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柔和的阳光落进窗台,沐浴室内各个角落。 这是一间线条简洁明快的幽室,书柜、茶几、桌椅井然有序,窗台边的镂心柜 子格外显眼,三层架台上摆满各式精美花瓷、珍玩,阳光里五彩斑斓。 叶惊鸿缓开双眼,耳朵里回荡让人心平气和的静谧。 蹦跳起来,踏上光滑地板,他感到身体比以往更轻。 内视气息,真气伴随意念任意流动,收发自如:可运行利用的真气增加了,但 强度微乎其微;让人吃惊的是气海里再一次出现已经消失了的真气囊,幸好气囊比 起外围能够动作的真气强度的是小巫见大巫。 人体又显示出它祸福相倚的两面性,发生这种情况唯有两种可能,一人体所存 在的奥秘难以预测,根本无法大幅控制,二是凌风云施展极诱产生偏差。 长长的换一口气,他平复了心境,一边审视着散发着沐浴香气的身体和身上的 衣服,一边推开两扇虚掩的木门,来到突出楼阁的半拱形看台。 这是一块独立一方的大型府第,一堵高墙将内外分开,用苍翠绿树遮挡外面的 视线,从而使府第主体景观更加独立。 府第分成中、西、东三块,占据大半空间的是各式园景,假山流水巧妙陪衬几 座不拘一格的廊、榭、轩、亭、院。布景以静为主调,山水花草等自然因素被引借 进来,不浪费半寸空间,景象醉人。 长吸天地间万般色彩以另类生命形式飘浮在空气中的味道,他缓缓闭上双眼, 一一感觉万物生命恍忽中的流动与涨放,仿佛融入天地之中。 楼前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一位绿裙少女,她呆呆的看着上头姿式无限惬意的叶惊 鸿,久久没晃过神来。 “啾”,她手里的一只小红鸟欢快鸣叫,乘机展翅高飞。 叶惊鸿下意识的伸手捞住从眼前飞过的小家伙,眼神与少女对个正着,彼此眼 神立刻像磁铁般吸住。 少女风华正茂,细柔腰肢和山峰般起伏的躯身曲线展示了异样成熟的风韵。她 没有梦月的清纯,也没有颜娉君的成熟丰满,但整体上富有别样味道。 肤色微黑,健康得紧,明眸光艳如烛,顾盼锐利,脸若秋月满轮,眉宇完全继 承凌风云,刚毅宽阔,偏偏嘴唇极富挑战性的上挑,显出调皮本性。让人一眼得知 她准是凌风云有着‘邪顽’之称的独生女儿凌菁菁。 凌菁菁惊讶眼神瞬间被敌意取代,仅仅见到悦目起跳动作,她已伸手搭上三楼 的窗台,再用力一跃,如灵燕般的轻轻踏上凸出墙面的顶层看台。 她面无表情道:“还我红云。” 小红鸟鸣啾一声,乘叶惊鸿愣愣的松手之际没命逃窜。小家伙并不怕人,在人 掌中静呆着,一有机会就溜,颇有灵性。 凌菁菁反手捞个正着,皱眉道:“你就是爹带进府的那病猫?” 叶惊鸿为她的敌意摸不着头脑,礼貌道:“恐怕是的。” 凌菁菁秀眸轻轻转动,不动声色道:“你身手不错。” 叶惊鸿淡淡道:“算懂些吧。”心头浮起一股清晰感觉:她娇生惯养,很难侍 候。 凌菁菁冷哼一声,摊手放飞红云,纤掌没头没脑的招呼而去。邪顽果然名不虚 传,干起事情来那是不问理由,揍你没商量。 陷入漫天掌影中的叶惊鸿哭笑不得:真是撞了邪了,走到哪也逃不脱女人,尤 其是离不开这调调。 他应对大拳骤然架空,劲风不可思议的从背后袭来。 他微笑一声,右拳从肋下穿出,正中凌菁菁玉掌中心。凌风云施展成名绝技飘 影掌的速度太快,眼下却看清了,原来飘影掌也有隐形的功效,与道天舒耀雪的幻 影有异曲同工之效,难怪凌风云敢和舒耀雪对着干,再联系两者成名绝技的取名, 或许两人搭上火已经有些年头了。 “砰”,凌菁菁闷哼着抛飞出看台。 叶惊鸿同样控制不住的后退,眼看碰上护栏,他不得不上提重心跃出看台,因 为必竟是人家地头,把护栏弄坏总是不好。 他大拳头倒是不见得客气,眨眼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六拳,向底下的凌菁菁压 去。 凌菁菁自知修为上的劣势,以虚实难辨的招术牵走拳锋,玉掌弧度倏忽加大, 卷起满天尘埃来阻碍他的视线,招法完全拥有飘影掌的磅礴大气。 三丈外的小拱桥上,梁韵纯夸张的鼓着手掌,叫好助威,凌风云不知什么时候 也出现在了她身旁。 满目狂沙,难辨四周,叶惊鸿把听力运用到极限,左脚骤然后蹬,另一只脚离 弦箭般的踢出去。 他心知再谦让一定出丑,所以竭尽全力,颇不留情:在所遇到的女人里头,或 许巧无双也不能从凌菁菁手上讨到半分好处去,除了刘清莹、舒照雪和龚小雅,她 能胜任不愉的排行老四。 凌菁菁容颜失色,悄无声息移近的玉体闪电后移,一退再退,愣是闪不开。因 为速度差叶惊鸿一等,如果让彼此招式走满,中招出丑一定是她先。 叶惊鸿的赤脚如影追逐,转眼突出尘雾,将她逼到引流边缘才鸣金收兵。 梁韵纯鼓着玉藕般的娇嫩双手,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叫嚷道:“叶大哥好棒耶。” 俏脸一晕红了事,凌菁菁嗤之以鼻道:“用下三滥扫术赢半招有什么了不起, 要是我手里头有剑,早把他臭脚给剁下来。” 凌风云开怀道:“重新来一场,你照输不误,菁菁敢不敢和为父打赌?” 凌菁菁绷紧脸庞道:“女儿早上够当了,赢了怎样,输了却要答应你们一个条 件。哼,我回房去。”狠狠白了梁韵纯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韵纯视而不见,眉开眼笑道:“叶大哥昏迷了七天,刚进府那会脸白唇青, 吓的干爹整天侍候在床前为你喂食和疏通经脉,也差点把人家累坏了呢。” 叶惊鸿心头解了层疑问:难怪被人喊病猫。 凌风云看梁韵纯过了头的表情,苦笑道:“就你会说话。” 后者不高兴的撅嘴道:“说女儿坏话,看人家下回再帮你。拆台的事,女儿可 喜欢干啦。” 凌风云板起面孔道:“你在威胁干爹我。” “人家哪敢”,梁韵纯调皮的伸着舌头,欠奉半丝话里头的意思。 叶惊鸿大感好笑:她一定有凌风云要借助的地方或是干脆拽着了把柄,才敢肆 无忌惮的恐吓,这份鬼灵精怪恰是她可人的地方。 他同时心头升起疑团:她大费唇舌,大肆发挥,无非想让自个对他们生出感激 之情,综合凌风云所做的林林种种,他一定有事要自个协助,其实万兴当初神秘兮 兮的“寻找自救出路”已经露出端倪。 实有忍不住心中困惑,他注目道:“凌老或许有什么事情要小子帮助完成的, 请您挑明了说。要是您再造一回势,我可吃不消。” 反应非常强烈,梁韵纯睁圆眼珠子,也是知情人。 凌风云惊愕过后,由衷赞赏道:“见微知著,年青人里有你这么精明的早已一 年不如一年。” “噢,用完饭再说吧”,尴尬罕见的出现在他脸上。 叶惊鸿诧异的望向掩嘴偷笑的梁韵纯,她眨了眨双眼,摊了摊手,做出无可奉 告的模样。 食不知味的用过午饭,叶惊鸿被礼貌的请进一间安静的幽室。 凌风云先叹了一口气,询问道:“我出身辽西段氏,两位结发妻子都是段氏公 主,你听说过辽国吗?” 叶惊鸿惊奇点头道:“五十年前,辽国一度达到鼎盛,后来遭受到慕容垂父亲 建立的南燕王朝和曾经强大过的羯族所创立的后赵王朝联兵入侵。据说辽国在令支 一战中惨败,连段王视为左右手的几乎兄弟也在那一战中丧生,从此辽国便沓无音 讯了。” 凌风云伤感道:“令支一战,我段氏伤亡惨重,精英尽失,能够活着逃入密云 山的只有两万多人。留在令支没来得及迁徙的妇孺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杀……。” “五十年风烟卷入历史,曾经称雄中原的后赵辉煌一时,由于兄弟内讧,在三 十年前一夜间烟销云散。慕容垂父亲建立的南燕同样好景不长,没能逃出兄弟阋墙, 终于在十三年前被大秦吞食。” 叶惊鸿忍不住道:“苻坚灭了南燕,为什么还留下慕容垂这个心腹大患?” 凌风云叹息道:“关键是人才难得。慕容垂雄才大略,戎马生涯里几乎没失败 过,他第一次挂帅出征时年仅十三岁,结果把敌人主帅脑袋带回去。功高盖主是帝 王眼里最不能容忍的过错,在南燕灭亡前,他被逼无奈才投奔前秦的。” “就这样子使苻坚心理顾虑又去一层,何况苻坚向来爱才如命,于是最终导致 慕容垂的慕容氏鲜卑发展成为如今威胁大秦统治的两大内患之一。唉,天下本就是 一窝粥。” 首次听到慕容垂吓人的战绩,叶惊鸿心头凉了半截,接着明白他唏嘘的原因: 政坛事情风云变幻,难以预知,就像姚苌的父辈也曾为东晋效力并立下过汗马功劳 一样,凌风云一为时事感叹,二为慕容垂英雄气短的一生,越是英雄越重英雄啊。 凌风云苦笑道:“岔远了。五十年修身养息,我们如今已经拥有一支十五万劲 旅,于是舒耀雪眼红了……。” “道天?”叶惊鸿怀疑自个耳朵。 凌风云点点头,耐心道:“鲜卑是一个古老的强大部落,拥有几十万劲旅,后 来由于内部矛盾而分解。舒耀雪本属于鲜卑后代,她率领的一个支系大概拥有近十 万人。可别小看了它,人数上是不能和慕容垂相比,但是军中称得上好手的人物多 如牛毛,论实力可以和二十万大军稳稳持平。再加上她亲手创立的澹然道一直在强 势扩张,即使当初如日中天的大秦也要敬她三分的。” 叶惊鸿感受着他抽丝剥茧的方式所带给来的压力,顺着语气道:“您似乎对她 很了解。” 凌风云又苦笑道:“能不了解吗?舒氏鲜卑的大本营无巧不巧,恰恰设在密云 山附近。随着双方向外开疆拓土,摩擦无可避免,好几次还几乎演变成两军对垒的 局面。值得庆幸的是双方经过多年修身养息,深明组建军队的艰幸,也明白杀人一 万自损三千的道理,谁也不愿看到两败俱伤。” “在十五个月前,舒耀雪终于还是忍不住下手了。好她买通了段王最宠爱的两 个妃子,在王室举行盛大夜宴时下了一种可以由人随意控制的奇毒。有心算无心, 她得逞了。在使参加夜宴的所有重要成员全部中毒后,她逼迫我辽国向她称臣。” 叶惊鸿皱眉道:“什么毒,这么奇怪?”这可是一窝大得不能再大的好粥。 凌风云茫然摇头道:“这种毒在固定时间发作,中毒的人全身经脉错乱,饱受 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苦,非常恐怖。舒照雪曾也做过演示,结果毒性真的就在半个 月内潜伏。” “我对毒药也有一定的了解,可是却对它闻所未闻。在前十个月里,我跑遍大 江南北,请来五湖四海的毒学名家,结果全部束手无策,甚至没人能叫出是什么毒。 不过这毒应该是她近期配制的,否则就不会等到十五个月前。” 叶惊鸿伸舌头道:“段王不是别无选择了吗?” 凌风云黯然无神道:“几位王爷受不了苦楚,一致劝段王投诚,可段王坚持不 肯。五十年的苦心经营怎么能够拱手让人,再说天下劲旅无数,投降后一定是成为 马前卒,降臣的日子也不长久。” 叶惊鸿沉默下来:设身处地,生死两难,一念之间可是系着整个国家几十万人 的生死荣辱。 凌风云道:“舒耀雪看出段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万般无奈下开出令段 王怦然心动的赌约。她要段王选出一个人和她进行一场角逐,题目由被选者身上出。 并且在角逐期间,她会让毒性暂时停止发作。” “于是段王选中我,虽然彼此早就斗了好多年,她却没有料到我会是段氏的人。 于是她亲自出手置我于死地,后来我也用计把她引出来加以伏击。双方扯平后,她 开出了让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角逐方式。” 叶惊鸿坐正身体:峰回路转,终于切入正题。 凌风云紧紧逼视道:“半年内,她会使用所有手段让菁菁心甘情愿的葬送在她 门人手里。段王深思熟虑,终于同意了这荒唐赌约。” “开玩笑”,叶惊鸿吓的跳起来,失声道:“你们怎么玩这种小孩游戏?真是 把权力和控制游戏玩到家了。” 一切豁然贯通:凌风云可谓殚精竭虑,不遗余力,不说他别的,为自个这外人 添油加料的造势仅仅是为了产生先声夺人的效果,让自个在凌菁菁心中先占一席之 地。 “权力与控制,精辟”,凌风云惊叹道:“道尽武圈内外、政坛上下多少沉迷 其中者的荒唐。” 叶惊鸿冷静下来,苦笑着坐下道:“你老想让我捷足先登,是吧?” 凌风云脸上的苦水没停止流过,有些尴尬道:“是抢。菁菁年纪老大不小了, 就是不懂事。她性格反叛,喜欢借和人对着干表露与众不同的张扬。答应赌约时, 我郑重警告她谨慎交友,谁知她反而变本加厉的和不同男子打交道。这样子倒没什 么,可是三个月前,她交上了柔然皇子耶律沉典,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