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西陲五义 左元敏突然见到封飞烟,既惊且喜,说道:“封姑娘,你瞧,这人就是那天在 酒里下药,然后把我和陆雨亭丢在深山里,把你五花大绑送给紫阳山门的忘恩负义 之徒。”封飞烟脸色戚然,淡淡地道:“我知道……” 左元敏可还没说完,继续说道:“我既安然无恙,原本也不愿与他计较,可是 他竟然变本加厉,第二次加害於我,陷害瑶光,孰可忍,孰不可忍也!”复又举刀 上抬,忽觉得腕上一紧,却是给封飞烟两手握住。 左元敏一愣,转头瞧她泫然欲泣,再度凝劲不发,问道:“封姑娘,你怎怎么 了?”封飞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咽呜道:“小左,我求求你,能不能看 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饶过他这一次!” 左元敏讶异道:“这……这是为什么?”封飞烟双腿逐渐瘫软下来,几乎将整 个人的体重挂在他的手腕上。左元敏将执刀高举的手慢慢放下,让封飞烟顿坐在地。 封飞烟仍是不住啜泣,频频拭泪道:“我知道这样子让你很为难,可是……可 是我……”左元敏看她这个样子,忽然想起封俊杰曾对他说过,封飞烟怀了自己的 孩子。 左元敏当然知道自己与封飞烟是清白的,所以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可是按 理说,此事关系女人名节,封飞烟不该会造这种谣。他当时本想与封俊杰弄个明白, 所以还特地与封俊杰跑了一趟他们的老家,可是封飞烟却在这紧要关头不见了。 封飞烟为何失踪?推测她留书的口气,应该是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了。封俊杰 当时硬是将此事赖在他头上,让他颇不开心,一番龃龉,终於激怒了封俊杰,左元 敏还差一些死在她的手里。 如今虽然事过境迁,左元敏也并未因此对封飞烟,或是封俊杰有什么怨怼之意, 但是这件事情却非搞清楚不可。这非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实际上,他也相当关心这 对父女,内心里甚至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如今但见封飞烟伤心难过,欲言又止,心情也大受影响。身孕之说,便暂且按 下,正色道:“封姑娘,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跟我说。小左初出江湖,有些道理也 许想不明白,想不透彻。封前辈和你都是我的榜样,你不让我杀这个恶人,是有什 么原因吗?” 封飞烟一听他这么说,眼泪可掉得更快了,哽咽道:“没有什么原因,是我个 人的要求,我求求你……放他一马吧!”左元敏再度发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北辰见左元敏颇有迟疑之意,心中已知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一大半来了, 只要封飞烟再多说几句话,那就更加稳当些,於是说道:“飞烟,你就老实跟左公 子说了吧……”封飞烟嚷道:“这一切都是你不好,你还有什么面子跟我说话?若 不是……若不是……我真想让小左一刀杀了你!”秦北辰碰了个钉子,不再说话。 左元敏见两人的神情,已知此事不单纯,收刀而立,说道:“我知道了。秦北 辰,你走吧!若不是封姑娘帮你求情,我今天一定要你的命!”秦北辰尚不能信自 己这一条命,这么容易就捡了回来,当即慢慢起身,缓缓退出两三丈外,这才说道 :“左公子,姓秦的知道对你有所亏欠,将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 的。” 左元敏淡淡地道:“我只望你以后别再害我就好了。”秦北辰转向封飞烟道: “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你。”封飞烟不答。秦北辰老大没趣,又气又喜,讪讪地离开。 待秦北辰走远,左元敏扶起封飞烟到一旁歇息。沉默一阵,左元敏先开口说道 :“奇怪了,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看到半个人影?”封飞烟抽咽几声,说道: “他们把原本住在这里的人赶走了,几天之内,可能没有人敢回来。”左元敏奇道 :“你是说秦北辰他们把这里的人赶跑了?”封飞烟道:“也包括了我。” 左元敏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封飞烟难过道:“小左,飞烟已经不是那时你 所认识的飞烟了。你还是走吧,忘了我这个人。”说着把头撇了过去。 左元敏大为吃惊,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肩头,安慰道:“只要是天底下的事情, 没有不能解决的。封前辈他知道你的困难吗?” 封飞烟一听到他提到自己的父亲,像是触动了心事一样,再度“哇”地一声, 大哭了出来,反身一抱,正好躺在左元敏的怀里。左元敏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安慰 她。 过了好一会儿,封飞烟才腼腆地从左元敏胸前离开,擦乾眼泪,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缓缓说道:“小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辈子,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左元敏虽不知她何出此言,但也知道她言外之意,竟曾有与自己相守一生的意 思。为怕她难为情,只好不动声色,重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封飞烟打 起精神,说道:“说起来惭愧,我前一阵子还误会了你。本来嘛,我早知道你是正 人君子,不应该会做那样的事……” 左元敏听她说来说去,总是提不到重点,只得大着胆子问道:“我听封前辈说 你……说你有喜了……”封飞烟脸色微变,咬着下唇,道:“你……你都知道了?” 左元敏点头道:“封前辈找到了我,告诉我这件事情,还带着我去找你。只可惜你 那时已经离开……” 封飞烟惨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仰头看着 天空,顿了一顿,悠然说道:“我爹的脾气,一定是什么事都跟你说了,不过他那 时还不知道真相,我也不知道。你记得吗?那时我们在紫阳山门的后山的山谷中, 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身上的衣服全换过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那时 山谷里就我们两个,你又睡在我的脚边。那时我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又羞又怒,但 却同时有一股暖流流过我的心底……” 左元敏听她说得甜蜜缠绵,心中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知道是该感到开心还是 恐惧,瞥眼瞧了她一眼,只见她仍是望着天空,续道:“后来父亲来接我下山,不 久之后,我就觉得人不太舒服。一开始以为是伤风,还是吃坏东西,没怎么注意, 后来……后来才知道,我竟然已经怀有身孕了……” 左元敏早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听她娓娓道来,这才知道她为何为误会她 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想开口说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封飞烟继续说道:“后来父亲知道了,逼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当时又羞 又急,只想得到你跟我的事,於是便把你招了出来。然后他就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那时我还想,爹要是真能找到你就好了……” 左元敏忍不住辩白道:“可是我根本没有碰过你,也没帮你换过衣服,更别说 ……”封飞烟彷佛充耳不闻,继续说道:“后来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二婶请了隔壁 村的稳婆来看我。她进门一瞧,就断言说我快生了,要我们赶紧做准备。那时我就 想:”人家不是说十月怀胎吗?怎么快了两个月?“结果过了两天,我真的就临盆 了,而且稳婆还拍胸脯保证,孩子是足月生的。可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对了……” 左元敏脑筋一转,说道:“我知道了,这孩子是秦北辰的骨肉?”封飞烟没有 直接回答,只说她自己想说的,道:“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我在秦家那段日子 怀的。那时我让秦北辰迷昏了,不省人事。为了软禁我,他们在我的饮食中继续下 药,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也都浑浑噩噩,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我於是留书出走,埋 伏在秦家,暗中察访。 “我先后抓了当时替我送饭的丫鬟,照顾我生活起居的老婆婆,所有我有印象 的人,然后软硬兼施,交叉逼问。探得一些蛛丝马迹后,我趁着秦北辰外出的时候, 在半途拦住了他。他一见到我当然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那时将我送给紫阳山门, 我一定活不了了。” 封飞烟说到这里,脸上虽充满无奈心酸,却有一股坚毅之气,斩钉截铁地又接 着道:“既然他是我孩子的爹,又在我面前亲口保证以后会好好待我,我只是一个 女人,我的命就跟我母亲一样,找到一个男人跟着,做他的后盾,默默地支持他, 无怨无悔。”口吻就像一个新婚妇人一样。 原来那秦北辰当时让封飞烟堵上,武功既不如人,自知无幸,本来已经打算任 凭宰割,却从她的口中得知,她竟是来追究某件事情的。 那秦北辰八面玲珑,颇能言善道,尤其对於女人,各种挖心掏肺的甜言蜜语, 说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更是有他的一套,否则又如何能掳获一年见不到几次面, 每次见面又都不过是匆匆几眼的柳新月?最后甚至让柳新月与父亲翻脸,还差一点 跟他私奔? 於是秦北辰当场便在封飞烟面前摆低姿态,先是痛责自己的不应该,表达愿意 以死谢罪之外,还向封飞烟表白,那天之所以情不自禁,实在是因为她实在太美了,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那样的情境之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持得住的。 依照封飞烟原本打算,在逼得秦北辰认罪之后,就直接一拳将他打死,然后再 回去带着孩子自杀。 可是一来孩子是无辜的,这部分的念头已经打消;二来事实既成,时间又过了 那么久,激动的情绪早已冷却。如今又听到秦北辰这么说,心肠便软了下来。秦北 辰鉴貌辨色,知她态度松动,更是卯足全劲,为自己辩白。最后在秦北辰指天立誓, 保证会好好照顾她母子俩的情况下,封飞烟终於点头,选择了由老天爷帮她选择的 宿命。 左元敏听她谈论这段心路历程,心中感慨万千,不知说什么好,但对秦北辰如 此卑劣的行径,可是更加瞧不起了。只是碍着封飞烟,暂时说不得,便将个人恩怨 暂时摆到一边。忽然说道:“孩子我看过了,眼睛大大的,很有精神,像你。” 封飞烟脸上一红,说道:“等过一阵子,秦北辰忙完了,他就会跟我回去把孩 子接回来,顺便跟我爹禀告这件事情。”左元敏心想:“封前辈个性刚烈,嫉恶如 仇,秦北辰可有苦头吃了。”说道:“你爹已经把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你知道吗?” 封飞烟道:“真的?”语调颇有点开心。原来当时封俊杰知道她怀有身孕的时 候,一直扳着一张脸。封飞烟一直担心,父亲会被她活活气死,这会儿听到父亲疼 爱孩子,还为他取好了姓名,欢欣之情,溢於言表。接着问道:“孩子叫什么?” 左元敏道:“单名一个问字,问题的问。所以现在这孩子便叫秦问。”封飞烟 眉头一皱,喃喃说道:“问?怎么这么怪……”左元敏突然后悔说起这件事情,於 是便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再问问封前辈好了。”见封飞烟仍在想 这件事情,便天南地北地将话头扯开,转移她的注意力。 又说了一会子话,封飞烟情绪已然稳定下来,但见她缓缓起身,说道:“小左, 今天非常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左元敏“嗯”地一声,未再言语。 封飞烟向前走了一段,忽然回头道:“小左,我本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秦北 辰是孩子的爹,我希望你以后如果碰到他,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三分情面。” 左元敏道:“不过你也要劝劝他,别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否则我饶得了他, 别人可不能轻易放过。”这已经算是在封飞烟面前,左元敏对秦北辰所说最重的话 了。 封飞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眼光在左元敏脸上停驻一会儿,这才转身运起轻 功,往前飞奔而去。 左元敏目送封飞烟离去,心中五味杂陈,呆默半晌,这才扛起寒月刀,一路迤 逦,返回尉城夏侯府上。他出门一天一夜,不好意思从大厅走,便从偏门进入。才 到院中,一个家丁见到他,急着大叫:“老爷、大少爷,左公子回来啦!左公子回 来了!”转头就跑。 左元敏让这人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还是迳自回房休息。过了不久,马上就 有人来敲门,左元敏应了一声,本已倒头睡了,虽然老大不情愿,还是慢吞吞起来 开门。 房门开处,却是官晶晶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左元敏一愣,赶紧打起精神。官晶 晶笑道:“不好意思,没打扰到左兄弟休息吧?”左元敏当然不好意思直言承认, 只道:“还好。夫人有事吗?”走出门外。 官晶晶亲昵地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左兄弟,我当时一眼见到你,便 觉得与你特别有缘,想不到你竟也是九龙传人之一,说来大家都是一家人,照着年 纪,你叫我一声姊姊也不过分,所以我就叫你左兄弟了,呐,你别再称我为”夫人 “了,可不可以?” 左元敏见她笑容可掬,盛情难却,只有点头应允。官晶晶乐道:“那真是太好 了!左兄弟,昨天可真是多谢你啦!要不是你出手相救,官姊姊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说着轻轻一福。 左元敏赶紧扶起,连称不敢,道:“左元敏之前也曾让夫……官姊救过一命, 都还没跟官姊道谢呢!怎好受此大礼?”官晶晶听他提起那档子事,脸上闪过一丝 尴尬,说道:“哪里,哪里。左兄弟武艺高强,大家很是赞赏呢!”左元敏奇道: “大家?” 官晶晶道:“你一夜没有回来,大家都很担心,现在所有人都在厅上,一听说 你回来了,都想见你一面,亲口跟你道谢。我还是赶紧走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左元敏一听这话,颇有要他招呼交际的味道,心中其实不太乐意,但官晶晶就 在自己面前,要怎么拒绝也是个大问题,无可奈何,也只有同意了。 当下便先进房,找块布将寒月刀缠包起来,牢牢缚在背后,这才跟着官晶晶去 到厅上。 前脚才踩进厅上,耳里便听到夏侯仪爽朗的笑声,说道:“哈哈哈,说曹操, 曹操到。来来来,左贤侄,先快来见过这两位伯伯。” 左元敏循着他的指示往前瞧去,但见坐在夏侯仪对面的,分别是丁盼,与昨天 晚上手臂中刀的灰衣老者。左元敏上前抱拳,说道:“这位丁前辈,晚辈是之前就 拜见过的,另外这位,昨夜还是头一回见。晚辈左元敏,见过两位前辈。” 夏侯仪道:“原来丁兄见过我左贤侄,那我就不用多介绍了。”丁盼道:“那 时他故作神秘,不知他竟是左平熙的后人,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第一个赶来给夏 侯兄报信。”夏侯仪道:“那时我左贤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丁兄勿怪!”丁盼 半信半疑,道:“真的?” 左元敏索性给夏侯仪的面子一次做足,与丁盼再拜道:“是啊,丁前辈,那时 晚辈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丁前辈竟是夏侯伯伯的好朋友,否则晚辈说 什么也不敢在丁前辈面前放肆的。”丁盼见他态度恭谨,自己年纪又大了他一辈有 余,也不好计较太多。又想此人既是夏侯仪的晚辈,这个面子也是非卖不可的,於 是便道:“不知者不罪。再说之前有什么得罪我的,昨天咱们也算扯了个直了。” 那坐在一旁的灰衣老者笑道:“丁老头做人什么都好,就是爱摆架子,小兄弟, 你别在意,我常某就很承你的情,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伸手入怀, 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出来,续道:“这是我几年前得自某个地方的一本刀谱,老头 子平日不使刀,放在身边本来想跟江湖朋友沽个价钱,换几两酒喝喝。正巧听夏侯 兄说小兄弟近日得刀,却没有套像样的刀法傍身,威力大打折扣,小兄弟不嫌弃的 话,这本刀谱就送给你了,算是老头子占个便宜,既是答谢礼,又是见面礼得了。” 左元敏不愿就接,说道:“夏侯伯伯教我的几套刀法,博大精深,是晚辈领略 不够,怎能说是不像样的刀法呢?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义所当为。前辈的 好意,晚辈心领了,什么谢礼,实在不能收。” 那姓常的老者道:“哦?原来夏侯兄不但剑法通神,竟然也谙刀法,实在令人 敬佩。”夏侯仪道:“常兄别听他客套,我教他的不过是一般单刀的入门刀法,实 在简陋得很,更称不上博大精深。” 那姓常的老者道:“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一般平凡无奇的刀法,到你 手上竟有如此威力,显然小兄弟是天生的刀手,使刀的材料。这本刀谱在我手上不 过是卖了钱,换成酒,喝到肚子里不用几个时辰,撒几泡尿就没啦!可是到你手上 就不一样了,正是得其所哉。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刀谱也该赠好手才是啊!若算不 得谢礼,那便是我的见面礼得了!” 左元敏尚自犹豫,官晶晶在一旁敲边鼓,道:“是啊,左兄弟,这是常伯伯的 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夏侯仪亦催促道:“你就收下吧!常知古想要的东西, 从没有到不了手的,所以拿出手要送人的东西,就更没有收回的道理了!快收下吧!” 常知古大喜,说道:“夏侯兄说到我心坎儿里了,没错,没错,姓常的正是这 个脾气。” 左元敏见情势如此,也只好收下,说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常知 古笑道:“从你进来到现在,就这句话最动听。”左元敏心想:“我倒希望说些你 不中听的话。”可能是丁盼给他的感觉吧,左元敏直觉这叫常知古的既然跟他在一 起,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他的印象,自然也就七折八扣。这样的人对他好,反 而是一种负担。 左元敏接下刀谱,厅上众人这才心满意足。夏侯仪更让他陪坐一旁,说了一会 儿闲话。不久之后,夏侯君实也来到厅上。他先向左元敏表达过谢意,在夏侯仪的 授意下,便坐在左元敏的身旁。 夏侯仪道:“君实,这位是常知古常伯伯,是你丁伯伯特别介绍给我们认识的 武林前辈。这次也多亏有他出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夏侯君实起身行礼, 常知古连称不敢。 两人复又就坐。夏侯仪问儿子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让人给盯上呢?” 夏侯君实道:“有人盯梢,我们很早就发现了,一直以为是小脚色,没有太留意, 没想到竟是紫阳山门的人。”他虽没受什么大伤,但他顽强抵抗,累了一整天,一 直休息到刚刚才起床。 夏侯仪忿忿不平,说道:“我们与紫阳山向来没什么纠葛,正所谓河水不犯井 水,不知道他们此举是什么意思?”丁盼道:“很可能是上回我们为了替封俊杰的 女儿出头,夏侯非兄在山上露了一手,从此结下梁子吧?” 夏侯仪道:“那件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要是他们想上门挑衅,扳回面子,早 就该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再说当时是少林的慧海大师出面斡旋的,却也没听说 紫阳山找上门去。”说罢,看了左元敏一眼,说道:“贤侄,你与紫阳山门颇有来 往,不知你的看法如何?” 左元敏道:“其实侄儿下山的时候,紫阳山上的气氛就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 情要发生了。后来我听张姑娘说,紫阳山上的几个长老,准备和熊耳派结盟什么的, 总之情况很复杂,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把紫阳山的事情推给张瑶光,免得 这几个人问个不休。 常知古一拳打在手心上,说道:“难怪我听人家说,紫阳山门风雨飘摇,已如 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原来是这个原因。”丁盼惊道:“真有这回事?”常知古道 :“前些日子,先是有传言传出,说有大批百姓从紫阳山上迁居山下,人数众多, 还惊动了地方官府,接着就有紫阳山门要垮的消息出现。因为我与紫阳山也从来没 交情,所以没有特别去求证。现在听小兄弟这么说,想来不是空穴来风。” 夏侯仪沉吟道:“嗯,这样的传闻很早就有了。自从老皇帝殡天,权力交替, 这样的耳语就已经传开了,看样子紫阳山门是有些变化。”丁盼道:“昨天围攻我 们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叫段日华的,他也是九龙传人,官彦深招他结盟,听说他也 已经答应了。不知为何他不但还待在紫阳山上,还出手攻击同是九龙传人一派的君 实呢?” 夏侯仪又看了左元敏一眼。左元敏只耸肩摇头,未作回答。其实他也在想这个 问题,倒不是故意不说话。 夏侯仪转向与常知古讨论。左元敏听着听着,忽然想起,紫阳山门与熊耳派合 并之后,将以“嵩阳派”在武林上立足。张紫阳既然不愿成为嵩阳派的假掌门,那 么掌门一位自然便是由李永年接任了。 想到李永年,时光又可以推回到更早之前,左元敏第一次在少林寺的后山上, 与他相遇的景况。那时他忽然现身,夺去藏在少林寺的雨花剑与剑谱,经过自己与 封俊杰的一番追逐,那剑谱竟然变成一本无字天书,雨花剑则仍是给李永年拿走了。 左元敏确信那本剑谱没有经过李永年的掉包,更何况他也没有掉包的必要,因 为雨花剑他要拿,最后就是拿走了,并没有看在封俊杰的面子上归还给夏侯仪。 撇开少林寺吞没了真正的剑谱不谈,如果说少林寺一开始替人保管的,就是一 本假剑谱,那么真的剑谱到哪儿去了?左元敏联想力丰富,一时天马行空,神游物 外去了。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只听得夏侯仪说道:“难怪我找官盟主一直找不 到,也许他人已经上紫阳山去关心了。” 左元敏一听,倒是像获得了提示一般,心想:“夏侯仪这么说很有道理,反正 这里离嵩山近,离白鹿原远,我何不暗中上紫阳山一趟,一来可以探听官彦深与王 叔瓒的消息,以得知瑶光的下落;二来也可以察访一下张真人的情况如何,暗中做 一些事情;这第三嘛……”左元敏想起王叔瓒所说的,云梦居然是李永年的女儿, 上山一趟,说不定还能得知她的消息。 此事一举三得,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而唯一的一个障碍,就是如何 瞒过夏侯仪。最好是有一个方法,既可以维持他和夏侯家目前的关系,又可以不动 声色地上紫阳山去。反正这件事情,他只想独自一人秘密地进行。 厅上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儿,也没什么结论,会后夏侯仪留丁常两人晚饭,常知 古有伤在身,便让人领去客房休息了。 左元敏走出大厅,官晶晶随后赶来,叫唤道:“左兄弟,你要回房休息了吗?” 左元敏道:“官姊姊有事吗?”官晶晶追上,说道:“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 看看如意,怎么样?” 左元敏停下脚步,说道:“如意发生什么事了?”官晶晶捉狭地瞪了他一眼, 啐道:“没事就不能去看看她吗?”左元敏道:“那就走吧。”心想:“我这几天 随时会走,离开之前,便去看看她吧。” 两人来到夏侯如意的房门外,官晶晶便去敲门。门里有人应了一声,不久房门 开处,夏侯如意探出头来,见是官晶晶,叫道:“大嫂!” 官晶晶笑道:“你看我带谁来了?”身子一让,左元敏在她身后说道:“如意 妹子,天气这么好,怎么没出去?”夏侯如意见是左元敏,忽然没来由的腼腆,蹑 嚅道:“我……我在学刺绣……” 左元敏一愣,道:“刺绣?”官晶晶笑道:“好啦,好啦,要学刺绣也不差这 个时候,左兄弟都说天气这么好了,不出去走走可惜。不如你们就一起出去走走嘛! 到街上晃晃也好……啊!今天初三,城东有花市,去看看!去看看!”说着把夏侯 如意拉出房门。 夏侯如意大窘,说道:“大嫂……”官晶晶不管三七二十一,另一手反手一抓, 拉住左元敏的手,说道:“走走走,去迟了,天就快黑了。”左元敏隐约知道官晶 晶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当着夏侯如意的面,不好直接拆穿或拒绝,只有尽量装着轻 松自在,浑不在意。 夏侯如意被官晶晶拉着与左元敏并肩一起,尴尬之余,便想也拉着官晶晶下水, 说道:“大嫂,一起去嘛!找大哥一起去。”官晶晶笑道:“好好好,我们也好久 没有外出赏花散心了。”走在两人前面,一直往大门走去。来到前庭,这才忽然回 头说道:“哎呀,我忘了,你大哥昨儿个奔波一整天,又被几个小贼所伤,刚刚回 了爹的话,才休息呢,我想我还是别去吵他了,你们两个自个儿去行了。”未待夏 侯如意回答,又道:“记得帮我买几盆花回来,我给你哥哥摆在窗台上,让他心情 好些,复原的也快些。”说着迳自走了。 夏侯如意看着官晶晶逐渐远去的背影,神态大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左 大哥,真不好意思,我嫂嫂她……”左元敏道:“没关系,我们就去帮她买几盆花 回来好了。” 有了一个目的,两人才自在一点。一路往城东走去,一开始谁也没开口说话, 一直来到城墙边上,夏侯如意才忽然说道:“左大哥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来 尉城时,就是从这条路走进来的。”左元敏东瞧西望,若有所思地道:“嗯,我记 得。” 夏侯如意道:“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左元敏道:“那时幸好多亏有你的帮忙,要不然的话,我也买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心想那时若不能顺利买到五劳通天草,冒称谷中人的父亲,身子不免多少要受到损 伤,推演下去,也就没有今天的自己了。 一想到左平熙,心中不禁又暗暗咒骂起来,又想,当时怎么不乾脆不理他,让 他自生自灭算了。夏侯如意见他陷入回忆当中,哪知他此刻心中想的竟是旁人,伸 手往前一指,说道:“花市就在前面。” 左元敏回过神来,跟着往前走去。不久两人弯进一条巷弄,首先映入左元敏眼 帘的,是两旁沿着街道绵亘的花团锦簇。再往前行,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草香味, 左元敏至此已是心旷神怡,没后悔陪着夏侯如意来走这一遭。 夏侯如意道:“给大哥买什么好?”左元敏道:“花呀,草啊,我也不懂,你 算是问错人啦!”夏侯如意道:“这也容易,我仅买我自己喜欢的行了。”左元敏 道:“这也是个办法。” 两人边走边逛,谈谈笑笑,到处“拈花惹草”,一趟走下来,大有斩获,两人 各抱了两大盆回去。左元敏帮忙将这四盆花,安置在夏侯君实卧房的窗台外边后, 已到了晚饭时间,官晶晶便先叫人领了左元敏去。接着自己才跟夏侯如意慢慢跟上。 官晶晶眼见四下无人,便忙不迭地拉过夏侯如意,急急问道:“怎么样?大嫂 安排得不错吧?他有没有趁机拉你的手,碰碰你的肩膀,还是搂搂你的腰啊?”夏 侯如意脸上一红,啐道:“大嫂,你说什么呀?左大哥是正人君子,不会……” 官晶晶不以为然地道:“什么正人君子?这叫木头!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摸摸 手啊,碰碰肩膀,那是有好感的表示。如果这也不敢,那就叫做木头人、呆头鹅。” 夏侯如意若有所思,一会儿忽道:“那是不是说,左大哥对我并没有什么好感?” 官晶晶急忙解释:“哪有这回事?我的小姑长得这么漂亮,城里的成年男子无不倾 慕向往,每天都有人上门提亲。那左元敏也是个男子,哪能免俗?他是反应迟钝, 胆小口拙!” 夏侯如意知道官晶晶这番话只怕是安慰的多,事实的少,一时没有反应,闷闷 不乐。官晶晶见状,上前搂了搂她,续道:“别想那么多了,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 蛔虫,说什么都是自己的猜测。我觉得此刻最重要的,还不是他心里想什么,而是 你,我的大小姐,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夏侯如意脸上一红,道:“什么怎么想?”官晶晶道:“就是你觉得左元敏这 人怎么样啊?你要是真的很喜欢他,那我想帮忙也才有着力的地方,要是你的感觉 还好,那就一切顺其自然,让感情慢慢发展好了。” 夏侯如意顿足埋怨道:“大嫂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干嘛又问?”官晶晶道: “人家说:有志者事竟成。你的意志坚定,我办起事来也才有个使命感,最后才能 达到目标啊!” 夏侯如意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大嫂,你真的是很讨厌,反正不管怎么样, 你总是要逼得我亲口跟你承认,说我很喜欢左大哥,是不是?”官晶晶笑道:“不 是我要捉弄你,你不知道,我只要看着你害羞又满足的表情,心里就感觉甜甜暖暖 的,一颗心也跟着怦怦地跳了起来,好像我也回到了当年,与你大哥初次相遇的那 个景况……”夏侯如意兴趣大增,催促道:“发生了什么事?快说,快说!” 官晶晶脸上闪过一阵红晕,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前堂“碰”地一声。官晶晶回 过神来,道:“那是什么声音?”夏侯如意道:“饭厅前面传来的。”两人相视一 眼,急忙往声音来处奔去。 两人弯过墙角,但见饭厅前的天井里,丁盼正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打得正起 劲。两人的两边各站着几个人,自己这边的人站在饭厅门口,对方来人则站在另一 边。 官晶晶眼尖,竟然认出来人当中有一个,就是昨夜一起围攻她的段日华。连忙 窜到夫婿夏侯君实身边,问道:“他们来做什么?”夏侯君实奇道:“他们?你认 识吗?”官晶晶道:“后面那个穿黑衣服的,就是昨夜放飞刀的那个人。” 夏侯君实惊道:“真的?”官晶晶道:“不信的话,你问问左兄弟,他昨天应 该看得更清楚。”夏侯君实转过头去,左元敏早在一旁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夏侯君 实尚未开口,左元敏已然点头道:“没错,这人叫段日华,使得一手八卦飞刀……” 夏侯君实失声道:“他就是那个九龙传人之一……”官晶晶道:“没错!” 言谈间,场上丁盼与来人又过了几十招。两人都是以外家硬功见长,双方以硬 碰硬,拳掌相交,不时发出“乒乒碰碰”的响声,实在是半分取巧不得。那丁盼既 身为南三绝之一,武艺高强,自不在话下,那人与他旗鼓相当,各擅胜场,可见武 功亦自不弱。但是夏侯仪与常知古面面相觑,都不知此人来历,不禁暗暗担心。 蓦地两人“啪”地一声,掌对掌打在一起。两人对招已过千招之数,武功招式 不能分不出胜负,已经到了比拼内力的阶段。 不料那人一沾即走,哈哈两声,往后退开。丁盼道:“朋友,还没分出胜负呢! 为何离开?”那人道:“你手指上有伤,我不来占你这个便宜。”丁盼不悦,愠道 :“不过是一丁点儿的皮肉之伤,不碍事,快来吧!” 那人道:“丁兄,我们比拼内力,一盏茶的时间,可以分出高下吗?”丁盼从 对招当中所感受到的内劲判断,此人的内力不弱,与自己只怕也在伯仲之间,便道 :“不能。” 那人续问道:“那么一柱香的时间呢?”丁盼毫不思索,脱口答道:“也不能。” 那人道:“那么一个时辰的时间够吗?”丁盼道:“阁下内力不俗,没有个三两个 时辰,只怕分不出胜负。”那人道:“这不就得了。你我对掌比拼内力,一个时辰 之后,你手上的伤口就会因为用力过猛而迸裂,到时内力越是催动,血流得就越快, 不用两个时辰,你就会因为血流过多而虚脱,到那时我就算赢了,也没意思。” 丁盼冷冷地道:“阁下倒是有必胜的把握。”那人笑道:“众目睽睽之下,要 我占这个便宜,明天走在街上,说不定就有人指指点点了。”他身后的几个人,纷 纷嗤嗤地笑起来。 左元敏心想:“此人不趁人之危,原是君子所为。后又直承是因为众目睽睽, 怕流长蜚短,所以如此,虽颇有些真小人的味道,但也不失光明磊落。不知此人是 谁?”将眼光投向站在他背后的几人,从最左边的万国明、葛聪、段日华,一直看 到最右边的两个陌生人。但觉后面这两人年纪相当,都大约三十来岁,容貌也颇为 相似,想来应该是亲兄弟。 与丁盼交手的那人退回人群中,就站在那两兄弟的身前,便这么一比对,这才 发现这人虽然年纪大过那两兄弟许多,但细瞧容貌体格,竟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听得那万国明道:“丁盼,看样子你想要出这口气,得等到身上大小伤口全 都好了才行。”丁盼语气不善,阴沉沉地道:“哼,姓丁的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找 上门来了。说到身上的大小伤,还不是拜贵派几个鼠辈所赐,不肯占人便宜?说给 谁听啊?” 段日华讪讪一笑,说道:“我们几个原本是一番好意,想请你们上山作客,盘 桓几日,顺便观礼。没想到这位夏侯公子忒也瞧不起人,把我们当成一般毛贼了。 俗语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是莫可奈何。” 夏侯君实听他强词夺理,简直都要气炸了,怒道:“这么说,我们半路遇伏, 人都被你打伤了,还是我们自己的错罗?”段日华淡淡地道:“我们也有人被你们 砍了,一条命去了一大半,也不知醒得过来醒不过来。大家一来一往,算是扯直了。” 官晶晶柳眉倒竖,亦怒道:“哼,强词夺理,好不要脸!”段日华往她脸上一 瞧,忽然说道:“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临颖县城城墙头上,不就是你这骚 娘儿吗?”完全冲着她那句“好不要脸”而来。 官晶晶大怒,身子一动,空手便往段日华身上劈去。段日华身子一让,转了个 圈子,闪身进了场中,嘴上犹不肯放松,说道:“昨天晚上没认出你来,当真不好 意思。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你两个夜晚的表现大异其趣,之前那一夜的,你美多了 ……” 官晶晶听他还是不住地满口胡言,又羞又怒,忽地大喝一声,凌空就是一个手 刀劈去。段日华颇为吃惊,心想:“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子,居然有凌 空发劲的能耐。”不禁将头一低,以闪过这一击,没想到忽地劲风扑面,却是官晶 晶的一掌斜斜地划过来,就等在那里。 段日华这才知道上当。若是官晶晶竟能凌空发劲,那她此时就不必以实掌相迎 ;而若她的力道不足以连发两掌雷霆劈空斩,那显然第一招劈空是虚,否则如何用 力道不足的掌力来对自己? 段日华当下也是猛喝一声,一拳奋力对出。他这一下以拳相对,是势所难免的 选择,而原本官彦深这招雷霆斩有个名堂,叫:“旁敲侧击”原意就是凌空发招旁 敲,再配合实招侧击,凌空旁敲者故然可虚可实,就是实招侧击也未必非实不可。 所以此招若是由官彦深来发,固然也会将段日华逼到墙角,让他不得不硬接, 可是接下的虚实变化,可就不是现阶段的官晶晶所能领略运用了。但见段日华一拳 对来,劲道十足,心下怯意已生,脸色微变。 段日华但见这一拳就要与官晶晶对上,忽然一道寒光斜斜指来,抢在前面,正 对着自己的拳头。段日华知道高手到了,撤出拳劲,往后跃开。耳里听得夏侯仪说 道:“身为九龙传人的一员,亦是我夏侯家的长辈,言语却这般轻浮,为老不尊, 全没一个为人长辈的样子,难道你不感到汗颜吗?” 原来那夏侯仪见到官晶晶面有惊疑之色,知她无法抵挡,於是出剑相救。其实 早在这些人来到这里的同时,夏侯仪全身已是外弛内张,随时都保持在警戒状态, 所以自官晶晶出手到遇险,全在他的目光掌控之下,也因此才能於千钧一发之际, 出剑解了官晶晶之厄。 段日华知道刚刚那道寒光即是夏侯仪亲自出手,无怪乎那般老辣狠准,便道: “在嘴巴上占小姑娘的便宜,尤其还是对方是我的晚辈,这自然是我姓段的不该。 不过当时的景况,有许多人都瞧见了。姓段的又不是偷窥,瞧得时候更不知道对方 是自己的晚辈。既然做得,又岂不能说得?叫我姓段的一人闭嘴容易,要杜天下悠 悠众口可就难了。” 夏侯仪道:“只要段兄不说,旁人说什么,我夏侯仪也只当他是放屁。”段日 华“嘿嘿”两声,心道:“好家伙!”不再言语。 那夏侯君实见己方胜了一筹,便顺势说道:“你们到底来干嘛?如果只是要想 来耍嘴皮子的话,现在也说得够多了,各位可以请了!” 那万国明道:“年轻人,稍安勿躁。我们今天既然敢找上门来,除了因为是正 式拜访,无所畏惧之外,我们还会让你看到我们的诚意。”语毕,朗声说道:“把 人带过来。” 人群后闪出两个魁梧大汉,两人中间搀着一个头戴面罩的胖子。夏侯家的人不 用等他将面罩移开,就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脸上均有喜色。 只见两个大汉将那胖子搀到夏侯仪面前,随即顺手将他头上面罩拿开,然后向 夏侯仪躬身行礼,垂手退回人群之后。胖子双眼虽然乍见光明,不过因为天色已晚, 马上就适应了。看见眼前的人们,欣喜若狂,待要说话,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夏 侯仪招手要他上前,左手食指疾点,立时解了他身上的穴道。胖子“哇”地一声, 叫道:“老爷……” 夏侯仪将手一摆,说道:“让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两眼仍是紧盯着万 国明这班人。 原来这人便是董奇。夏侯君实带着他还有几个家丁一起外出,回程时遇上边靖 与段日华这帮人时,董奇算来是夏侯家的家臣,於是自告奋勇率众断后,让夏侯君 实夫妇俩人先回来求救。至於后来夏侯君实两人终於还是不敌,再由夏侯君实殿后, 让官晶晶驰马奔回,那却是后来的事了。 当下便有夏侯家的家丁来搀董奇下去。夏侯君实道:“董奇他人本来好好的, 无缘无故让你们打伤抓去,就算你们不把人放回来,我们也要找上门去。你们这是 算什么?难道还算是我们欠你们一个人情吗?”说到后来声色俱厉,几乎是破口大 骂。 万国明与段日华等人,脸上均有怒色。忽地远方传来笑声,说道:“哈哈哈, 夏侯兄弟!令公子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跟你可真像是同一个模子打出来的。”万国 明等人垂手退立,同时口称:“掌门人好!” 夏侯仪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是张紫阳?”可是对方竟称自己为“夏侯兄弟”, 听这口气与遣词用字,显然又不是。 寻思间,一道灰影从围墙外翻了过来,两个起落,来到万国明等人身前。身法 虽非顶快,但是飘逸潇洒,让人颇有几分神仙下凡的错觉。夏侯仪但觉此人十分眼 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皱眉道:“请问阁下是?” 夏侯仪认不出来,左元敏却与他有两面之缘,心想:“李永年果然吞并了紫阳 山门,顺利接掌了嵩阳派。” 那人果然便是李永年。只听得他哈哈大笑,说道:“夏侯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 不过二十年不见,就忘了我这个老兄弟了?” 那夏侯仪原本与他就是同侪旧识,只是他先入为主,早就认定李永年已经死了, 哪里想得到一个死了十几二十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可是夏侯仪再多看几 眼,往日的记忆就一点一滴跑了出来。 他仔细打量李永年,越瞧就越像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原本紧皱的眉头逐渐放开, 取而代之的是讶异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你是李永年?” 李永年哈哈大笑,说道:“这个世上,终究还是有人识得我。”夏侯仪大惊, 说道:“你不是……你不是……”李永年两手一摊,说道:“没错,我不是死了吗?” 瞥眼见到左元敏站在他身边,脑海中动了几个念头,脸上不动声色,续道:“昨日 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每一个今天的我,都是崭新的人生。” 夏侯仪对他这些掉书袋的话没有多大的兴趣,说道:“你既然没死,那盟主说 你私吞藏宝图的事情,只怕是真的了。”李永年道:“哼,我要真私吞了藏宝图, 此刻还需要重出江湖来拼老命吗?” 夏侯仪道:“兵不厌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李永年插嘴道:“既然搞 不清楚,那就别说这些了,我来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说着,便把万国明、葛 聪、段日华等人一一介绍给夏侯仪认识。 这些人的底细,左元敏都知道,所以也没多注意,直到介绍至最后三个,才留 心听李永年说道:“接下这三位是父子,这位是他们的父亲徐硕,功夫如何,刚刚 已经与丁盼丁爷交过手了。另外两位是他的公子徐祺与徐祥,在陕甘一带,可是新 一代出类拔萃的人物。眼前这三位,再加上徐硕的大哥徐磊,徐磊的独子徐佑,一 家子五人在陕甘有个称号,就叫:西五义。” 西五义与南三绝、东双奇在江湖上并称,那丁盼身为南三绝之一,“西五义” 三字如何不知?只是这五个人一向都在太行山以西活动,很少涉足中原,以致与这 三人碰了面,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丁盼才与徐硕交过手,知道此人功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再知道原来他们就 是西五义,心中才恍然道:“原来如此。”说道:“原来是西五义的徐家兄弟,幸 会幸会!”他口中的徐家兄弟,指得自然是徐磊徐硕两人,至於徐祺、徐祥与徐佑, 则是他的后辈,哪能与他相提并论。 那徐硕道:“能与南三绝的丁盼交手,徐某亦深感荣幸。”更与夏侯仪道: “久仰夏侯仪雨花剑大名,没想到初次来到贵宝地,就在人家的院子里打了一架, 冒犯无礼之处,尚请见谅!” 夏侯仪面无表情,道:“好说,好说。”转向李永年道:“李兄,你死而复生, 又有如此成就,实在可喜可贺,不过这应该不是你今天造访的目的。”看了儿子媳 妇一眼,又道:“小儿不知怎么得罪了贵派,竟惹来杀机,掌门人大驾光临,正好 请教。”意思是我们虽然是老朋友,你死而复生我也很高兴,但现地此时,我是把 你当成某派的掌门人,请你对於你纵容门下骚扰我的家人,提出合理的解释。 李永年道:“既然没有什么旧好叙的,那就来谈正事吧!”顿了一顿,续道: “我姓李的虽然死里求生,却失去了原本该有的一切,这一些陈年往事,夏侯兄弟 该有所闻,我就不赘述了。想我李永年好好男儿,却要隐姓埋名,龟缩二十年,追 本溯源,全拜官彦深所赐。所以官彦深是李某人的敌人,将来的九龙派也是。” 李永年说到这里,往前几步,与夏侯仪面对面,相距不过三尺,这才接着说道 :“众所周知:王叔瓒是官彦深的走狗,是个是非不分的稻草人;白垂空年纪大了, 脑筋不清楚;封俊杰是我的好兄弟,只要时机成熟,我便会向他招手;而左平熙人 不在了,段日华在我这边,所以我目前最顾虑的,就是你,夏侯兄弟。” 夏侯仪道:“承蒙你看得起,我只是一介武夫,李兄大可不必太在意。”李永 年笑道:“哈哈哈,夏侯兄弟不必客气,当年有句话说:九龙大殿,左刀右剑。如 今左平熙不在,兄弟在将来九龙派的角色吃紧,无庸置疑。我甚至敢担保,若是没 有你夏侯仪,九龙派就无法开张。” 夏侯仪道:“那就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左平熙不在,他的公子却在此。元敏, 上前见过李伯伯。”左元敏应了一声。 李永年一愣,左元敏已经上前两步,拱手道:“李伯伯,别来无恙!”李永年 道:“果然是你。”左元敏道:“李伯伯,今天你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顺便把 东西拿回来还给夏侯伯伯?” 话才说完,忽然人影一闪,“碰”地一声,半空中破布裂帛四散纷飞,却是李 永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向左元敏。只是他自己认为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左 元敏却还是来得及抽刀挡架。那包裹在刀身上的布匹来不及解开,受到李永年的外 力与寒月刀本身两相作用的影响,在那一瞬间碎裂开来,露出亮幌幌的刀面。 便在此时,夏侯仪手中长剑指出,怒道:“李兄,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李永 年惊道:“你手上可是寒月刀?”左元敏则怒道:“你想杀人灭口?”三人几乎同 时说话,都是问话,没人回答。 一阵晚风吹过,轻轻扬起三人的衣角。三个人都在等对方答话,一时僵持不动, 四周顿时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永年才缓缓说道:“好,今天你们的筹码多,看样子赢面颇大, 那我就将赌金添上一添。”顿了一顿,又道:“官彦深的为人,你们不可能不清楚。 他紧抓着祖宗牌位,也不问你们要不要,就要你们背负着他官家的梦想,一路鞠躬 尽瘁,最后什么东西也没有。”夏侯仪插口道:“你们两个都一样,野心勃勃,不 甘居於人下。” 李永年摆手摇头,说道:“不,我们不一样。他是梦想者,失败者,我是实践 者,成功者。你若执意要跟着失败者,那也由得你,不过只要你肯归附我方,壮大 我的声势,你多年梦寐以求的雨花剑,就能完璧归赵,一偿夏侯家几代以来的宿愿。” 夏侯仪眼睛一亮,说道:“你说什么?”李永年道:“你没听错,我也没搞错,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今年腊月十二,嵩阳派成立大会,帖子我会派人送来,届时欢 迎光降,会场上我可以拿出来展示给你看。”未待回答,退后两步,又道:“雨花 剑与寒月刀,一左一右,本是一对,到时也欢迎左平熙的后人前来观礼。各位,少 陪了!”拱手作别。 夏侯仪道:“等一下,把话说清楚再走。”身子一动,往前探去。万国明与徐 硕哈哈一笑,一左一右,向前拦来。夏侯仪长剑递出,震臂一抖,剑光居然一分为 二,分指两人腕上大穴,剑术之精,认穴之准,世所罕见。万徐两人手腕一翻,避 了开去。 但只这么一阻,李永年已然翻出围墙。夏侯仪正要追去,万徐两人复又抓来, 丁盼与常知古大喝一声,发劲分对万徐两人。 夏侯仪得此一隙,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却见徐祺徐祥两兄弟迎面而来,笑道 :“夏侯伯伯请留步。”便在此时,左元敏与夏侯君实也一前一后,替夏侯仪与两 兄弟接上。夏侯仪朗声对围墙外道:“李兄,把话说清楚再走。”身子一跃,一脚 已经踏上围墙头。 围墙外李永年与段日华已经走出十数丈外,听到夏侯仪的叫唤,段日华回头一 笑,说道:“不敢劳烦夏侯兄相送。”挥手一扬,四柄飞刀同时向夏侯仪射到。 这四柄飞刀分射四个方向,夏侯仪才刚踏上墙头,尚立足未稳,闪得过初一, 避不了十五,见势不可挡,只好翻身退回墙内。万国明与徐硕哈哈一笑,说道: “走了,走了。”替徐祺徐祥两人殿后。徐祺徐祥两人默契十足,同时抽身退开, 越墙而去。 可是如此一来,只留下徐硕与万国明深陷重围,凭着夏侯仪一家人,再加上丁 盼、常知古与左元敏三人,徐万两人无论如何也走不脱。夏侯仪反身过来,本也有 此打算,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飕”地一声,一枝羽箭迎面而来,又快又急。夏侯 仪大吃一惊,忍不住退出两步,提剑格挡。却是葛聪站在另一边的围墙上,朝着众 人弯弓射箭。 丁盼见过葛聪射箭的手段,大喊道:“大家注意,此人箭法如神,百步穿杨, 千万小心了!” 葛聪哈哈大笑,说道:“丁先生谬赞了!”嘴巴说话,手上毫不停歇,一连射 出十来箭,从夏侯仪、丁盼、常知古,到左元敏、官晶晶,人人有份,绝不落空。 趁着众人分心之际,万国明与徐硕,已然翻身跃出围墙。 左元敏知道葛聪的手段,但仗着兵器之便,也不害怕,当下狂挥猛舞,循着当 时想好应付段日华飞刀的方法,倏地逼近葛聪。葛聪略略吃惊,向着他连发三箭, 都被他用寒月刀拨开。 那葛聪箭法虽高,但是拳脚则普普通通,所以近身相搏,对他乃是大忌。左元 敏瞧上这一点,倏地欺身而来。只是那万国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跃上墙头后并未 走远,见左元敏身法怪异,三两下就兵临城下,心中不禁骇然道:“这小子一天不 见,就多了一天的功力,日后大是劲敌。”双掌凝劲,从旁向他推出,左元敏不敢 大意,回刀格挡。便在此时,葛聪哈哈一笑,说道:“少陪了!”身子倏地隐没墙 后。 那万国明见掩护葛聪成功,便道:“小子,下回再来跟你算帐!”说着,翻墙 而走。 左元敏还待要追,夏侯仪已在他背后喊道:“贤侄,让他们去吧!”左元敏依 言,退了回来。 夏侯君实走近父亲,说道:“爹,这人是谁?居然这般嚣张。他说我们家的雨 花剑在他那儿,不知是真是假?”夏侯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此人文武全才,口若悬河。不论机智计谋,还是领导统驭,其才能不在官盟主之下。 他现在重出江湖,要与官盟主一较长短,你我夹在中间,这场劫难是躲不开了。” 丁盼道:“夏侯兄如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有西五义加盟,我们有 南三绝与东双奇同气连枝,只要夏侯兄不嫌弃,丁盼愿居中协调。”夏侯仪道: “我就是怕江湖同道义气当头,全都奋不顾身。你刚刚也瞧见了,他们进退有序, 彼此掩护的模样,俗话说三人同心,其力断金。他们几人个个都是硬手,又岂只三 人之数。我们不过顾及江湖义气,仓促成军,如何能够应付?两方一但确定对立, 歧见只有日日加深,一有冲突,即有死伤。我又何必拖人下水呢?” 那常知古道:“夏侯兄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这天底下的事情,莫不抬过一个理 字。只要我们站得住脚,难道任由旁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官晶晶亦道:“不如 让媳妇修书一封,快马送给我爹,有我爹主持大局,咱们未必怕得他们来。”夏侯 君实道:“那就快去吧。”官晶晶告辞退去。 夏侯仪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认为不能示弱,那我便有义务将此事原委原原 本本地告诉你们。丁兄若要联络南三绝与东双奇,也才有个说辞。”丁盼点头。 夏侯仪续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用饭吧,给他们这么一搅和,饭菜都 凉了。”当下众人便又回到饭厅上。夏侯君实叫人来把饭菜热过,重新端了上来。 但经过这一闹,大家都无心吃饭,吃了一些,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喝酒闲磕牙。 酒过三巡,夏侯仪见大家逐渐无话可说,安静下来,这才开口说道:“今天李永年 来闹过,他人是谁?我想丁兄与常兄应该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但年轻一辈的,可能 就不知道了。” 夏侯仪说到这里,忽然转而说道:“君实、如意,这事跟你们有绝对的关系, 但我本想一切顺其自然,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从来没跟你们说过,现在既然要说 了,你们就仔细听清楚了,无过人不在这里,将来有机会谈起这件事,就由你们负 责转告。”又与官晶晶道:“晶晶,你父亲身为九龙殿盟主,有些事也许跟你说过, 也许没有,反正你听过的就自己比对比对,没听过的就当我补充。”官晶晶道: “是。” 夏侯仪喝了一口酒润润喉,这才续道:“自九龙殿衰亡离散至今,已经过七十 余年了,虽然有官氏一家,四代以来一直负责联络其余七姓传人,维系传统,但毕 竟势力衰退,在江湖上又没什么影响力,纵小有名声,它的来由已经很少人关心, 也很少人知道了。如今若非官盟主筹组九龙门派,而李永年另创嵩阳派欲与之抗衡, 否则这段往事,我也没兴趣讲。 “九龙殿的由来,君实,你们是已经知道的了,不过在座的两位伯伯,还有元 敏,未必知晓,你先上来跟大家说一说。”夏侯君实起身道:“是。”於是便从五 代时马殷受封楚王开始说起,然后马希范袭位,势力到达颠峰,於是造九龙殿一事, 大概讲述一遍。当然,也把九龙殿的衰败,分崩离析的过程,约略简述一番。 夏侯君实说完,躬身坐下。夏侯仪道:“九龙殿是当时楚王势力的一个象徵, 世代更迭,楚王势力衰亡,九龙殿也就很难生存了。而当时九龙殿殿前武士随之解 散,流落到武林当中,变成了现在所谓的九龙传人。其实当初这些八姓殿前武士, 都是军人出身,武功是后来才练的。”於是便将八姓八门武艺的来由,简单地叙述 了一遍。 夏侯如意听到这里,发现与那天晚上在临颖县城的墙头上,官晶晶与大哥所说 的内容,大致相同,不禁偷偷望了官晶晶一眼,却发现她正聚精会神地仔细聆听父 亲所说的每字每句。 夏侯仪说到后来,终於提到“太阴心经”与“雨花剑”、“寒月刀”,左元敏 这也才知道它们的由来,那丁盼与常知古亦是瞪大了眼睛,直呼:“原来如此。” 原来那雨花剑与寒月刀的名声,早已超过所谓的九龙传人,而当年太阴心经的风波, 在武林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左元敏也是听得血脉贲张,这三样东西,他都看过,而寒月刀现在就在手上, 太阴心经他也练了一半。忽想:“太阴心经为何会在父亲手里?”他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继续听下去。 只听得夏侯仪接着说道:“太阴心经让程道士带走之后,楚王便敕令将雨花剑、 寒月刀收回入库,不过敕令的内容强调代管,而非降罪两家,因此名义上这一剑一 刀还是夏侯与左家所有。”他既自称为雨花剑的所有者,自然得强调所有权的合理 性。 夏侯仪说到这里,看了左元敏一眼,续又道:“这雨花剑是夏侯家先祖,当年 以血汗战功换来的荣誉。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不晓得它的下落便罢,如果知道了, 当然得想尽办法让它回到夏侯家。”这些话,有一半其实是说给左元敏听的。 那丁盼忽然说道:“夏侯兄,很冒昧地问你一句,我听说这一刀一剑,还关系 着一个重大秘密,不知道是也不是?不过你如果不想说的话,那就别说好了。”夏 侯仪道:“关於这一点,我也听说了。本来像这种众人只听说过,却看不到,摸不 到的东西,难免谣言满天,本人也是半信半疑。问题是雨花剑自当时收归入库,夏 侯氏一家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把剑了,我的父亲、祖父,他们都没见过这把剑的模 样。要辨识雨花剑,只能靠一张我曾祖去世前,凭着记忆所留下来的绘图。这就是 我唯一比你了解雨花剑的地方,其他的,我们所知差不多。” 丁盼当然不相信他的说法,只觉得他想隐瞒某些事情,但话虽如此,也不好意 思质问。那夏侯君实接着说道:“爹,所以今年腊月十二,我们非得去参加那个什 么嵩阳派成立大会不可了。”夏侯仪道:“那是自然。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去看 看。” 官晶晶道:“不过那个时候,咱们九龙派也差不多要成立了,日期会不会撞在 一起?”夏侯仪道:“撞期事小,嵩阳派要与九龙派作对的事大。要是真如左贤侄 所说,紫阳山门已经并入嵩阳派,依原来紫阳山门的声势,再加上李永年与西五义, 江湖上能与之抗衡的,除了少林、丐帮之外,我想不出来有第三个门派。” 官晶晶闻言,面有忧色。那常知古道:“紫阳山门长年与民争利,虽为侠义中 人所诟病,却也不是罪大恶极。嵩阳派若只是单纯替代,又有官府撑腰,想要让江 湖人士同声讨伐,根本师出无名,一点着力的地方都没有。”夏侯仪“嗯”地一声, 低头不语。 丁盼皱眉道:“常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常知古道:“简单一点说,就是 这把雨花剑若只是夏侯兄一人的事情,那就算是私人恩怨,除非雨花剑牵涉到更多 人的利害,否则谁都很难插手。” 丁盼不同意,反驳道:“少林慧海大师德高望重,上回封俊杰的女儿失陷在紫 阳山上,由他老人家出马,还不是马到成功?封俊杰女儿的事,还不是封俊杰一个 人的事?” 常知古道:“你怎么听不懂呢?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是个人的事情?还是全 武林的事?”丁盼道:“那自然是全武林的事了。”常知古道:“那不就得了,紫 阳山门无缘无故扣留了人家的女儿,欺负弱质女子,我听了都气愤填膺,你也跑去 摇旗呐喊了,这不就代表这是全武林的事吗?”丁盼沉思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点了 点头。 左元敏道:“小侄斗胆,为今之计,似乎只有向官盟主求助了。除非夏侯伯伯 考虑答应李永年的条件。”官晶晶看了夏侯仪一眼。 夏侯仪道:“晶晶已经想办法在联络了,反正你不是也有事要找他,总之等我 见过他的面再说。” 众人又谈了许久,除了先前议定的联络南三绝、东双奇与官彦深外,也得不出 一个更好的结论。饭局结束之后,各人回房休息。 左元敏坐在床沿边上,脑海中不住盘旋的,是稍早前李永年和夏侯仪的对话, 与席间大家彼此讨论的内容。忽然心想:“九龙派面对嵩阳派的挑衅与挖角动作, 既躲不掉避不开,别人又使不上力,长久下去,九龙派迟早被逼到墙角,一步一步 走入嵩阳派所设的陷阱。”又想:“与其等到十二月十二,嵩阳派有了充分准备后, 等在那边以逸代劳,还不如现在杀上山去,让他们措手不及。” 左元敏自己在那边幻想,计划策谋好一会儿,但毕竟昨晚整夜没睡,眼皮逐渐 沉重起来,便将寒月刀当成枕头,垫在头底下,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也不知睡了多 久,那寒月刀越来越冷,寒意直透入脑,左元敏本想起床,可是毕竟太困了,一但 入睡,实在懒得起身,不知不觉地,便运起内功抵抗。 第二天一早醒来,但觉神清气爽,好似刚刚练过内功一般舒服,更奇怪的是一 滴汗也没流。左元敏颇觉奇怪,不过舒畅奇异的感觉,却让他决定以后每晚都要以 这样的方式睡觉。 来到厅上,才知道丁盼与常知古两人,一大清早就离开了,左元敏本来也想化 被动为主动,趁机告辞,没想到却又接到夏侯非与夏侯无过要回来的消息,并且还 说带了一个人要回来见他。 左元敏心想:“一定是他们到处去说我的身世给人家知道,要不然我认识的就 那么几个,怎么会有人特别要来找我?”不过想走是暂时走不了了。 ------ 玄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