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满族南下,清朝定都北京长达267 年。清的前半叶,军功、版图、经济、文化、 民族团结,都达到了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出现了“康乾盛世”。各个朝代陆 续修建两千年的防御工事万里长城,从此变为“内墙”和历史景观。康熙皇帝有句 名言:今后永不修建长城。却连片兴建圆明园、颐和园等“三山五园”,造就了举 世闻名的大型皇家园林区。 我是满族人,满族原本是半游牧民族,文化水平较低,初期只有60万人进关, 要统治偌大国家,必须依靠汉族和学习汉文化。其实,努尔哈赤的王子们,从小就 由明朝派的老师教授四书五经,他们接受汉文化是顺理成章的事。清朝历代帝王, 几乎都是汉文字的书法家。我见过的一些重要碑铭、文牍,也是同时使用汉、满两 种文字镌刻、书写的。如果说满族完全被汉族同化了,那不符合实际。这种文化交 流融合是彼此影响、互相渗透的结果。满语同样进入北京话,譬如哈尔滨,齐齐哈 尔,萨其马。旗袍和高跟鞋也风靡全球,虽然欧洲人挪动了高跟的位置。汉族妇女 裹小脚的陋习,满族并不学习。我曾开玩笑说,母亲裹脚两千年,这大概就是中国 足球上不去的缘故吧?国内大连足球队踢得好,因为这些球员的母亲不裹小脚。 明清两朝五百余年,进京赶考的举子超过百万,金榜题名的进士五万人,许多 留京做官,或外派之后又回京师,不断充实北京士大夫阶层。清朝百位状元郎,其 中苏州才子就有16人,都做过京官。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化精英,是翰林院、国 子监的骨干:京师大学堂(北大)、师范馆(师大)的校长、教授;《康熙字典》 《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和《顺天日报》《京论日报》《北京女报》的总编。 所谓京味文化或京华文化,由宫廷文化、士大夫文化、宗教文化、民俗文化四大板 块组成,互有渗透,不但提高京味文化的品位,也促进北京语言走向优雅和完善。 新中国定都北京,使人员、文化交流融合的规模空前扩大。今天的北京人来自 “五湖四海”的56个民族。正是新老北京人共同创造了优美的北京话。 北京话带有“官话”的性质。即使在交通不便的封建时代,全国各地也有许多 人进京赶考、经商、谋官、议事,朝廷常派钦差大臣、文官武将到各地视察巡抚, 乃至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北京话在逐步形成的过程中也逐渐影响全国。 北京话的特点,第一是咬字真切。为此必须克服某些方言的缺陷。譬如,东北 话齿音重,十、四不分;天津话勇、荣不分;上海话一、二不分;湖北话刘、牛不 分;湖南话发、花不分;广东话王、黄不分,“我姓三横王,不是大肚黄”,那多 嗦呀。第二是音、声比较齐全。音色清脆,声调平实,弱化了某些方言浓重的 鼻音和铿锵生硬之语音,于柔和中趋向优美;平、上、去、入四声俱全。第三是语 汇丰富,这得益于多民族多语种的交流融合,使北京话博采众家之长,积累了大量 语汇、词和成语,能够区分语义的细微差别,表达能力极强。 民国初期,国民议会将北京话正式定为国语。至今许多台、港、澳同胞和海外 华人,依然称北京话为国语。曹雪芹、老舍、侯宝林等语言大师把北京话运用到了 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不少红学家爱钻牛角尖,喜欢考证、索隐,若从语言的角度 研究《红楼梦》,发掘这部语言宝典,就能看到曹雪芹对北京话的重大贡献。老舍 常到北京人艺去给演员们念剧本,征求意见,力求每句台词都生动上口,他对语言 的重视,可见一斑。北京话是相声艺术的根基。从国外传来的话剧、电影、广播、 电视,其语言艺术,也得益于优美的北京话。经典播音员夏青、葛兰、宋世雄,表 演艺术家石挥、白杨、于是之,都是传播北京话的功臣,大家学习北京话的榜样。 北京话也带有方言的性质,有自己的市井俚语,而且有卷舌音、儿字腔过多和 入声较少等缺点。新中国推广的普通话,要求“以北方话为基础,以北京语音为标 准”,因为我国东北、华北、西北、川滇黔和桂北的汉语,部属于北方语系,具有 平实易懂的优点,又是人口的大多数,有条件作为普通话的基础。其实,北京话就 是在北方话的基础上,经过千年筛选磨炼而成的通用语言,普通话正是由北京话演 变而来的。这种演变,剔除了北京话的缺点,使我国的通用语言日臻完善。最近在 北京召开的“首届世界汉语大会”报道:全球100 个国家的2500所大学在教授汉语, 学习者达三千多万。正是我国经济文化的繁荣,引起了这种“汉语热”。 在改革开放,经济全球化,内外交往频繁的当代,北京话———普通话,这个 文化载体和交流工具,对于祖国统一大业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弥足珍贵的国 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