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甚麽人是甚麽人的儿子,或甚麽人不是甚麽人的儿子,本来是最小的小事,只 和甚麽人和甚麽人有关。可是在某种情形之下,这种只是甚麽人和甚麽人之间的事, 都可以成为影响到数以万万计的人的大事。 怪之极矣,是不是? 而这种怪事,就是整部中国的历史。 希望这种历史,早已终结,所以,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幻想故事因为事实证明, 并未结束。 一九九一.九月二十日八时五十叁分叁十九秒 第一部 红绫提出第一个要求 秘密可不可以分大小呢?习惯上可以这样说,但实际上,秘密就是秘密,根本 没有大小之分。 或曰,容易被人知道的是小秘密,难为人知的是人秘密。这样的说法,也有问 题,因为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全在於不为人知。 一旦为人所知,如的过程是容易也好,是艰难也好,都不相干,为人所知,就 不成其为秘密了,还有甚麽大小之分。 秘密若是为一个人以上所拥有,那也不能算是甚麽秘密你知我知,再加上天知 地知,那算是甚麽秘密? 真正的秘密,只有一个人知。而真正的秘密有时会露,唯一的原因,是由於秘 密的拥有者,自己出卖了自己,自己首先把秘密说给了另外一个人听。 「告诉你一个秘密,只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千万不能传开去。」 这样的话一出口,秘密从此公开连你自己都守不住秘密,怎麽还能希望别人代 你守秘密呢? 所以,如果不想秘密公开,就必须维持真正秘密的原则:只有一个人知道。 把秘密藏在心底,会形成很痛苦的一种感觉,会渴望有他人分享自己的秘密。 真有这种情形出现,秘密的防线已经崩溃了。 既然秘密没有大小之分,而仍然把故事命名为「大秘密」,是由於这个故事牵 涉的一项秘密,简直是难以想像,情况奇特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当事人把这个秘密 向全世界人宣布,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且,这个秘密怪在有时间性,若干年前被揭露,和若干年之後被揭露,差别 极大,可以影响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可以影响人类的历史。 在这样的一宗秘密之上,加上一个「大」字,那是表示它和所有其他的秘密不 同。 如何不同法?请看故事,主要情节其实一句话就可以说完,但偏要慢慢地说。 且说卫斯理传奇,故事的叙述,一个接一个,所以在一个新的故事开始之前, 往往有前一个故事一些未了之事作引子。 引子中叙述的事,有的和新故事有关,有的可能全然无关那都不重要,有一些 事,需要叙述的,当然都要说出来。 我、白素、红绫、蓝丝、猛哥,一行五人,在弄清楚了蓝丝的身世,蓝丝又提 供了方法,也很有希望可以找到她父亲之後,各人回到蓝家峒。 一进蓝家峒,十二天官的神情紧张莫名,十二人行动一致,而且快速无比,一 下子就把蓝丝围在中心,而且,十二人的视线,一起投向猛哥,眼神很是复杂,又 有恐惧,又有害怕,又有敌意,却显然不敢把敌意扩大。 红绫在一旁,看到了这种情形,大是有趣,把眼睁得极大。 猛哥不等十二天官开口,就道:「各位放心,蓝丝姑娘是天赐给你们的女儿, 我虽然和她很有渊源,但绝不会把她在你们手里抢走。」 猛哥这几句话一出口,十二天官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是怕猛哥把蓝丝抢走, 他们早知蓝丝和蛊苗有关,见到蛊苗族长亲临,心中就大是紧张。蓝丝又跟着离去 了那麽久,回来时神情又很是异样,十二天官以为蓝丝和猛哥已有了协议,要离开 他们,所以才大是紧张,若真的是这样,他们会不惜翻脸,要力争蓝丝。 如今猛哥这样一说,证明了一切都是他们瞎想的,自然大是放心。也由於刚才 实在太紧张了,一下子放下了心头大石,人人都神情激动,甚至有眼角涌出了泪水 来的。 蓝丝看到了这等情形,也激动之极,她张开双臂,十叁个人拥成一团,蓝丝挤 在十二天官的中间,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红绫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频问:「她为甚麽哭?蓝丝为甚麽哭?」 这个问题,我和白素自然都知道答案蓝丝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感触良多, 早就想大哭一场了,但是没有「触媒」,直到十二天官那麽紧张她,她才感情澎湃, 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大哭了起来。 不过这种复杂的感情,向红绫说,她也无法明白,我就回答:「她心里不快乐, 所以哭。」 红绫更不明白:「她为甚麽不快乐?十二天官对她不好吗?」 我苦笑,正因为十二天官对她太好,所以蓝丝才哭,这道理要解释起来更难了, 我只好道:「不是,蓝丝很快就会不哭了,你看。」 那时,蓝丝在十二天官的拥抱之下,已经破涕为笑。红绫抓着头,一副不理解 的神情。 这时,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怪脸,意思是说,看,和宝贝女儿相处,不容易吧。 不容易是实际存在的问题,但我也不以为会有甚麽困难,所以我也还以一个鬼 脸,表示再难,我也可以应付。白素扁了扁嘴,表示「咱们走着瞧。」蓝丝止住了 哭声之後,就咭咭呱呱,向十二天官叙述她的身世,又奔过来,把白素拉到十二天 官面前,很骄傲地道:「我妈妈的样貌,和她相像。」 十二天官又是高兴,又是惊讶,不住发出「啊啊」的声音。 蓝丝又介绍了她和我、白素以及红绫的亲属关系,虽然泪痕宛然,但可以看出, 她高兴多而悲戚少。 我这时才留意到,蓝丝和白素并不相似,反倒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当年来造访 的何先达的那种俊朗的影子遗传因子真是奇妙之极。 蓝丝简单地把她的身世说完,却并没有多说何先达为何忏悔的事。十二天官大 是兴奋:「放心,只要有这个人在,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蓝丝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很肯见人,武功又高,不要太勉强了,总要他自愿 才好。」 十二天官中那个长脸女人道:「就算你生身之父来了,我们」 蓝丝不等地说完,就大声道:「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右手高举,做了一个看来古怪的手势,那必然是一个十分 严肃的誓言手势,所以十二天官又大声欢呼。他们又一起来到了猛哥的身前,用极 恭敬的神态和语气道:「虽说是天赐的,但也要借你之手,十二天官终生感激。」 看到十二天官那样真诚对蓝丝的态度,我心中陡然有一股冲动:把红绫托给他 们算了。他们必然会尽心尽意对红绫,一如他们对蓝丝。 白素在我的身边,她显然知道我在想甚麽,所以用力握了我的手一下,提醒我 不可再想下去。 十二天官谢完了猛哥,又向我和白素走来,个个眉开眼笑,一副喜心翻倒,想 说甚麽,又不知道怎麽才好的神情。白素应付这种场面的本领在我之上,她迎了上 去,也是满面笑容:「我们从此也是自己人了,蓝丝是你们的女儿,又是我的表妹, 我们全是一家人。」 白素和十二天官,自然并无血缘的亲属关系,但是说是一家人、自己人,倒也 无不可。而最主要的是,白素的话,说出了十二天官心中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才好的话,所以,他们的高兴,难以形容,个个激动无比。 正好有人捧了大竹筒盛载的酒来,十二天官接过来,大家就开怀畅饮。 这种情景,本来是充满了欢愉气氛的,我也受了感染,大口喝了几口酒,全身 都暖烘烘地,很是舒服。可是我向白素望去,却见她眉心打结,虽然并无悲戚之容, 但总和那麽欢愉的场面,有点格格不入。 我来到她的身边,循她的视线看去,看是甚麽现象惹得她不快。 只见白素的视线,一直落在红绫的身上,红绫那时,捧着一竹筒酒,正和一个 身形很是粗壮的十二天官之一,在对饮,两人都高同捧着竹筒,酒像是泉水一样流 下来,流进他们的口中,两人大口大口吞着,发出「嘟」、「嘟」的声音,在他们 的身边,围了不少人,都在鼓噪喧哗,大声叫好。 不知为了甚麽,地无分南北,人不论中西,都会有这种兴高采烈、热闹无比的 轰饮场面出现。 转眼之间,竹筒之中,再没有酒流出,红绫和那天官各自一声怪叫,立时又有 人送上酒去。我身边的白素踏前一步,我不等她出声,就一把将她拉住,沉声道: 「喝酒最多醉,不会死的。」 白素顿足:「这像话吗?我早就发现她很是贪酒,竟到了这种程度,至少该告 诉她,这是酗酒,是一种很坏很坏的行为。」 我苦笑:「何必一定要现场教育?等她第二天头痛欲裂时再说,不是更有效果 吗?」 白素紧抿着嘴,眼看在众人的呼叫声中,第二竹筒的烈酒,又被灌了个涓滴不 剩,红绫伸手一抹口,大声酣呼:「拿酒来。」 我看到这里,也不禁长叹:「真是叹为观止,想当年,丐帮帮主乔峰和契丹十 八骑,在少林寺前喝酒的气概,也不过如此了。」 白素狠很地瞪了我一眼:「还有心情说俏皮话。」 我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全是汗,可知她心情确然十分激动。我忙道: 「她肯不要银猿,要爸爸妈妈,这已是大进步了。」 白素顿足:「看她这样喝下去,怎麽得了?」 我也在想,该用甚麽方法去阻止红绫继续拚酒才好,一抬头间,发现已不必我 再努力了和她在斗酒的那天官,身子已向後倒去,竹筒歪在一边,酒流了一地。 而红绫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兀自把尚馀的半筒酒,喝了个乾乾净净,然後,双 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惊人的声响。 看到这等情形,我也不免有「吾不欲观之矣」,想掩眼转过头去,可是我却也 看出,红绫真正完全沉浸在快乐之中这样的快乐,一个人一生之中,不知道是不是 能享受到叁次。 许多人涌上去,把红绫抬了起来,抛向上,又接住,再抛起,红绫发出惊天动 地的吼叫声。 我向面色越来越难看的白素道:「看到没有,她属於这里。」白素冷冷地道: 「她如果在运动场上夺标,也能有这样的待遇。」 我没有出声。我知道,蓝丝和十二天官的问题解决了之後,红绫的问题又会摆 在面前,那是避无可避的事。白素还想说甚麽,我也有话说,两人同时开口,看到 对方正要说话,也就停了下来让对方说,就在这一耽搁之间,只闻得一蓬酒味聋到, 红绫已奔到了我们的面前。 由於兴奋,她满脸通红,汗水涔涔,笑逐颜开,全身酒味,造型之古怪,别说 没有一丝一毫大家闺秀的风范,简直无法分类。 我看了之後,也不禁暗暗摇头,她却不知道她的父母正在为她伤脑筋,嘻着一 张大口,酒气喷人:「那天官说他酒量好,哈哈哈。」 白素不说话,只是望着我,我不忍扫她的兴,但也不得不道:「喝酒多了,对 身体不好。」 红绫一扬手:「那醉了的天官说,他的师傅,一天至少要喝十筒酒,身体好得 像铁打的一样。」 那「醉倒的天官」的师傅,自然是老十二天官之一。老十二天官是身负绝艺, 纵横江湖的人物,在这一类江湖豪客之中,颇有酒量之豪,匪夷所思者,我就会亲 眼见过一名燕赵大汉,一脚踏在板凳上,姿态不变,一口气豪饮了十七碗白乾,脸 不红气不喘的。红绫这时所说的,当然可能是事实。 但是我仍然不能表示同意。 (这真是很无奈的事,也很悲哀何以父女之间竟不能随心所欲地交谈,非得按 照一些不知由甚麽人订下的规范来教育她呢?) 当下我道:「老十二天官去世已久,他们的事,也没有甚麽可以作准的了。」 我当时只不过是随便一说,也没有甚麽特别的意思,红绫听了之後,侧着头, 略想了一想,也没有再说甚麽。那叁大筒烈酒,足可以令一头水牛醉倒,可是看来 红绫的酒量之高,超乎我的想像,看来她只是略有酒意而已,至少她们可以觉察到 白素神色有点不善,而且,她也知道如何能使白素高兴。 所以,她挨向白素,拉起白素的衣襟来抹汗,咧着嘴向白素傻傻地笑,白素忙 替她抹汗,拍着她的背:「别喝太多的酒了。」 红绫大声答应着,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我用心观察,发现红绫有一个好处,她 答应了不再喝酒,当真说得出做得到,好几次,竹筒已传到了它的手中,她举筒想 喝,可是向白素那里望一下,又把竹筒交给了别人。而更难得的是她在那样做了之 後,一点也没有不高兴之感,一样大声酣呼,痛快淋漓。 白素表现得很沉默,过了好一会,她才道:「不能再让她留在苗疆了,回家去, 她很快就能适应文明人的生活。」 看来,要白素改变主意,绝无可能,这时,轮到我默然了。白素又补充:「我 对她说过,她对於文明人的生活,很有兴趣。」 我道:「只要她不是只是感到新奇就好。」 白素一字一顿:「她会适应,也必须适应。」 我对白素的这句话,同意上半句,而不同意下半句,可是我没有出声,因为我 想,如果适应,自然好,不适应,她也可以随时回苗疆来。 这时,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参加狂欢的苗人越来越多,我和白素被请到了一 个草棚之中,有丰富的食物在等着我们。 我抓起了一只不知是甚麽动物半焦的腿,大口啃着,白素只是斯文地把山鸡撕 来吃。不一会,蓝丝进来,她也俏脸通红,神情兴奋,坐在白素身边:「要是小宝 在,他一定高兴极了。」 我哈哈一笑:「我决定回去之後,不对小宝说你和我们的关系。」 蓝丝笑道:「你们忍得住不说,红绫一定忍不住。」 我呆了一呆,向白素望了一眼,心想:原来你早已决定了要带女儿回家,却不 对我说。 可是我一望之下,立即知道自己想错了,因为白素一听得蓝丝这样说,神情竟 是大喜过望,一伸手,握住了蓝丝的手:「这……这是她说的?」 蓝丝点头:「是她说的,她说,一到,就按住小宝的头,叫他叩头,就把我是 她的甚麽人,告诉小宝。」 白素笑容满面,问我道:「听,这孩子愿意跟我们回家了我甚至还没有向她提 出来。」 我点头:「我并没有和你站在相反的立场只要她自己高兴,只要她快乐,我们 的立场一致。」 白素大是高兴,向广场上去找寻红绫的下落。这时,广场上已燃起了许多篝火, 火光熊熊,人影晃动,很难认人,正在找着,只见红缓和十二天官,一起向我们所 在的草棚走来。 十二天官排成了叁排,每排四个人,很是整齐,却由红绫带着头。十二天官个 个神情肃穆,红绫则仍是一副笑嘻嘻地,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神情,奇在她的手上, 捧着一个布包。 一见这等阵仗,我可以知道必然有不寻常的事发生,首先向蓝丝望去,只见蓝 丝也面有讶色,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发生了甚麽事。 再向白素望去,她也惘然。由於十二天官来得隆重,所以我和白素一起站了起 来。 红绫来到了草棚,仍然把那布包捧在手上,这时我才看出,那包裹是用一幅刺 绣来包着的,但是那刺绣也十分残旧,颜色模糊,所以也看不清有点甚麽绣在上头。 十二天官跟着也是走了进来,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自然只有等他们先开口。 开口的是那个瘦老头(他们各有名字,我也记住了,可是提他们的名字,没有 意义,还是提他们的特徵,容易记住谁是谁),他踏前一步,道:「刚才红绫说, 卫先生说了:「老十二天官去世已久,他们的事,也没有甚麽可以作准的了」。」 我一听,心中就不禁一凛,我确是这样说过,莫非十二天官对我这句话表示不 满,兴问罪之师来了?如果是这样,那未免小题大做了。 我维持着笑容:「是,红绫刚才酒喝多了,我劝她不可以前辈人物的每一种行 为作准。」 我自问解释得很是得体。可是十二天官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只是自顾自叹了一 口气,仍由那瘦老头说话:「老十二天官纵横江湖,是了不起的人物,他们迫不得 已,才在苗疆落了难,收了我们为传人。老十二天官临死之前,曾有一番吩咐」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更是庄严。 这时,我也看出,他们是有事要找我商量,并不是为了我的那句话来找麻烦的。 白素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道:「大家坐下来好说话。」 十二天官坐了下来,红绫来到蓝丝的身边坐了下来。蓝丝指着她手中的包裹, 红绫却向十二天官指了一下,说明那是十二天官的东西。 大家都坐下之後,那瘦老头续道:「老十二天官临终,曾说,他们一生所做的 大事,都由其中一位,摘要记了下来。吩咐我们有机会,去找一个极可靠的人,整 理一下,公诸於世」 他那几句话,说得很是生硬,显然那不属於他自己的语言,而是生吞活剥,硬 生生背熬了的。 我一听,就吃了一惊,失声道:「有这等事?」 瘦老头道:「是,老十二天官中有一位,在伤好了之後就一直在写写写,写了 很多,全在这里面。」 他说着,向红绫手中的包裹指了一指。 红绫一昂头:「他们说,你是他们最相信的人,他们求你,你不肯答应,我来 求你,你一定会答应。」 红绫这句话一出口,十二天官大有尴尬神色红绫天真无机心,正合了「叫他不 要说的那句话都说了」的情形。 我忙道:「这位前辈的记述,只怕许多事和天官门的秘密有关,外人不便随便 看,还是你们自己留着的好。」 瘦老头忙道:「老十二天官并没有教我们认汉字。而且,天官门早已没有了, 也就没有甚麽隐秘可言。」 他一面说,一面有所动作,红绫却已叫了出来:「你别踢我,我会说。」 她把那包裹在我面前一放:「天官说,女儿有事请求爸爸,没有不答应的,是 不是?」 我为难之极天官们在江湖上诡异神秘,杀人如麻,结仇极多。虽说事隔多年, 但难保没有仇家在含辛茹苦等着报仇的,我如果一沾上了手,风声传了出去,谁知 道会带来甚麽样的麻烦。 若是十二天官自己来求我,早已被我一口回绝,可是他们偏拉了红绫来出头, 我若是拒绝,这是红绫对我的第一个要求,岂非令她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