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拘捕的网警队长 叶知秋是孤儿,童年时代在亚洲福利院度过。上学以后,他凭借其天生的聪颖 和勤奋,竟奇迹般地考入录取分数最高的网警学院。五年前,十八岁的叶知秋以优 异的成绩毕业,被吸纳为网络警员。因为屡立奇功,两年之后他就升任网警队副队 长,后来又在每年一度的“网警技能大赛”上挫败原来的天剑一号,被任命为网警 队新任队长。天剑一号从此成为叶知秋的代号,而原来的天剑一号则变成了天剑二 号,做叶知秋的助手。自古“武无第二”,在网络里和对手硬碰硬的较量中,只有 最强的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也只有最强的才有资格领导网警部队,这就是第六世 界法则。因为网络警察和黑客罪犯之间的较量是残酷的,常常就是你死我活……善 恶作为一对矛盾在宇宙中无处不在,在第六世界中也莫能例外。当然,黑客们也不 都是坏蛋,有些网络高手自诩为“黑侠”,常常用一些恶作剧显示自己的能力,满 足自己的显要感;更多的时候则帮助网警打击邪恶、匡扶正义。因此,很多黑侠和 网警的高级警员们交情莫逆,叶知秋也有几个堪称刎颈之交的黑侠朋友,象雷鸟玉 三郎、泥菩萨阿苦…… 童年的回忆和种种繁杂的念头在思想中闪烁而过,叶知秋渐渐有了知觉。 这是现实世界的知觉,而非网络里的虚拟体验。 叶知秋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洁白宁静,感到的是温暖祥和——这里是网络安全 局的特护医疗部。叶知秋满意地再度闭上眼睛。大难不死的人醒来,发现自己身处 安全之地且有人照料,精神会马上松弛下来,甚至愿意多享受一下那份安全感。 可是有人不给他这个时间。 一个清朗慈和的女音响起:“朱博士,小叶有没有受伤?”这声音叶知秋熟悉 得不能再熟悉——这是网络安全局局长莲娜的声音。 朱博士答道:“噢,你好,美丽的莲娜小姐。喏,我给他检查过了,只是大脑 受了轻度的震动,需要静养一下,身体其它方面没有任何损伤,小叶身穿的蓝盾防 护服把他保护得很好。现在的科技真是了不起,蓝盾防护服展开后的球体被冲击波 抛到了五公里外,居然还能保护里面的人不受伤害!看来,质子飞弹也没有传说中 那么厉害。” 莲娜道:“蓝盾防护服是按照质子飞弹的破坏量级设计的,每一个组成单元都 是纳米级的缓冲材料,按下紧急按钮,整件衣服就可以变成一个茧状物,把里面的 人保护起来……到目前为止,小叶还是第一个实际使用者。不过您不要小看质子飞 弹哦,攻击小叶的那一枚在绣州城中制造了一个直径近千米的大坑,把小泠河变成 了小泠湖。幸好小叶单独住在河边,附近没有其他居民,只有几个踏青的游客受了 些轻伤。但是这件事在公众当中影响很坏,地球上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件 了。朱博士,如果小叶可以起身了,请您通知他立即到第六世界中的虚拟会议室开 会,全球议事会在等待我们拿出事件的最终解释报告。” 没时间了,叶知秋非常清楚这次事件有多么严重。显然天隐子发现了他在网上 的活动,随即就侵入了军事基地的控制电脑向他家发射了质子飞弹。地球上的最高 权力机关——全球议事会一定乱做了一团,但不是因为叶知秋。叶知秋的死活影响 不到地球的安危,军事基地的失控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如果引爆所有军 事基地内的破坏性武器,十个地球也不复存在了。 叶知秋立即睁开眼睛。 叶知秋随莲娜走进办公室,坐在助手席上。 莲娜转头关切地说:“小叶,你有轻微的脑振荡,进入网络后不要激动,有话 慢慢说,感觉不能集中精力时就放松休息。” 叶知秋冲她感激地笑笑,然后带上脑关头盔。 国际安全总署下辖网络安全局、公众安全局和全球军事管理委员会,这三个部 门平时各负其责,特别是军事管理委员会,与网安局和公安局几乎没有业务交叉的 地方。不过,由于军事基地丢失质子飞弹,迫使国际安全总署的管理成员们全部出 席,等待叶知秋醒来。 莲娜带着叶知秋进入第六世界,出现在诸官员面前,虚拟会议室内立即安静了。 在叶知秋叙述后的最初十秒钟,国际安全总署的大老爷们都目瞪口呆。不过,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家伙毕竟不同凡响,很快就策划出一个极为周密的“天罗计划”。 天罗计划调动了包括警方、军方、程序工程师等在内的百余位精英,从第六世 界和现实世界一起着手调查那个神秘的天隐子,叶知秋亦是主要行动人员之一。 这个时代想上网进入第六世界,比以前打公用电话还方便,几乎所有的公共场 所都配有脑关头盔。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叶知秋避开众人,悄悄找了个极为 嘈杂的公共场所的角落连入第六世界,这样即便天隐子察觉他在网上,想找他的藏 身之处也不容易。 叶知秋找到沈思梦的时候,她正在亚美艺术学院的听香水榭练琴。 亚美艺术学院在第六世界中拥有一大片湖光山色,而听香水榭位于最宁静的秀 水湖畔。那里的景色是该学院最雅致的地方,湖四周松、竹丛立,各种各样淡色的 野花在松林和竹林中开满,幽香四逸。但这里的香是香韵,去嗅的人体味不到香韵 的真谛,香韵要去听,用心来听。 所以在这里传出琴声同样让听香的人心醉。 斜阳如胭,映得沈思梦的脸颊印上了浅浅的姻红。不知何故,在第六世界中又 一次见到她,叶知秋心中竟悄悄涌起一丝淡淡的喜悦。沈思梦在这里云髻高挽,着 一件仿古的长裙,丝毫没有现实世界中的天真稚气,显得非常圣洁。 叶知秋化身为一只极可爱的小猫在沈思梦身边转了几圈,便轻轻伏靠在她脚边 听她弹琴。 沈思梦弹的是一种古典的民乐类曲子,悠扬清远,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感伤,宛 如一个深宫仕女在拨弄池水,随着水波荡漾流露出自己的清寞之意。叶知秋没能听 出是什么曲子,也许是她自己谱的吧。 叶知秋按照沈思梦的脑关头盔的IP查到了她所在的现实世界地址。看到门牌号 码时叶知秋大为震惊:沈思梦在天剑二号家上的网!早就听说天剑二号沈冠东有个 极为乖巧又极具艺术天分的千金,难道是她? 然而更让叶知秋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曲终,四周一片静谧,仿佛天地仍沉浸在琴乐中。 沈思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竟十足的一副幽怨的神情。 叶知秋觉得有些好笑,就轻轻一跃,跳上沈思梦的膝头。 沈思梦略吃一惊,当看清了是一只小猫后,脸上便浮现了笑容。她还以为这小 猫是学院新增的玩偶程序,顺手把小猫抱在怀里,拿出了一块虚拟蛋糕放在小猫的 嘴边。 就在这一瞬,叶知秋感应到一个危险信号。 那危险,来自他设在第六世界的逸仙居…… 叶知秋回到了他的逸仙居。 刚踏进正门,叶知秋就发现已经有不速之客光临了。 四条彪型大汉在叶知秋面前一字排开,是他手下的三号、四号、六号和七号, 手里全端着脉冲枪。 叶知秋望着脉冲枪,倒吸一口冷气。被脉冲枪击中,数据流就会被锁死,脑关 头盔和意识之间的数据传递瞬间会变成死循环——意识下不了网,现实世界中的身 体自然也无法动弹,而公众安全局刑警队的精英们会随后赶到……网警和刑警一直 都这样配合抓捕罪犯。可是,一般的罪犯根本不够资格动用脉冲枪,脉冲枪只用来 对付最穷凶极恶的家伙,叶知秋以前也只用过三次。 但现在脉冲枪却对着他。 叶知秋用眼角余光一瞥,发现右手边的门后多了把椅子。不用问,肯定是天剑 五号的化身。五号虽是个妩媚女子,但心思缜密,惯于出奇制胜。 叶知秋正待开口,三号却抖出一张拘捕令,说道:“对不起,长官,我们是奉 命行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国际安全总署授权网安局下达拘捕令,你涉嫌制造恐 怖活动被正式拘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顿了顿,三号又说,“我们一直是共事的好兄弟,我相信事件背后必有隐情,安全 总署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还是跟我们回去的好,不然你会被通缉,那样会把事情 搞得更复杂,如果你是冤枉的,正好中了别人的圈套。” 三号善于攻心,这点叶知秋早就知道。面前这个阵势很险恶,他们太了解他了, 只要他稍稍一动,他们就会立即开枪,四把枪会组合起来封锁叶知秋所能移动的所 有方位,而且五号也会使用很意外的方式攻击他,叶知秋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突乎其来的拘捕让叶知秋思维很乱,他思忖着:“怎么回事,我涉嫌制造恐怖 活动?一定是那天隐子在陷害我!跟他们回去?不行!那天隐子的手段高明之极, 如果查不明白,我一定会被放逐到火星上去……可是,这几个人的能力都不在我之 下……” 根本不容他思考,三号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叶知秋认得,那是进攻的信号。 叶知秋动了,但他又没动。 果然不出叶知秋所料,他刚有动的迹象,四把脉冲枪喷出的火力就组成了四道 光网,笼罩了叶知秋四周的所有方位。但叶知秋没有动,他原来的位置恰好是光网 的空挡——谁会向他移动后留下的空地开枪呢。 但他忽略了一个人,天剑五号。 那把“椅子”同样发出一道脉冲光束,直射到叶知秋身上。 数据流被锁死的瞬间,叶知秋记起他曾称赞过,他们五个人的组合是绝杀,没 有人能击破。 现实世界。 公众安全局局长(兼刑警队队长)艾森亲自带人直扑脉冲枪锁死的IP地址。动 身之前,莲娜反复叮嘱他:“尽量不要伤害小叶,但要对周围的环境多加小心。小 叶的能力很强,那也意味着他很危险。” 艾森乘坐的一号警车飞过城市中林立的楼宇,后面呈“品”字型跟随着三辆僚 车——对于抓捕单个罪犯来说,这已经是最强大的阵容:四辆警车、十六个高级刑 警。 艾森的个头不是很高,中等偏上,但猿背蜂腰,一身肌肉十分发达,给人一种 非常精悍的感觉。这位蝉联十届“世界技击大赛”冠军的格斗高手如今已多年不在 公开比赛上露面,但威名长盛不衰,就象叶知秋在第六世界里称雄一样,没有人能 在艾森面前逃走,很多人甚至传说艾森可以赤手击毙虎豹熊狮。 叶知秋和艾森是好朋友,但从未交过手。不过他们两个都知道,在第六世界里 叶知秋可以把艾森耍得团团转,但回到现实世界,无论是徒手格斗还是拔枪射击的 速度、精确度,叶知秋都不是艾森的对手。前去拘捕叶知秋,艾森的心情十分沉重。 亲手去抓自己的好友,对谁来说都是件悲哀的事。 “嘀!嘀!已到达预定位置,请准备!”一号警车随着导航电脑的提示嘎然而 止,恰好停在一座住宅楼二十一层的一面墨绿色合成窗户前。随即,另三辆警车分 别停到了该楼的另三个方位。四辆车对这座楼形成了合围之势,同时四辆车的前翼 板上分别伸出了车载激光炮筒——车载电脑会配合刑警们自动狙击逃出大楼的罪犯。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艾森拉下头盔上的“生物红外探测目镜”向房间里看了看, 目镜中只有一个发着红色辉光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坐在屋内某处。 “疑犯已被锁死在脑关头盔上,跟我来。”艾森向队员们发出命令后,提着电 子枪跃出车门,跳到墙上——特制的警鞋让他在光滑的墙壁上行走自如。 后面的队员按照即定队型跟上。 破窗而入前,艾森已经准备好了激光手铐——先把叶知秋铐住,让他无法动弹, 然后再从网上把他“摘”下来。 破窗而入时,艾森觉得很奇怪,等他看到“叶知秋”的时候,就更觉得奇怪了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被锁死在脑关头盔里的娇小身影穿着粉色衣裙,怎么看都 是个小女孩儿,决不会是大名鼎鼎的天剑一号! 艾森立即明白他奇怪的原因了,这是天剑二号沈冠东的家! 第六世界。 叶知秋化身为一阵清风刮进树林,可是那股黄砂立即跟了进来;无奈,叶知秋 又化做老鼠想钻进树洞,那股黄砂“喵”地一声变成狸猫落在他前方;叶知秋刷地 直飞而起,变为麻雀想藏身在那群“虚拟麻雀”中,可是狸猫倏地变为苍鹰直扑向 他,方位拿捏得极其准确;叶知秋振翅腾身,变身为凤凰搏击苍鹰;苍鹰落地,变 成雄狮向他怒吼。 叶知秋哈哈大笑道:“沈老哥,你抓不到我!”接着,叶知秋又化为清风意欲 逸去。说实话,叶知秋实在不想和天剑二号缠斗,尽管二号抓不住他,可他也甩不 开二号。天剑二号沈冠东是网警部队的元老之一,二十岁时从亚洲联合军队“网络 特战队”中被选拔出来进入新组建的网警支队,并很快以实力成为网警队的领导者。 二十七年弹指一挥间,沈冠东已经过了生理状态和心理状态的最颠峰年龄,但能力 和技巧仍不在叶知秋之下。叶知秋常常觉得每年在网警技能大赛上赢得这位老哥哥 多半都出于侥幸。 出乎意料,沈冠东的数据化身竟变成一道青光照向天空,并影射成七个大字: “莲娜有话和你说。” 随即,那青光化成一个扬声器,从中传出了莲娜的声音: “小叶,我是莲娜。对你的拘捕行动失败后,安全总署听从了我的建议,现在 重新由我负责调查你的恐怖事件。说真心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信任你的,你收入 不菲且声名显赫,于名于利你都没有任何作案动机。我现在已经撤回了所有的追捕 人员,并派二号把我的信息传给你。我现在请求你跟我合作,有几位专家在我的办 公室里已经等候了很久,他们想和你谈谈。你听好,我以我的名誉和地位担保,我 已经终止了对你的追捕行动,我们想要和你合作,你有权拒绝,但我希望你能和专 家谈谈之后再做决定。另外,我亲手煮了咖啡在等你。” 叶知秋轻轻一笑。莲娜煮咖啡的手艺绝对是天下第一,不光是他,很多人都这 么说,只是喝她的咖啡可不容易呢。但真正令叶知秋释怀的不是咖啡,一直以来他 相信莲娜如同相信他自己。有个秘密是地球人口管理局和国际安全总署都不知道的, 也只有他和莲娜知道:莲娜是叶知秋的亲姐姐。因为现在还不能透露的原因,叶知 秋出生不久即被遗弃在树林里,变成了一个无法查找身份的孤儿。 叶知秋心里豁亮起来,亡命天涯实非他所愿,又何况是莲娜在叫他回去。于是 叶知秋立即还原成自己的形象,并显示IP准备下线。 在断网前,叶知秋听见沈冠东恨恨地说:“叶知秋,你太卑鄙了!我女儿还在 读书,你竟然利用她做你的替身,你这么做会吓到她的!这笔帐我以后再和你算!” 叶知秋讪讪地有些脸红。其实三号他们进入逸仙居的时候,沈思梦正在喂他的 化身小猫吃蛋糕,但叶知秋马上就知道了有人侵入他的领地,因为那里是他亲手布 置的,他又对三号他们那么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叶知秋实在找不到替身,而且当时 也只有沈思梦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会听从一只小猫的话:化妆成另一个青年男子 的形象去逸仙居,替小猫寻找失落的红宝石……叶知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面 对三号他们“天剑绝杀”的阵势,他只有唯一一个机会逃脱,就是找一个替身让他 们上当。这是叶知秋思索很久想出的办法,而且只能用一次。 现实世界。 国际安全总署位于亚洲燕屏市。让叶知秋心里更加坦然的是,他前往安全总署 的路上果然畅行无阻,三号他们甚至还在一楼大厅等着迎接他。叶知秋能够感觉到, 他们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敬重。叶知秋心中自然也多了一分得意,他依然是第六世界 中最强的天剑一号!也只有他能够破解天剑绝杀!一时间,叶知秋又充满了信心, 他一定会找到那个天隐子并把他捉拿归案!叶知秋曾经遇到过很多不可一世的罪犯, 但他最终都战胜了他们,以前如此,以后也会如此……叶知秋的斗志昂扬起来。 然而等见到莲娜以后,叶知秋的心迅速沉了下去,沉到了最黑的深渊之底。 莲娜果然煮了咖啡。 但不只给叶知秋一个人喝,他对面的三位精神学的专家也在喝,而且在他到来 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了。 叶知秋很奇怪,国际医学研究院的院士要和他谈什么呢? 叶知秋仰头喝干杯中的咖啡,莲娜拎起桌上的咖啡壶给他斟满。 叶知秋抬头报以一个感谢的笑容。不知怎么,叶知秋总觉得莲娜今天有些异样。 他定睛望去,莲娜还是穿着那套不变的蓝色上校军官制服,齐耳的短发整齐地梳在 脑后,美丽而坚毅的脸上还是那样不经意间会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令人倍感亲切。 那种昙花一现般的笑容一闪而过,当你还在心底悄悄品味那份亲切时,就象阳光忽 然在厚厚的云层罅隙中透射出来那样,照得最灿烂的鲜花瞬间充满了光彩——你又 会见到莲娜的微笑,让人渴望一见的微笑。 可是,凭叶知秋的直觉,莲娜的心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偶尔会在她宁静似水却 又深不可测的双眸中波动一下……叶知秋想,别人是绝对感觉不到的,他是凭着那 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觉得莲娜心中似乎十分忧愁。 是什么会让一向以冷静、坚强出名的莲娜感到忧愁呢? 可是念头仅仅一闪的工夫,刘振华院士,即三位院士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开口 说道:“天剑一号,幸会了!以前久仰大名,今日相见果然风采不凡。你是捍卫地 球安全的精英之一,一直以来也为我们所敬重,希望我们的谈话不会伤害你的自尊 心。” 不等叶知秋应声,刘振华院士又说道:“你不要着急发表意见,先平心静气地 听我把话说完。第六世界诞生至今已经二十七年了,它在给我们人类提供了巨大方 便的同时,也逐渐显露出一个难以克服的弊端——它把人格中善恶两个方面的内涵 都发挥到了极致。作为一个现代人,有必须遵守的法律和道德标准,必须把意识中 罪恶的东西屏弃掉。可是,当一个人的精神力量不够强大的时候,尚可以克制意识 中的恶念;当精神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恶念同样变得更为强大,即所谓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就象你在网上使用的分离意识流的技巧一样,恶念会在意识察觉不到的 情况下兴风作浪……” 这个老人的言语中似乎有一种催眠般的力量,让叶知秋的精神渐渐恍惚起来。 恍惚中,刘振华院士的声音在他耳边继续响起:“你可以看看我们研究的这十 六个病例,都是因为恶念进入网络而出现犯罪行为。我们把这种因恶念和意识分离 而出现的新类型精神疾病暂且命名为网络精神分裂症。而你,或者说我们准备研究 的第十七个病例,和他们的症状是一样的。根据国际安全总署的调查结果,所有相 关恐怖活动的制造源头都来自于你,对不对,莲娜小姐?” 叶知秋一惊,瞬间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并把头转向莲娜。莲娜向他重重地点了 点头,说道:“天罗计划的调查结果显示,那个所谓的天隐子使用的是你的IP地址, 包括那个三维邮件、制造酒吧爆炸案的十几个病毒程序,甚至侵入军事基地发射质 子飞弹的黑客程序都是从你的IP发出来的。为了不让你造成更大的破坏,安全总署 才决定拘捕你。拘捕行动失败后,我向安全总署全体官员分析了你的情况,认为你 没有作案动机。我正在陈述时,国际医学研究院派人送来一份研究报告,我们认为 报告上说的和你的情况相符,所以就撤消了拘捕行动,同时请你回来听听医学专家 的意见。” 一股凉气从叶知秋的后脊背升上来:他竟然被认定是精神病患者!所有他正在 调查的一切竟被认为是他自己做的!太匪夷所思了吧! 叶知秋不禁冷笑道:“您的意思,我自己在攻击我自己?” 刘振华院士继续说道:“据我们分析,你是第六世界中最强的一员,但在你的 内心深处,你很寂寞也很孤独,因为你没有对手。所以你的恶念就幻化为无所不能 的天隐子来对付你自己——有些事情你的确有能力去做,比如安排一次发生在未来 的谋杀,还有你潜意识中的统治地球的欲望……但你的身份和职责却不允许你去做, 所以你被压抑的欲望就由恶念去完成了。不要觉得可笑,你一直在和黑暗势力做最 坚决的斗争,但你却无法战胜你意识深处的那些最黑暗的东西……” 叶知秋又恍惚起来。他晃了晃头,试图反驳:“我不想和你讨论你的那些学术 观点,但是只凭数据的IP还证明不了是我所为吧?就象刚才,我可以使用沈思梦的 IP传递数据来让三号他们上当,同样,别的网络高手也可以使用我的IP. 再说了, 红十字医院服务器传来的警告信息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查明是谁在帮助我,也许可 以找到线索调查是谁想谋杀我。” 刘振华院士却说:“不必了。我刚才翻阅了天罗计划的调查报告,那个警告信 息同样来自你自己的IP. 你的恶念不会真正毁灭你的身体,因为那也是它的载体。” 只要这个老人一说话,叶知秋就开始觉得恍惚,他眼前的情景渐渐开始在模糊 与清晰之间摇摆,而且他的听觉系统也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刘振华院士的声音渐渐 变得如同音像系统使用的画外音。 恍惚中,叶知秋并没有忘记一个事实:这个所谓的权威专家已经把他的行为定 论,他是个新型的精神病患者!那么,叶知秋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精神病人自己拿出的证据不具有法律效力! 刘振华院士的声音从仿佛极远又仿佛极近的地方响了起来:“叶先生,如果真 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想杀死你,他根本不必费尽这么多周折……” 叶知秋的各种感觉系统都开始不听指挥,但又极清晰地反映出外界的一切,只 是感官系统传给大脑的信息都变得怪怪的,就想图象经过棱镜折射过一样。他开始 烦躁起来,异常的烦躁,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刘振华院士的声音继续刺激他的耳膜和他那忽然变得即敏感又脆弱的心灵,让 他接近崩溃:“他根本不需要使用你的IP藏身,种种不合理之处综合在一起,只有 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一名网络精神分裂症患者!” 住口!叶知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没有人再能帮助他了,也包括他自己! “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是天剑一号!我是罪恶克星! 不!我不是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个精神病患者!精神病患者!……”恍惚 中,各种念头在叶知秋大脑里往来冲突,他终于崩溃了。 叶知秋的脸扭曲起来,面前的老院士那威严的神情在他的思维中开始走相,竟 幻化成那个黑暗中的天隐子…… “没有人能打败我!也包括你!天隐子,去死吧!” 叶知秋忽地站起来,抓 起桌上的咖啡壶向面前那个“天隐子”掷去…… 叶知秋的动作奇快,快得让人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是莲娜。 电光火石间,莲娜左手一掌击在他的右肩,右手一掌拍在他头顶的百会上。 叶知秋顿时瘫软下去。“哐啷”一声,他右手抓起的咖啡壶掉在桌子上,滚摆 了几下,褐色的咖啡开始从壶嘴流淌出来,在平滑的桌面上慢慢地向四周扩散…… 这种感觉就象叶知秋现在的大脑,他感觉到他的意识就象咖啡一样在他忽然变 得平滑的大脑里慢慢地流走…… “我大脑的那些皱摺呢,我得把它们再摺起来,不然我的意识就都跑掉了,大 脑没有皱摺就留不住意识了……”叶知秋终于昏厥过去。 叶知秋最后的印象是意识在逐渐离他远去,而他在拼命挽留它们……他好象听 见老院士在说:“莲娜小姐,我们现在可以给天剑一号定论了。他和前十六个病例 表现出相同的症状,意识崩溃时会产生最强烈的攻击行为。在这之后,他的精神状 态会在清醒和失控之间反复徘徊几次,还可能会有其他的幻觉产生……”后面说什 么叶知秋听不到了,他只是感觉莲娜一直望着他,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而且她的 目光里有种东西刺得他心痛,那东西是什么呢……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