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原始羊驼 这头动物和蔼可亲,修长的脖颈优雅的如弯弓,臀部浑圆,双腿细长而有力, 肋部凹陷,毛色呈褐色,红里透黄,加附着白色的斑点,尾巴短小,威风凛凛,全 身长着厚密的长毛, 它在当地名叫Guahaeo,法语称它为原始羊驼。远远看去,这 些反刍的原始羊驼,给人一种错觉,像似一匹让人骑着的马,而且不止一个游客被 其外形所迷惑,误把一群向地平线奔驰而去的原始羊驼,当成了骑士群。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区,这是唯一可见的活物,这头原始羊驼,来到这广袤无 垠、草原中央的小山岗上停住脚,草原上灯心草沙沙地作响,丛生的荆棘植物到处 暴露出它锋利的尖刺,它迎风呼吸着从东方徐徐拂来的微风,它目光十分专注、警 惕,两只耳朵竖立着,不停地前后扯动,它在侧耳倾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任何 一点疑问,它将准备着溜之大吉。 平原的外貌并非一马平川,这里和那里,随处可见大地被狂风暴雨冲击出的纵 横沟壑,留下凸凹的山峦小岗。离山脊仅一步之遥的山坡边,掩隐着一个土著人— —印第安人,他正在匍匐前移,以至原始羊驼毫无察觉,他四分之三的身体裸露着, 所谓的衣着,只是一片褴褛破碎的兽皮,他潜伏在深深地草丛中,像是在接近一只 垂涎已久,而又怕把它吓跑的野兔一般,他蹑手蹑脚地向前挪动,然而这只原始羊 驼还是有所察觉,感到岌岌危机就在眼前,开始显得焦虑不安。 蓦然,一阵噼拍的声响,打破了这万籁俱静的空间,一支索套呼啸地冲这头野 兽飞落下来,长长的皮带与它擦身而过,掉在羊驼的尾巴后面的地上,却打空了靶 子。计划落空了!原始羊驼快疾如飞地逃之夭夭,当印第安人爬到山脊顶端时,羊 驼早已消失在树林丛中,无影无踪了。 然而,如果说原始羊驼已经脱离了危险的话,那么这回该轮到这个印第安人将 面临巨大的潜在威胁。他把绳索套收回来,扣挂在自己的腰带上,然后正准备下山, 就在这时,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处,突然发出豹子的狂怒咆哮,刹那间,那头野兽猛 扑到他的前面。这是一头体格强壮的美洲豹,长着浅灰色的毛,毛上黑点斑斑驳驳, 黑点中间像瞳孔似的熠熠闪亮。 这个土著人对这种猛兽的凶残、冷酷,是了如指掌的:它只要一张开那血盆大 口,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他往后一退,倒霉!他的脚踩滑的石头滚下来,而使他 失去平衡,最后他还是从腰间拔出海豹骨头做成的细长尖刀,试图依靠这刀与之周 旋而自卫,也正是这一霎时间,他希望自己能站起来,使之处于最佳位置,可惜为 时已太晚了!那只被轻微触了一下的美洲豹,更加恼羞成怒,一下把他掀翻在地, 猛地举起爪子,撕裂他的胸膛,他顿时失去了知觉,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卡 宾枪清脆的声音,一颗子弹打穿了美洲豹的心脏,它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瘫倒在地。 离那百米远的地方,从悬崖中的一块岩石上,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一位男子, 卡宾枪仍然架在肩上,矗立在这块岩石上面。 他是一个典型的阿里乌斯派信徒,他肯定不是这个受伤者的同胞,因为他不是 棕色皮肤,尽管他的皮肤历经风吹日晒,显得乌黑发亮。他也没长着个大鼻头,双 眼也没有凹陷,他没有高高凸起颧颊和干瘪平塌的额头,也没有土著人那双眯缝的 小眼睛,与之相反,他的面孔显得聪明绝顶,饱满的天庭上布满了一些睿智的皱纹。 这人留着方方正正的平头,头发和胡子都开始花白了,但是要说出他的年龄, 恐怕要用大小十来岁的差距来判断,毫无疑问,他的年纪约在四十至五十之间,他 高挑个头,有一副热衷于力量竞技、身强力壮、健康永存的模样,他面孔显得精神 饱满,而又严肃认真,整个人散发出他的自豪。与那种骄傲自满、虚荣大相径庭, 因而更显得他品质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高贵无比。 当他明白没有必要再补上几枪时,这位新来的人,放下枪炮,退下膛,把它夹 在胳膊下面,然后向南边转过身来。 这边的岩石下面,一望无际的大海,逐渐映入眼帘,那个男人,躬下腰,喊了 声:“卡洛里……”然后用喉头发音,三言两语,讲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语言。 几分钟后,一个年龄大约为十七岁少年人,从悬崖的破口处走出来,后面跟着 一位壮年人,这两位显然是印第安人,与那位白人类型迥然不同,这可以一目了然。 白人刚才放的那举世无双的一枪,就可以证实他来自何方,他肌肉发达,肩膀 宽阔,胸腔饱满,粗硬的脖子上长着方方的大脑袋,身长约五尺,肤色棕红,头发 乌黑,稀疏弯曲的弓字眉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络腮胡子稀稀拉拉,这个模样, 约四十岁出头,他表现出一种温驯柔顺的特点,他在这个下等人种的家庭里,可以 和人道主义相提并论。人们曾尝试将他们进行比较,更愿意将其比作一头猛兽,或 是一种忠贞不渝而又本性善良的狗,比作勇猛顽强的纽芬兰犬,它们可以成为人类 的伙伴,甚至超过伙伴关系,成为主人的朋友,这完全像是唤一声就跑过来的忠诚 动物。 至于那个小男孩,一看长相就知道是他的儿子,他赤身裸体,身子像蛇一般柔 软光滑,论智商,他远比他的父亲聪明,他额头前凸,双眸充满了激情,流露一种 睿智之相,而且他的坦率和真诚更让人起敬。 当他们三人聚拢到一起的时候,两个男人用那种短促,一言半句就停的语言, 交换了几句话,然后都朝受伤者跑过去,受伤者躺在地上呻吟,身旁是被打死的美 洲豹。 这个不幸的人,昏迷过去了,鲜血从被豹子撕裂的胸口流出来,然而他感到有 只手在脱掉他身上的兽皮时,紧闭的双眼又睁开了。 一看到跑来救他的人,他的眼睛闪出了愉快无力的光亮,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喃 喃说道:“勒柯吉!……” “勒柯吉”在印第安语中,这个词是朋友、好人、救星的意思,而这个响亮的 名词,显而易见应属于这位白人,因为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给受伤者包扎治疗,在此期间,卡洛里又从悬崖的断口处走下去,不一会, 提着一个装着小匣子和盛满植物液体的瓶瓶罐罐返回来了。印第安人将受伤者的头 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好让他胸部露出来,这时勒柯吉给他清洗伤口,将血 止住,然后将伤口拉拢,用旧布纱团放在瓶中液体里浸泡,然后将纱团盖在伤口上, 随手解下身上的羊毛腰带,将受伤者的胸口围住,以便将伤口收拢。 这个不幸的人还有一线生命的希望吗?勒柯吉可没有这么认为,很显然,任何 地方可能都回天乏术了!被撕裂的伤口,好像一直深到胃和肺部了。 这人刚刚睁开眼睛,又苏醒过来了,卡洛里利用这片刻的时间询问道: “你的部落在哪里?……” “那边……那边……”印第安人手朝着东方指了指,用微弱的声音说。 离这里也许有八千到一万里,在运河的岸边。 勒柯吉说:“就是昨天我们看到有火光的营地。”卡洛里点点头,附合着。 勒柯吉补充说:“现在才四点钟,马上要涨潮了,我们只好等到天亮了再走。” “是的,”卡洛里说。 勒柯吉又说: “你和阿尔吉去抬他,把他平放在船上,我们所能为他做的,只能有这么多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卡洛里和他的儿子,按照命令,开始动手干活,他们抬着伤员,朝海滩走去。 很快其中的一个又很快的回来了,拿走了剥下的美洲豹的皮,以此卖给国外走私的 商人,可以得个好价钱。 在勒柯吉的同伴干完这些事情的时间,他大步流星地走开,攀登到悬崖凸凹不 平的岩石上,俯瞰下面,那一切都尽收眼底。 在他的脚下是起伏不平的、如诗如画的海滨,它构成了一条长达几万里的海岸 线,运河的北方终点,在海峡的补托下,与隔岸相望是一些无边的凹陷,朦朦胧胧 的海岸轮廓,若隐若现,在海岸的尽头放眼望去,宛若雾点的小岛和岛屿,无论从 东部或西部都无法看到运河的终端,高大的悬崖,顺着运河伸展绵延。 北部是一些无际的草原,平原也渐渐映入眼底。无数条河流,在草原上奔腾, 九转回肠、潺潺有声、澎湃汹涌、激流湍湍、铿锵有致,最终都归入到大海。在广 袤无边、泉水浅涌的草原上,时不时的冒出个郁郁葱葱、绿油油的小岛,一片茂密 的森林,要想在其间找出一户人家、一个村落,那将是徒劳,落日的余晖四溢,将 草原尽头染成血红,放眼远眺,凝重的群山,将这边的天际遮挡着,只显出隐隐绰 绰的轮廓,冰山冒出的白色雾汽,缭绕着群山。 在东边,地势愈加起伏,与海岸遥相呼应的是层叠挺拔、参差陡峭的悬崖,它 们昂然挺立,直插云霄,逐渐又变得杳无踪影。 这个地方,荒无人烟,人迹罕至,同样,运河也显得万籁无声。死气沉沉。河 面上尽管有几艘树皮做成的小划子,或是扯着小帆的独木舟,却见不到一艘与众不 同的船。睁大双眼远远望去,无论是南边的群岛或海滨各地,还是被层叠起伏的悬 崖掩映,到处杳无人烟,也难找任何活物。 此时此刻,清晨的熹微晨光,冉冉升起,但总有点悒郁、凄凉的味道!晨曦稍 纵即逝,翱翔的大鹏在寻觅那昼伏夜出的巢穴,鸟群的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划破了 长空的寂静。 勒柯吉交叉双臂,伫立在岩石上,像座雕塑,纹丝不动,他一副如疾如醉而又 心旷神怡的样子,他眨动眉毛,闪出一种虔诚而又狂热的眼神,此刻他正在目不转 睛地注视着这神奇辽阔的土地,和那富有魅力,一望无际的大海,地球上这最后仅 存的一小块净土,不隶属于任何人,这个仅存的地区,不为法律桎梏而摧眉折腰。 他就这样久久地伫立着,沐浴着阳光,让徐徐的微风吹拂着,随后他大张双臂 伸向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似要揽抱时空的姿态,又似要吸尽无 穷的仇恨。他的目光转动着,对着这广袤的苍穹也不屑一顾。他傲然地环视这块土 地,突然一声吼叫脱口而出,这声音里包含着有那无穷无尽、绝对自由的强烈欲望! 这吼叫,代表了这个地区无政府主义的呼声,成了举世闻名的格言,它的特性 十分的鲜明,人们把它当作和平名词的同义语而随便运用,这个令人生畏的宗教, 其教义概括在六个字里:“无上帝,无主人!……”他大声疾呼! 这时他对着前面就是大海的方向,将身子向前倾斜,伸到悬崖峭壁之处,他狠 狠地做了个愤懑的手势,好像要清扫这整个的天际。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