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仙心情 高山之上很冷,那种冷非比寻常,罡风烈烈,让人寒意入骨。高处不胜寒。 按理说,没有人喜欢呆在高山之上。然而,却有一个人,孤绝地立在高处。 人之一生,常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即使你不喜欢,空山也不例外。她喜欢 高山上的寒冷吗?不喜欢,她给自己肯定的回答。然而她不得不呆在这非人间的 高山之巅。 云来云往,风卷风回,寒!寒的是心。她把望着山下的目光收回,走进了阁 内。 阁内一如其人般的素洁,唯一的装点是案上的那一盆水仙,凝望着水仙的眼 眸渐渐地变得温柔,浑不似在阁外那般的冷傲孤绝。水仙养了几年了?应该是有 十年了吧,那是他送的,他说自己就象水仙,那般的清灵,那般的明丽。然而自 从没有见到他之后,这水仙再没有开过花,只是默默的展示她的绿意。也许这是 一种沉淀?正如她的心情。 她看着水仙,想念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目光空洞了起来。忽然她的 枫叶玉佩发出红色的光芒,她欣喜地笑了,“没想到长缨……” ※※※长缨、醉落拓、幽儿、长衣袖酒四人坐在酒馆内,幽儿看到师父很开 心,问长问短,实际上她们分别根本还没有多久。长缨虽因幽儿看到自己和醉落 拓一起而稍稍害羞,看幽儿恍如未觉,慢慢地也就自然起来了。 长衣袖酒本来打趣地叫了半句,“大嫂”,然而只发了半个音,就被醉落拓 一拳给蒙了回去,呲牙咧嘴的样子让长缨和缨儿都不由地笑出声来。 看看醉落拓那带有威胁的目光,长衣袖酒只好摇摇头,不甘心地嘟囔着, “重色轻友。”在迎来了四道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和两道好笑的眼光之后,他只 好再拼命摇头,闭嘴。一时之间大家都笑了起来。 长衣袖酒很开心,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些年来,老醉一直郁郁寡欢。今天终 于能再度畅怀地笑,做兄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陪着他一起高兴。 他重兄弟,这些年到处飘零,查探另一个兄弟凡轩的消息,但不管飘到哪, 到了每年这几天,他都会回来陪老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笑嘻嘻地暗想,看 来这家伙以后是不用我陪了,呵呵。 这种时候没有更多的言语,酒,对,就是酒,胜过一切,一杯杯的干下去, 情就在酒里。有酒,连梦都会更甜!。 品着“醉落拓”酒的长缨,她想哭,这酒比八年前更加有味,这酒不只是酒, 这酒里更有情,是落拓对自己的情。她的眸子凝望着落拓,落拓的眼睛原来一直 在看着她,如酒般醇厚含情。 四目相投的瞬间,传递了万千的言语,哦,无须多言,情意深深处,至境总 无语。停顿,低首,举杯,共醉。 幽儿很开心,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看得出的。她不说,跟着劝酒,她知道 有些时候不需要说话的。 喝酒,再喝酒,千杯嫌少,万杯不多。时光就在四人的酒盏中被品味着。 飞月晓寒笑得那人是不知所措,胡思乱想。二人笑了半晌,终于停住,“晓 寒,你说这家伙是哪来,这打劫的水平也太烂了吧。”飞月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 个家伙,长得挺高,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眼小鼻高。拿着大棒倒是很威风的, 穿得衣服也蛮讲究的。咦,这人也会来打劫?想不通哦。 晓寒还没说话呢,只见打劫的这位,把大棒一拄地,无意有意地翘起个兰花 指。哇,不是吧,二人狂晕。别急,只听这位慢条斯理地说道,“在下江月,初 持此生涯,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倒,打劫还有这么客气的?两人不由发呆,“江月?你就是那个不知江月待 何人的江月?”“哇,原来两位姑娘听说过在下啊,好荣幸,好荣幸。是不是听 说我长得帅啊。” 再吐,真吐,吐了一会,两人直起身来,“你为何要打劫我们呀?”江月扭 捏了两下,真想不出那般高的身材,如此扭来,会不会扭断?看得二人目瞪口呆。 “我家远山帮主被奸人所害,大家散伙了。我没钱花了,只好打劫喽。”说 得还理直气壮。听得两人再晕,白云帮帮主远山死了? 不管了,这猪头敢打劫我们,先扁!顺便试一下武功。两人扑上前去,把这 自称帅哥的江月一通暴打。三下五除二,飞月先泄气了,这猪头不经打啊。拍拍 手,收工。 打得江月小眼成缝,高鼻歪斜,一句话不成人形。两人准备走人之际,却见 江月扯住两人的裙角,“两位美女好身手,就让在下跟随两位吧。” 我晕。飞月晓寒两人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酒后,不少人都会做梦。长衣袖酒也会,他在做梦了,梦里一会皱眉,一会 欢笑。他梦到了什么? 长衣袖酒有自己的伤心事,这些年来他一直喜欢一个女子,却因为自己是浪 子,而只能故意地远离她。然而那心却系在她的身上。也许自己该去看看他了。 梦里的长衣袖酒如此想着。 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幽儿还在甜甜地睡着,桌边只余一人,还在举杯喝酒。 那人没有笑容,伤感,难过,坚定不时地交替于他的眼中。 “老醉,你狠。到现在还在喝啊?”醉落拓看着杯中的酒,没有看他。“你 醒了?”语声很冷。 长衣袖酒一惊,细细一察,根本不见长缨的影子,心猛地一沉。难道?忙问 道,“长缨呢?” “走了。”仍然是冷冷的声音。 “去哪了?”“回山了。”“为什么?”“阁规!” 长衣袖酒跳起,“又是她们那狗屁阁规。偌多年了,还不改啊。” 醉落拓惨惨一笑,“她说,如果空山不能有幸福的话,她宁愿陪着姐姐,她 不愿空山一个人呆在那高山之上。” 长衣袖酒不由无语,继而激愤,“空山,自己受苦受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也 要长缨也跟着受苦?想当年要不是,要不是,她又如何能跟咱们兄长分开?弄得 现在人也不见?” 醉落拓一叹,“不怪空山,不怪长缨,要怪就怪她们入了这枫月天听阁吧。” 转头,醉落拓正视着长衣袖酒的眼睛说道,“兄弟我求你一件事。” 长衣袖酒心一沉,每当老醉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自己总是无法拒绝。轻 叹了口气,“你说吧。” 醉落拓,“我要上山!”长衣袖酒大惊,“可是枫月天听阁无比难进啊。” 醉落拓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我知道,但我必须去,上天给了我机会让 我在八年后重见长缨,我不能放弃,我必须得去。如果不去,我将后悔终生!我 要用自己的双手打开自己的未来。” 长衣袖酒道,“那我陪你去。”“不!”醉落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正 是我要求你的,长缨临走时,托我照顾幽儿,这事由你来办,记住,幽儿生性高 傲,只须暗中照拂,不得明着出面。”轻轻一吁,又道,“上山是我自己的事, 我不能也不愿借助外力。希望兄弟你能明白。” 长衣袖酒点头,他又何尝不知?老醉在此山下守了八年,守,苦守,那耐力 是何等惊人,决心又是何等惊人?如今他上山去闯,很多事不去试过,又如何能 甘心?他明白,所以他不劝了。他答应老醉的请求,不由地转眸看了看甜睡中的 幽儿,这孩子将来又会怎样呢? 长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山的,只觉得泪水朦胧了自己的脸。她问自己,爱 落拓吗?答案没有否定。那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因为山上姐姐更可怜。万般思绪 涌上心头,结成乱麻。原本并不多愁善感的她,不知为何此刻脑海中没有半刻消 停。她忘不了自己说要回山时,落拓脸上那种失望、震惊、落寞,让自己好不心 痛。她是强迫自己那样做的。 且行且止,她终于看到枫月天听阁了。一条身影缓缓地从阁内走出,爱怜地 看着自己。“师姐!”长缨含着泪扑到空山怀里。 空山摇摇头,“傻妹子,你还回来做什么?为什么不跟落拓一起呢?”原来 她不象长衣袖酒所想的那样会阻挠长缨和落拓呀。 空山看着枫叶玉佩就已知道发生在长缨身上的事情,世间唯情最苦。但苦自 己也就够了,又何必再苦长缨呢?长缨回来,她不由叹气,但又很感动,好姐妹 就是好姐妹,不会轻易就忘了你。 “我不想你一个人守在这高山之上啊,再说了还有阁规。”长缨轻轻地抽泣。 空山笑了,“我习惯了孤独,没什么的。阁规也只限我这阁主啊,可不限你 哟。而且我也不能自私呀,怎么能把你留在这里,而让你和落拓痛苦一生呢。” 长缨道,“反正我不愿意你一个人在此,除非你能跟大哥在一起,不要我陪。” “傻妹子你真够拗的。”空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听到长缨后半句,她收住了 话,叹了口气。 长缨暗道坏了,又触动了姐姐的伤心事,不敢吭声。倒是空山笑了笑,又说 话道,“这样吧,如果落拓能通过咱们阁的考验,你就答应我,跟他下山。好不 好?” 长缨瞪大了眼,“他要上山?你要让他接受阁规考验?”空山笑了笑“是啊,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应当已在途中了。”转头进阁而去,空余长缨在那发呆。 脑海中盘旋着一个念头,落拓竟然为了我,要闯上这枫月天听阁来??风势 再急,也动不了那呆如木桩的身影。 -------- 翠微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