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倒楣的大鱼给三根青色的小竹子架在火盆上烘烤,时不时洒下鱼汁,发出“滋 滋”响声。 叶惊鸿坐在现成的火盆边上,专心致致的摆弄起身家本领。专事游湖的连舫受 到游客不定性光顾的影响,成了船家日常起居饮食场所,因此所需的物品一应俱全。 凌菁菁与梁韵纯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用在看他制作手法上。 来回反复刷上各式调料,叶惊鸿别出心裁的将上盐工序放在最后,直到鱼的两 面同时呈现诱人的金黄色。 闻着浓郁的香气,梁韵纯迫不急待的的伸指掐下一片肉,放进嘴里细细嚼动, 好久后才点头道:“嗯嗯……,味儿有些怪,不过勉强还可以。” 凌菁菁效仿后动容道:“你以前常制作烤鱼吧?” 叶惊鸿将鱼掰开后递给她们,摇头微笑道:“我最拿手的是蛇宴,无论哪种烹 调手法绝对都可以和名厨媲美。” “哟,蛇”,梁韵纯哆嗦着摇头,女孩怕蛇的本性展露无疑。 叶惊鸿借题发挥了,灿烂的笑道:“这可不是在吹嘘。我从小与蛇为舞的,捉 蛇果腹的历史算算该有十三四年了。有空我亲手逮几只回去做做,两位尊贵的小姐 品尝后就会明白那是认识我的最大好处。” 凌菁菁惊奇道:“你岂不是从六七岁开始的?” 叶惊鸿漆亮双眼投向水域,没理由的陷入久远记忆,有些忧郁道:“鱼在水里 劲头特大,又灵活,并不好抓的,于是我从小只能靠蛇充饥。刚开始时经常被咬, 时间一长就渐渐摸透了蛇性,捕捉起来也越来越容易,直到身处荒野十天半月也不 愁挨饿。” 凌菁菁、梁韵纯为之毛骨悚然:六七岁的小孩是怎样凭个人力量去摸透蛇性, 也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一次次蛇毒的考验中幸存下来。 凌菁菁出奇柔和道:“你就是这样子成长的?” 叶惊鸿眼中涨放对生命的炽热光芒道:“有很多次,我以为自已死了,可是转 眼又奇迹般的复活过来。每回新生宛如蛇的蜕皮,使我深刻体会到大地、阳光乃至 于空气的弥足珍贵……。” 她们再次沉默下来:平心静气的话语中蕴藏多少辛酸苦痛,阳光笑容坦然的包 容了人世间丑恶,更让人敬佩的是死气在他身上一点也看不见。 梁韵纯幽幽道:“干爹说逆境造就了叶大哥的刚毅性格和智视眼光,令他在很 多事情上独具慧眼,超凡脱俗。” 叶惊鸿适可而止,赶紧岔开道:“快吃吧,鱼一凉,我这高厨可就要降成九流 了。” 心头涌动莫名苦涩:一切恍惚间又陷入昨日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旋涡,在 这纷繁复杂的人世烟云里,一切假假真真,虚实难辨,唯有龚小雅那充满真心与温 情的怀抱最才让人留恋。 夜幕刚降,梁韵纯蹑手蹑脚的溜进争潮轩顶层。 见她鬼兮兮的样子,叶惊鸿注目道:“什么事?” 梁韵纯神秘兮兮道:“干爹出去了,我们也出去玩一圈。” 叶惊鸿苦笑道:“可不可以不去,府里头不好吗?”午后紫霞湖的事传进凌风 云耳朵,三人一同给训了一顿,可没过几个时辰,她玩虫又发作了,已将这些抛在 脑后。 梁韵纯没好气的白眼相向,拉起他,狠狠将他推下看台,兴奋的嚷道:“接住 我。”挪身跳下,有了上回的经验,手脚灵活了许多。 四平八稳的落进臂弯后,她一声不吭的溜向府外,生怕给人撞到。 凌菁菁从天而降,横在两人身前,笑道:“少了我自然没戏可看,走啦。”显 然早有预谋,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叶惊鸿抬起步伐,有些头痛道:“这回又干什么去?” “赌钱”,凌菁菁淡淡抛下两个字。 规模宏大,装饰豪华的“平心”大赌坊。 叶惊鸿三人越过底层喊声震耳、秽语连天、乌烟瘴气的大场子,跨进二楼大堂。 二楼的男女赌徒们都沉迷赌局之中,对相貌出众的三人的出现视而不见。 凌菁菁挤进一张押单双的赌桌,以幽雅又不失豪爽的架子坐下。押单又的这种 赌法相当简易:在桌子中央摆上一堆质地均匀的椭圆小石子,赌官将隔绝视线的大 罩子扣中一部分,任赌徒猜测罩子下石子的单数或双数,全没技巧可言。 几家叹息几家欢喜后,眉清目秀、相当斯文的男赌官再次推出一局。 赌客们纷纷下注,大多是在五两银子之上,看来这场中无一不是身资富足的豪 客。 赌官等众人下完注码,情不自禁的扫视叶惊鸿三人一眼,缓缓动手。 一锭三两重的黄金信手扔在单面上,凌菁菁耸耸肩,示意赌官揭开罩子。黄金 与白银的比率是一比十一,注码不小。 赌客们纷纷投以目光,有人立刻认出凌菁菁难惹的身份,相继自觉的让开位子, 避之唯恐不及。未能识荆的也受到三人气度影响,没敢过分逗留眼神。 罩子开启,赌官用扁尺以每次五粒的方式清数石子数,七次后剩下三粒,宣告 凌菁菁首局失利。 盘清台面,第二局重开。 凌菁菁想都不想,将一锭五两重的黄金按到双格上,早前让位的人纷纷跟随, 显示出凌菁菁在这里头蛮有三分受人景仰的影响力,另有少部分人持迟疑态度的押 单。 开局后大失所望,比刚才多出三子,是四十一粒石子的单数。 凌菁菁一言不发,静等赌官开出第三局,在众人预感她一定大下一注翻本时回 头就走。 梁韵纯紧随其后,好奇道:“干嘛不继续赌下去?” 凌菁菁没给好评价,嗤之以鼻:“蠢夫的玩法,不用脑子而全靠运气,有什么 意思。” 叶惊鸿加以赞同:真正赌家靠手法和心态取胜,当然使诈又另当别论,这可是 赌王龚无忌的原话,而且这种光靠运气的赌法很少出现背运连年的情况,只要输赢 双方别慌乱的把注码越下越大,来去数目不会太大。 转眼间,凌菁菁挤进里外围三圈的场子,再次强行把坐在椅子上的一名年青赌 客推到一边,给怒气冲冲的人家一个妩媚笑容,得到人家傻乎乎的客气伸手请坐后, 她泰然自若的坐下,占据了长方桌的一方,美人在果然在哪种场合总是最吃香的。 这一桌玩的是六面骰,以掷点数的高低决胜负。这赌法由流传久远并且仍在盛 行的“樗蒲”精简演化而来。六面骰虽然只有三粒却改变了传统“樗蒲”仅仅黑白 两面、变化较少的特点,技巧成了该种玩法的一大特色,当然疏于练习的人只能靠 流年。 这一桌由风情万种的女赌官坐镇,她衣领口低垂,乳峰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具有令赌徒们大幅分神的好效果。 等凌菁菁最后一个下了五两黄金的赌注,女赌官的纤纤五指拈骰轻旋,骰子落 入碗状瓷皿,反弹两周,同时停住,呈现四、四、六的大点数。 前两家赌客纷纷出手,没人超出。 凌菁菁将三粒骰子扣入掌心反复揉搓,呼叫一声后终于离手,全然一副叫人瞠 目结舌的浪荡模样。 骰子在脆响中起伏跳跃,等骰子落稳,众人一同惊讶的发出声音,俨然三、六、 六点数,以多出一点险胜。 凌菁菁朝紧靠身后的叶惊鸿、梁韵纯回眸一笑,不去看面前叠加的注码,任惹 火赌官开出第二局。 她接着邪门的连赢三局,五两黄金也反复叠加到了八十两,她却依然没有歇手 的意思,静等赌官开出第四局。至此,在场众人全明白碰上玩家了,因为瓷皿口子 底下的口子非常小,骰子进去后弹起来时准会相互碰撞,由此产生难以预知的变化, 连赢四局的运气成份里当然少不了技术成分。 这一桌的异样情况吸引来别桌赌客们的关注,纷纷转来观看,诺大赌场一时间 让凌菁菁一个人唱起了独角戏。 女赌官迟疑道:“小姐仍是全下一注?” 凌菁菁淡化的点头,引来一阵哗然,八十两黄金一注的场面赌场中并不少见, 但出自女赌客之手就显得稀罕了。 女赌官落落大方的微笑,出手时让人大感意外的犹豫了一阵,三骰尘埃落定, 出现六、六、四的超高点数。 凌菁菁脸色有些异常了,反而没刚开始那令人掉眼珠的姿态,轻描淡写的出手。 “叮呤呤”,骰子弹起时凌空撞击左右的两颗,先停在五的点子上,继尔第二 颗停在六上。 第三颗仍在滴溜溜旋转,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眼里流露惋惜,所有的希望 寄托在六上,机率只有六比一。而且这一颗骰子明眼人早看清先弹在瓷皿壁上,后 又被底下两颗撞击而大幅影响到自然的旋转空间,此情此景,只怕赌国里的赌王和 赌鬼也要靠运气了。 骰子晃悠着停在三点的面上,在众人惋惜刚出口的时刻,摇晃落定的一角倚上 呈五点面的一颗骰子上,骤然翻身,居然奇迹般的呈现出六。 凌菁菁欢呼一声,雀跃无限的转身搂上梁韵纯,本转向叶惊鸿的双手半途收住, 不是大庭广众,想必他也能得到同样的温存。 四十两黄金和折合成四百四十两的白银放到了眼前,凌菁菁将金很递给叶惊鸿、 梁韵纯,兴尽的拍手站起。 “就这么走吗?”清脆女声来自背后。 这是一位身着鲜艳公子裳的少女,年约二十出头,秀发竖成平髻,恰到好处的 托衬姣美的五官,唯一令人反感的是举止间流露高高在上、睥睨群伦的傲气,看人 几乎不用眼睛。 她娇躯忽然颤动一下,给叶惊鸿的外相勾引上了。 凌菁菁回头微笑道:“菁菁见过公主大驾。” 排开窃窃私语的人墙,凌菁菁家喻户晓的死对头的苻竹馨坐进对面。几名跟从 寸步不离的一字型排在她身后,排场不小。 苻竹馨倒是笑容醉人道:“我们也来玩几局?” 凌菁菁大模大样的入座,貌似恭敬道:“公主有命,菁菁哪敢违抗,我还想留 着脑袋呢。” 苻竹馨偷瞥叶惊鸿一眼,微微皱起眉头道:“我们来点斯文的,就猜赌官掷骰 的点数吧,以接近方胜出。” 凌菁菁故作大方的点头道:“菁菁有一点补充,如果我们所猜的恰好都和实际 差距一样,算我输好了。” 苻竹馨断然摇头道:“不用你让。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就算你赢。” 凌菁菁欢笑道:“小妹占便宜了。我只有一百六十两的黄金,每局五十两吧。” 苻竹馨冷淡的点头,比起对方的谦让,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女赌官显然认得两人,毫不迟疑,立即取来另一个瓷碗,扣上罩子,上下来回 的均匀摇动,然后平放台面上。 凌菁菁随口道:“十二点。” 苻竹馨瞪了抢先者一眼,沉闷的低声道:“十四。” 不等吩咐,赌官掀开瓷碗,旁观者又哄然大起,居然是三、四、六的十三点, 第一局就出现喜剧性的变化,可以想象凌菁菁着实有够奸,口头上捞到的便宜在第 一局就发挥了作用。 第二局重开,凌菁菁胡猜七点,苻竹馨依然是十四点,答案是二、三、五的十 点,凌菁菁以相差一点的微弱差距又胜一局。 换句话说,短短时间内,五两黄金一下子翻成两百六十两。几家富有几家愁, 这就是富家子弟的游戏式人生。 第三局重开,苻竹馨咬牙道:“改注到一百五十两,还是十四点。”跟十四耗 上了。 凌菁菁没有太出人意料,摇头道:“我不同意,老天已经眷顾我七局,它没有 一面倒的道理。八点吧,开。” 赌官揭盘,竟然是二、六、六的十四点。 凌菁菁将面前的五十两黄金推还给她,再取出十两扔给赌官,以资劳苦,然后 捞起余下的战利品走人,临走时不忘狠狠奚落脸色极不自然的人家:“下回我们还 玩这个,嘻嘻,菁菁告别。” 旁观者将失望写在脸上:没看到一场预期中绝对该有的恶斗,令人大失所望。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