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吟疏阁 吟疏阁是柳忘忧的住所,与先前沈栖所见的清景阁以及羽化斋完全不同,雅致 中散发着女子特有的阴柔与明丽。帘幕重重,不知名的暗香缓缓浮动。沈栖三人随 着白羽桐、雪绝影走进吟疏阁,花无影与风满楼早已在阁中等候多时。帘幕之后的 柳忘忧斜倚在软椅上,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道:“桐儿、绝影,你们去把‘灵 青’取来,记住要小心——尤其是绝影!” 白羽桐和雪绝影应声而出,陆尝奇怪地问:“那个‘灵青’是什么东西?” 柳忘忧淡淡道:“等一会儿大家就知道了——无影,你把这三根丝线扣到沈公 子手腕上。” “悬丝诊脉?!”陆尝惊讶地挑眉,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从帘幕缝隙中接过丝 线走向沈栖的花无影。 只听柳忘忧轻轻一笑,道:“陆师傅不愧名号‘毒痴’——见闻之广令人不得 不佩服。” 正说时花无影已在沈栖腕上扣好丝线,三根丝线倏地一紧,隔着帘幕柳忘忧定 神诊起脉来。一旁的风满楼却似乎对“悬丝诊脉”兴趣缺缺,只是一个劲打量着阁 内的陈设,一丝隐晦的笑意莫名其妙地浮起。 半日丝线一抖,眨眼间全收回帘幕之后的柳忘忧手中。正巧珠帘一动,白羽桐 和雪绝影合抬着一个半人高的青瓷大瓮走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将它放于地上,两 人站直身后都是举手擦汗。 柳忘忧站起身,负着手踱了几步,轻叹一声道:“沈公子,帮你解毒我已经想 出可行之方,只是你内力太弱,而解毒过程中必然痛苦异常——你,能承受得了吗?” 沈栖微微一笑,半仰起头道:“生死由天,但是如果有机会在眼前却白白放弃, 那也太妄负父母生养之恩了!” “嗯,说的不错!”柳忘忧坐回软椅上,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会平白无故 为你解毒,我的条件是如果解毒成功,日后你要答应我要求的三件事——呵,你放 心,我决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国法不容的事情,当然也不会让你去做摘星星偷月 亮这种你完全办不到的事情。我要求的事情一定是你力所能及的,只不过会浪费点 你的时间精力而已。” 沈栖一怔,眉头微微轻蹙起来。 柳忘忧见沈栖还在犹豫,叹气道:“得了,我还是实话实说吧——其实以你的 实力身份,甚至是你的全部,根本不能帮我做什么。我提出这个条件不过是想让你 心安一点,别让你总觉得你的命是欠我们落梦派的,也不让武林中的其他人误以为 你和我们落梦有什么牵连——如果因此而节外生枝惹出些麻烦,我也会嫌烦的,而 且会后悔为什么要卖这个人情偏又吃力不讨好。现在你能决定了吗?” 沈栖苦笑一笑,轻叹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晚辈就先谢下柳掌门了。” 柳忘忧见沈栖点头,对白羽桐道:“桐儿,把这个玉碗拿去,还有这柄匕首。” 众人奇怪地看着白羽桐接过一个纯白的用整块羊脂玉打磨而出的玉碗,小心翼 翼放于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将匕首在手腕上轻轻一抹。不顾众人震惊的目光,白羽 桐神色自若地将飞速流下的鲜血滴入玉碗之中。 柳忘忧轻轻一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桐儿,这一步是给沈公子解毒必须的。” 血流渐缓,玉碗中却仅仅盛了一半不到。白羽桐竟以另一只手紧握正在放血的 手碗,硬挤出了满满一碗血。通身雪白的玉碗映出盈盈的血色,显得诡异而艳丽。 白羽桐点中伤口附近的穴道,接过雪绝影递来的金创药,随意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浅笑道:“这下可喂饱那家伙了……师父,可以了。” “好,桐儿你把‘灵青’取出来吧。其他人稍微退后一点,沈公子,我准备用 ‘灵青’的毒液压制你体内的毒性——所谓以毒攻毒,要解你体内的毒除了能得到 剑毒主人的配方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另外一种毒物来压制了,但难的是要找出一 样恰好能压制住你体内剑毒的毒物。” 柳忘忧的话音消失后,很久都没有第二个人接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 引到了白羽桐身上,只见白羽桐小心翼翼打开了那个青瓷大瓮,伸手探入,一种相 当辛辣枯涩的味道弥散出来,然后白羽桐嘴角一勾,缩回手时手臂上赫然缠着一条 正在昂首吐信汪蓝色的毒蛇。 除了雪绝影和花无影之外,所有人都倒退了半步,白羽桐宠溺地轻轻拍了拍毒 蛇的头,取过一旁的玉碗,递到毒蛇嘴下。毒蛇竟一头扎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吸了 起来。白羽桐不顾周围震惊的目光,温柔地轻拂着蛇身,浅笑道:“小东西干吗吃 得那么急?真是个孩子……” (这次只能发这么多,下次再添,请诸位大大见谅。) 静默半天的吟疏阁终于被陆尝的惊呼打破了沉寂:“这,这就是‘灵青’?‘ 灵青’是一条毒蛇?!它怎么这么像雪山灵蛇的——不,也有不同……一点点的不 同——颜色,还有大小……白小子,你这条蛇哪里来的?它还有没有什么父母双亲 或者兄弟姐妹的?它是你捡来的还是偷来的?!” “什么捡来的偷来的?!”白羽桐挑眉看向陆尝,指指灵青道,“灵青是自出 生起用药物毒物还有我的血液培养出来的,今年是十一岁。虽然它只是一条蛇,但 是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兄弟——如果你要找它的兄弟姐妹,就来找我吧。” 陆尝呆楞着大张了嘴,程雪痕与沈栖也惊讶不已地看着埋头喝血的灵青。而风 满楼则神色剧变,嘴角一阵抽搐,双手也紧握了起来。 “原来,原来掌门你早已把奇毒圣蛇的培养方法告诉了他……” “满楼!”柳忘忧略略提高的声音透出了威仪和不悦,“我是桐儿的师父,但 不是你的师父。我有传授弟子学识的自由,在这一点上你没有任何可以指责我偏袒 或者不公的理由。” “可是掌门——”风满楼紧握着拳低垂了头,谁也看不清他暗处的神情,“整 个落梦派只有白羽桐是你承认的弟子,这样说你传人的人选不非得是他么!!哪怕 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根本没有任何真才实学只知道用花言巧语哗众取宠的 家伙?!哪怕掌门你的功绩英明都必然会葬送在他手中?!哪怕我们落梦派也会重 蹈归雁楼那样的覆辙,成为天下武林耻笑的对象!!掌门,我风满楼不服!!” 随着风满楼的单膝落地,吟疏阁陷入了一种令人难堪的沉寂。凝重的空气里仿 佛依然回荡着风满楼方才慷慨激昂的话语,但是与他那种凛然无畏相比,其余人的 反应都显得有些耐人寻味。程雪痕、陆尝、沈栖三人自是不便开口,毕竟这是落梦 派自家的事情,由不着他们外人插嘴,不过三人看向风满楼的眼神里都分明写着惊 讶和敬佩——如果这是在朝堂之上,风满楼绝对可以算是一个铁骨铮铮的谏臣,敢 于当面在天子面前弹劾得宠至极的佞臣小人的谏臣!但是——程雪痕三人眼神中也 参杂了一丝黯然,谏臣往往是要为自己的直言付出代价的,毕竟那高高在上的天子 既然会宠信那佞臣小人,必然是昏庸无能之辈,怎会轻易听进这逆耳忠言?!所以, 沈栖几乎是同情地轻叹了一口气。 而本应替白羽桐激烈辩护的护羽双影则在此时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沉默,两人各 自别开脸,雪绝影看向了一旁低垂的帘幕,花无影盯着自己的脚尖。 白羽桐的反应就更奇怪了——在风满楼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便莫名其妙地摇头一 笑,然后便置身事外一般摆弄起手中通身汪蓝的灵青,而此时灵青已喝完了玉碗中 的鲜血,抬起沾着血迹的三角尖头,“咝咝”地吐着猩红的信子。白羽桐相当耐心 地用随身所带的手巾擦去灵青头部的血迹,灵青似乎相当受用地缠在白羽桐手臂上, 其慵懒闲适几乎与它的主人白羽桐如出一辙。 而帘幕后柳忘忧如何反应则不得而知,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此时惟有柳忘忧才 有资格出声,也惟有柳忘忧才有资格做出评判。于是,柳忘忧开口了: “说得很好!还有别的吗——如果有,继续。” 所有人都微微一怔,连摆着一副全然不在乎的神情的白羽桐也略显愕然地抬眼 瞥了柳忘忧一眼,但也只是一瞥而已,很快白羽桐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灵青身上。 雪绝影和花无影是同时吃惊地看向帘幕之后的柳忘忧,接着是白羽桐,然后对 视。无形的讯息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交融,最终两人以微微皱眉看向白羽桐结束对 视。 风满楼猛然抬头,眼下竟有清晰的泪痕:“谢掌门恩准!但是满楼相信掌门不 是无心之人,所有事实掌门应该一请二楚,没有必要让满楼再多说!” “不错——有魄力,有胆识!”柳忘忧毫无波澜的口气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 在开玩笑还是严肃认真的,“我是该考虑你与桐儿相比到底谁更适合接手这个落梦 派了——呵,‘天下第一大杀手组织’——这个担子可不轻啊!” 几乎所有人都迷糊了,而沈栖则心下暗暗惊叹柳忘忧言辞中的技巧——听似是 对风满楼的赞同,但是赞同的只是风满楼的所谓“魄力”、“胆识”,根本不是风 满楼话中的内容!而如此一说却不啻是给风满楼灌了一通迷魂汤,风满楼极有可能 就此被转移注意力甚至是完全忘了原先的意旨。 沈栖习惯性地看向白羽桐,竟发现白羽桐的唇角同样滑过一抹玩味的笑意,沈 栖一怔,不由大大地对柳忘忧的话外之音疑惑起来。 但是风满楼显然是按照柳忘忧的“设计”陷了进去。 “掌门,满楼并无意要谋取本派掌门之位!” “可是,”柳忘忧低沉的话语中竟参杂了隐隐的悲哀和无奈,“处于我们这样 的位置,是不得不拥有那样的想法!满楼你明白吗?不是没有或者不愿意,而是不 得不!” 跪在地上的风满楼显然困惑了,而一直微笑着摆弄灵青的白羽桐却淡褪了嘴角 的笑意,神色渐渐黯然,眉宇间竟隐然现出了不悦的神情。帘幕后柳忘忧长叹一口 气,语气中的无奈更加浓烈:“你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些你还没有领悟到……满楼, 你说如果一个人处于权力的颠峰,那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风满楼猛然回神,毫不迟疑答道:“必须担负的责任,对下属的支配,还有意 兴的自由……当然还有荣耀和辉煌!” “桐儿你说呢?”柳忘忧出人意料地没有直接评判风满楼的回答,而是向白羽 桐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我?”白羽桐微微一笑,抬眼看向窗外不知何时降临的夜幕,澹然道,“该 是无可逃避的风险,处心积虑的谋划,还有,呵呵,一大堆的麻烦——像吃饭说话 之类的事情也必须遵守多得一塌糊涂的繁文缛节……不过最讨厌的大概应该算是会 有一大拨的人像影子一样一天到晚跟在你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但是这种麻烦有 时也是一种幸福,被自己庇护的人们关心牵挂,自己也同时付出一样甚至更多的关 心牵挂,真是一种再幸福不过的事啊……” 白羽桐的回答显然相当怪异,不仅风满楼露出了鄙夷困惑的神色,连程雪痕和 陆尝也都是一副不敢苟同的神情。只有沈栖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半天竟释然而笑。 “沈公子,你认为呢?” 别人看来柳忘忧不动声色的提问仿佛是随性所至,但是听在沈栖耳里却让他整 个人一颤——这个躲在帘幕后面的女人显然别有居心! 沈栖皱起了眉,心里不断在老老实实回答与敷衍之间挣扎。抬眼匆匆瞥过帘幕 之后的柳忘忧,然后是白羽桐,当汪蓝的灵青落入沈栖眼中时他猛地想起自己还等 着柳忘忧解毒的事……沈栖在心里苦笑一笑,坦然道:“如果是我,我会觉得寂寥 苦涩——所谓高处不胜寒,处于权力的颠峰势必意味着孤独和冷寂,所有的责任、 风险都必须由自己一个人承担。考虑事情再也无法只为自己打算,必须从所谓的大 局出发,要为下属谋划,要为自己掌握在手中的权力所荫庇的人、事、物考虑…… 很多事情上应该不会再有自由了,自己的意志有时候会不得不屈从于他人的需要— —大概这就是书上说的‘身不由己’吧。” “好一个‘身不由己’!”柳忘忧大声的赞和惊醒了所有因为沈栖的话而陷入 沉思的人,“满楼,你明白了吗?处于权力的颠峰真正意味的是‘身不由己’。也 许在你我看来,你根本无意于和桐儿争夺我这个落梦派掌门的位置,但是在派中之 人的眼里,在武林人的眼里,乃至于天下人的眼里,你一定想!你必须想!!而这 其中,天下人又是极其重要的——或许一个派别并不要求你那样,但是如果整个天 下需要你那样,你就必须屈从!是‘天下’,你懂么?” 正在沈栖奇怪柳忘忧为何要特地强调“天下”时,风满楼问出了一句在场大部 分人心里都在困惑的问题:“可,可掌门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落梦派的掌门,因为桐儿是我唯一承认的弟子,因为你 是落梦派所有分堂中实力最强的风堂的堂主,同时也是那些人眼中能够阻拦桐儿继 承我的权力的最大变数——或者说,因为我们处于权力的颠峰!满楼,你还不明白 吗?” “我,我明白了……”神色大变的风满楼几乎是机械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师父,”一直表现过于反常的白羽桐忽然出人意料地插了一句,一脸的 浅笑让人看不穿他话语背后真正的意图,“我对你的位置没有丝毫的兴趣——我想 落梦派也不适合由我这样的一个浪荡子来接任掌门之位!虽然我和风堂主的矛盾举 派皆知,但是一句公道话我还是要说的,最适合接任掌门之位的人选非他莫属!好 歹我也在落梦派里呆了这么多年,落梦对我而言几乎等同于家——我不希望,因为 任何人的执念或者私欲将这个‘家’毁在我面前——任何人,我都不允许!!” 在场的每个人都被白羽桐话语中的郑重和威胁的意味震慑,他这一番话说得让 人捉摸不透却明显是直直针对柳忘忧说的——不过徒弟威胁师父?他哪来的胆量! 柳忘忧果然被激怒了,口气中有明显的情绪起伏:“桐儿,我是你师父!不要 忘了你我的身份!!” “师父我没有忘,”白羽桐的口气恢复了一贯的轻松闲适,不过胁迫的意味却 越发浓烈,“但是我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让我改变心意!哪怕是你——我的 师父。” 夜风猛烈地扑进吟疏阁,吹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凝滞森然的寒意。沈栖完全迷 惑了,他明显察觉到白羽桐和柳忘忧之间绝对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也绝对有复杂难 解的矛盾。前者让白羽桐有胆量以弟子的身份冒犯柳忘忧身为师父的尊严,而后者 让白羽桐不惜以抛却和柳忘忧之间的关系为筹码向柳忘忧施压——这个矛盾,绝对 是根本立场上的!但是以白柳两人如此亲密的关系会是什么事情让两人的矛盾如此 激化,非得让白羽桐放出如此的“狠话”?!而他们之间又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让柳 忘忧一直容忍着白羽桐近乎无礼的顶撞?!如果是在其他的门派,白羽桐大概死一 百次都不足抵罪!! 迷惑的不只是沈栖一人,护羽双影一脸的震惊以及风满楼讶然的神色说明了一 切。只有程雪痕与陆尝两人互对一个眼神后显出出奇的平静,不过两人眼中难以掩 饰的精芒泄露了两人坐山观虎斗的心态。 “桐儿,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吗?”柳忘忧的口气里终于露出了一个掌门应有的 威仪。 “看来师父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白羽桐的话中竟又参杂了消遣的意味。 “不得对掌门如此无礼!白羽桐你眼里还有掌门吗?!”愤而反击的竟是风满 楼,虽然他依然单膝跪在地上,但是狂怒的杀气已经直逼白羽桐。 “哼,大傻瓜一个……”白羽桐极轻极快地低喃,接着冷然一扫风满楼,然后 抬头看向帘幕之后的柳忘忧,一字一顿道,“师父不要怪我冒犯尊威,我已经有了 自己的衡量和评判,所以我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结果会是什么……有时候我觉得 师父你的选择是错的——沈栖说的不错,处于权力颠峰的我们会身不由己,我们考 虑事情的时候不能再只是从一己私利出发,我们必须顾及倚靠我们手中所握的权力 而获得荫庇的那些人、事、物……我们既然已经荫庇了他们,我们就必须坚持!” “荒唐!!”柳忘忧终于愤怒了,但是并没有施放出任何胁迫性的杀气,“你 以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以为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高明的‘衡量’或者‘评判’?! 我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对全局的最好的选择!!你的目光和视野只局限在了巴掌 大的一小块地方上面,你难道就不多想几步棋?一时的得失、几个棋子的存亡怎么 能左右通盘的布局?!妄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点都不明白!!再说,那 几个小小的棋子值得你这么牵挂吗?值得你如此不惜一切去庇护吗!!你难道还不 明白何所谓‘天下’,何所谓‘大局’吗!” 柳忘忧的暴怒让人不寒而栗,沈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飞快地看向引起这场 暴风骤雨的罪魁祸首——白羽桐。白羽桐还在轻拂着手中的灵青,但是俊朗的脸上 已不见了轻松和闲适,反而现出了微微的苍白和肃穆。缓缓地抬头,白羽桐精芒尽 露的眼睛直射柳忘忧,口气中的坚定让人无法怀疑他的意志:“不错,我认为值得! 而且,我的确会不惜一切!!什么是‘天下’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我是一个普普通 通的性情中人,要我为与我几乎无关的事物去放弃我所珍重的东西,我白羽桐,做 不到!随便你怎么认为,也不管我已经跟随你多少年,师父,我终究和你是不一样 的个体,强迫现在的我接受你的观点可能不太现实——当然,这在以前的确是很容 易。” 说完白羽桐并没有如先前一样垂下眼睛或者别过脸,而是笔直地看向柳忘忧。 沈栖大气也不敢出,无法抑制的紧张死司憋在胸口。也许是一种错觉,他竟从白羽 桐的后半段话中听出一种愤恨的意味,不过这种愤恨显然是被刻意压制过的,不然 沈栖也不会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空气变得凝滞,让人有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烛光晃动,清晰地映在每一个人 紧缩的瞳孔中。 一声轻叹,柳忘忧略显疲倦的话语打破了长久的静默:“算了,桐儿我们今天 先停止好不好?诸位不好意思,我和桐儿之间对于某些事情有点意见相左,刚才失 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沈公子,我准备用灵青帮你解毒,具体的由桐儿全权负责。 我有些累了,你们先退下——桐儿,你留一下可以吗?” 白羽桐耸了耸肩,垂下眼道:“我有的是时间。” “好,你们先走吧。”柳忘忧最后的话里竟有一丝颤抖,沈栖听了不由心生同 情——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当众悖逆自己的意旨,这也许是一个做师父的最大的 悲哀吧。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