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兰月公主 我并没有见过兰月,但我肯定她就是我前几天马车上看到的那少女。因为她给 我的那种感觉,是独一无二的。 而此时眼前的她离我仅仅一步之遥,淡淡的香气让人闻之欲醉,淡黄色的长裙 将她修长的身形衬得更为婀娜,面容更是美丽,乌黑的头发直垂腰际,与当今圣龙 女子将头发束起发或环起大为不同,引人注目之极,配上束起的蛮腰,给人一种活 力矫健的感觉,虽然她似乎刻意用平板的面容来淡化人们这的种感观。其实,自从 杨顾口中听得兰月公主的事迹后,我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她是个病绉绉的女子,一付 女诸葛的模样。从街上遇见后,也不曾改变,不过现在看来,我却是料错了。 “大胆,公主的名字是你这个贱民可以叫的么!”耳边响起一声恼怒之极的斥 喝。 我这才注意到秦兰月身旁有个男子。一身常见的皇族服饰,大约二十七八的年 纪,长得十分英俊,身材挺拔,可惜面容有些阴冷,尤以此刻为甚。 “你是谁?”秦兰月不理身边的男子,淡淡地对我道,眼中却掩不住一丝异色。 “在下周子龙,是前来为皇上制作豆腐宴的。”我向她行了一礼。 “兰妹,走吧,这等人理他作甚,父皇等着你呢!”那青年显是不愿坏了自己 的风度,冷冷地看着我,一付不与我一般见识的样子,只是出声提醒兰月道。 “我想跟你谈谈。”难以挥去心头的感觉,我直视着兰月公主道。言下之意, 自是想要与她单独聊聊了。 那青年见我如此目中无人,眼中一阵暴寒。 秦兰月静静地看着我,朱唇轻启,“好。” 转首对脸已变得铁青的青年道,“二皇兄,你先过去吧。小妹有事跟他谈谈。” 原来他就是皇上曾经欲把兰月许配给他的二皇子啊,只见他此时明显地极力压 住怒气,阴狠的眼神紧盯着我,口中道,“不用,我在这儿等你。” 兰月公主却不再理他,向我示意道,“我们到那边去谈。”一边举脚向前行去, 我连忙跟上。 走过一片草地,来到一条人工小溪前,兰月公主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此 时只听见一片轻轻的“哗哗”流水声,二皇子阴沉的脸面早已远远地模糊不见 两个人静静地两两相对,我心里升起千头万绪,似有无数问题,却不知从何问 起。 “我吃过豆腐。”秦兰月平静地对我道,眼神却似乎变得有些惘然。 “哦,还入得公主口么?”我想不到她会先开口,而以这样的话作开场白。 “我不是在皇宫里吃的,也不是在你湖州的酒楼里吃的。”秦兰月不接我的话, 轻摇螓首,自顾地说下去。 “什么?”我一时会意不过来,不过隐隐觉得开始有些不对劲。 “我是在梦里吃的,我经常会做梦,梦里会梦见许许多多奇怪的事,超出我想 像的事。”秦兰月望着我道,看她的表情,秦兰月对她的梦很是困扰而不解。 “我不认得公子,而看见公子,我却好像回到了梦中一样,我都不知为什么会 有这样的感觉。”秦兰月坦诚直白地道。 “可惜在下平时做梦少,否则能与公主梦中结缘就好了。”明知兰月只是把她 的感觉说出来,其中并无一点私情,我却对她有点细看之下有点熟悉的面容走神, 随口应道。 秦兰月紧紧地望着我,似乎想看入我心里似的。半晌,眉头微蹙地道,“周公 子,人家是认真跟你说事情呢,公子莫要说笑才是。” 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在圣龙这种时代,我这样的话语,真的犯下轻薄 罪了。 “对不起,我这里跟公主陪个不是了,望你莫放在心上。”我马上道。 秦兰月又盯了我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接受。 我也望着她直道,“不是在下对公主放肆,我对公主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很希望能与公主长谈一番呢。” 秦兰月点点道,不过却是道,“今天不行呢,父皇等着见我,你明天来秦相府 找我吧,我们到时再谈。”有点不堪其扰的样子。我知道这并不是为我而发,但那 是因为要去见皇上呢还是她的那些奇怪的梦,我就不得而知了。 秦兰月转身离去,脚步轻盈而稳健,垂到腰间的秀发微扬,我这才看出,这兰 月公主似也有不弱的武功。 秦兰月或者感受到我太过专注的目光,转过头来,又道了一句,“得记得来找 我呢。”说着,伸出洁白纤柔的玉手一挽发际。 我如遭雷击,这个眼神,这个动作,我曾是多么的熟悉啊,心神一阵恍惚。 “兰儿!”我不由脱口而出。 秦兰月再次转过头来,眉头微微一皱,似是责怪我怎可如此放肆亲密地唤出她 的名字,我心神未定,恍神间,更觉得她这一眼是那么的如怨似嗔,仿佛有万千话 语般却欲说还休,与心中的那个人影重重叠在一起,时间仿佛转过千百年,终于定 在这一刻。我霎时心如刀割。 “兰儿。”我喃喃地又道出声音时,秦兰月早已行远,与迎过来的二皇子一道, 并肩消失在皇城的一道城墙外。她不可能知道,我口中的“兰儿”并不是她,而是 我二十年来小心地藏在内心深处的人儿,兰儿,我的妻子兰儿,茹兰。 我手足一阵冰冷,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就算我亲历了这一遭前世今生。我也 不以为意,以为是宇宙运行的一次意外。而这一刹那,我脑中一片空白。真的是兰 儿吗?那眼神,那动作,那细看之下有三分相似的五官……… 我不敢让自己的思绪放任下去,那会有太多太多的期待。我怕万一成空后我会 禁受不住。但此时我的心,却自从第一次见到楚芸后,再又鲜活起来。 匆匆回到御吏府,我忙在书房找到大哥,劈头问道,“大哥,你与兰月公主熟 识吧,我想知道关于她的情况。” 大哥放下公文,奇怪地对我道,“难道你也给她迷惑了不成?你可别忘了家里 还有一个楚芸了。” 我道,“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兰月对我来说可能是很重要的人。” 大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子龙,如果你真的不想滞于京城的话,你就别 与她有什么牵扯的好。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吧,她不但在皇上面前受宠,连三位皇 子对她也颇为牵注。她动辄关系到圣龙的政局。你得想清楚。” 我道,“先不理这个,我现在只是想知道的秦兰月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哥对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兰月公主可谓是奇女子。” 这是我在短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秦兰月了,而且这二人俱是当今 圣龙杰出的人士。我不插话,静待大哥继续说下去,“兰月公主自小就不喜与人交 往,平时都在秦府里不出门,我与她接触并不多,都是为了朝政上的一些事情向她 请教。她话语不多,但总是见解独到,常语出精辟,这点倒和你很像。”大哥看了 我一眼。 我心中一动,道,“她曾说过什么见解独特的话?” 大哥道,“兰月公主引人注目之处不少,美貌自是不必说了,少人知道的是, 兰月公主小时候帮圣龙打了一场仗。那场仗……” 我点点头,“这我知道。” 大哥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道,“是杨大哥说的。”不待大哥发问,我马上解释,“就是杨顾将军。” 大哥好生奇怪,“你怎么也会认识他。”不过却没有细问下去。接着道,“既 然你知道这场仗,过程我就不说了,结束这场仗后,皇上本来还不顾一些人的反对, 准备对她大肆表彰一番的,好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圣龙出了个奇女子,年方十岁的兵 法大家,不过反而是兰月公主劝阻了他这么做,她道 ,‘’兵者,国之大事,不 得以为之,岂可以功耀人,失其本义,且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是张扬,小女子更难 自安也。‘以她十岁之龄 ,有此等见解,使满朝文武无不震惊。皇上也遂了她意, 自此她更受宠爱。” “什么?”听到大哥转述兰月的话,饶是我有所认定,还是失声叫了起来。‘ 兵者’之句,是《孙子兵法》中话。‘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更是我 耳熟能详之句。兰月,茹兰,我心里反反复复叨念着这两个名字,想起月兰的种种 迹像,欣喜欲狂,大哥接下来的话再也听不见了。 若不是想及兰月还在皇宫,我早就忍不住冲到秦府去找她。 快乐,应与她见面时一起分享,所以,我不让自己有静下来的功夫,接下来的 整个下午,我都“化兴奋为力量”,将杨家枪法练到几乎日无天地的地步。 晚间,我满头大汗地将明扬心诀运行十二周天完毕。隐隐觉得已临达一层界限, 但努力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二少爷,外面有个方公子求见。”一个下人在门口禀道。 哦,几乎让我淡忘的无情刀来了么,“快请他进来。”我道。 小厅里,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青年,他正是我进城那天看到走在一起的二男一 女中的青衣男子。难怪是与秦谈齐名的人物,如此气宇轩昂,毕竟是很难令人忘怀 的 两下一照面,那方孝天便爽笑道,“原来那天见到的是公子,我可走眼啦。” 说着便向我行礼,却是执晚辈之礼,我忙阻住他,道,“方兄,你这是为何, 我可受不起呀。” 方孝天也不勉强,但还是施了个半礼,道,“公子与家师平交,在下可失礼不 得。” 我一笑道,“那只是蒙胡大师看得起,方兄还长我几岁,我们平辈论交就行了。” 方孝天倒是爽快,“好。能交到周兄此等人物,真乃人生快事。难怪家师对周 兄赞赏有加呢。” 我一笑,“自年前与胡大师一别后,不知他近况可好?” 方孝天道,“家师一切安好,多谢周兄挂心,这次得由前来见周兄,就是因为 家师一个月前开始闭关,临前要我带一样东西来给周兄。”说着从怀里取出幅画卷。 我接过来展开,“胡天八式”,右上方一角注着,原来是份刀谱,难道天刀能 未卜先知,知道我要练武,特地送份刀谱给我?我有点不解。 方孝天道,“周兄可看出什么来没有?” 这刀谱莫非有什么古怪不成,听他这么说,我再次凝视这么刀谱。 这一观注,我马上看出端倪,“咦!”我讶然出声。 半晌,一直观注我神色的方孝天,立马抽出腰间的刀,向我抛来,“刀!”。 我展臂一探,刀已稳稳地落入手中。 运刀直垂急下,毫无花巧,宛如瀑布中的激流,更如我运笔时直书的一大大的 一竖。 “千里激流” 我喝出了胡天八式中第一式的名字。刀势到底,同时,脑中“轰”然一声,豁 然开朗,内劲激荡,薄薄的壁障一冲而破,万力钧生,我终于踏入了明扬心诀的第 二重境界。 “江河日下”、“千里激流” 如是,胡天八式源源不绝地在我手中倾情而出。虽是第一次使刀,我却无任何 不适不感。 方孝天全神地观注我的施为,眼中不时的湛出精光。或者,在他看来,我施展 的胡天八式尽得飘逸轻灵之态,将刀谱上的各种微妙变化施展得淋漓尽致,但在我 心中,刀势所往,皆不过是横折撇捺而已。 一套胡天八式,我接连施了两遍,才兴尽而住。 方孝天神色复杂望着我,既是难以置信,又有些欢喜,更有些佩服。 我把刀送回他手里,道,“胡大师真是神人,竟可从我的字中悟出刀法来,这 次我可是获益良多,除了习得一套绝世刀法外,我心中的许多疑难都迎刃而解了呢。 有机会我必得向他道谢才是。”这是确实的,通过这份刀诀,我悟通了许多东西。 对于我的武功,我看到了光明,虽然,不知这将能走多远。 方孝天笑道,“家师说了,这套刀法本就是周兄的,他本意是让我送这刀诀来 给周兄做个纪念,想不到周兄又能从中领悟出东西,家师知道必大感欣慰,周兄对 武学见识别有不同,看来我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我不解,“方兄何出此言?” 方孝天爽朗一笑,道,“周兄,不怕对你说,我的武功一年前就停滞不前了, 家师说,该教的他都教给我了,现在端看我自己的修行如何。上次家师回来,对着 你送给他的字幅一整天,便对我使出了胡天八式。这种刀法,我前所未见,与我原 先的路子大不相同,让我颇多感悟,以为这次能有所寸进,岂知越练越不对劲,功 力反隐隐有后退的迹象,家师着我送刀谱来,说见到周兄或者会让我有意想不到的 收获。看来家师知你甚深呢。” 我思索了一下道,“方兄,恐怕我不能使你有所教益,你对武学方面的认识比 我强了不知多少倍,这套胡天八式我使得比你好些,不过因为这八式脱胎于书法之 故。而方兄对书法不怎么精通,所以就难以把握这刀诀的精髓,这并不怎么特别, 我比方兄强的只是的只是书法这玩艺,方兄若想从我这领悟到武学上的东西,可能 会让你失望了。” 看方孝天一脸沉思,我扯来一张纸,写下几行字,放到方孝天面前,“方兄, 这些字你看出什么没有?” 方孝天观注半晌,终是摇头,苦笑道,“看来要想刀法学得好,书法练习少不 了啊。” 我哈哈一笑,很是欣赏他的幽默, 方孝天接着有些不解的道,“不过我看家师的书法也不怎么样嘛,至少他的字 写的就比我丑,怎么他能从你的字中领悟出刀法来?” 我想了一下道,“胡师他不是用眼看的,而是用心去看的,他看的不是书法, 而是武意,以他的修为,我想天下无一物不可入他武中。” 方孝天点点头,“应是这样。”看了我一眼,“周兄,我看你功力虽差些,但 能从书法中创出武功来,自成一格 ,而且,刚才一趟胡天八式练下来,我看你的 内功又精进了不少,周兄武学上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无情刀的书法眼光不怎么样,武学上的眼光倒是很锐利的。“方兄太过奖了。” 我回应道,考虑了一下,我又道,“方兄,武学上的事我虽帮不上你的忙,但 我想说一下我练字的一些情况,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其实,我的书艺也有一段时间 停滞不前 ,而且长达三年之久,其间我也曾想转换别的路子,但最后还是按自己 摸索着走。直到最近,才有了突跛,此后我想,凡任何技艺,若求进步,必是成波 浪形发展。每进步一次,必定又停滞一段时间,进步幅度越大,这一段低潮就更长 久和低落,我想方兄的刀道也是遇到这种情况,而以方兄心性之坚,必有水到渠成 一日,方兄不必过虑也。” 方孝天听罢若有所悟,最后展颜向我笑道,“谢了。”说完,长身而起,向我 告辞。 送到门口,方孝天留下最后一句,“这段时间我住在悦来客栈,有事尽管来找 我。” 夜晚,人终于静了下来,我终于思潮泛滥,前生之事不断涌来,茹兰既能如我 般转生,那可怡,文婷又在哪里?也在这个世界上么?在这样的时代,我能找得到 她们吗?兰月真的是茹兰吗?而她好像不认得我了,也不记得我们的事了,她的性 格也似乎变了不少,我应该如何对她说?转辗反侧,这一夜究不能睡去。 ………………… “小姐在等着你呢,请跟奴婢来。”兰月的丫环道,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我。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秦府,报上姓名,门口有个候着的小婢马上迎了上来。 我跟着她七转八折来到一间书房外,只见秦兰月正执笔批阅着什么。听得脚步 声,她抬起头,细眼看她,越发看出她与茹兰的相似之处,那眼睛,那眼眉,更是 像足了与我相识以前素有“冷美人”之称的茹兰。 “公主”我施了一礼,我不知在兰月梦中忆得多少前尘之事,决定慢慢来。 “你来得倒早。”放下笔,兰月淡淡地道。 “因为我想见公主。”我直视着她。 兰月皱皱眉,冷起脸,“周公子请自重,不要破坏了我对你的印象。” 听到这样冰冷的话,我却涌上一阵安心,这才是茹兰的性格,对外人总是不假 辞色,前世在追求她之前,这个我可领教多了。昨天一见,我还以为她变了呢。 “昨天听公主提起梦里曾吃过豆腐之事,我也许可以为公主解上一二。”我道。 “好,我们到外面的亭子里谈。”兰月站了起来,神色缓和了些,拢了拢长发, 率先走了出去。动作甚是利落。 亭子里,兰月刚让我坐下,便马上道,“你的豆腐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很小的 时候曾在梦里见过这种东西的。就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我道,“公主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梦是怎么样的?” 兰月咬咬唇,想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道,“我的梦很散,我好像在一个奇怪的 地方生活,那个地方的东西很奇怪,我好像在那里一直学东西,但行动总是受限制, 好像在坐牢一样。你做的那种豆腐那里常吃得到。” 我明白了,那是在部队,茹兰自小就在军队里受训。转世之后,这些记忆就成 了她的一些梦,但我却不知她为何不记得与我的事,难道我与她之间的情事不比她 在军队里的事更难忘吗? 见我久久不语,兰月有些颤抖地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地方?你懂得 做豆腐,你也做过这样的梦吗?”此刻的她,大失常态。 我正待说话。 “小姐,二皇子求见。”领我进来的小婢走过来报说。 “说我在接待客人,没空。”被这一打扰,兰月神色恢复不少,道。 那小婢应了一声,刚待转身,一道响亮的笑声已传来, “兰妹何必这么见外,你的客人还不是我的客人么?我与你一起招待他就行了。” 笑声中,二皇子赵询已施施然地从小径上走了过来。他换了一身白衣,倒是贵气天 成。 兰月闪过一丝薄怒,此时赵询已来到我们跟前,他上下打量着我,道,“原来 客人是周公子啊,我正要找你呢,昨日本皇子一时失礼,周公子可不要放在心上。” 我道,“不敢,二皇子言重了,在下从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对于这个 明显是情敌,我可用不着给他脸色,而且茹兰最是看不起软骨头,我可不能在她面 前给她看差了。 赵询脸上笑意不减,“如此甚好,听说周公子字极好,钟师亦有所不及,本皇 子想让周公子写几个字,好让本皇子送人。周公子没什么问题吧?” 说着,“啪啪”拍了两下手掌,两个太监应声走了过来。两人都托着一个盘子, 一个放着文房四宝,一个由红布盖着。 赵询走过去一掀,红布落在地上,二排金元宝露了出来,一时金光闪闪。 赵询指着它们道,“周公子为我写上几个字,这些就算是本皇子的一点心意吧。” 神色间尽是睨藐。 我心里气极,他妈的,这赵询把我当成什么了,居然敢如此污辱于我。 我只冷然对了一句道,“在下向来洁身自好。”言下之意,自是以写字给他是 作为我的一种耻辱了。 赵询终于勃然变色,我夷然不惧地对上他的眼光,半晌,赵询怒极而笑,道, “如果本皇子说是要送给兰妹呢?她的生日也快要到了,本皇子要你写张字来转送 给她,那你还写不写?” 我傲然道,“这自然可以,但这是我自己写给她的,可与你无关。” 转头看了一眼兰月,她正冷眼旁观着我们两个男人为她争斗,一言不发。 赵询见我如此放肆地看着兰月,大怒,“你看什么看,你是什么身份,居然如 此没大没小!你以为本皇子治你不得么?” 我睨藐看了他一眼,一把扯过那太监盘子上的纸笔,放在石桌上,唰唰地写下 如下几行字,把它送到兰月面前,并故意让赵询也看得见其中的内容——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看了心里都是你, 忘了我是谁。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看的时候心里跳, 看过以后眼泪垂。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不看你也爱上你, 忘了我是谁。 周子龙字赠兰月 并柔情地对她道,“这几个字是子龙对公主的心意,还望公主收下。” 饶是兰月心性坚定过人,看到如此直白的文字,如此直接的话语,也不禁一脸 吃惊地望着我,脸上更是升起微微的红晕,张嘴说不出话来,早已不复刚才的冷然 淡漠。 赵询的收回在那张纸上的目光,又在我跟兰月的脸上转来转去,一脸铁青,眼 睛更像要喷出火来,忽然,他快速上前两步,疾手伸向放在兰月面前的字幅,他快, 兰月更快,还没待他近身,兰月纤手已拈起字幅,点脚已飘到丈外,闪电也不亦如 是,身形漫妙,秀发扬动,有如蝶舞,煞是好看。 “你做什么?”兰月冷声道。 “这小子拿这些淫词鬼语污辱你,等我把它撕去,省得污了你的眼。”赵询怒 道。 “他自送与我,与你何干?”兰月亦是微怒。神色更冷。 见赵询如此失态,我甚感快意,心想有这个赵询在此,我跟兰月也不可能再谈 下去了,便道,“公主,子龙有事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拜访公主。以作未竞之谈。” 转身之际,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漫不经意地抛到那太监的盘子上,砸入那 排黄金之中。“哈哈”一笑,道, “二皇子,借用了你的笔墨,深感盛情,这点银子算是小民的使用费吧,还望 二皇子不要嫌少才好。” 不待他反应过来,长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好久没这么舒畅过了,出得秦相府,我仍是大快,不管如何,兰月就是茹兰是 无疑的了,虽然她已忘记了她与我的前尘之事,但无妨,我会让她回到我身边的。 幸福可期啊。 刚转出秦府的街道,我心中忽警兆大起。脑后马上传来呼呼的拳声,我全身立 即绷紧,声音来得好快,看来身后的必是高手,我避无可避,只得全力运起明扬心 诀。 “中流砥柱”,我化刀法为拳法,使出胡天八式的第三式,奋力转身向后挥出 一拳。 “砰!” 饶是我尽力躲闪,我的右胸还是中上了一拳,血液顿时翻江倒海起来,“蹬蹬 蹬”我接连退了三步才止。来人的左肩也接实了我的一拳,但他的身形只是晃了晃。 “噗!”我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右胸剧痛。感觉却是比先前好了点。抬起头, 对上了一双阴冷的眼……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