会。” 杨邪恭声答是,又问道:“启禀城主,不愿降的战俘如何处置?” 林泉嘿然一笑,冷冷道:“杀无赦!” 雾红血、林茗青身子葛地一震,异口同声道:“不可!” 林泉锐利的视线扫视了两人一道,沉声道:“有何不可?” 雾红血涨红了脸,跪下道:“师父曾言道,之所以倾毕生之力,乃是为了沙城 百姓所受荼毒太深,是以要争得沙城城主之位,好为武林同道和沙城百姓做一点好 事。红血至今仍牢记师父这番教诲,时时不敢有稍忘!” 林泉哼了一声道:“不错,我杀这些俘虏岂非正是为了杜绝后患,免得飞云会 这班武林败类再卷土重来吗?” 雾红血一张脸涨得更红,他结结巴巴道:“师父,飞云会已土崩瓦解,这些人 根本全无威胁力,还请师父饶了他们性命!” 林泉凌厉的视线在雾红血脸上一扫,忽地厉声道:“该怎么做难道我不知道么? 还要你来教我?雾大侠,是不是我该把这城主之位让给你?!” 雾红血大惊,身子一晃,垂泪道:“师父,红血绝无冒犯之心,只是……不忍 这些人就这么丢了性命。” 林泉脸上神情稍缓,和声道:“红血,师父怎么做自有分寸,俗语说小不忍则 乱大谋,师父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雾红血脑中一片迷茫,虽知林泉这般决定大大不妥,只是自小敬林泉若父,不 敢再说,只得低头不语。 林茗青却大声道:“爹爹,不管怎么说,杀害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人便是不对!” 林泉脸有愠色,沉声道:“小女孩子懂得什么!我意已决,红血,明天便由你 行刑!” 林茗青也涨红了脸道:“爹爹,你怎么进了沙城便转眼象变了一个人一般?” 林泉用力一拍桌子,斥道:“你怎敢这么说话?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荒 唐!” 杨邪一看气氛不对,忙打个哈哈,道:“城主、小姐,今天是大浪帮大喜之日, 何必为了这些小事闹得不开心——都是我不好,这点小事还要烦城主操心,哈哈哈 哈,我向大伙儿陪个不是。” 杨邪团团一揖,插科打诨,林泉才怒气渐消,林茗青却紧闭了嘴,一言不发冲 出帅府去了。 雾红血也是闷闷不乐。 攻占沙城的第一天,竟是如此不欢而散,林泉心中梗梗,一腔高兴竟似也冲淡 许多。 林茗青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慢慢没入了云层。 她缓缓将一块黑布蒙在了面上,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伫立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呀地一声推开房门,无声无息地往黑 暗中掠去。 她的身子很轻盈,动作也很敏捷,但她却没发现身后竟有一个轻捷的黑影紧紧 地跟在她的身后。 林茗青快速奔到院落墙边,脚尖一点,便已越过院墙,接着向前奔去。 她身后那黑影身法灵动异常,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林茗青奔行到一个十字路口,认了认方向,径向东而去。她往东又奔了里许, 葛地在一座高墙院落边停住了脚步,院落的大门上赫然写着“飞云重地、闲人回避” 八个大字。 林茗青的眼睛亮了亮,她知道自己已找对了地方。 她顿了顿,身子忽地跃去,轻飘飘地扑上墙头,在墙头上蹲下,向下打量。 院内竟有三三两两的兵士在巡逻。只不过这些兵士穿的却是大浪帮的衣服而已。 原来,这里竟是飞云会的驻军之所。 林茗青在手里扣了几枚钱镖,她的手一扬,那几个巡逻的兵士便轻飘飘地倒下 去了。 然后她便跃下墙去,径向里面由兵营临时改成的牢房走去。 她手脚毫不停顿,一剑便削去了大门上的铁锁,怦地一声推开大门,大门内, 上百战俘惊异地看着她,怔了怔,忽地明白过来,脸上顿时现出狂喜之色。 林茗青淡淡地道:“我削断你们绳索,抓紧时间逃命罢。” 她一边说着话,长剑一边东挑西削,不一会儿便将战俘们的绳索一一挑断。战 俘大喜,纷纷下拜道谢。 林茗青避身不受,轻喝道:“快抓紧时间随我出城,迟了便来不及了。” 但她正要带这些战俘出门的时候,大门口却被一个人堵住了。 这个人淡淡地道:“青妹,你怎可背了师父私放这些囚徒?不怕师父生气么?” 林茗青瞳孔忽地收缩,她叹了口气道:“师兄,你岂非也赞成不可杀伐无辜么?” 门口那人眼睛轻轻发亮,不是雾红血却又是谁?他慢慢道:“但我却不能做对 不起师父之事。” 林茗青气道:“这些人我是救定了,你若不让路,休怪我剑下无情!” 雾红血脸上忽地现出一丝微笑,道:“就算我让开了路,难道你又能将这些人 带出沙城么?” 林茗青呆了呆,板着脸道:“不用你管,你倒底让不让路。” 雾红血轻叹了一口气,忽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出来。 林茗青动容道:“爹爹的令牌?” 雾红血缓缓点头,慢慢把手伸到林茗青面前,道:“你若不拿这块令牌,又怎 么能出得了城?” 林茗青呆了呆,忽地微笑道:“师兄,我就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你素 来敬爹若神明,又怎会?” 雾红血将令牌放在她手心,缓缓道:“我虽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做,但我却 知道若要我出手杀了这些无力反抗的人,却绝对不是一件正确的事,这种事情,我 无论如何是不会做的!” 林茗青眼睛亮了,她微笑道:“不错,这件事情我们绝没有做错,但你怎么会 有令牌?” 雾红血微笑道:“这块令牌是师父交给我明天带这些人出城处斩用的。” 林茗青吐吐舌头,微笑道:“但现在它却已成了救命的工具。” 林茗青和雾红血站在沙城外的旷夜之中,那些明天本会没有性命的人已经感激 涕零地拜谢而去。 一下子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他们两人也觉得心情愉快得很。 但林茗青忽地面有忧色,她迟疑道:“师兄,明日爹知道此事,你该怎么办?” 雾红血叹了口气,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罢。” 林茗青道:“爹爹入主沙城之后,为人处事似已大变,师兄,你……还是暂莫 回沙城吧?” 雾红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不,我已决定回城请师父定罪。” 他又淡淡道:“我想师父总会明白我们并没有做错,师父绝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林茗青顿了顿脚道:“你……不怕爹爹责罚么?” 雾红血一字字地道:“师父养我教我,他有什么责罚,我都是心甘情愿。” 林茗青长叹一声,知道再说也是无用。 雾红血忽道:“青妹,你呢,有何打算?” 林茗青咬着唇,道:“我想过段时间再回去。” 雾红血慢慢道:“师妹,你还是忘不了李公子,你是要去找他么?” 林茗青身子一震,脸上忽地一阵发热,只是在黑暗中却看不出来。 雾红血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她是城主之女,就算犯下什么错,林泉又怎么 会真的舍得罚她,她自是想借此时机去寻李笑天,这个小师妹对李笑天,只怕早已 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雾红血想到这里,不由一阵自怜,但看林茗青脸上又是娇羞又是期盼的神情, 雾红血忽又痴痴想道:“只要她能过得开心,我便该满足了,又何必强求她能喜欢 我?” 林茗青却不知雾红血在短短一会儿转了这么多念头,她微笑道:“师兄,天快 亮了,我要去了。” 雾红血展颜一笑,道:“不错,青妹,你真的该走了。但在你走之前,师兄有 一件事要告诉你。” 林茗青目光闪动,道:“师兄请讲。” 雾红血缓缓道:“再过二十余日,李公子和祖码圣使有个死约会,这个约会的 地点,我恰恰知道。” 林茗青一惊:“祖码圣使?” 雾红血缓缓点头,道:“不错,地点便在沙城不远处的罗布泊旁飞云会以前秘 密处死战俘之处!” 林茗青脸色葛地变了,她道:“祖码圣使约他做什么?” 雾红血缓缓道:“我只知道他答应了祖码圣使要往祖码神殿一行!” 林茗青脸色苍白,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忽在大声道:“师兄,我去了, 我一定要在他去祖码神殿前找到他,我绝不能让他去送死!” 雾红血用力点头,道:“不错。象他那样的人,你若不快快找到他,他只怕真 的要去赴祖码圣使之约的。” 林茗青竟连一刻都已呆不下去,飞身掠开,消失在已被晨曦撕开的夜色之中。 雾红血目送着她的身影,清晨的寒露浸在身上,千般滋味顿上心头,一时之间,不 觉痴了。 林泉刀锋般地眼光直逼雾红血,怒道:“你竟敢背叛我?” 雾红血垂首道:“师父如有责罚,红血愿领。红血绝无有负师父之心,只是红 血不忍这些人就此没了性命。” 林泉怒极反笑,大声道:“你道我当真不敢罚你么?” 雾红血仍是垂着头,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他缓缓道:“师父对红血恩重如山, 红血这条命本就是师父给的,师父要怎么处罚,红血都绝不会有怨怼之心。” 林泉紧盯着雾红血,一时间并不说话,大厅上气氛凝重之极。 朱正杨邪看看林泉脸色,震于林泉素来之威,明白雾红血这个祸闯得极大,竟 是不敢上前求情。其余帮众也是噤声不言,但却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雾红血,似是 不忍见他受到责罚。 谁知林泉脸色忽变柔和,他突然大笑道:“好孩子,你私放战俘虽然不该,但 你却在做了这事之后,竟敢再回来见我领罪!你果然不愧是我林泉一手教出来的好 徒弟!” 他环视四周,大声道:“这种敢作敢当的好男儿,你们说,我该不该罚?” 大厅里众人怔了怔,葛地欢声雷动,大呼道:“城主说得不错,这种好男儿、 大丈夫,又怎会是叛帮之人?” 雾红血身子也是一震,林泉适才说到要重重处罚他,他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 但现在林泉轻轻便放过他,雾红血脸上却葛地动容,他的眼中也有热泪盈出。 在他的心中,一直是把林泉当作他的父亲!天底下绝没有任何一个不热爱父亲 的儿子,也没有一个不热爱自己儿子的父亲! 在这一刻,就算让他把生命交给林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雾红血这种男儿,本就只能动之以情,而绝不能压之以力。 林泉含笑道:“红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会影响你我二人的感情,在 我心中,早就已把你当作自已的孩子!” 雾红血抬起头,他的脸已因激动而涨红,心里却是一片温馨。 朱正也大笑道:“恭喜帮主和雾少爷冰释误会,大浪帮上下一心,帮主必当永 为沙城之主。” 大厅内一众帮众也齐声高呼:“帮主无敌天下,大浪帮永为沙城之主!” 众人喊声声震屋宇,林泉不由仰天大笑,神情欢愉之极。 良久,他的笑声慢慢平息,他平伸两手向下虚按,示意帮众安静下来。 大厅虽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但大浪帮帮众心中沸腾的血液却仍未平息! 这时候,就算这些人为了林泉付出生命,这些人只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林泉目光炯炯地环视四周,朗声道:“大浪帮是大家辛辛苦苦创下来,大浪帮 能有今天,也是各位兄弟浴血苦战拼来的!沙城不是我林泉一个人的沙城,沙城属 于大浪帮每一位兄弟!” 大厅上武士更是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林泉脸上的神情葛地一沉,又接着大声道:“但现在却有人向楼兰王进言,要 废了沙城争夺的敕令!” 众人纷纷咕噪起来,怒骂道:“是哪个狗杂种想要和我们大浪帮过不去?我们 大浪帮好不容易才夺了沙城,他这不是摆明了要和我们大浪帮为敌么?” 林泉大声道:“兄弟们说得不错!沙城之主是武林中的无上荣誉,此人竟想轻 轻易易便将我们的鲜血和努力抹杀,弟兄们,你们答不答应?!” 大厅上众人怒吼道:“绝不答应!” 林泉缓缓道:“不错,大浪帮决不答应,这世上不管任何人,想要和大浪帮做 对,都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林泉眼中葛地透出一股杀气,他慢慢道:“红血,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 雾红血咬了咬牙,他慢慢道:“红血明白!” 但他的眼中似有痛苦之色,难道在他的心中,并不认为这个人真的该死? 但林泉给予他的恩义,却绝不允许他再在心里考虑是非对错,他欠林泉的已太 多。 他的生命从二十年前开始便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报仇和报恩,已注定是他生命中永远的主题! 林泉的眼睛发亮,他看着雾红血,缓缓道:“红血,王宫中高手如云,你切切 要小心!” 雾红血垂首道:“孩儿明白!” 林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用双手轻轻在象征着权力的座椅的扶柄上摩挲, 再慢慢将扶柄紧紧抓住,就好象抓住已经到手的权力一样。 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在他心里慢慢升起,他明白,从此以后,他的双手只怕是 很难再松开了,任何东西都已绝不能再让他松开权力之柄!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