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节 当阳光钻过百叶窗缝隙,照射在办公桌上的时候,罗明到达雅各星后的第一 份给联邦外交部的公函——《有关雅各星系近期局势和发展前景的呈报》也终于 完成了。一夜的忙碌已经让罗明感到精疲力竭了,他使出全身上下的最后一点力 气,从椅子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四肢。 通宵工作,原本是每一个职业政治家的" 必修课".但是,罗明在这门课上, 顶头也只能混一个及格而已。这还要多亏苏珊娜泡的那几杯红茶,否则我们的帮 办大人早就不知道已经睡过去几次了,根本别想熬到天亮。 当他再次回到办公桌前的时候,罗明又把桌子上的报告重新浏览了一边。突 然,罗明感觉到好像落下了什么似的。于是,赶忙在报告的后面加上了这么一句 话:" 本次报告内容,系根据代办处工作人员近期收集的相关情报,综合整理而 成,仅供参考之用。" 对于干练的职业外交官来说,道听途说和二手材料,不管 它是多么的真实可信,也只是" 参考消息" 而已。 " 我们的信条永远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感。以后,再加上完全理 性的客观分析,所得出的结论,才是真实可信的。" 想到这里,罗明已经对今天 的日程安排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之后,他把苏珊娜叫进了办公室。 " 苏珊娜,这是我写的报告,请马上送机要室,发给联邦外交部。我现在要 去睡眠室去做一个小时的充分人工睡眠。一个小时之后,请你帮我准备一份这里 的地图、代办处一般公务人员的外交护照和一份圣。阿奎那的夜间通行证。如果 今天有什么礼节性的活动,就交给礼宾司去处理吧!" 说到这里,罗明又想了想, 接着说," 对了,今天晚上请帮我约见这里的外侨商会负责人……大概就这些吧! " " 那么,是否要给您准备出行用的交通工具呢?" 苏珊娜一边纪录,一边 问道。 " 不必了,我步行就可以了。对了,还要请你最好为我准备一套比较不太扎 眼的服装,可以吗?" " 是的,阁下!" 苏珊娜回答道。 代办处的所在的使馆区,大体相当于市区的东北部边缘地带。而根据教授给 罗明的地址,还必须继续向北,步行大约5 哩左右,到一个名为巴巴佐乐的小镇, 去寻找那个神秘的秃头路易。 圣。阿奎那宽阔的大街在刺眼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异常的冷清。街道的两边种 植着奇形怪状的异星植物,可能是由于季节的缘故,显得有些颓唐,泛着枯萎的 焦黄。虽然是白天,可是走了许久也看不到一辆车通过,而行人也是稀疏得很。 偶尔碰见对面的来人,也总是互递眼神,以示问候。至于商场和店铺,绝大 多数有已经关门停业。少数依然营业的几家,也已经是一派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景 象。 与此相反的是,路上巡逻的军警却特别得多。一路走来,有七队军警曾经上 来盘问罗明的身份。不过,每当他一拿出那份烫金的外交官护照的时候,他们无 一例外都毕恭毕敬的给罗明闪道。总得来说,路上还算顺利。 大约30分钟以后,罗明离开了市区,沿着交通干道继续前行。走着走着,仿 佛是在咫尺之间进入了另一个天地之中。一眼望去,宽阔的平原上,浸满了绿色。 而你根本分不大清楚,那些到底是农田还是草场,也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但是,罗明依然能够从那爽眼的颜色中,找到令人神往的快慰。在目力勉强可及 的遥远之处,矗立着高高的山脊,仿佛是擎天的巨柱,透着苍劲的力量。" 原来 我所处的这座城市,果然是被建立在一个巨大的盆地的中央。" 罗明想," 而这 里的原本的繁盛与富庶,也就可想而知了。" 与先前的城市里,灰蒙蒙的色调不 同,这里的一切都是鲜活而富有生机的。此时地罗明,抬头看了看,飘着白云的 蔚蓝天空,再举目遥望大路那好似无边的尽头。一股莫名的兴奋涌上心头,于是 他猛地有了一个预感:" 此行的收获,将远比我所能够预料的要多得多。" 因为 离城市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渐渐得多了起来。这使罗明不得 不尽量靠近路边行走。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农田里辛勤的耕作着。这使得原本就 靓丽的风景画中又平添了几分活力。走着走着,路边出现了一面路牌,上面写着 "BAPASOR"." 看来前面就是我的目的地了。" 罗明自言自语的说。 当罗明真正的站在巴巴佐乐镇的街头之上的时候,他开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这样的场景,看来似曾相识,却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具体的形容它的形 态。不过你可以回忆一下,那些早期最为经典的西部片中的小镇情景。这里和电 影里描写的颇为相似。一条宽阔的街道,横穿小镇,一眼就能够看到镇子的另一 端。各色的建筑,包括酒吧、旅社、杂货店和邮局,并不规则却又不失整齐排列 在两侧。在为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几乎到处都能够看见一种体态极为类似于马的 四足兽,那东西看起来似乎是罗明曾经见过的马,要高大威猛的多,而身体的形 态也更加接近流线型,由此可知,他们奔跑的速度绝对不慢。而且的确是有很多 人都骑在上面。不过,我们在这里还是姑且叫它们" 马" 好了。 要知道,由于动物权利主义思潮的影响,这样的行为在共和国联邦的领域内, 是被列为绝对非法的。不过,政治学院学生的罗明,因为其特殊的身份和未来所 可能承担的职责,被特别允许练习马术,但也仅仅是基本技巧和盛装舞步。至于, 纵马狂奔却是被列为严格禁止的违纪行为。 而在这里,人们的装束更是显得有些千奇百怪,从原始的尼安德特人风格的 服饰到最前卫的" 狂野装" 应有尽有。倘若让你,突然置身其中,你一定会认为 自己在作白日梦。不过,眼前的一切的确是事实。而当罗明再次打量自己的时候, 却突然发现自己活脱是一个20世纪初,为查办私酒案而四处奔波的FBI 探员。看 来所谓" 女人精通穿衣" 的观点,也并不尽然。 如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要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很简 单,找个酒馆问问那里的老板,十有八九,你能够得到满意的答复。正巧,在罗 明的眼前,就有这么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馆。硕大的招牌上写着:"NO PARENTS BAR" (无父无母酒吧)。在当今的人类世界中,因为基因工程技术的被广泛禁止,从 国际法的角度上讲,只有雅各星因为没有签署《伦理同盟公约》而唯一的一个允 许基因技术存在的星球国家。而这样的招牌,则很有可能表示这是一间与人造人 有关的酒吧。这让身为联邦外交官的罗明,忧郁了一下,但是终于他还是决定进 去。 当罗明推门走进酒吧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乡村摇滚乐和令人作 呕的强烈的酒气。这突如其来的激烈感官刺激,使罗明几乎要失去知觉,他这才 想起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入这种乡村酒吧。但是,瞬间的紧张过后,他 还是很快地恢复了清醒的状态。酒吧里的噪声来源,除了音乐之外,还有人们尖 利的咆哮声。仔细的打量这间酒吧,看来也没什么不同。亦如人们常见的那样, 光线昏暗,人声鼎沸,酒气熏天,再加上无聊者漫无边际的调侃。 就在罗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罗明猛地回头一看, 一张粘满了醉意的刀条一般的男人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那张脸上的两只不 大的鼠目里,透出两道龌龊的光来。 " 嘿!帅哥,新来的吧。怎么没见过你呀……我明白了,你是来这里找快活 的吧?"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带着浓烈的酒气,而另一只手里还紧握着半空酒瓶。 " 对不起,看来你误会了。" 罗明转过身来,把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移开, " 今天,我是来找人的。" " 嘿!原来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可能有些失望,掉 过头去,冲着酒吧的一个角落里阴阳怪气的喊," 班克斯,这个小白脸要找你。 " 酒吧里,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笑。 罗明顺着那人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光头的大个子已经从角落里站了起 来,晃晃悠悠的走向这边走来。" 他就是秃头路易?" 罗明想," 应该不会吧, 这跟想象差的也太远了。况且,那人叫他班克斯……不过' 秃头路易' 也许只是 一个绰号。" " 是你要找我吗?" 大个子班克斯,已经走到了罗明眼前。 " 你就是秃头路易?" 罗明反问道。 " 你说什么!" 班克斯被对方的话惊呆了。随即,他的眼睛里开始露出凶光。 " 这么说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罗明有些失望的说," 打扰各位了。" 此时的帮办先生,也开始感到情势有些不对," 看来最好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罗明的心里暗自着急,便想抽身出去。 " 等一等。" 班克斯并没有给罗明" 逃跑" 的机会,他向前逼近了一步," 你到底为什么要找老爹?" 还没等罗明回答,先前那个刀条脸扯开嗓子大叫," 嘿!大伙听着,这小子想找老爹的麻烦。" 一瞬间,原本疯狂的摇滚乐突然哑了 嗓子,嘈杂的人声也不见了,房子里静得有些出奇。而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 不约而同的指向了罗明。而这其中的任何一道目光,都是不怀好意的。 " 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找老爹?" 班克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听来好 像又平添了几分恐怖。 " 我要找的是秃头露易。至于找他干什么,我想这与你们无关。" 虽然自知 如今的形势对自己十分的不利,但是也许是性格中倔强的一面起了作用,罗明选 择了更加强硬的态度。当然,这样的态度,必然会给他找来更大的麻烦。 果然,班克斯被罗明的态度激怒了。只见他的两只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似乎是准备随时挥向对面那人的面颊。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的那个刀条脸走了过来,而他的脸上依然戴着令人作呕 的古怪笑容。" 你不就是想见' 秃头露易' 吗?那容易!" 说着他探过头来," 不过有个你得证明,你有这个资格……" " 欧文,你这个杂种想干什么?" 班克 斯听到这话,愤怒的向那个男人嚷道。原来,那个刀条脸的名字叫欧文。 欧文不慌不忙的向班克斯挥了挥手,继续对罗明说:" 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 " 如果你能让我见到秃头露易,我愿意接受你们的考验。" 这在明显不顾 了,所谓的条件,一定欧文的陷阱。但是就目前的局势而言,罗明别无选择。 " 好小子,有种!" 欧文咆哮道," 达达洛夫,给我滚过来。" 欧文的话音 刚刚落地,从酒吧的西南角,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便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而 最令罗明感到惊讶的是,对方那双粗细不同的手臂。只见那大汉的右臂,比一般 人的大腿都要粗壮上三倍,整个手掌就像是巨大的蒲扇一般,而与此成为鲜明对 照的是,他的左臂和左手却比女人的还要纤细一些。" 难不成,这大汉是个畸形 人。" 罗明不由得这么想。 只听欧文又在讲话了," 小白脸,你给我听着,达达洛夫从小就像成为掰手 腕的世界冠军。于是,他十岁那年接受了基因改造手术。从那以后,这个星球上 就没有谁能够在掰手腕上赢过他。而且,那些不知道深浅的毛头小子,有好多因 为不识相的缘故,被达达洛夫撅断了胳膊。今天,你既然想见老爹,那就得在掰 手腕上,赢过达达洛夫。不过你要是害怕了的话,就爬在地上,把这里每个人的 靴子添干净,我们就放你走。" " 如果我赢了的话,你是不是也给我添靴子呢? " 罗明的语气依然那么平和,但是他早就已经被激怒了。 " 不会吧!" 欧文依然用那种令人作呕的腔调说," 像你这样的帅哥,怎么 会让我添你的靴子呢?不过,要是让我添你那个光溜溜的下巴,我到是很有兴趣。 " 这话一出口,整个酒吧里面又是一阵粗俗的哄笑。" 变态!" 罗明的心里 暗自骂着,但是却又不便发作。 笑过之后,欧文接着说:" 就算是你能赢,那还有其他很多好玩的事情等着 你呢!别忘了,这可是我们的地盘。" 这话可是事实,罗明知道这一次看来是凶 多吉少,不过他依然保持着表里如一的镇定自若," 好吧!我接受。" 听到这话, 欧文立刻顺手抓住一边铺在桌子上的台布一角,猛地一拉,桌子上的东西,便噼 哩啪啦的掉在地上。这可能是为清理比赛场地,所使用的最简便的方法了。" 怎 么样,帅哥,如果现在想添靴子的话,还来得及。" 欧文斜眼看了一下罗明。而 罗明却若无其事的走到桌子边上,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让你们那个大个子 过来吧!" 罗明说。 这时候的欧文,向着达达洛夫使了个眼色,那个大汉也马上走了过来,在罗 明的对面坐下。双方几乎是同时伸出了两只不成比例的右手,然后紧紧地握在一 切,做好了较量的准备。" 那好吧。就让我来做裁判好了!" 欧文也凑了过来。 " 不行!" 只听罗明一声大喝,酒吧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接着,罗明说:" 我要那个叫班克斯的人当裁判。" " 嘿!我没听错吧。小子!" 欧文有些气急败 坏的说,"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 该闭嘴的是你!欧文。" 在一边已经沉 默了很久的班克斯,终于说话了," 这次比试,我来当裁判。你给我站到一边去! " 说着,班克斯提起欧文的衣领,把他甩到了一边," 怎么样陌生人,这回你满 意了吗?" 此时的罗明,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 好吧!我数一、二、三,开始!" 班克斯说道," 谁先把对方的腕子压到 桌子上,就算谁赢!" 说完以后,班克斯看了看双方,当双方都表示没有异议以 后,班克斯开始计数:" 一……二……三……开始!" 就在班克斯的" 开始" 两 个字刚刚说出口的时候,达达洛夫的嘴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而罗明的脸上却依 然是平静如水。 紧接着达达洛夫,毫不犹豫的把全部的力气,猛烈地使了出来,根本没给对 手任何发力的机会,眼见对方的手腕就在一瞬间被压倒在桌子上。" 赢了!""添 靴子!" 酒吧里,已经有人开始欢呼了。然而,当达达洛夫用那种习以为常的胜 利者的眼光,去看裁判的时候,却发现班克斯依然满脸严肃的注视着他们两个人 的手。" 笨蛋,你看什么!还没赢呢!" 这时候,在达达洛夫的身后,响起了欧 文的声音。这让达达洛夫感到非常的惊讶," 怎么可能的!" 他想。 而当他真的定睛观看的时候,一股凉气便从后背窜了上来,原来对方的手腕 距离桌面还有不到半吋,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不能把对方的手腕压下去。这时 候,他有些着急了。一连好几次,猛地用力,但是对方的腕子,就好像是有什么 东西托着似的,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罗明突然开口说:" 怎么了大个子,没力气了吗?我可要反 击了。" 说着,只见罗明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抬,慢慢的 恢复到了最开始的状态,而无论达达洛夫如何的用力阻止,也无济于事。紧接着, 紧握在一起的手便向相反的方向转去,渐渐的接近了桌面,终于达达洛夫手被死 死地压在了桌面上。 达达洛夫当然不会知道,对面的这个看似文弱的人,其实是一个多么厉害的 角色。当初,罗明上高中的时候,就是散打队的主将。上大学的时候,他又加入 了武术社,而且是太极拳业余六段。刚才,当他握住对方的手的时候,就已经封 住了对方发力地穴道,无论对方多么威猛,被封住了穴道自然是有劲也使不上的。 " 这小子肯定作弊了!" 站在一边的欧文如同咬败的疯狗一样咆哮着。而身 为裁判地班克斯却说:" 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接着他对罗明说," 陌生 人,这回算是你赢了。" " 谢谢!" 罗明说," 可以带我去了吗?" " 没那么简 单!" 旁边的欧文又晃了过来,而这次他已经没有调侃的心情," 除非你能够在 满足一个条件,我就带你去找老爹!" " 什么条件?" 罗明连忙问道。 " 这个条件是……" 欧文的声音拉得很长,突然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杀机, " 除非你是个死人。" 说是迟、那时快。欧文手里的酒瓶,猛地挥向一旁的桌子 角。啪啦一声,酒瓶应声而破。随即,破酒瓶在欧文左臂的带动下,直接刺向罗 明的软肋。 对于他的突然袭击,罗明自然早有准备。眼见凶器刺到,罗明猛地一侧身, 让过破酒瓶。而此时,欧文因为第一下刺空身体失去了重心。罗明顺势脚下使绊。 只听扑通一声,欧文摔倒在地上。 站在另一边的班克斯,看到欧文吃了亏,也立刻了跳了上来,挥起拳头,向 罗明打去。而罗明则不慌不忙的让过他的拳头,顺势在他的肚子上,狠狠的揍了 一拳。班克斯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手,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便仰面朝 天摔倒在地上。 眼见如此情景,酒吧里的人全都红了眼,纷纷抄起各种家伙,一起扑想罗明。 其实,这种情况的出现,早就在罗明的意料之中。记得曾经有一位前辈说过 :" 实力是强硬的前提。" 他之所以敢于在这样的场合,采取如此强硬的态度。 归根结蒂,还是凭借他从小就练就的一身功夫,近身搏击更是他的擅长。不要以 为,政治家都是些玩弄词藻的文人,其中也不乏如罗明一样的文武全才。所谓" 后起之秀" ,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转瞬之间,酒吧里的不寻常安静被另一种形式的喧嚣所代替。这哪里还是饮 酒作乐的地方,纯粹成了打群架的" 把式场".不过,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面对不 少于十打的对手,即使是罗明也并没有什么占优的把握。虽然,这让罗明对当初 的决定有些后悔,但为了免于不幸" 殉职" 的厄运。他还是不得不继续和潮水般 涌上来的人" 作战".就在众人激战正酣的时候," 砰" 的一声枪响,从人们的声 后传来。紧接着,原本悬在吧台上方的一盏八面水晶灯被飞来的子弹打得粉碎。 灯的碎片,随即四散开来。而原本向罗明进攻的人群,也因为要躲避碎片, 后退了一段距离。而罗明也及时的跳了出来。他真的应该感到自己是幸运的,因 为子弹的速度比声音慢,虽然只是万分之几秒,但是就是这点时间给了罗明反应 的机会,否则他一定会被落下来的碎片扎伤。 所有的人,带着各不相同却大体相似的感情和神色,都不约而同的向枪声响 起的地方望去。只见,酒吧的门敞开着,耀眼的阳光射了进来,照在每个人的脸 上。原本处于昏暗之中的近百双眼睛,都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光辉,而争相躲避着。 自然,罗明的那双眼睛也不例外。然而,在耀眼的光晕中,他看到了一个美 丽的身影,而且确定是个姑娘。 大约有过了将近两秒钟的时间,罗明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常态。于是,那个停 留在视野的模糊范围内的影像,也就相应的清晰了起来。只见,一个身着牛仔装 的女孩儿,站在酒吧的门口。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大口径的银灰色左轮手枪,隐约 还能够看到枪口的硝烟。显然,刚才打碎水晶灯的子弹是从那里射出来的。女孩 儿的头上戴着一顶标准的西部牛仔毡帽,但却看不清她的头发。虽然,他们之间 的相距不远,但是由于她的帽檐压得很低,罗明也看不清楚她的脸。而她的脖子 上,还扎着一条红白格相间的围巾。她的胸前还别着一枚" 奇异" 的胸针。 " 妮娜,原来是你!" 已经被罗明前后击倒过六次欧文,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向那个女孩儿叫道。 " 废物!" 妮娜不懈地看着欧文的丑态。随即,她的头转向趴在另一边地上 的大个子班克斯," 班克斯,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 你居然还问我们出了什 么事!" 欧文对妮娜的傲慢态度相当的不满," 你知道吗?要不是我们反应快, 你刚才的那一枪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 那又怎么样?" 妮娜对于欧文的指责, 似乎并不在意," 这间酒吧本来就是我的。你们这些混蛋,居然敢来这里闹事, 把整间店都给砸了。就算是都打死了,我看也没什么关系。" " 你……" 欧文显 出一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但是,让罗明依然不太相信的,是这家 酒吧居然是这个女孩儿的私产。而直觉告诉他,她也许是我能否找到" 秃头路易 " 的关键。 就在他们两个人对话的同时,先前的趴在地上的班克斯,终于竭尽全力,从 地上爬了起来。而此时的班克斯,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全身上下到处都是 伤痕,这自然是罗明先生的杰作。妮娜见到班克斯,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也是 有些吃惊," 喂!班克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由于伤得有些过于严重, 班克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猛地转过头来,用手一指,恶狠狠的说道, " 就是他,这家伙要找大爹的麻烦。他一定是执行官公署的爪牙。所以,我们就 想废了这家伙。可是……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他……" 这时候,罗明从班 克斯的眼睛里看到畏惧的神情," 看来他多少接受了点教训。" 罗明想。 " 是吗。" 原本站在门边得妮娜,把手枪收回了枪套,慢慢的走到罗明面前。 罗明原本已经放松的双手,又再次紧握成拳。在这里,他是不能心存任何侥 幸。 妮娜越走越近,终于她在离罗明还有数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候,罗明 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即使是带了帽子,也比自己矮了将近三公分。而当她抬起头 来注视罗明的时候,他更加肯定这个小妹妹绝对不会超过17岁,因为面前所见到 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而且,不知怎的,这张可爱的面庞,使罗明不由自 主的想起,在求学之时,随处可见的日本娃娃,因为他们真的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与此相应的,是他的戒备之心也相应的有所减弱。 妮娜仿佛也被罗明的模样吸引了。她明亮的眼睛久久的注视着罗明,不过那 里面更多的是充满了好奇。待了一会儿,罗明似乎意识到眼前的情景过于尴尬, 于是便抢先开了口:" 小姐,非常抱歉。有人要我来这里找一个叫秃头路易的。 可是这里的先生们,好像对我有些误会,结果……今天,酒吧里的所有损失, 我愿意包赔。" " 你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吗!" 妮娜听到罗明的话,脸上透出一阵 怪异的表情," 你说,有人让你来这里找路易……那个人是谁呀?" " 怀特,詹 姆斯。怀特教授。" 对于教授的事情,罗明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与此同时, 罗明在回味着妮娜的声音,却突然感到一丝甜润的感觉。 " 不可能的!" 妮娜对罗明的回答并不满意," 怀特教授是爷爷的朋友,她 怎么会叫这么凶的人来找爷爷呢?" 后面的半句,女孩好像是自言自语。而罗明 却有些惊愕:" 怎么,这个女孩难道是秃头路易的孙女,不可能吧!" 女孩仿佛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随即绷起面孔," 你听到什么了吗?" " 没有呀。" 这时 候的罗明似乎是故意的在装傻。而这可能是他,在目前所能采取的唯一正确策略。 " 但愿你没撒谎。" 女孩仿佛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老实,我就一枪打碎 你的脑袋。" " 怎么会呢!" 罗明说," 我可是天底下最老实的人了!" " 胡说 八道!" 女孩儿的嘴角隐约有了笑意," 我看你才不是老实人呢!" 这话没错, 外交官是个比骗子更讲究狡猾的行业。女孩儿接着说:" 你要是有证据,证明你 说的是真话。我们就饶了你。要是你说谎,小心我把你切成八块,然后再关到地 窖里去。" " 天哪!这是什么逻辑,大卸八块之后,还要坐牢。" 罗明苦笑着想, " 再说证据,我哪里有带什么证据!除非怀特教授亲自来作证。可是,他要是真 的能来,哪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罗明望着妮娜的眼睛,无可否认他们的美丽, 望进去仿佛可以洞察到其中的优雅与深邃。单单是这双眼睛,就足以让繁星的光 辉黯淡,让美神汗颜。 可能是,察觉到对面那人目光里的肆无忌弹,女孩的脸上飞过一丝红霞," 喂!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再不说话,我可要动手了!" 这同样也让罗明意识到了 自己的失礼,连忙收拢起放肆的目光。而正是这短暂的凝神,让罗明突然想到了 解脱困境的方法。罗明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教授写给他的地址。" 你瞧!这 就是教授给我的地址。所以,我才能到这来。" 女孩儿接过那张纸,看了看," 这的确是教授的笔迹,我是认得出来。" 她依然在自言自语," 可是,单凭这些 还是不能证明你是好人。你到底是教授的什么人?" " 学生!" 罗明答道。 " 不可能。怀特教授是联邦的外交官……难道你也是从联邦来的?" 罗明点 了点头。 而听到这话,酒吧里的人立刻开始纷纷的议论起来。他们原本凶狠的目光, 变得充满了狐疑和困惑。仿佛在他们面前,刚刚与他们对打的是个不可理解的怪 物——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罗明既是外国人又是外星人,的确是满怪的样子。 女孩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说:" 好吧!我决定带你去。" 还没等 罗明回答,一旁的欧文,猛的跳了出来,大声说:" 妮娜,你疯了!这家伙功夫 这么好。再看看,他这打扮儿。不是刺客就是间谍。要是他存心想害老爹怎么办? 到那时候,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 行了!" 妮娜对欧文的指责,相 当的不满," 说起来,这里的所有人里,我跟爷爷最亲。难道我会害他吗?你这 个脓包,少多管闲事。" 欧文被女孩骂的哑口无言。于是,他连忙向班克斯使眼 色,要他说上两句。可站在一边的班克斯,见到如此情景,连张了几下嘴,终于 没有说出话来。女孩眼见事态有所平息。于是,赶忙上来,拉住罗明的手。 " 马克!" 女孩向着吧台里面喊。原来刚才打斗之时,酒吧的服务生,因为 害怕而躲到了桌子底下。听见有人招呼,才哆哆嗦嗦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大… 大…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女孩摇了摇头说," 马克,你也一大把年纪 了。 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快去多找些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紧接着,他对所 有的人,说:" 各位今天我请客,有多少开销,全记在我的账上。" 说完这话, 他就把罗明从酒吧里拉了出来。 一出酒吧,罗明赶快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清新空气。而妮娜则要他在酒吧 的门口等着。随后,就不见了人影。罗明多少感到有些滑稽,没想到教授给他安 排了一项如此艰难的任务。不过,好在吉人天象,总算让他找对了不二法门。 过了一会儿功夫,罗明突然觉得有人在身后喘粗气。回头一看," 我的天哪! " 原来是两匹他来的时候见到的那种四足兽,正站在他的身后。而妮娜正骑 在其中一匹的上面,而她的手里拽着另一匹的缰绳。罗明感到可能是有些大事不 妙。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的。 马上的妮娜,见到罗明这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立即笑出了声来," 嘿!乡巴 佬。你不会连马都没见过吧!" " 我是乡巴佬?堂堂的威廉。斯坦德职业政治学 硕士,联邦副大使,居然被别人当成是乡巴佬。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罗明的心 中有些愤愤不平。不过,他转念一想,"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乡巴佬而已, 反正我的目的是尽快见到秃头路易。" 然而,眼前只怕就是一关——那匹空着的 马,显然是给他预备的。 权衡再三,罗明吞了口唾沫,说:" 这……这家伙,你是从哪里弄来?" " 后面的马厩呀!" 她用手指了指酒吧的后面,很轻松的说道。 " 怎么可能!" 我半信半疑的说。 这回轮到她感到惊讶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 她说," 我们这里人人都会 骑马,当然家家都有马厩。我告诉你吧!" 她指了指胸前的徽章," 这是高级马 术教练的徽章!就算你是不会骑马的乡巴佬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的。" 罗明这 才知道,原来被他以为是胸针的东西,竟是这里的教练执照。不过如此一个黄毛 丫头,居然可以成为马术教练,其中必有蹊跷。 就在罗明绞尽脑汁思考其中的原委的时候,女孩儿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嘿! 你怎么了难道连上马,这么简单的动作多不会吗?真逗,挺大个的人,连马 也不会上……嘻!" 女孩的笑自然是动听的,可这动听的笑,却是任何性娇气傲 的男人(包括罗明在内)都难以接受的," 谁说我不会骑马!" 说着,罗明绕到 另一匹马的旁边,掳过缰绳,飞身上马。虽然,从马术课结业,到如今已经有两 年多的时间了。但是,罗明对于自己优雅的上马姿势依然感到自傲。 女孩儿见他上了马,便收敛笑容,说了一句:" 跟我来!带你去见路易。" 随即,催马飞奔而去。而罗明却坐在马鞍上,愣愣的望着女孩远去的身影。" 他 说,让我跟着她,笑话!她跑得这么快,我怎么跟得上。" 罗明自言自语的说。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居然有动物可以跑得这么快。这对于生活在动物权利的 年代之中的联邦公民来说,的确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结果,罗明就这么愣在那里。大约过了6 、7 分钟,女孩儿和她骑的马又折 了回来,眼见罗明还傻傻地呆在原地,就非常生气的上嚷道," 喂!你怎么还在 这里。你不想见路易了吗?" " 我的名字是罗明。不叫' 喂'." 罗明说," 路易 住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20 哩。" "20 哩?!" 一向稳重的罗明,这回也 不禁张大了嘴巴," 别告诉我,你打算让我骑这玩意儿去吧!" 女孩的嘴边,划 过嫣然的一笑,没再说话。之后,掉转马头,催马又去。还没等罗明再次有所反 应。一声口哨传来,胯下的坐骑就仿佛是着了魔一般,突然飞似的蹿了出去。倒 霉的当然是罗明,要不是他的手还紧紧的握住了缰绳,恐怕早已经从马背上被甩 下来了。结果,因为启动仓促,头上的帽子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可又没法子去 捡。 " 唉!那可是要花上我一个月薪水的高档货。" 后来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的 时候,罗明总是要说这句话。 第二节 远古先民们生活的实像,人们已经无从探究。但是,人们可以了解的是,他 们之所以会超越" 物竞天择" 的定数,成功的自立于世界。其间,最为关键的一 点,就是学会了驯服。对于化学界来说,人类驯服了火;而对于生物界来说,人 类驯服了马。前者因为驱走了寒冷和黑暗而使得人类得到了时间的延展;至于, 后者因为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而使得人类得到了空间的展拓。回眸数千年的文明历 史,人类的所作所为,又在多大的程度上超越了对时间和空间的诉求呢? 最初的时候,罗明骑乘在飞奔的骏马之上,心中充满了畏惧和慌乱。然而, 一旦马儿轻快的步伐,超越了最后的文明驿站,最终回归到,赋予它生命和责任 的大草原之上。这时,它就不再有任何额外的束缚,可以尽情的感受着天与地之 间,无垠的广阔和无比的瑰丽。它奔跑,因为它陶醉;它陶醉,因为它熟悉这里 的一切美;它熟悉这里的一切美,因为这里是生养它的故乡。 那么,骑在它背上的人呢?最初的畏惧与慌乱,已经随着原野上勇敢的风, 飘荡而去。原本深藏在潜意识里,流荡在血管中的野性,重新占据了身体的每一 个细胞。收紧手中缰绳,俯下身子靠近马背,两腿加紧马的身子。早已经被遗忘 在DNA 双螺旋中的遥远记忆,重现于眼前。 八百年的岁月尘封了祖先们牧猎于天山南北的岁月。当年曾经横扫中原的神 勇铁骑和名动史册的盛世王朝,都已经随风逝去。而留下的,是子孙们对于草原 和牧马,亘古不变的忠诚和爱恋。而此时罗明,为自己重新找回的东西而兴奋不 已,它们已经不是长者口中吟诵的史诗,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切感受。 最开始的时候,妮娜的马跑得并不快。女孩儿时常的回过头来,观察骑在后 面马上的" 乡巴佬" 是否已经被狂跑的马儿甩了出去。而当她确定,这样的事情 不会发生在" 乡巴佬" 的身上的时候,她终于放开胆子,飞也似的催马向前。而 罗明也竭尽所能的紧随其后。这样的情景,应该是这广袤的草原上所不曾有过的 吧! 草原上的美景,被逐一的甩到身后。逐渐加快的速度,使风代换了所有可以 感觉到物质。罗明的心和魂,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他开始预感到,此行的结果, 也许将是和出众的思想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清亮的口哨声飘来。身下的坐骑立即收拢飞散的马 蹄,驯良的按照主人的授意,用轻快的步伐,驱散马背上乘客的最后畏忌。这一 切昭示着目的地的最后抵达。而由于速度变化而造成的是视觉模糊,事实上,罗 明是在稍候的时候,才能够整理视线,审视四周的一切。 原来,此时的马儿正站在一座并不高大的土丘上。放眼望去,原本显得遥远 而不可及的高山已经是近在咫尺之间。罗明想:" 原来,已经来到了盆地的边沿 了。" (注:这只是罗明的错觉。眼前的山峰,只是因为地壳运动而隆起的较高 的丘陵。真正的盆地边缘距离此处尚有1790哩。) 在山脚下的开阔地上,阡陌交错的农田,错落有质的分割开讨人欢喜的绿色 谷物。虽然,罗明无法叫出它们的学名,但是他知道它们一定是,每天都要出现 在人们的餐桌上的那些类型。在农田中间,分散着许许多多的小巧玲珑农舍,而 这些农舍共同簇拥着的是此地最高的人工建筑——乳白色的一座教堂。时光仿佛 真得倒流了——在巴巴佐尔所见的是,拓荒时代的美利坚城镇;而这里所代表的, 却是中世纪的法兰西乡村。 正当罗明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奇景之时,女孩儿已经提马下了土丘。 而罗明的坐骑,也紧跟在她的身后。渐渐得轻快而有力的马蹄声,载着罗明 的好奇与兴奋,走进了这仿佛世外桃源或者被冻结在时间里的村落。 很快罗明就发现,这里是一个友善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某种充 实和满足的神情。以至于,当他置身其中的时候,甚至没有感到一丝的不安。而 走在前面的女孩,不停的跟经过的人们,打着招呼。而走在后面的罗明先生,却 表现得仿佛一尊驮载马背上的大理石雕像。其实,罗明何尝不想表现的开朗一点, 无奈的是那几乎已经成为职业动作的" 灿烂微笑" ,此刻却总是远离他的面颊。 也或许一直罗明在笑,但如果确是如此的话,那么这笑容绝对不会痛哭的表 情更可爱些。 " 螺姆哥哥!" 就在罗明努力的希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和蔼一些的时候,女 孩儿的甜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顺着女孩儿声音的指向,罗明看到在教堂附近的 菜园里,一群僧侣打扮人正在做着农活。听到女孩儿的声音,其中一个高个子金 发的男人,从田里直起腰来。看起来,那人已经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了。" 哦,妮 娜!你回来了。" 说着,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怎么样,玩得好吗?" " 不 好呀!" 妮娜装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欧文和班克斯,那两个大傻瓜,又在 给我找麻烦了!" " 不是吧!" 螺姆对妮娜笑了笑," 不会是你又耍什么花招, 捉弄他们了吧!" 忽然,螺姆发现在妮娜的身后还有一个表情古怪的年轻人," 妮娜,这个人是谁?不会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这话让罗明大吃一惊,而妮娜 却若无其事的说:" 他?男朋友?螺姆哥哥,你真会开玩笑。这样的乡巴佬,我 才不要呢!他是怀特教授的学生,是来找爷爷的!" " 噢!这么说是联邦来的人 喽。" 说着,螺姆走到罗明的身边,"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吗!不过看得出来, 虽然眼神有些冷漠,但是骨子里面是好人。" 这话让罗明感到很不舒服,因为他 最讨厌别人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本质,而他那种略带忧郁的眼神,其实是专业训练 的结果,但是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被这个修道士看穿了。" 然而,很显然对面的 这个人,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而那个被先前的人们叫做' 老爹' 的人,也就是 秃头露易必然是个更加厉害的人物。" 想到这里,罗明感到自己的头皮有些发炸。 " 行了,螺姆哥哥。" 女孩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我爷爷在吗?" " 在呀! " 螺姆说," 不过,老师正在教堂里冥想呢!你们还是最好等一等再说吧! " " 行了,我知道了!" 女孩儿不再理会螺姆,独自一个,促马来到教堂的门口, 翻身下马。而紧随其后的罗明,也来到了教堂的门口。 就在这个时候,罗明终于意识自己为什么如此的恐惧骑马:他把如何下马的 方法给忘了!更准确地说,他是把如何完成" 挪威宫廷式下马" 的姿势要决给忘 了。倘若,不能够按照这套动作完成下马的话,那么代替它的一定是一个狼狈不 堪的下马动作。那将有损外交官,庄严形象的严重事件。另外,当初就是因为罗 明的下马姿势有问题,所以马术课才只能勉强拿了个"C" ——历史的教训是这的 汲取的。 " 嘿!乡巴佬,别告诉我,你会上马,不会下马吧!" 帮办先生的片刻迟疑, 便给这女孩儿抓住了把柄。随后,她接着说," 要是你真的下不来的话,我可也 没办法了。哎呀!还真遗憾哪!马上就要见到露易,你却下不来!" 她一边说着, 一边向教堂的大门走去," 你的问题,还是自己解决吧。" " 为了能够见到露易! " 罗明最后还是决定放下面子,飞快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其实认为是滚下来 也没问题)。也可能由于从来没在马背上,待过那么久的缘故。当罗明的脚着地 的时候,腿上顿觉一阵酸麻,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女孩儿见状,嘴边飘过一丝 笑意。 随即,跨上前几步,伸手拉住罗明的胳膊。 " 你是第一次骑马吧!每个人的第一次,总都是这样的。当初,我也是这样 的。" 这是罗明第一次从妮娜的嘴里,听到如此富有人情味的话。而在这以前, 她除了挖苦之外,好像没有一句体贴的话。 作为回应,罗明耸了耸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还好啦……对了! 妮娜,你们这里的人为什么都骑马呢?" 这会回轮到女孩吃惊了," 噫!我 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叫妮娜?" " 是欧文告诉我的。 "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不论此刻她是否装傻,单就这个有点蠢的问题而言,罗明 觉得她真的很可爱," 你难道忘了吗?刚才,你一进酒吧的门,那个家伙就这么 叫你。我想那应该就是你的名字了……" " 以后,不许你在提欧文这个名字。" 不等罗明把话说完,妮娜就板起了脸来说," 那个大傻瓜,一天到晚,就知道好 吃懒做,不务正业。我最讨厌那人了!" 看来,罗名又失言了。于是,他乖乖的 闭上了嘴巴,把原本想问得问题也咽了回去。毕竟罗明可不是那种喜欢讨人嫌的 人。 女孩儿见对面的人不再说话,便以为对方已经服软了。" 来吧!带你去见露 易。" 说着,女孩儿转过身,轻轻的推开了教堂的门。 当门打开的时候,罗明的目光随着透过门缝的太阳光一起投进门内,而从里 面传出来的却是礼拜进行曲的旋律。这是一座极其普通的乡村教堂,就如同你在 那些最经典的宗教史著作里所描述的那样。而此时的教堂里,显得十分的空旷, 而充斥其间的,就是那些神圣的乐曲。追寻着它们的来源,罗明看到过道尽头, 神坛的旁边,一架古老而巨大的管风琴,正在一个神甫打扮的人的演奏下,发出 着庄严的乐曲。虽然,雅各星是一个并不发达的地区,但是如此古老的设备却是 只有这样的神圣场所中,才能得以原封不动的保存。而从教堂的设施和装潢上看, 这应该是一个基督教新锐派的礼拜会所。" 那就是我此行要见的人吗?" 罗明自 问道。 罗明原本以为,妮娜会蹦蹦跳跳得跑过去,打断教士的演奏,因为她看上去 的确像是那样的孩子。那知道,女孩儿却轻轻的把罗明拉到一边坐了下来。之后, 女孩儿也静静的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前,朱唇微抖,开始虔诚的唱起赞美诗来。 政客出于职业的特征,多半是无神论者,或者是" 伪" 教徒。而罗明从小受 到家庭的影响,把" 孔孟之道" 视为立身之本," 敬鬼神而远之" 这类警句自然 烂熟于胸。只可惜,他的儒道学问,实在是肤浅得很。要不然,也不会去学什么 职业政治学。不过,对于虔诚的教徒,罗明总是相当尊重的。因为事实证明,他 们的德行往往是高于一般人。 而此时,罗明终于机会,能够近距离得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着看 着,罗明不禁有些痴了," 她的确是个天造的美人儿!" 他在心里如是说。 在这个世上,人的美丽有很多种:有的人美得过于庄重,以至于人们不敢去 正视她们的端庄;而另一些人,美得过于肤浅,以至于人们能够轻易的洞悉她们 的心性。而眼前这个女孩儿得美,却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她的美似乎来自上 天的恩赐,以至于那种独特的吸引力,可以透过她的皮肤,散播到空气里。但是, 这种气质在她像一个" 牛仔" 那样,张扬自己的个性的时候,却被隐匿了起来。 而只有在这样一个,纯洁心灵的场所中,才能得以释放。不知不觉间,罗明 居然这样呆呆傻傻的看了许久。 " 是妮娜吗?你回来了。" 当乐曲终了的时候,从管风琴的方向传来了一个 有些沙哑,却十分有力的声音。 女孩的嘴角有露出了笑容,一双大眼睛,呼嗒一下睁了开来。然而,随即那 张漂亮的脸上,先是闪过一阵诧异,随后少女特有的羞涩的表情,便爬了上来。 望着她绯红的脸,罗明原本还感到有些不解。然而,他马上就意识到是自己 的" 无礼" 的行为,引起了眼前的尴尬。于是,他马上收拢起四下游走的目光, 正襟危坐,假装正经。而女孩儿似乎也从刚才的尴尬中解脱了出来。她站起身来, 向前面的神坛走去。 女孩的确实,蹦蹦跳跳的走过去的,在这一点罗明的预料很准确。她飞快的 移到神甫的身边。低下头去,在神甫的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神甫慢慢的转过 头去,跟女孩儿说了些什么。随后,女孩儿便离开了神甫,从教堂右边的便门走 了出去。而那个神甫模样,则站起身来,看样子像是在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而 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罗明才大概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而且 明显的带有北欧人的特征。而他并非是纯粹的秃子,事实上,他的头顶上依然保 留着稀疏的白发,就如同人们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些饱学者一样。而罗明费尽千辛 万苦索要找寻的神秘人物,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了! " 亲爱的先生,我的小孙女告诉我。您非常的希望见到我。这是真的吗?" 神甫首先开了口。 " 的确是这样的,尊敬的秃……啊,不。应该是露易先生。" 罗明似乎还没 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神甫闻听此言,嘴角上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亲爱的先生,我非常荣幸的向 您做自我介绍。鄙人就是您口中的秃头露易。如果原意的话,您也可以按照村里 的通例,称我为约克神甫。另外,为了能够便于同您交流,我希望您能够站得更 近一点。" 听到这话,罗明的紧张感被神甫的平易彻底打消了。他快步向神甫的 方向走去。当罗明和约克神甫面对面的时候,他发觉这位令人尊敬的神甫,除了 他的" 秃头" 之外,另一个特别惹人注意的地方,就是他的那双天蓝色眼睛,仿 佛那里蕴藏着无尽的宝藏。 " 尊敬的约克神甫。" 罗明说," 在' 主和主的仆人' 面前,我觉得每个人 都应该是赤诚的。实不相瞒,我是新任共和国联邦驻雅各星的外交帮办罗明。詹 姆斯。怀特先生是我曾经的老师和现在的上司。" 听到这些,约克神甫又笑了笑 说:" 吼!原来你是怀特的学生。前两天,我听说他在那个不幸的事件中,被送 到医院里去了。如今他怎样了?" " 感谢您的关心。" 罗明说," 怀特先生只是 受了一点轻伤。慢慢修养几天估计,就不会有事了!" " 这样就好。" 约克神甫 接着说," 怀特是我的老朋友。感谢上帝,他没事就好。" 接着,他又说:" 罗 先生,走了那么远的路来这里。应该不只是来为尊师报平安的吧!" " 当然!" 罗明说," 是怀特教授让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当面向约克神甫,请教问 题的。" " 那好吧!" 约克神甫说," 既然是这样,就请到寒舍叙话吧。" 走出教堂,向东大约六十米左右,就是神甫的居所了。那也是一间非常普通 的农舍,在周围的环境的映衬下,愈发的普通。走进约克神甫家的客厅,罗明发 现这里的确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之家。屋里的装潢和摆设,都非常的简单。除了一 些必备的家具和日用品以外,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硬木红漆的摇椅。这可能是 老人平常午休的地方。因为在罗明的印象里,怀特教授也由一张类似的午休摇椅。 " 妮娜," 神甫叫道," 茶点准备好了吗?" 神甫就招呼罗明,在一张方桌 前,分宾、主落座。 不一会儿,客厅与起居是相连的门打开了。先前的女孩儿,捧着一个很大的 木制方形托盘,从里间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已经更换了一身明快的淡红色连衣 裙,脖子上依然系着那条红白格的围巾,头上也依然带着那顶牛仔帽。" 也许这 才是真实的她!" 看到这里,罗明不禁这么想。女孩儿走到桌前,放下托盘,那 里面放着精美的茶壶、茶具和一些可口的小茶点。而且,罗明的对茶的专业敏感 告诉他,茶壶里面装的是品味不低的红茶。女孩儿把茶点轻轻地摆在桌子上。之 后,罗明和神甫的面前摆上洁净的茶杯。接着十分优雅的用茶壶,给杯子里面填 满茶水。一时间,红茶的芬芳,飘荡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原来,刚才女孩儿 提前回家,是为了准备待客的用度。 " 罗先生,一路辛苦了!请用茶。" 神甫说着,招手把女孩叫到身边,在她 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孩儿点头答应,转身又走进了里屋。 罗明端起茶杯,照例先品了一口茶,说道:" 上等的火星红茶,一定很贵吧! " 神甫笑了笑说:" 是这样的。罗先生,似乎对茶很有研究呀。" " 哪里, 哪里! " 罗明说," 我有一点不明白。这茶虽然是好茶,但是口感却不很新鲜,好 像是陈年的旧茶。" " 居然,连这个也喝出来了!" 这回神甫差不多是有些惊讶 了," 没错,这是去年产的红茶。本来,招待客人是应该用新鲜的茶叶的。可是, 在这里,这已经是最新鲜的茶叶了?" " 为什么?" 罗明诧异的问道," 按理说, 雅各星系距离火星红茶的主产区马拉塔雷星系很近。想喝道新鲜的红茶,应该并 不难的。" " 也许是这样的。" 神甫说," 但是,不要忘了年轻人。所有的星际 间的红茶买卖,都是由纽曼公司垄断经营的。上好的货色,都首先供应给那些富 裕的行星。而雅各星系则是排在供货名单的末尾。所以,除非是走私货,否则这 里是不会有新鲜红茶的。" " 原来如此。" 罗明说,"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小 问题,要请教神甫。为什么这里的人,大都骑马呢?" " 看来,罗先生来的时候, 被那' 畜生' 折腾得够呛吧!" 神甫不无玩笑的说。 " 没错,是这样的!" 罗明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事实上,也的确是 这样的。 " 其实,这与我们现在居住得这个星球的环境有关。" 神甫接着说," 我们 所在的这个星球,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却被证明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神态环境, 最接近地球的行星。然而,这个拥有肥沃土壤的星球,却异常的缺乏能源。无论 是化石能源,还是核能源,都无法满足需要。而唯一可以利用,就是太阳能。但 是,大规模的低轨道太阳能电站,需要大量的投资。这是雅各星系政府所无力负 担的。因此,这个边远的行星,长期得不到有效的开发。只能作为一个边远的农 业和观光星球存在。 " 而对于雅各星系的普通居民来说,耗能大的交通工具是不合时宜的。况且, 在这个星球上,唯一的交通干线就是横贯南北高速公路。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 他的交通设施了。所以说,再先进的交通工具,也派不上用场。反而,骑马对于 人们来说,到不失为一种便捷的交通方式。罗先生既然是怀特的学生,那么一定 是在政治学院读过书的。那么,您一定见过地球上的纯种的马喽!那么,您应该 知道,雅各星上的马,与地球上的马不一样。它们都是为雅各星独特的自然环境 而进行过改造的,而这样的技术和生物,都只能在雅各星上才能存在的。而且, 长期形成的传统,马已经是雅各星系人的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 说着,神甫也 端起了面前的红茶喝了起来。 " 看来,我从档案资料库里得来的消息。远不如亲自感受到丰富。" 罗明不 无感慨的说。 " 您说的没错。" 神甫说," 你是从地球来的,那么恕我冒昧,请问你的家 乡是哪里?" " 我是上海人!" 罗明说道。 " 上海吗?" 神甫的语气变得有些肃穆," 在我的心中,那是一个美丽而圣 洁的地方。" " 这么说来,神甫您去过我的故乡吗?" 罗明连忙追问道。 " 噢!很久以前,我在火星的神学院读书的时候,我曾经去过那里。" 神甫 说道," 不过,那里也曾经是我的家族的埋根的地方。但是,那是我的家族,宣 判为' 蓝卡人' 而被驱逐之前。" " 您指得是联邦进入训政时期以后,那次以驱 逐人造人为目的地运动吗?" 罗明的语气也恢复了他惯常的语气。 第三节 一百六十多年前,已经进入" 参院训政" 时代的共和国联邦(地球政府)发 布训令,认定当时地球居民中的五千余万人为" 不受欢迎的反民主的异种人造人 " ,剥夺其作为联邦公民的一切宪法权利,并悉数驱逐出境。这些被驱逐的弃民 们,因为其所持有的护照,是没有国徽图案的蓝皮护照(正常的应为红皮),于 是也就被称为了" 蓝卡人".而他们也就从此,开始了六十五光年的漫长流浪。 开始时,这些移民大都流落到了以地球为中心二十光年半径内的,而且发展 程度比较高的" 老牌殖民星".但是,共和国联邦的决策者们,依然不满足于此。 时任共和国联邦参议院地球发展委员会副主席的乌玛尔。法赫迪,甚至在例 行会议上,狂妄的叫嚣" 上帝把死去的人造人投入地狱,而我们要把活着的人造 人赶进黑洞".为此,发展委员会以共和国联邦名义起草了《伦理同盟者公约》。 并且利用作为" 名义母邦" 的广泛政治影响,争取其他的" 殖民子邦" 加入其中。 按照《伦理同盟者公约》规定,缔约国承诺将无条件的剥夺所在国以及外来的人 造人所有的公民权利,并解除对这些人的宪法保护。这无疑是宣布,这些" 人造 人" ,在条约生效以后,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羔羊。而这个条约的精髓,也就是让 那些背负着" 人造人" 身份的流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最终,永远的远离共 和国联邦的行政区。于是,流民们似孤魂野鬼、如漂泊的旅燕,一站站的向人类 文明的边缘飘荡,与外交官手中的签字笔,做着无言的竞速。 不仅如此,一些别有用心的殖民星政府,还借机生事,把一些政敌和" 异己 " 分子,也列入" 人造人" 的名单之内。于是,在" 人造人" 难民将近二十年的 大迁徙过程中,原本五千万的队伍,如滚雪球一般,发展到将近一亿人口。而移 民队伍的人员成分,也趋于复杂。 最终,这些流民们大多流落到了,在当时与联邦关系最为疏远的雅各星系。 而此时的雅各星系,已经处在布克斯总督执政时期。与他前任们的不同,布 克斯总督是一位酷爱艺术的统治者。而他的统治手段,也更加趋于棉里藏针的温 和立场。据说,这位总督身上还有十六分之一的人造人血统。当大批的移民请求 入境的时候,布克斯总督慷慨的接纳了他们。而在不久之后,作为当时最高权力 机关的总督府,就制定并颁行了《" 蓝卡" 移民法案》。给予所有按照合法手续 入境的新移民,以雅各星永久居民身份。并且,同时废除标示其作为" 被驱逐者 " 身份的蓝皮护照。作为交换条件,这些新移民们,必须到缺乏劳动力且荒凉的 南方定居。但这毕竟要好于颠沛流离的亡命生涯。于是乎,越来越多的" 篮卡人 " ,从四面八方来到雅各星。在此后的五个标准年里,相继有将近八千万" 蓝卡 人" 以此获得了雅各星公民身份。至此,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性 的人口大迁徙,也就此终告结束。 至于,布克斯总督为什么要接纳这些被驱逐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释。 但是就一般的观点认为,当时作为一个温和派政治家,在雅各星当时的那种 尚武善战、好勇斗狠的传统的社会环境中,显得相当的孤立。而新移民的到来, 无疑迅速的改变了当时的社会力量对比,使得总督府迅即得到了有力的民意支持。 而且,得益于雅各星地广人稀的实际情况,把新移民安置在南方,对于当时主要 聚居在北方的原住民,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所以,也无须当心两大社会集团 会出现冲突,而导致社会局势动荡。事实上,当局还时常的有意无意的,在原住 民和新移民制造一些" 小麻烦" ,以便利用矛盾,稳固统治。而从星球国家间关 系出发,因为雅各星不同寻常的政体,导致其被长期隔离于主流世界以外,严重 影响了雅各星的社会经济的发展。因此,雅各星通过这次接收移民,不但为社会 增加了新鲜血液,同时也扩大了自身的政治影响。 新移民的到来,不仅带来了人口的增加,而且对雅各星社会带来了建设性的 影响。在新移民们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涯中,困苦而艰难的环境,造就了他们的才 干,培养了他们异常坚韧的适应性。而且,在旅程上,他们无意中找到了打开雅 各星尘封以久的财富之门的钥匙。这就是,后来让雅各星闻名宇宙的含香草。 含香草,原本是野生于达加马星的一种罕见而稀有的野生植物。据说,可以 从中提炼出近乎完美的天然香料和具有奇妙作用的药物成分。但是,无论人们使 用何种方法,在达加马星上,始终也没能大量的培养出含香草。而按照分子式化 合而成的香料,却远远不及天然香料的品位高。 而此后的一切,则完全起于一个偶然的事件。一位不知名的,曾经途径达加 马星的" 蓝卡人" ,无意中收藏了一些含香草的种子。而当他把种子播撒在雅各 星的土地上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在母星上难以生长的含香草,在雅各星上, 却变得能够像野草一样风长。于是,这些名贵的香料原料的种植,便逐渐的在雅 各星,特别是南方普及开来。于此相关的香料加工业业和香料贸易已逐渐活跃起 来,并开始取代那些附加值极低的农副产品,而成为雅各星主要的外汇来源。而 南部地处含香草种植区中心的达尔文市,因为区位优越而逐渐发展成为含香草和 初加工香料的集散地。所以,那里也逐渐开始被人们誉为" 银河香都".新移民送 给雅各星的另一件礼物是精美的褐青蜜色瓷。在新移民的队伍中,有一批来自地 球的瓷器工匠。他们在到达雅各星之后,辗转到达了自然条件相对恶劣的加洛林 市的周围。而在那里,他们惊奇的发现原本被原住民撂荒的贫瘠土地,却是烧造 瓷器的理想原料。而且,用这里的土料,烧制的瓷器,有着其他任何已知的品种, 都没有的青褐色奇异光泽。更出乎人们预料的是,这种瓷器还有一个奇妙的公用。 那就是含香草的有效成分只有在褐青蜜色瓷器内,才能得到最充分保留。这 对于需要长途贩运的香料买卖来说,就显得非常的重要。而且,当这些被作为包 装容器的货品,出现在其他行星的旧货市场上的时候,有眼光的鉴赏家,便把它 们作为珍品争相抢购。于是,雅各星的褐青蜜色瓷,除了作为香料储藏容器而烧 制的粗品以外,也逐渐的发展出了精烧的细瓷。而由于细瓷工艺复杂、成品率极 低,但色泽清醇通透,散发着暗夜般的神秘光泽。所以它的价值,曾经一度几乎 可以和火星红钻相媲美。于是,在雅各星的土地上,一座闻名遐迩的" 瓷都" — —加洛林,仿佛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当然,随之而来的是不尽的财富。 但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潜在的社会矛盾开始困扰雅各星社会。随着南方经 济的发展,南北方的经济发展和收入水平,开始发生分化。而由于两地人群属性 的差异,使得南北方居民之间,开始出现一种极为类似于民族主义的分离倾向。 在社会上,彼此敌视的情绪开始上升。虽然,当局为了缓和局势,也曾经要 求南方居民把含香草的种植技术,传授给北方居民。但是,由于北方传统的农业 结构,大体上保持着一种自给自足的集体庄园样式。因此,含香草仅仅是在小面 积种植,根本无法与南方大规模的专业种植相提并论。有关,缩小南北方贫富差 距的努力失败了。 在这个时期,曾经积极欢迎新移民入境的总督府,在他的同胞中,开始变得 越来越不受欢迎。在圣。阿奎那,很多原住民甚至把当时执政的佐尔拉顿总督, 叫做" 出卖同胞利益的小丑总督".而事态的发展,使得佐尔拉顿总督本人也感到 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高级顾问们,也纷纷的警告他: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措施的 话,那么雅各星的政权就有可能面临南北分裂的局面。对于总督来说,这可能是 最为耸人听闻且具有震撼性的警告。 事实上,佐尔拉顿总督是一个十足的庸才。后人评价他的时候,都无一例外 的使用诸如" 思想混乱" 、" 无才无德" 、" 刚愎自用" 、" 不知深浅" ,甚至 " 麻烦制造者" 一类的形容词语。这些评价或许过分——能够爬上总督的宝座, 自然应该有些本领。但是无可否认,他的确干了不少蠢事。这突出体现在,他执 政时期所推行的" 失败之税制改革".而这一改革,又被认为是导致总督制,在雅 各星社会解体的催化剂。 时间大约是八十三年前,距离第一个新移民获得雅各星公民身份,已经过去 了六十来年。在这一年的二月,总督府以" 平衡国民收入,刺激经济振兴" 为由, 在原有税收的基础上,开始向南方从事生产、运输、销售香料和瓷器的企业和个 人,加收80﹪" 香瓷税".据称这笔税款,将被作为农业补贴发放给北方农村公社 的居民。 消息一经传出,迅即遭到了南方商人和农民的一致反对。从城市到乡村,普 遍的抵触情绪和抗税行动,不断的蔓延开来。而出乎当局意料的是,这种反对情 绪在北方表现得比南方更加强烈。特别是在首都圣。阿奎那,在那里爆发了数十 万人的抗议游行。这使得总督府的决策层,处于异常的尴尬与困惑的境地。 其实,总督府所犯的最大错误,在于忽视了原住民与新移民之间的融合趋势。 虽然,新移民们承诺居住于偏僻的南方。但是,一旦取得了雅各星的公民身 份,政府也就失去了约束他们行动的权利。正因为如此,在南方尚未发现" 黄金 之路" 的时候,很多新移民都辗转来到了北方的城市和乡村谋生。颠沛流离的生 活经历,使这些人具备了极强的适应力和融合力。当他们融入新的社区时候,并 未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反而,得到了相当的礼遇和尊重。而当南方的含香草种植 和瓷器制造逐渐兴起的时候,很多的北方居民,也带着自己的" 致富梦" 纷纷南 下。 这个过程虽然仅仅发生六十来年时间里,但却足以改变雅各星的历史。事实 上,当" 香瓷税" 实行之后,许多北方的农民都拒绝领取总督府发放的津贴。他 们认为,这种行为无疑于" 从自己的兄弟身上吮血".由此可见,这时的南方居民 和北方居民,已经不能简单的等同于新移民和原住民。 不过,总督府真正的错误在于,名义上只是向南方征收的" 香瓷税" ,在具 体的实施过程中,也在北方种植含香草的农庄里面征收,而且往往是为了一小块 的种植而缴纳全额的税金。这样的做法,决不会是为" 同胞谋福利" ,只能是给 总督大人的金库增加收入,给早已经穷奢极欲的权贵们,提供享乐的资本。 而在圣。阿奎那出现的激烈情绪也有其深刻的背景。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 在雅各星只有一座航天港——位于首都市郊的" 发现者" 机场。所以,南方的香 料和瓷器,几乎全部是经由首都转运出境的。因此,圣。阿奎那已经成为了雅各 星重要的转口港和中间商(也包括外商)的聚集地。由于经济的发展和城市扩张, 此时的首都已经发展成为拥有将近2590万人口的巨型城市。根据当时的统计材料, 大约占北方总人口的43﹪,而其中的大多数人的生计于香料和瓷器有关。由于政 府征收高额的" 香瓷税" ,使得雅各星,这两项主要的换汇产品的成本陡增。随 之而来的是,销售价格的暴涨。很多从事香料和瓷器进出口贸易的公司和中间商, 由此而面临着破产的命运。于是,这种对政府施政的不满情绪,也就越来越多表 露出来。一时间,形形色色的示威游行和请愿活动,让总督府的治安部队陷入了 疲于奔命的境地。而这些活动的矛头,毫无例外的指向总督府和" 香瓷税".很显 然,在这个时候,总督府最为明智的政策就是取消" 香瓷税".但是,人民的反对 情绪,显然出乎佐尔拉顿总督和总督府幕僚们的预料。自誉为" 雅各星土著人利 益保卫者" 的总督,非常明显的被激怒了。在这一年的九月,含香草的第三个收 获季节到来的时候,佐尔拉顿总督突然以总督训令的形式发布命令。训令称:于 当日起,将香料和瓷器列为国家的专卖品,并成立香瓷专卖局。今后所有的香料 与瓷器的生产者,必须按照固定价格将所生产的产品卖给国家。任何人若私自贩 卖香料与瓷器,都将按走私罪论处。 这项" 与民争利" 的政策一经提出,就遭到了比以往更加强烈的抨击。显然, 如果这项政策付诸实施,那将导致无数的雅各星居民失去生活来源。而此时的总 督府,也面临着自成立以来最为严重的政治危机。在无法获得内部支持的情况下, 佐尔拉顿总督开始转而寻求外部援助。在前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总督本人和他 的高级助手先后十六次" 访问" 当时刚刚成立的联邦驻雅各星代办处。随后,有 消息称总督府将通过签署《伦理同盟者公约》,来换取共和国联邦和其他缔约国 的政治支持。这对于雅各星的新移民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噩耗。那段被驱逐、 被流放的记忆,早已牢固的铭刻在了新移民们的心中,挥之不去、难以忘怀。况 且,此时的新移民已经成为了雅各星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想要驱逐他们,无异 于和整个社会为敌。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不经意的疏漏,给了逐渐成型的反对派势力,一个 " 倒府" 的完美的借口。总督府的一个高级幕僚,在前往首都的中央音乐厅欣赏 歌剧的途中,被小偷扒走了钱包。而这个钱包里收藏的,储存着有关向高级公务 员行贿记录的数据存储卡,被辗转卖给了一个有反对派背景的新闻网站。第二天, 有关总督府高层腐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雅各星。舆论一片哗然,纷纷愤怒的声 讨总督府的行为。而总督府方面,一面极力否认事实,另一方面,迅即派人查封 了发布消息的网站,拘捕了网站的负责人。 政府的上述举动,导致了民众对政府信心的彻底丧失。十月中旬,以南方商 会为首的十九个社团,在达尔文市召开联合请愿会。声讨政府的野蛮行为,要求 释放被捕者。会议决定,组织三十万名各界代表,组成请愿团,沿南北高速公路, 徒步前往首都,向总督府陈述利害、表明立场。 消息传来,总督府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但是,总督府没有采取任何的 安抚措施。反而从首都的机械化总督近卫队中,调集了两个精锐加强团的军警, 在请愿团的毕经之地设置障碍。妄图阻止请愿团的北上。甚至在当时总督府还发 出过密令:如果事态失控,则坚决予以镇压。 在不久之后,请愿团到达了军警设置的警戒线附近。在几度交涉未果的情况 下,请愿团决定不再冒险前进,而是在封锁线前,静坐示威。这被后来的事实证 明是明智的选择。就在军警和请愿团对峙的同时,又一个对总督府方面极为不利 的消息传来。作为军队最高指挥机构的总参谋部,突然公布了一份调查报告。报 告称,佐尔拉顿总督和他的亲信们,曾经利用职权侵吞国家财产和克扣军饷,中 饱私囊。并且,列举了不下二百条" 罪证".为此,当时的总参谋长华特拉蒙元帅 宣布,见于总督已经不能履行职责,要求佐尔拉顿总督立即辞职,否则军队将不 再宣誓效忠。为表明立场,总参谋长亲自率领总参谋部离开首都,迁往郊外的内 卫部队营区办公。这时候的总督府,可以说是,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之中。 而更坏的消息,也很快的传来。原本被派去阻拦请愿团的部队,在得知总督 府克扣军饷的消息以后。迅即,与请愿团的代表达成协议。这支部队以" 武装保 护" 为名,也加入了请愿团之中。这样以来,原本的和平请愿,平添了许多" 武 装示威" 的味道。 而此时的总督府早已乱了方寸。然而,佐尔拉顿总督却变得比以往更加固执 的认为,他完全可以控制局势。于是,他宣布以" 不忠于总督" 的罪名罢免并悬 赏缉拿总参谋长华特拉蒙元帅。同时,还宣布请愿团和哗变的部队,为" 暴徒" 和" 叛军".命令各地的武装力量,立即出动、全力进剿。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人, 再去理会这位" 小丑总督" 的命令。在他宣布悬赏缉拿总参谋长的当天,华特拉 蒙元帅的发言人就发表了声明,以军队的名义放弃对现任总督的效忠。正意味着, 此刻的总督已经名存实亡了。 大约过了不到十天,请愿的人群已经到达了距首都不到九公里的赫提亚镇。 华特拉蒙元帅,在那里盛情的款待了请愿团的全体成员。并且,表示将率领 自己的亲兵,随同保护请愿团一起前往首都。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大队人马推进 到首都的边缘,请愿团随即派出代表进城要求总督府派人出城谈判。眼见大势已 去,而且首都城内也已经出现了不稳的迹象,佐尔拉顿总督终于低下了他高傲的 头。 为了安全起见,总督的亲信们,建议并且最后几乎是胁迫着总督,在亲兵的 掩护下,逃里了首都。最后,一干人等全部乘飞船逃离了雅各星系。而这些人的 家眷,早已经在十天前离开了雅各星。 这无疑是一次可以载入史册的光荣革命。而对于雅各星而言,这次运动使人 们第一次真正的领悟到了民众运动的伟大力量。它的意义,也由此而变得意味深 远。但是,事实上这次革命的短暂胜利之后,原本潜伏着一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然而,历史却在不经意间,化解了这场浩劫。而这一切,又要从总参谋长华 特拉蒙元帅说起。 其实,自从拿破仑时代开始,就有这样一条起码的常识往往被人们忽视:千 万不要相信一个曾经宣誓效忠专制体制的高级将领,能够真的服从人民的意志。 事实上,当华特拉蒙元帅在赫提亚镇接见请愿团代表的时候,他就曾经明确 的提出,用撤消香瓷专卖局和取消" 香瓷税" 作为交换条件,让请愿团支持他继 任为新总督。在当时,请愿团为了争取他的合作,曾经含糊的表示接受他的条件。 而当请愿团逐渐的接近首都的时候,某些民众领袖就已经感觉到了身边所谓的" 保护" 部队,其实已经成为了一种监视力量,并可能随时向手无寸铁的群众开火。 后来解密的官方文件,也肯定了这一说法。据称,总参谋部在撤离首都的同 时,曾经以总参谋长的名义,调动了将近八万名装备精良的保卫军部队,在首都 外围秘密布防。同时,受军方控制的情报部门和秘密警察,出动了五倍于平时的 人员,控制了首都的每一个角落。很显然,这些布置不可能是针对已经变得孤立 无援的总督府,而是为了解决可能给华特拉蒙上台,带来麻烦的请愿团的。而且, 有传闻指出,当时有关拘捕请愿团主要领导人的逮捕令,就装在总参谋长副官的 公文包里。只要华特拉蒙成为新的总督,这些逮捕令就会马上生效。 而如果参考一下,当时的财政体制,那么,所谓" 总督克扣军饷" 的报告, 几乎可以肯定是捏造的。因为当时的军队人员的工资,是由总督府的财政总监直 接拨付给直属于总参谋长的军需管理委员会。而因为财政总监,往往有较为深厚 的商界或政界的背景。事实上,总督根本无法对其节制,更不要说从那里搜刮钱 财。反而是,总参谋长更容易克扣军饷。 至于,那些奉命阻截请愿团的部队的行为,则更加坏人怀疑。作为总督的亲 随部队,居然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而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协助一群显然没 有什么力量的" 民众" 作乱。这多少有些不好解释。但是,作为这支部队的正、 副指挥,一个是总参谋长的内弟,而另一个则是华特拉蒙的部属。这也许就是问 题的真正答案。 总而言之,一张针对欢呼人群的暴力之网已经张开,刽子手的屠刀已经出鞘。 血雨腥风的噩梦和恐怖狰狞的死神,即将布满首都圣。阿奎那的天空。就在 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历史跟人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志得意满的总参谋长华特 拉蒙,在旧总督出逃,自己即将继任为新总督的前夜,突发心脏病,在送往医院 的途中猝死。 一时间,群龙无首,首都迅速陷入混乱中。一些暴徒和进城的士兵,开始在 城内大肆抢劫掳掠,局势一度失控。就在这个时候,部署在城外的部队和城内的 秘密部队,接到了副总参谋长库塞上将,恢复首都秩序和保护请愿团人员的命令。 军队立即奉命展开行动。经过三天左右的镇压,在毙伤了二百零三人,逮捕 了一千零七十二人之后,首都的局势才基本稳定下来。 与他的野心勃勃、心思缜密的上司相比,副总参谋长库塞更像是一个遵守纪 律和服从命令的模范军人。在晚年的个人自传中,他也坦然的承认自己既没有政 治野心也没有政治抱负,是一个不懂政治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在局势稍微 有所稳定以后,库塞就在总参谋部会见了请愿团的主要领导者,南方商会的正、 副会长凯文和露德。在" 愉快而有建设性的交谈" 以后,库塞代表军方承诺,只 要能够保障军队的利益不受太大的损失,军方愿意宣誓效忠文官政府,甚至是民 选政府。 在得到了军方的支持后,民众的领袖们终于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报复了。其实, 这次的群众运动,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一场单纯的抗税运动。许多的南方和北方 的商人和业主,早就对雅各星的专制体制不满。但是,却一直找不到反抗的机会。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当然不能错过。大约是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中旬,雅各星 制宪委员会成立。翌年一月一日,雅各星的第一部《共和宪法》颁布。在随后举 行的行星议会选举中,凯文和露德领导的劳动工党,大获全胜。之后,劳动工党 组成了雅各星历史上第一届民选政府内阁。凯文任内阁总理,露德任内阁外交部 长兼对外贸易委员会主席。同时,作为对军队的报偿,库塞将军被任命为内阁副 总理兼国防部长。就此,雅各星的民主时代到来了。 民主时代的到来,并不意味着阳光就此普照大地。非暴力的革命,虽然避免 了对社会经济的冲击和破坏,但是毕竟这意味着对旧势力的妥协。在行星的独裁 者被推翻之后,大财阀与大产业主阶层,便成为了左右政治局势和掌管经济命脉 的关键。于是,在此后的数十年间,来自平民阶层的有关抑制土地兼并和裁减高 息贷款的呼声,便一直没有间断。但是,政府始终对此无动于衷。 而在总督体制下,受到节制的军队势力。由于" 拥立有功" ,而在宪政体制 下得到了异乎寻常的" 特权".事实上,在最近的政变以前的权力结构中,行政系 统与军队势力是并行而非相互制约。也就是说,政府对包括军队在内的强力部门 根本就无法制约,只能尽量想办法,保持两者之间的" 良好关系".这也就为日后 的" 军人政变" ,提供了有利条件。 除此之外,单就雅各星的宪政体制而言,也包含着致命的弱点。在《共和宪 法》中,雅各星的政体被确认为," 由普选议会产生责任内阁的多党制".而由此 导致的党派林立,严重的降低了政府的行政效率。而当权者,普遍的热衷于议会 选举和权力的斗争,而置民众的福祉于不顾。这样做的直接结果就是,空耗了社 会财富,阻碍了雅各星的社会经济发展。这当然并不是民主制度的过错,但是为 数不少的人却把这一切归结于民主革命。于是,复辟独裁的思想,便很容易的找 到了市场。 在社会方面,不同阶层之间的贫富差距逐渐的拉大。而在如今的雅各星的语 言里," 新移民" 和" 原住民" ,已经逐渐演化为两个专有名词,而失去了它们 原本的意义。前者指富人或富人阶层,后者指穷人或者穷人阶层。所以说,外界 经常所说的,新移民与原住民的民族矛盾,其实不过是一种误会而已。这两个阶 层在更大程度上,是经济和利益分配的矛盾。 无可否认的是最近发生的军人政变,相对于历史而言,其实是一个偶然事件。 但这有实力是给雅各星的一个机遇,而它的结果到底是旧制度的复辟,还是 新制度的诞生。至少到现在为止,也还没人能够知道。 第四节 不知不觉间,约克神甫和罗明的谈话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他们 谈话的核心却始终没有离开雅各星的历史。 " 真的没有想到。" 当罗明把杯子里面的最后的一口茶喝完的时候,他不禁 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的确是没有想到,如此的一个地处偏远的行星上,居然会 曾经发生过如此众多耐人寻味的故事!" " 这就是历史,罗先生。" 约克神甫说, " 对于人类世界而言,他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有着众多素材供人们去发掘和探讨。 而见与不见之间的最大差别是人心的指向。" " 我有个问题想向神甫请教。 " 罗明突然把话锋一转。 " 罗先生请讲吧!" 神甫的话语,却是一如既往。 " 我的问题是有关妮娜的!" 罗明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不是 您的亲孙女吧?而且,妮娜的相貌,我确信曾经在学院图书馆的资料库里面见过, 而且非常地清晰地记得。她似乎是……" "'飘之女' 美穗子的翻版,是吗?" 约 克神甫说。 " 没错!" 在片刻的沉默后,罗明默默地回答道。 " 当我还是您这个年纪……哦!似乎比您的现在的年纪还要小一些的时候, 这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名字。虽然只是一个歌手,但是她的影响力,却不仅仅是作 为偶像明星的。" 那已经是将近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事情了!记得那时候,沉寂了多年的流行音 乐舞台上,突然出现了一颗耀眼的明星。那就是来自日本列岛的,后来被歌迷们 称为" 飘之女" 的十六岁的少女偶像歌手宫城美穗子。无论是她的歌声还是她的 表演,都是那么的完美,以至于每次她的演唱会,都能够令在场的每一个观众疯 狂。而相应的她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也给她所在的娱乐公司和她本人带来了丰 厚的收入。不过,美穗子纯良的本性,让这个当时还是孩子的小姑娘,非常关心 公益事业,而且也热衷于各种慈善演出,这也为她本人赢得了出众的公众形象。 而随着她的影响力的不断增强,她的名字不但是在联邦广为流传,甚至也进 入了其他星球国家公众的视野,因此我们不妨认为,她是第一个闻名宇宙的流行 歌手。 然而,正当美穗子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主 要负责" 蓝卡人" 案件调查工作和保障《地球社会稳定及民主保障法》实施的特 工组织——联邦国会监察特别行动组,在整理卷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宫城家 族的前辈,通过行贿篡改户籍的方法,隐瞒其家族的人造人血统,从而被免予驱 逐的事实。消息已经一传出,舆论哗然。由于当事人的特殊身份,引起了社会各 界空前广泛的关注。虽然,根据当时联邦法律,美穗子和她的家族成员都应该马 上被宣布为" 蓝卡人" ,之后驱逐出境。但是,考虑到当事人的公众影响力,作 为权力中枢的地球发展委员会,决定采取慎重的态度。并把这一案件移交给联邦 最高法院裁决。 为了捍卫自己和家族的生命和尊严,当时依然年青的美穗子,决定倾尽所有, 与命运进行一场" 较量".而可以预见的是,她所面对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诉讼消 耗战。在接下去的将近十八个月的时间里,美穗子和她的" 志愿律师团" 与代表 政府出庭的联邦司法部,都动用了各自所有能动用的手段和途径,展开了激烈的 较量。而即使是在官司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美穗子依然照常演出和参加各种公 益活动,而这些为她赢得了更广泛的同情与支持。 然而,最终的裁决结果让绝大多数人感到失望。在充分的" 内部协调" 以后, 最高法院的十五名法官以" 简单多数" 支持了联邦司法部的诉讼请求。这意味着, 美穗子不得不在限期内离开联邦,否则将被强行驱逐。 面对着残酷的结果,美穗子却表现得相当平静。她出人意料的决定,在她被 限令离境的最后期限到达前,要在首都的老城中央公园的露天广场举行一场午夜 演唱会,向她的所有歌迷告别。 那是一个令所有当事人都无法忘却的夜晚。那天的天很阴,到了晚上整个夜 空都被染成一片红色,美穗子一如既往的全身心的投入演出,而在场的所有人却 几乎都是一边哭泣、一边为美穗子呐喊助威。将近午夜的时候,天上飘散下来霏 霏的细雨,而美穗子也唱完了的她的最后一支歌。紧接着,她像所有在场的歌迷 鞠躬,对他们多年来的支持,表示感谢。并说,她不愿意走,她舍不得所有的歌 迷,她要永远留下来。随即,她掏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毒药,当着所有人的面, 服毒自尽。 美穗子的死,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莫大的悲伤。而由此引发的激烈情绪,很 快就让局势失去了控制,并且最终演变成为了大规模的骚乱。到最后,政府不得 不出动大队的防暴警察和武装宪兵进行全面镇压。在这次冲突中,被当局打死打 伤者将近五千名,被捕者不计其数。 在那以后,骚乱和镇压一直持续了三天,之后局势才逐渐趋于平静。面对如 此的局面,当局曾经一度非常地恼火,政府的发言人曾经扬言:要把此次事件的 所有策划者和参与者,都统统送上电椅。然而,面对民众中强烈的抵触情绪,地 球发展会也不得不采取非常深重的态度。最后,仅仅以危害社会稳定的罪名,流 放了一百零三个" 首要分子" ,而这其中的大多数人后来都辗转来到了雅各星。 当时,还是以雅各星留学生的身份就读于阿瑞斯联省共和国(火星)首都阿 瑞斯堡的奥古斯丁基督教(新锐派)神学院的约克,可以说是这个事件的知情者 之一。虽然,整个事件约克都不过是道听途说,但是这还是在他的头脑中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然而,三十年之后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让约克和这个事件产生了联 系。 那是十六年前的一个深秋的晚上,已经是成为神甫的约克,正在家里研修 《圣经》和新锐派的教义。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约克感到十分 的差异,他不知道是谁在这么晚的时候,还来找他。带着满腹的狐疑,约克神甫 打开了门,在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的怀里,则抱着一个熟睡的 女婴,那就是如今的妮娜。 短暂的惊诧之后,约克认出了那个访客,他其实是约克在神学院的同学,当 时是以联邦教会进修生的身份在火星学习的纽敦神甫。而当他们进到里屋详谈的 时候,约克神甫被纽敦神甫叙述地事件,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自从《地球社会稳定及民主保障法》和《伦理同盟公约》生效以来, 针对人的生物工程学技术被人为地禁止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种技术和残余 的资料被有意无意的保存在了各国各地的神学院中,而且被许多人秘密的学习和 传播着。 " 明星事件" 发生以后,一位收藏家无意中购得了当年美穗子用来制造头发 飘动效果的特制发卡,而在发卡上还留有几根美穗子的头发。而作为这个收藏家 好友、同时又已经成为了一个秘密的人体生物工程学社团的主要负责人的纽敦神 甫,在得知这件事以后,便向那位收藏家买下了那个发卡。 随后,纽敦神甫和他的秘密社团,开始从残留在发卡上的头发里提取遗传物 质,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复活这位明星。虽然,在当时针对人的各种生物学 技术被禁止,但是针对其他生物的此类技术依然是被允许存在的,所以必要的技 术准备是相对充分的。但是复制人毕竟是一项相当复杂的技术。即使是在人体生 物工程学被允许的年代里,克隆人也是异常的困难,更不要说是在现在了。直到 最近,纽敦神甫和他的秘密科研小组才取得了成功,而他们的" 成果" 就是纽敦 神甫带来的这个女婴。 但是,他们的秘密研究,还是没能够躲过" 行动组" 的眼睛。就在他们的女 孩儿" 出生" 之后不久," 行动组" 的特工在当地情报部门的配合下,对设在维 纳斯联合民主国(金星)境内的秘密基地进行了突袭。秘密小组的大多数成员不 是被捕,就是被杀,而纽敦神甫则因为有神职的身份做掩护,才得以带着女婴逃 出魔爪。而对于他和女婴而言,在所有的星球国家中,只有没有加入《伦理同盟 公约》的雅各星,才是安全的。为此,他这才千方百计辗转来到雅各星。然而, 他对形势的估计的确是不够的,虽然雅各星政府不会出面协助" 行动组" 特工的 工作,但是联邦在雅各星拥有的情报网,却并没有放过他们。而在这时候,纽敦 神甫突然想到了当初一起在神学院读书,现在在偏僻的山村传教的约克。而他此 行的目的是希望约克神甫能够收养女婴,让他能够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最开始的时候,约克神甫对纽敦神甫的要求感到非常的为难,因为他不想因 此而给这个山村和他本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最终还是被纽敦神甫的真 诚所感动了。并且,答应纽敦神甫好好照顾女孩儿,并且在他长大成人以后,告 诉她事实真相。 在那之后,深夜造访的纽敦神甫,匆匆的离开了约克神甫的家,消失在夜幕 之中,从此便失去了踪影。而有的人传说,纽敦神甫早已经被" 行动组" 暗杀了。 然而,这消息也并不确切。 时光流转,从那时候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是整整的十六个年头了,当年襁褓 中的" 小小睡美人" ,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然而,她至今也还不知 道自己的真正的身世…… " 那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罗明的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一边对约 克神甫说," 我是联邦的外交官,难道您就不怕我会泄漏这个大秘密,给您和这 里的人们带来麻烦吗?" " 不!不会。" 约克神甫摇了摇头说," 对于情报机构 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世界上也根本就没有什 么秘密。而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这只能证明他们并不认为, 有采取行动的必要。况且,虽然我对纽敦神甫对' 主' 的赤诚从来就没有怀疑, 但是那毕竟是他的所讲述一面之词,根本无法求证。而对我而言,妮娜和我的亲 孙女没有任何的区别,我不想让那些无谓的烦恼困扰她。 " 而我之所以敢于向您透露这些。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您是怀特先生的学生。 我非常了解怀特先生,虽然他不是我们的教友,但是他的人品依然令人十分 的敬重。因此,我相信他的最得意的学生必然也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是足够交 托秘密的正人君子。 " 不知道,我这样的解释,您是否能够满意呢?" 说到这里,老人就不再发 言了。 而罗明则陷入了沉思。 于是,整个屋子里,只是剩下摇椅颤动的和谐声音。 …… 正当罗明的思绪急速运转的时候,一种特有的香味窜入了他的鼻孔。在稍加 感触辨别后,便断定那是食物的香味,而长时间的谈话,也让他的食欲被很快的 调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神甫也挣开了眼睛,就笑着说道:" 喔!一定是妮娜把饭做好。 " 之后,他转过脸来:" 罗先生远道而来,既然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请赏光 和我们一起,用个便饭如何?" " 非常乐意。" 罗明相当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第五节 对于外交官而言,出席各种宴会、品尝各式的美味佳肴,是经常的事情。而 像今天这样," 出席" 一个普通农家的" 便宴" ,对于罗明而言却是第一次。 罗明侧目向窗外望去,太阳(雅各星的)已经向西偏转了,但是距离黄昏应 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粗略估计一下,大约是标准时间下午五点钟左右。如 此,看来约克神甫家的晚餐,的确是很早。 事实上,按照这里的宗教习俗,人们在一天的劳作之后,要到教堂去作" 晚 祈祷".而作为仪式的主持,神甫当然是要到场的。所以,提早用餐也就顺理成章 了。 晚餐的规模并不大,菜肴的花色也十分的简单。但是却显得十分精致和细腻, 即使没有吃到嘴里也能够感到它们的香甜。在餐桌上,罗明坐在右手的客位,穿 着淡红色连衣裙的妮娜坐在我的对面,而约克神甫自然是坐在正中间的主坐上。 在正式开始用餐之前,他们祖孙两个是要做进餐祈祷的。而罗明这个" 非教 徒" ,就必须在一旁安静的得聆听,以示尊重。只见,他们两个把双手在胸前交 叉紧握,轻和眼睑,微微低垂头颅,虔诚的诵读祝福词:" 啊——,上主,我们 的上帝,万物之源,宇宙之王,感谢你赐予我们面包和食物。" 因为视觉角度的 缘故,罗明的目光很自然的聚焦在对面的女孩脸上,而当知道了妮娜的身世之后, 罗明对于眼前的女孩儿有多了些许异样的感受。" 记得曾经听到一位信教的朋友 说,上帝会赐予虔诚者美丽和智慧。女孩儿无疑的像她的祖父一样,对自己的信 仰无比的忠诚。然而,她的美丽是在生前就注定了的,无需上天的赐予。" 此时 的罗明,心中充满了以前根本就不曾有过的感怀。 突然,罗明从她的脸上,察觉到一丝不经意的幸福神情。" 那会是什么呢? " 罗明想," 可能是一个有关她的' 幸福神谕' 吧!总之,与美好有关。" 也就是在那一刻,罗明突然领悟到,透过女孩的肌肤所散发出来的美丽,其实是 她心灵的宁静所激荡起来的共鸣。 祈祷仪式结束后,人们开始快乐的进餐。这里没有上等的名贵酒,所饮用的 自然是雅各星特产的" 香酒" ,虽然罗明是第一次品尝,但是他依然被这酒的醇 厚所陶醉。 " 我提议为了上帝和全人类的幸福干杯!" 约克神甫举起了酒杯。 " 为了神甫的健康和小姐的美丽而干杯!" 罗明也端起酒杯回应道。 此时,女孩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三只酒杯轻轻的相撞,发出优雅的撞击声。 那是一顿令罗命一生都难忘的晚餐。在此后的岁月了,罗明自认为再也没有 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不过其中真正的原因,也许是自此之后,便永远的失去了 那份清新的心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铜钟奏鸣的声音。神甫随即放下了餐具,不 无遗憾的说:" 非常抱歉,罗先生,我得失陪了。村民们正在等待聆听' 主' 的 教诲。对于今天的谈话,我感到非常得愉快。也希望如此的快乐时光,在今后的 日子里,能够重现。" " 我也有这样的同感。" 罗明说," 如果,您不认为是一 种打扰的话。我非常的希望能够经常的造访。" 这话出自罗明的真心。 走出了神甫的居所,罗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了教堂的门口。此时所有的 村民都已经聚集到了教堂里,他们将在那里接收来自上帝的" 福音".罗明从教堂 大门边的拴马桩上,松开马的缰绳,然后飞身上马。无论如何,这是罗明返回的 唯一方式,不论他是否喜欢。 " 好帅的上马!" 突然,罗明的身后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么看来,叫 你乡巴佬,的确是冤枉你了。" 罗明回头一看,果然是妮娜,不过此时的她又恢 复了牛仔的装扮。 " 怎么,你不去礼拜吗?" 罗明有些诧异的问。 " 嗯!我向' 主' 请过假了。" 妮娜说," 就在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想,' 主' 已经答应我了。" " 是吗!为什么?" " 想带你这个乡巴佬,去开开眼界。 " " ……好吧!" 罗明想了想,说," 我从不拒绝女士的邀请。" 这话是真 的,也是罗明的一条重要的处世原则。 倘若真的用客观的标准来评价,妮娜的骑术远远的高于罗明。然而,罗明的 适应能力,却是世间少有人能够匹敌的。也正因为如此,虽然仅仅是短暂的适应, 但是罗明已经可以在妮娜的引领下,自如的驾驭自己的坐骑。 这是一种现代人很难体验到的一种感受:在辽阔的草原上,用人类追求活动 范围延伸的最原始方式,去拓展仿佛是只能属于" 心" 的领地。虽然,不过是奔 跑而已,但是它的意义早已经不能够仅仅用" 奔跑" 来概括,正如古希腊赋予奥 林匹克的寓意:希望健康吗?去跑步吧!希望聪明吗?去跑步吧!希望幸福吗? 去跑步吧!——" 其实,这些名言的真正的意义,不过是让人们在运动中, 求得心灵的净化。而一旦达成,其他的方面的实现,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 终于,罗明对这句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烂熟于胸的名言,有了超越以往的感 悟。 这样的奔跑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始终跑在前面的妮娜猛地带住了坐骑,而罗 明也随着让自己的马收住了步伐。一路跑来,骑在马上的罗明在大多数时间,都 在集中精神于跟随妮娜而不被落下,所以也就没有用心注意四周围的地形,这自 然是骑马者的大忌,但是对于罗明这个" 业余" 者而言,也不必过分苛求。当马 儿停下的时候,罗明终于有机会仔细审视周围的一切。原来,此时的他们正站在 来的时候,所见到的那座高山之上的一处开阔的缓坡,而这片同样绿草如茵的地 方,的确是住足歇马的好地方。 " 你怎么了,为什么还不下马?" 就在这时候,妮娜的声音又在罗明的耳边 响起," 跑了这么远,你想累死马儿呀!" 这时候,罗明也不经意的抚摸了一下 马的身体,果然马的身上已经是都是汗水了。看来是它们的确是很累了。于是, 罗明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这次自然没有上次那么狼狈,不过罗明的表现依然只 能用" 稀松" 来形容。 只见,走在前面的妮娜,已经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接着,她 向罗明挥了挥手," 乡巴佬,过来吧!这边的风景很美的。" " 喂!大小姐,要 我说多少次。" 罗明一边走,一边说," 我不叫' 乡巴佬' ,我名字是罗明。" 说着,罗明已经在妮娜的身边坐了下来。 " 有什么关系呢?" 妮娜说," 算了,那我以后就管你叫阿明好了。" " 随 便你吧!" 罗明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这时候,罗明才发现,原来约克神甫 随在的那个村庄,就在山脚下。从这里望过去,村庄里的一切都仿佛一览无余。 此时,太阳的一角已经开始悄悄地隐秘到了地平线以下,远远望去,山村里 的农舍已经有袅袅的炊烟升起来,看来作完了礼拜的人们,已经开始享受" 上帝 给予的美餐" 了。但是,日落对于罗明的震撼,其实才刚刚开始。 风,如同往常一样,轻轻的眷顾着大地上的每一寸青草。绿的" 海" ,也和 着风的节拍,扬起阵阵的顽皮的浪涛,似乎是向上苍炫耀,粼粼的波光,不再是 水的独享。原本已经坠向地平线的" 金轮" ,似乎是受到了赤土的感染,忽得化 作一个巨大的" 火球" ,仿佛是要吞没这世间的万物。也许是感受到了宿命的必 然,天宇间的一切都变得殷红,一切都像是在燃烧,草原于是便被赋予了火的神 韵。也许,天地造化的神奇指得就是这个吧。这是罗明在雅各星上目睹的第二次 日落,而也是在他认为最美好的一次。 无论多么精彩的演出,也有它终了的时刻。然而,当落日余辉消散在天宇之 间的时候,沉沉落下的天幕上,由闪烁的繁星演奏的交响乐,又就此上演了。当 然聆听着宇宙的旋律,所依赖的并非是灵敏的听觉,而是宁静的心灵。 " 妮娜!真的很谢谢你。" 妮娜突然听到,身边的男孩儿仿佛是呓语般得的 话。不知怎的,少女恬静的心中,此刻却起了波澜。 " 为什么谢我?" 妮娜轻轻地问道。 "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谢谢你让我见到了这么美的景象。这是我来到这个星 球以后,所见过的最美的一幕了。" " 是吗!" 女孩儿也不再说话,静静的坐在 那里回味着男孩儿的声音。忽然,女孩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于是,那个 甜润的声音,又在男孩儿的耳边响起," 阿明,你喜欢听唱歌吗?" " 什么?" 罗明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唱歌吗?当然,不过我自己唱不好。但是,我是很 喜欢听别人唱歌的。" " 那我唱支歌给你听,好吗?" 不等男孩儿回答,女孩儿 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一直被女孩儿带在头上的帽子被摘了 下来,而让罗明感到惊异的是,原来那里面" 隐藏" 的居然是一头秀丽的青丝, 而且至少有一百公分的长度。直到这个时候,罗明采用于明白,当年的美穗子被 称为" 飘之女" 的原因——当然,一定也是因为那能够随风飘动的长发。 轻轻吹过得风,给她打着拍子,慢慢长夜的星辰是她的乐队,面对着仅有的 一个观众,妮娜依然全身心的投入了演唱,长发随着她的歌声一起轻舞飞扬。那 是一首动听的歌,虽然罗明精通几乎所有星球国家的语言,但是他却听不懂那歌 的歌词,但是这并不妨碍歌声和着优美的旋律,撞击着倾听者的心房。那歌声就 仿佛是来自宇宙的深邃之所,引领着人们的心,走向至美的天堂。在那歌声中, 人们又超越简单的陶醉,求得了人的怅然和宁静。难怪,当年美穗子的歌迷,在 目睹了少女之死后会有那么激烈的举动,因为他们所失去的不单单是一个值得崇 拜的偶像,而且是失去了心灵的最后的慰寄。这是那些自命清高的官僚们,永远 不会明白的" 市民情怀" ! 当妮娜的歌声渐渐随风而息的时候,罗明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 唱得太好 了,妮娜没想到你的歌唱得这么好!真是天才的歌手。" 面对男孩儿的赞美,女 孩儿却神秘习习的问道:" 喂!你真的听懂了吗?我唱得到底是什么呀?" " 这 个吗?" 罗明的脸上一红," 抱歉,我真的没听懂!不过,我知道那是一首我所 听过的最美、最动听的歌。" " 其实,这也不奇怪。" 妮娜说," 虽然,在我很 小的时候,就已经会唱这首歌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歌里面唱得到底是什么! " " 怎么会这样!" 罗明大惑不解的问。 " 因为这是一首非常古老的歌了。" 妮娜说," 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 所有的人都是住在地球上的。后来,人们到达了火星,那是太空时代的开始。不 过,在人类以前,火星上原本也是有' 人' 的。但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古火 星人灭绝了,而他们的文明也只是留下了一些死文字而已。 " 后来,据说一个很有名望的学者破译了这些文字。而他的一个学生,参加 了不久之后爆发的地球和火星的战争。据说,战火中,这个学生突然领悟到了古 火星人文明覆灭的原因。于是,就用古火星语写下了这首歌,可是当时他没有给 这首歌起名字。后来人们因为这首歌是在打仗的时候写的,所以就叫它' 战歌' 了。 " 据说,曾经有一个歌星,就是唱着这首歌成名的。对了,她好像是叫美穗 子。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我真得很像见见她。因为人们都说, 她的歌是最棒的!" 说到这里,女孩儿不禁调皮的一笑。 而对面的男孩儿,听到这里,心中却不觉得一震:" 难道她真的一无所知吗? " 可是,随后他突然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妮娜,我问你一件事情! 刚才,我发觉你的头发好像是在逆着风飘,这是怎么回事!" " 不告诉你,保密 的。" 女孩儿作了一个鬼脸,说道。 " 那又怎么样!" 罗明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是因为你的发卡,那里面有微型的鼓风器和微型电脑,能够配合自然风,让 你的头发达到最佳的飘动效果。" " 你怎么会知道的?" 妮娜有些大惑不解地问, " 这个秘密,只有爷爷才知道的。" 说着,妮娜把头轻轻的一甩,满头的青丝便 似乎是着了魔似的,自己就慢慢地盘到了妮娜的头上,随即妮娜把帽子重新带好, 又恢复了牛仔的装扮。 对于妮娜的问题,罗明笑而不答。其实,妮娜那里知道,政治学院的图书馆 里面,收藏资料的详尽程度,有些连国家图书馆也比不上。而像罗明这样有着过 目不忘的记忆力的人,却也是非常地难得。 就在这时,妮娜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阿明,快看、快看,是流星呀!" " 流星吗?" 罗明抬头望去。果然,只见三颗流星,先后从东北方向飞来,拖着 长长的尾巴掠过长空,一头扎了向西南了边。 " 喂!你听说过没有。" 眼见流星已经飞过,女孩儿说:" 如果向流星许愿, 流星就会帮助你实现。" " 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罗明说道。 " 才不只是传说呢!所有的人都说很灵验的!" 妮娜说," 不过,我每次许 愿以后,都没有灵验过!" " 为什么?" 罗明随口问道,但是他马上发觉自己问 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 因为我听说,只有向地球上的流星许愿才会灵验的。" 女孩儿煞有介事的 说道," 要是有一天我能够去地球的话,我一定要向流星去许愿!" " 如果真的 是这样的话。" 已经坐了很久地罗明,也站起了身子,"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 定带你到地球上去看流星。" " 真的吗?" 女孩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对 面地罗明,则自信的点点头," 一定,我是说话算数的。" " 太好了。我早就知 道,阿明是好人!" 异常兴奋的女孩儿,情不自禁的扑到了男孩儿的怀里," 妮 娜,好喜欢阿明呢!".这一手,罗明事先是毫无防备的,而事实上,在这之前, 他还从没有亲近过任何一个女子,甚至不可思议的没有初恋的经验。不过,他还 是很快的平静了下来,两只手轻轻的把女孩儿搂紧。 突然,罗明猛地松开双手," 妮娜!快看,村子里面好像失火了。" " 什么! " 妮娜也让这话吓了一大跳。而当她看清楚的时候,不禁哈哈大笑," 傻瓜! 那不是失火。是乡亲们,在庆祝' 夏收节'." 说着,妮娜吹了声口哨,召回了闲 逛的马儿," 快回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 夏收节,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罗 明不解地问。 " 那是在城里。在乡下,想庆祝多久,就多久!" 就在两个人即将到达村子的时候,罗明知听到跑在前面的妮娜,说了声:" 快下马。" 还没有等罗明反应过来。就被不知道从那里泼过来的香酒,浇了一个 透。罗明连忙从马上" 滚" 了下来。而站在一边的妮娜,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了," 傻瓜!你骑在马上,这么大的目标,人家不泼你才怪呢!" " 可是,不是 说,只有到了午夜才泼酒的吗?" " 这里是乡下,想什么时候泼就什么时候泼。 "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有人把酒向他们这边泼来。只见罗明猛地展开穿 在身上的风衣,把女孩儿掩了起来,当然这回他收到的祝福比刚才又多了许多! 女孩儿的脸一红,跳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不知道被人泼酒是幸福的象征 吗?" " 可是,我怕你会感冒!" " 傻瓜!只有你这种笨人才会感冒的。" 说着, 女孩儿拉住了男孩儿的手," 走吧!我们一起去跳舞。今晚,可是狂欢节!" … … 有这样的一句古话:到了罗马,就要像个罗马人。而我们的帮办大人罗明先 生,今天晚上却是彻彻底底的作了一个雅各星人。而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 这个夜晚都是快乐的,难道不是吗? 当罗明回到代办处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多钟了。而当他,迈进 代办处大门的时候,已经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的苏珊娜立刻迎了上来。 " 谢天谢地,帮办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咦!您怎么成这样了。" " 没什 么,不过是参加了一个愉快的活动。" 罗明笑着说。虽然隐藏在衣服里面的自动 烘干设备,已经把衣服弄干了,但是那香酒的味道,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掉的。 " 这样呀!" 她半信半疑的说," 对了!外侨商会的先生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 " 好!" 罗明说," 还是请他们再等一会儿吧!我得去洗个澡。否则的话, 就太失礼了!" " 另外,执政官公署通知,明天要举行约翰。胡司前总理的葬礼。 怀特大人说他要前去参加。" 苏珊娜接着说。 " 好吧!" 罗明说," 通知礼宾司,我明天会陪同怀特代办,一同前往。" " 是的,阁下!" " 另外,苏珊娜!" 罗明说," 你今天准备的这套衣物,仿佛 不太适合我。" " 是吗!阁下。" 她有些诚惶诚恐," 如果因为我的疏忽,给您 带来了麻烦的话。那真是太抱歉了。" " 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明又是笑了笑, 说"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 转自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