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马车颠簸的停下来。马儿哼叫着,不安的科动着,让缰绳也跟着发出叮当的声 音,同时蹄子不安份的在地上空踏着。仿佛急着要快点结束这趟旅程,回到他们安 道的马厩中。 马车的窗户伸进了一颗头。 “早安,大人。欢迎来到帕兰萨斯,请说明你的大名和来意。” 这照本宣科的话是出自于一名刚上任不久的年轻官员口中。守卫瞪视着马车的 内部,试着适应车内的阴暗。晚春的太阳明亮的照在年轻人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它 也才刚刚上任不久。 “我名叫半精灵坦尼斯,”马车中的人说,“我来此是受到了神眷之子伊力斯 坦的邀请。我这里有封信。如果您可以暂等片刻,我可以——” “坦尼斯大人!”那张脸突然之间红得和他鲜艳的制服颜色一样。“请您见谅, 大人。我我没有认出来……是因为我没看见,否则我一定可以认出您来的——” “该死,拜托,”坦尼斯恼怒的说,“不要因为尽责而道歉。这里是那封信— —” “我不会,大人。我是说我以后不会道歉的。实在对不起您,大人。那封信? 不用了不用了。” 守卫结结巴巴的敬了礼,一不小心头撞到了马车的窗户,袖口的蕾丝又夹在门 边;最后在狼狈的再度敬礼之后才回到岗位上。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衣服乱得像是 刚和一群大地精打过仗一样。 坦尼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当马车继续往旧日城墙出发的时候,他往后一 靠开始沉思。守卫是他的点子,坦尼斯花了很多心力才说服阿摩萨斯城主不只应该 把门封闭起来,更应该加上守卫才行。 “但人们可能会觉得不受欢迎。他们可能会觉得被冒犯了,”阿摩萨斯抗议道。 “而且,战争早就已经结束了。” 坦尼斯再度叹气。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学乖?永远不会,他闷闷不乐的看着窗外 的景色,心中想着。这座城市是安塞隆大陆上自从长枪之役结束之后,发展得最为 奢华、最为热闹、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事实上,战争结束到今年春天也不过才两 年。 这又让坦尼斯忍不住叹气。该死!他根本忘记了!终战日!那是多久以后?两 周?三周?他必须要穿上那愚蠢的装扮——索兰尼亚的仪典盔甲,精灵们的礼服、 矮人的勋章。丰盛的晚餐将会让他半夜也睡不着,枯燥的演说将会让他在晚餐时忍 不住打盹,而且罗拉娜…… 坦尼斯吃了一惊。罗拉娜!她一定是记得这件事的!当然!他怎么会这么迟钝? 当他们几周前参加完毕在奎灵那斯提举行的索拉斯特兰的丧礼时,才刚回到索兰萨 斯的家园。之前他刚去过索拉斯试图找寻克丽珊娜小姐,却失败了。一封用流畅的 精灵字体所撰写的信寄到罗拉娜的手中:“速来西瓦那斯提!” “我一个月之内就会回来,亲爱的,”她温柔的亲吻着他。但是她的眼中隐隐 有着笑意,就是那双迷死人的眼睛! 她果然是抛弃了他!把他留下来参加这些要命的仪式!而她将会回到精灵的故 乡去逍遥,虽然该处依旧在和罗拉克的恶梦挣扎着,但比起和阿摩萨斯城主聊天绝 对是好多了…… 坦尼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西瓦那斯提的影像浮现在脑海中——包括 那些泣血的变形树木、以及那些死亡精灵战士从阴影中出现的扭曲脸孔。阿摩萨斯 晚餐派对的景象也浮现出来——坦尼斯开始大笑。他宁愿和那些不死战士正面交锋! 至于罗拉娜,他不怪她。这些仪式对他来说已经够辛苦了。对罗拉娜来说却更 是苦差事,因为她是帕兰萨斯人崇拜的对象,是他们的黄金将军。除了让她多休息 一下之外,他们几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在上次的终战纪念日庆祝结束之后,坦尼 斯是抱着妻子回家的。她看起来似乎比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战斗还要疲倦。 他羡慕能够待在西瓦那斯提的妻子,她能够重新种植那些花朵,努力的试图安 抚那些饱经梦原折磨的树木,让它们恢复健康。 并且拜访阿尔瀚娜。星光,现在是她的大嫂了。她也将会回到西瓦那斯提,不 过她的新丈夫波修士不会回来。到目前为止,两人的婚姻都是毫无爱情、冷冰冰的。 坦尼斯突然想起,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是回到西瓦那斯提找寻避风港的。终战纪念日 对阿尔瀚娜来说一定也很难过。一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身上,他 是阿尔瀚娜的情人,壮烈牺牲在法王之塔上。然后,坦尼斯的记忆又飘向其它的朋 友……还有敌人们。 仿佛被这些回忆所召唤来一样,一片阴影飘过了马车。坦尼斯看着车外。在一 段漫长、空旷、被荒废的街道终点,他可以看见一团黑影,那是修肯树林,雷斯林 的大法师之塔最忠实的守卫。 即使从这么远的距离,坦尼斯还是可以感觉到从这些树林中疏散出的寒气,这 是会冻结灵魂和意志的极寒。他的目光转向那座高塔,它仿佛是被刺进帕兰萨斯城 白净胸口的一根黑色大铁钉。 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将他找来帕兰萨斯的那封信。他低头重新读着上面的字句: 半精灵坦尼斯,我们必须要立刻和你见面。十万火急。帕拉丁的神殿,四天后,三 五六年。 这封信就这样结束了。没有签名。他只知道四天后就是今天,而且,由于两天 前他才收到这封短简,他被迫日夜兼程的赶路才能够及时抵达帕兰萨斯城。短简所 用的语言是精灵语,笔迹也是精灵的。这并不算不寻常,因为伊力斯坦手底下有许 多的精灵牧师。假设这真的是他的信,但是为什么他没有签名呢?话又说回来,除 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够这么轻易的邀请人前往帕拉丁的神殿? 他耸耸肩,想起了自己曾经不只一次的询问自己相同的问题,却从来没有获得 满意的结论。坦尼斯把信塞回包包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回到大法师之塔。 “我打赌这一定和你有关系,老友,”他自言自语,再度皱起眉,想起了克丽 珊娜小姐的神秘失踪。 马车再度停了下来,把坦尼斯从阴沉的思绪中震醒。他往窗外一看,瞄到了神 殿的一角。但是他依旧必须耐心的等待,直到侍者替他开门为止。他对自己露出了 微笑。他几乎可以看见罗拉娜坐在他的对面,用眼光警告他不准对门把轻举妄动。 她花了许多个月的时间才说服他改变了想也不想有关马车、车夫和马匹的任何礼仪, 猛然开门,把侍者撞飞的坏习惯。 这已经变成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坦尼斯喜欢假装伸手靠近门把,欣赏罗拉娜 故意眯起眼睛警告他的样子。但这只提醒了他有多么想念她。那个该死的侍者在哪 里?以神之名起誓,他孤单一个人,这次他可以我行我素了——门打了开来。侍者 笨拙的弄着连接地面的楼梯。“喔,别管了,”坦尼斯不耐烦的说,一步跳到地面。 坦尼斯不管那个待者有些恼怒的表情,用力的吸口气,很高兴自己终于挣脱了马车 狭窄的束缚。 他的目光移转着,让帕拉丁神殿中那样和的感觉和美妙的气氛渗透进入他的心 中。没有任何森林拱卫着这个圣地。广大、开阔的翠绿草地,如同天鹅绒一样的柔 软,邀请每个游客踏上来,坐上去,在上面休想。由鲜艳的花朵所构成的花园取悦 了人们的眼睛,甜美的香气随风飘散。小心修剪的树木提供人们躲避艳阳的阴凉。 喷泉流地出纯净、冰凉的泉水。白袍的牧师在花园中走动着,严肃的低头谈论 着。 在花园的环绕和阴凉的树荫以及如茵绿草的拱卫中,帕拉丁的神殿在晨光中发 出柔和的光芒。那是座由大理石所建成的建筑物,平凡、没有任何额外的缀饰,更 增添了整体的宁静和柔和之气。 此处有门,但是没有守卫。神殿欢迎每个人的到来,许多人也接受了邀请。这 里是那些忧伤、疲倦、不快乐的人的避难所。当坦尼斯开始跨越那经过细心保养的 草地时,他看见许多人或坐或躺在草地上,沉浸在祥和的气氛中,脸上饱经磨难的 线条被祥和的气氛给抚平。 坦尼斯刚跨出几步,就又叹了口气,突然间想起来还有那辆马车。他停下脚步, 转过身。“等等我,”他正准备要开口,突然一个身影从神殿边缘的水杨树阴影底 下窜了出来。 “半精灵坦尼斯?”那人问。 随着那人走入阳光下,坦尼斯吃了一惊。他穿着黑袍。无数的袋子和施展法术 所需要的药材道具都挂在腰带上。银色的符咒绣在他的袖口和兜帽的边缘。“雷斯 林!”因为坦尼斯之前正好想到这名大法师,所以他下意识立即想到了这个名字。 但并不是。坦尼斯松了一口气。眼前的法师至少比雷斯林要高上一个头。他的 身体十分的健壮,甚至可以看得出黑袍底下的肌肉,他的步履轻盈、洋溢着青春的 气息。而且,在坦尼斯特别注意之后,他也发现到那人的声音既坚定又低沉,和雷 斯林轻软、让人不安的耳语声完全不同。 而且,若非这太不可思议,坦尼斯敢发誓那人的声音中带着精灵的腔调。 “我是半精灵坦尼斯,”他有些不情愿的说。 虽然他无法看见那人被兜帽阴影掩蔽的面孔,但是他可以感觉到那人笑了。 “我想我认得出来。常常有许多人跟我描述你的外貌。你可以让马车离开了。 你短期之内不会需要它。你可能必须在帕兰萨斯待上数天,甚至好几个礼拜。” 那人说的是精灵语!西瓦那斯提的精灵语!坦尼斯片刻之间惊骇得不能言语。 此时,马车夫清了清喉咙。这段旅程相当的艰辛,而帕兰萨斯又有许多上好的旅馆, 里面的麦酒驰名全安塞隆大陆…… 但是,坦尼斯不愿意只听了黑袍巫师的几句话就把自己的交通工具送走。他张 开嘴,正准备询问更多的问题,此时法师却伸出手,快速的做出否决的手势,另外 一只手却做出邀请的姿势。 “请,”他再度用精灵语说,“我有这个荣幸和您一起前往吗? 因为我和你要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伊力斯坦在等待着我们。“ “我们!”坦尼斯的思绪笨拙的转动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伊力斯坦会邀请黑 袍法师来帕拉丁的神殿?又从什么时候开始,黑袍法师会自愿的踏上圣地? 好吧,要找出答案的唯一方法很明显的就是陪伴这个奇异的人物,直到两人独 处之后再开口询问。因此,坦尼斯有点迷惑的请走了马车夫。黑袍的巫师沉默的站 在他身边,看着马车离开。然后坦尼斯转过身面对他。 “你可真是出其不意,先生,”半精灵用不怎么通顺的西瓦那斯提精灵语说, 这个语言比他从小生长的奎灵那斯提所用的语言要来得更纯净。 那人低下头,在晨光中掀开了兜帽,让阳光照在他的面孔上。 “我是达拉马,”他的手收回了袖子中。克莱恩上没有多少人愿意和黑袍法师 握手。 “黯精灵!”坦尼斯不假思索惊讶的说。他胀红着脸。“我很抱歉,”他笨拙 的说。“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 “我这类人?”达拉马替他说完,他冰冷、英俊、毫无表情的精灵面孔上挂着 微微的笑容。“没错,我想你是没遇过。我们这些,照他们的说法是‘被驱出光明 的人’,不常踏入这些被阳光照亮的世界。”他的笑容突然变得十分温暖,当两人 的目光都转移向水杨树丛的时候,坦尼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思念。“有时,即 使是我们都会想家的。” 坦尼斯的目光也转向了水杨树,精灵最喜爱的树种。他也笑了,感觉比较放松 下来。坦尼斯曾经踏上过自己的黑暗之路,有几度甚至差点跌入黑暗的深渊中。他 可以理解。 “我们会面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说。“而且,从你所说的话中,我知道你 跟这件事情有关。也许我们可以继续——” “当然。”达拉马似乎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毫不迟疑的跟随着坦尼斯踏上了草 地。坦尼斯转过身,有些惊讶的发现精灵细致的面孔被一阵痛苦的表情给扭曲了, 他甚至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怎么搞的?”坦尼斯停了下来。“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可以帮得上忙——” 达拉马硬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你帮不上忙的,半精灵,”他说。“你根本 插不上手。我也不是不舒服。如果你踏上了守卫我居所的修肯树林,你看起来会更 糟糕的。” 坦尼斯明白的点点头,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着那黑暗、孤单的高塔。一种奇异的 感觉出现了。他重新打量着白色的神殿,回头再看着黑色的高塔。同时观看两者, 让他有一种全新的感觉。两者有种相辅相成的感觉,比它们两个分开的时候看起来 更完整。这个念头在此时只是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多想。现在,他只能想到一件事 “那么你住在哪里吗?和雷——和他住在一起?”坦尼斯虽然十分努力,却没办法 平静而不发怒的说出法师的名字,所以他干脆避开那三个音节。 “他是我的夏拉非,”达拉马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十分的紧绷。 “那么你是他的学徒罗,”坦尼斯认出了精灵语的师父。他皱起眉头。“那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他派你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半精灵想,即使我要走路 回索兰萨斯,我也要马上离开这里。 “不是的,”达拉马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但我们将会谈到他。”黯精灵把 兜帽重新戴上。“我必须要恳求你走得快一点。我有一个伊力斯坦给我的护身符, 可以帮助我通过这个考验。但这种经验我可不想经历太久。” 伊力斯坦给黑袍法师护身符?还是雷斯林的徒弟?坦尼斯一头露水的加快了脚 步。 “坦尼斯,老友!” 帕拉丁的牧师伊力斯坦,安塞隆大陆上教会的领袖,对着半精灵伸出了手。坦 尼斯热情的抓住那人的手,试着不去注意牧师一度曾经强壮、有力的手变得枯干、 瘦弱。当坦尼斯低头看着躺在床上,被枕头所包围,如风中残烛的老人身体时,同 时也必须试着控制他的表情,不让自己的脸上显露出任何同情、懊悔的表情。 “伊力斯坦——”坦尼斯开口道。 其中一名站在他身边的白袍牧师抬起头来,对着半精灵皱眉。 “咳咳,神眷之子,”坦尼斯结巴的说出那正式的称谓,“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而你,半精灵坦尼斯,已经堕落成了一个说谎者,”伊力斯坦对着坦尼斯尽 力遮掩的痛苦表情露出理解的笑容。 伊力斯坦用干瘦、死白的手指触摸着坦尼斯沐浴在太阳下的古铜色肌肤。“别 把时间浪费在什么‘神眷之子’的愚蠢称呼上。是的,我知道那才是正确,才是合 乎礼仪的,加拉德弟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当我还是帕克塔卡斯的奴隶时就已经认 识我了。 现在, 全部离开吧,每个人都离开,”他对那些随侍在侧的牧师们说。 “带些东西来让我的贵宾享用。” 他的目光转移到那位瘫在壁炉前椅子上的黯精灵。“达拉马,” 伊力斯坦轻声说,“这段旅程对你来说一定不轻松。我很感激你能够冒险过来。 不过,现在你在我的房间中应该可以放松下来。你想要吃些什么?” “酒,”黯精灵勉强用灰败、僵硬的嘴唇回答。坦尼斯看见精灵的手在椅子的 握把上颤抖着。 “替我们的客人带些食物和酒来,”伊力斯坦告诉那些鱼贯而出的牧师们,他 们其中有许多人都对黑袍法师投以不赞同的眼光。 “阿斯特纽斯一来,就马上将他请到我房间来。不准有任何人打搅我们。” “阿斯特纽斯?”坦尼斯吃了一惊。“历史学家阿斯特纽斯?” “是的,半精灵。”伊力斯坦再一次的露出微笑。“即将蒙主宠召让人的地位 突然提升不少。‘原先对我不屑一顾的人们现在络绎不绝的前来,’是不是有人曾 经这样说过?来吧,半精灵,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我知道我自己快要死 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很久了。我只剩下几周的时间了。少来了,坦尼斯。你以前 又不是没看过人死。森林之主在合黑森林里面不是对你说过,‘我们不会替那些完 成使命的牺牲者哀悼的。’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坦尼斯,我所做的比我想象的 还要多。”伊力斯坦看着窗外,看着生气勃勃的草原,看着春暖花开的花园,以及 远处,幽暗的大法师之塔。 “坦尼斯,我的使命是将希望带回这个世界,”伊力斯坦柔声说。“希望和治 愈的力量。我还能奢望些什么?当我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我会知道教会已经重新 复兴起来。现在各种族之间都已经有了牧师。没错,连坎德人也不例外。”伊力斯 坦微笑着拨弄自己的白发。“啊,”他叹口气,“坦尼斯,那对我们的信仰实在是 一大考验!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确定到底少了哪些东西。但他们其实是善良、热心的 种族。只要我开始失却耐心,我就会想到费资本;也就是帕拉丁显露在我们面前的 形象,以及他对于你的小朋友泰索何夫所表现出来特殊的爱。” 一提到坎德人的名宇,坦尼斯的脸色突然一沉;他也仿佛看见达拉马的目光突 然间从熊熊的炉火中移了开来。不过,伊力斯坦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真正适当的人选接替我的职位。 ” 伊力斯坦摇摇头。 “加拉德是个好人。太好了。我从他的身上可以看见另一个教皇的影子。他依旧不 明白我们必须要维持平衡,每个人在这个世界的运作上都是必须的。我说的没错吧, 达拉马?” 让坦尼斯大吃一惊的是,达拉马点了点头。他已经卸下了兜帽,喝了些牧师送 上来的红酒。他的面孔已经恢复了血色,他的手也不再颤抖。“你很睿智,伊力斯 坦,”法师轻声说。“我真希望其它人和你一样。” “也许能够从不同的角度看事情并不算是睿智。”伊力斯坦回头看着坦尼斯。 “你,坦尼斯,老友。当你来的时候,会不会也注意到,而且对你所看到的景观感 到相当欣赏?”他虚弱的比着窗户,从那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大法师之塔。 “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坦尼斯一向不太喜欢和其它人分享丙心的感受。 “不,你了解的,半精灵,”伊力斯坦又恢复了旧日的机智。 “你看着高塔,再看看神殿,你就会觉得它们两个这么靠近实在是天衣无缝的 搭配。喔,之前有许多人对于神殿的位置有意见。加拉德和,当然,克丽珊娜小姐 ——” 一提到那个名字,达拉马呛咳着,匆忙间将酒杯放了下来。坦尼斯站了起来, 下意识的照着老习惯开始踱步。随即又想到这可能会打搅到濒死的老人,于是坐了 下来,在位置上不安的扭动着。 “有关于她的消息吗?”他压低声音问。 “我很抱歉,坦尼斯,”伊力斯坦温柔的说,“我不是要让你烦心。你真的可 以不需要怪自己。她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你和我都不可能改 变她。你不可能阻止她,更不可能扭转她的命运。我这边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但是我有,”达拉马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房间中所有人的注意 力。“这也是我叫你们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是你叫我们来的!”坦尼斯站直身,低声覆颂道。“我还以为是伊力斯坦叫 我们来这边的。是你的夏拉非在背后操纵吗?那个女人的失踪和他有关吗?”他往 前跨了一步,红色胡须下的面孔涨成猪肝色。达拉马立即站直身,眼中闪动着危险 的光芒,手几乎已经伸进腰间的袋子中。“因为,我对天发誓,如果他伤害了她, 我将会扭断他金色的脖子——” “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门边的一名牧师宣布道。 历史学家站在门口。不受岁月侵蚀的面孔毫无表情的扫视着整座房间,将每一 瞬间、每个人的细微举动全部扫进脑中,不久之后这部即将化成文字,从他的笔下 记述出来。他灰色的眼眸扫过坦尼斯气得红通通的面孔到黯精灵骄傲、冷酷的脸孔, 以及濒死的牧师那疲倦、耐心的表情。 “让我猜猜,”阿斯特纽斯大刺刺的走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将一本巨大的书放在桌子上,翻到空白的页数,从随身携带的木箱中掏出羽 毛笔,小心的检查了笔尖之后,他抬起头。“墨水,谢谢。”他对一个惊讶的牧师 说。后者在伊力斯坦点头之后,匆忙的离开了房间。然后历史学家继续他未说完的 话语。“让我猜猜。你们刚刚在谈论雷斯林。马哲理。” “我说的是真的,”达拉马说。“是我请你们大家来的。” 黯精灵坐回了炉火旁的位置。坦尼斯依旧愁眉不展的回到伊力斯坦的身边。牧 师加拉德拿着阿斯特纽斯所需要的墨水回来,有礼的询问众人是否还需要些什么。 在确定了没有人有进一步的需要之后,他在离开前严肃的补上一句,为了大家好, 伊力斯坦身体不太舒服,最好不要打搅他太长的时间。 “我将你们聚集在这里,”达拉马重复道,他的目光盯着炉火不放。然后他抬 起头,直视着坦尼斯。“你来此的确遭遇到一些小的不便。但是我则必须忍受我的 信仰和此地的圣地相冲突所带来的痛苦折磨。不过,我有一定要和诸位一起会面的 理由。我知道伊力斯坦不可能到我那边。我知道半精灵坦尼斯不愿意到我的住所。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 “继续说,”阿斯特纽斯用深沉、冷漠的声音说道。“当我们呆坐在这边的时 候,世界还在继续转动。我们已经知道了是你把我们召集过来。但,是为了什么原 因?” 达拉马沉默了片刻,眼光再度的回到了炉火上。当他开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抬 起头。“我们最大的恐惧已经成真了,”他轻声说。 “他成功了。” ---------------- 坐拥书城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