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疯子 暴雨初停,煦暖的阳光照耀大地,鸟儿飞到溪边喝水,不解的看着河水里昏倒 的人。 枫林玉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一副肉体,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缕空气,仅仅残 留下一点意识。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哎呀,源头在这里……” 一老一少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沿着小溪走了过来,看见水中的枫林玉,他们知 道为什么下游的水会是红色的了——刚才他们在溪边汲水,竟然是红色的,水中还 不断有一缕缕的暗红涌来,于是他们沿着溪水往上,想找到鲜血的源头,就看见了 昏倒的枫林玉。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火红的破旧衣服,梳着两只小辫子, 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额头上的刘海儿很长,将眼睛也盖上了。只是她身体太 瘦弱了,仿佛一阵风吹过她,就会掉进河里一样。 “快将他拖上来!”同样瘦弱的老头子大叫着,卷起裤管,祖孙俩费了好大力 才将枫林玉弄到岸边上来。 这老头一张脸孔黄黄的,眼睛也黄黄的,嘴唇全都干裂了,沾着几点水滴,一 副病态。 “爷爷,他怎么样了?”少女有些焦急的问道。 老头收回比在枫林玉鼻端的手,说道:“还没死,有一丝气息!” 祖孙俩将枫林玉拖下山,来到一个小镇里,他们的马戏团还在表演。 此地距离茶花城已经很远,不在天木山脉的范围之内,小镇也没什么名气,镇 中居民大多靠打猎为生。 老头带领着自己的马戏团,还是在前几天才来到这个小镇。 马戏团只有十几个人,都是老头的徒弟,老头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认识他 的人都叫他哈老爹。 那个红衣少女是他孙女,叫玲珑,是马戏团的台柱,擅长软功。 因为团里有人摔伤,祖孙俩上山采药,却不想救回了一个人。 因为这个马戏团并没有什么出色的节目,人又少,而且哈老爹又不会揽生意, 所以常常连温饱问题也解决不了。 枫林玉来到这里昏迷了两天多,也只能喝些汤水。他浑身是伤,有被人咬的、 有被野兽咬的,还有在山里跌破的,这些还只是皮外伤,哈老爹就用草药给他敷上, 最可怕的是他的高烧,这是听天由命的事情了。 然而,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他的高烧退了,人醒了过来。 什么话也不说,他茫然的看着眼前晃动的几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玲珑经常来看他,对这个人感觉很好奇。 枫林玉身上的装扮早已经在一连串的事故中毁去了,只有红红绿绿的布条挂在 他身上。 皮肤上到处是牙齿印痕,多处已经没有皮肤,都被生生撕扯下去。 “你从哪里来?”玲珑又问道。 枫林玉还是不说话,忽然冲着这几人嘿嘿一笑:“嘿嘿……” “疯子!”房间里的人一起大声叫了起来。 “看他那一身伤痕,好可怕!”有人在小声议论。 哈老爹看看枫林玉,叹道:“这人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受到如此惩罚,看那齿 痕,显然都是被人咬的!” 大家都点头同意,有人说道:“看他样子倒是不错,穿的又如此华丽,说不定 是个花花公子,始乱终弃,于是被痛恨他的女子抓住,要生生的吃掉他!” 大家又都点头同意,认为这种推理很有可能。 “才不是呢,这人一看就是个好人!”玲珑大声的说道,脸上神情极其坚决。 众人轰然而笑,也不去在意,反正这人不管是谁,现在已经疯了。 他们不断逗枫林玉说话,但他只是嘿嘿的笑着,眼睛里仿佛有一层膜,挡住了 他的目光,显得晦暗无光了无生气。 从此后,枫林玉就在这马戏团住下了。 人家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叫他疯子。 他也从来都不说话,白天就坐在马戏团的棚子里,看着他们表演,然后傻傻的 笑着;晚上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哭,别人被他吵的没办法,就把他关在装猴子的 笼子里。 因为多了他一个人吃饭,很多人开始有了意见,便不给他好脸色看,常常找机 会捉弄他。只有那少女玲珑,还常常护着他,给他吃的。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枫林玉身上的咬伤已经结疤恢复,神志却还是不清, 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无法再穿,哈老爹给了他一领破旧的袍子,上面打满了补 丁。 他就穿着这袍子委顿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们翻跟头打把式。 这一日,玲珑给他洗头发,擦干净他的脸孔,禁不住啧啧称赞道:“长的真好 看!” 马戏团的人们也都围上来,到今日,枫林玉身体稍稍恢复过来,脸上才有了血 色,英俊的面貌并不会因为身穿破衣而有所改变。 哈老爹看着枫林玉,心里忽然一动。 晚上,他和几个人商议,要用枫林玉制作一个“人猴”。 “反正他也是个疯子,什么也不知道!”哈老爹这样说着。 大家又都点头表示同意——人猴这东西很受民众喜欢,一般是挑一个小孩子养 在一个狭小的木桶里,不让他长大,然后用特制的药水擦拭皮肤,长出毛发,看上 去就像猴子一样,但却比猴子聪明,因为毕竟是人,是有智慧的,什么都会做。 一般,一个马戏团里有一个人猴就可以保证整个团的温饱了,好一点的还有盈 利。但这也是极其残忍的一种行为,是违反枫叶之都的“民权保护法”的。 一个马戏团成员不禁质疑道:“疯子都这么大了,再制作成人猴恐怕很困难!” “不妨,只要把药水擦上去,长出毛发就可以,虽然不像猴子,但也很新鲜!” 哈老爹这样说道,干笑了几声。 “我不同意!”玲珑忽然冲进房间,大声说道:“他也是人,怎么能这样对他!” 周围人一片静默,哈老爹说道:“我们养不起他,总不能让他吃闲饭吧!” “那也不行!”玲珑的笑脸涨成血红色,有些激动的说道。 “他只是一个疯子!”哈老爹有些发怒,“我们自己人都吃不上饭了,要不明 天就把他扔下!” 玲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她跑出戏棚,向场地外面奔去,在小河边找到了枫林玉。 半月前他们就出来了,准备向北面发展,如今,眼前的这条河正是万丈河,过 了万丈河,就到了北方了。 “疯子,你就要变成猴子了,你知道吗?”玲珑看着枫林玉说道。 枫林玉嘿嘿笑了两声,他似乎知道玲珑在同他说什么。 夜晚下的万丈河,水面上黑沉沉,有一两艘渔民的竹筏在远方渐去渐远。微风 吹来,拂过两人的面孔,凉凉的。 玲珑坐在枫林玉身边,脱下鞋子,用娇秀的小脚踢着水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幽幽的说道:“不过,这样对你也好,如果你不做猴子的话,他们扔下你,你可能 就要饿死了!” 枫林玉再次嘿嘿笑了几声。 “可是,我总感觉这样不好!”玲珑看向枫林玉:“你……你长的这么好看, 真可惜!” 枫林玉还是傻笑。 “这样吧,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就笑两声,如果不同意,就不要笑!”玲 珑这样说完,脸上一红,她也知道,枫林玉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要傻笑几声的。 奇怪的是,当她这样说完的时候,枫林玉却沉默下来,竟然一声也不吭。 “你……难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玲珑惊得猛然站起身来。 枫林玉嘿嘿笑着,声量加大了一些。 “你同意了!”玲珑终于听到枫林玉的笑声,忽然害怕起来,转身向后跑去, “你自己同意的,我不会良心不安了!” 她跑回马戏团,把自己关在房里。 她想,疯子同意做猴子了,马戏团会多赚些钱吧,自己也可以买那条看中了好 久的裙子了! 第二天,马戏团到了万丈河旁边的一个小城,他们支起戏棚,开始表演。 不过是些翻跟头、顶飞碗、耍花枪、吊长线之类的功夫,只要是马戏团就都会 的东西,观众并不是很感兴趣。 但是,有一个奇怪的老修士,却一直立在场边。 他一身黑色修士服,已经破烂不堪,头上用黑巾扎着头发,赤着一双脚,从马 戏团开始表演到结束,他仿佛一个雕像,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飞人马戏团!”他嘴里这样嘟囔一声,然后丢下一个金币,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金币哎!”马戏团的人乐坏了,从来,他们只有接铜币的份,一个金币 可以换一百个铜币,他们这才知道,那其貌不扬的老修士竟然是个财主。想要再卖 力的表演给他看时,他已经不见了。 又一个晚上来临了。 “疯子,带你去河边!”哈三笑咪咪的说道。他是哈老爹的第三个徒弟,是个 孤儿,功夫是马戏团里最差的一个,但坏心眼倒是不少。 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瓶,里面装着那种能让人的皮肤长出野兽般毛发的神秘药水。 枫林玉依然傻笑着,然后跟在哈三的身后,来到万丈河边。 哈老爹和另外几个人远远的跟在后面,玲珑的身影却没有出现。 “疯子,脱了衣服去河里洗个澡吧,你身上都出味道了!”哈三命令着说道。 枫林玉很听话,傻笑一声就跳了下去,到了河里才想起来把衣服脱下抛上来。 一身雪白的肌肤,上面斑斑点点的红色伤疤和牙齿印儿,惨兮兮冷森森的很怕 人。 等他洗干净再上来的时候,哈三就会把药水给他抹上去。 而那东西一旦抹上去,疯子就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就会想办法把那药水 擦去,甚至是再跳到河里。哈老爹这几个人就是要负责将他按住,绑好,直到他的 皮肤长出长毛。 枫林玉在河里不停的扑腾,傻呵呵的大笑着,好久没有这样玩水了,他不知道 当他一出来的时候,就将迎接另一个悲惨的命运了。 “疯子,洗好了就赶紧出来吧,别玩了!”哈三大声呼唤。 枫林玉似乎还不尽兴,但他很听话,没怎么犹豫就从河里出来了。 那河并不深,刚到他腰畔,他站在那里,看着岸上的哈三。 哈三正把那瓶子拧开,往一只碗里倒着一种紫色的液体,液体闪烁着邪恶的光 芒,发出刺鼻的难闻味道。 “唉!”枫林玉忽然叹了一口气。 一霎时,哈三呆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枫林玉,他 发现,枫林玉眼中多了一些东西,似乎是失望,似乎是伤心。 哈三停下手中的动作,撇嘴道:“不管怎样,你今后只能这样了,其实做人猴 也不错,至少饿不死!” 他看看枫林玉,枫林玉没有傻笑。 “上来吧!”哈三向他喊道。 枫林玉走上岸边,想要去穿衣服。 “不用穿了!”哈三阻止住了他,“你过来!” 一向听话的枫林玉却并没有停止穿衣服的动作,很快,那件破袍子就遮在了他 的身上。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哈三发怒了,上来撕扯枫林玉的衣服。 枫林玉向后退了几步,哈三一把扑上来,死死抓住枫林玉的衣领。 枫林玉一挥手,哈三砰的一声飞了出去。 不管怎样说,他也是天木山的弟子,对付这样的平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哈老爹几个人也从阴影里跑出来,围住枫林玉。 “疯子,你认命吧!”哈老爹这样说道:“你是我救回来的,你的命就是我的 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枫林玉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 几个想要发财的普通人再次扑上来,有的人扭住枫林玉的胳膊,有的扭住他的 腿,哈三爬起身,抓住那瓶药,就要往他身上淋。 枫林玉大声喊叫了一声,忽然全身用力,砰砰几声,甩开抓他的人,飞快的沿 着河边跑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危险,即使他已经神志模糊,即使他只是个疯子! 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只觉得只有这样一直跑才最安全。 晚风拂面,河水汩汩流淌,天空中明月高悬,早春的昆虫在低声鸣叫,发疯的 少年除了奔跑,别无选择。 很快,追他的人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呼喊的声音被虫声掩盖,他跑累了,找一 块石头坐了上去。 “疯子,你跑的真快!”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他吓得浑身一颤,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老人站在自己身后。 他一下就放下心来。 那是个老修士,自己认识他,白天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的看着自己,还微笑了 一下。 修士都是方外之人,枫林玉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潜意识里,他知道这人 是安全的。 于是他又坐了下来,看着万丈河的水发呆。 离开了马戏团,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跟我走吧!”老修士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向他发出了邀请。 也许跟着修士走,就将变成一个小修士,那也不错吧! 枫林玉站起身来,看着老修士向前走了,他便乖乖的跟了上去。 可是,老修士并没有把他带到修道院,他们在路上走了好多天,前面有座又高 又大的山挡住了去路。 老修士一直向上走,别看他年纪老,爬起山来干净利索,枫林玉虽然年轻,还 是被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终于达到了山顶,有一间不大的小石屋在那山上,是用巨大的石块搭建而成的。 石屋周围种满了各种古怪的花花草草。 有毛茸茸一层的、也有超过石屋高高壮壮的、有开花的、有结果的、还有已经 枯萎了的……无数的古怪植物,布满了整个山顶。 向远看去,天地一片朦胧,看不到山下的景物,从半山处飘来的云朵挡住了他 的视线——这山竟是如此的高,他爬山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 他好奇的在山顶上走来走去,时而看看那些花花草草,时而摸摸古怪的峥嵘大 石,最后他还是被云海吸引,看着那变幻莫测的景色,他的心里忽然舒服了一些, 不是那么疼了。 老修士任由他在那里赏景,自己走到那个石房子里去,不一会儿,房子的烟筒 里冒出了青烟,从里面飘出了一股股难闻的味道。似乎是药石之味,又似乎是烧焦 味道,古怪极了。 不一会儿,老修士走了出来,拿了一碗红色的东西给枫林玉:“吃吧!” 枫林玉跑的累了,腹中饥饿,也不管那是什么,张口就吃。 他皱起了眉头,那东西是苦的,又有些酸涩,味道很怪。 但他实在饿了,还是整碗都咽了下去。 老修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钻进那个石屋去忙活了。 枫林玉就在这山顶上住了下来。 每天,从早到晚,他都会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山间流动的云海,他记得自己 曾经看过这类似的风景,而且,有另一个人陪着自己一起看,他虽然想不起天木山 了,但心里还是感觉很幸福。 到了晚上,他依然不由自主的痛哭,但老修士却不管他,当然也不会把他关进 笼子里。 每天,他还要吃那种怪东西,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蓝白相间的、五颜六 色的……味道都不一样,但都很怪。 有时候他吃完会肚子痛,痛得他在地上打滚,有时候他不想吃了,老修士也不 逼他,因为最后他饿得很了,自然还会往下咽——这荒山野岭的,除了这个也没什 么可吃的了。 一晃又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期间,老修士几乎没和他说过什么话,他也只是对 他傻笑,可老修士并不理他,常常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 后来,枫林玉的皮肤变成红色了,头发都竖立起来,接着一根一根的往下掉。 老修士看着他这样子,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喂他吃了另一种黑色的东西, 于是他的头发不掉了,但是眼睛却差点瞎了,天天往外流血。 老修士思考了好久,又喂他吃白色的稀粥,枫林玉吃完就昏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外面的山顶上了。 他吓了一跳,发现自己全身赤裸的被固定在一个高台上,那台子凉凉的,显然 是金属制成。 头顶是一块大石头,四面也是石头垒成。 他这一个多月来都睡在外面,但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经进了老修士的石屋。这 石屋里乱八七糟,到处都是瓶瓶罐罐,一股浓烈的药味几乎让枫林玉窒息。 古怪的老修士就站在他旁边,脸上表情苦闷,他看着枫林玉喃喃说道:“怎么 还是失败呢,加错什么东西了呢?” 这话不像是对枫林玉说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枫林玉虽然疯了,但潜意识里还是能察觉到危险,他发现,这老修士好像将自 己当成了试验品。 老修士也奇怪的看着他,发现他虽然醒了,却没有傻笑。 “没办法了,只好将你炼化了看看效果如何?!”老修士这次是对着枫林玉说 的。 他在那台子下面扔了一把干柴,点燃了起来。 枫林玉感觉身下的台子渐渐热了起来,果然是金属,看这传热效能,很可能是 熟铜。 不一会儿,枫林玉就感觉那金属变烫,身子也热了起来。他不安的扭动,想要 爬起身来,却发现四肢被牢牢的绑在台子的四个角上,浑身仿佛脱力般的又软又绵, 不受控制。 老修士又往铜台下面扔了几捆柴禾,那铜台的温度陡然提升,枫林玉感觉皮肤 似乎要烧灼起来。 体内升起一股暖气,开始慢慢融化,猛然,那暖气似乎变成了一把刀子,狠狠 的在枫林玉的腑脏里剜下。 “啊——” 枫林玉大声的痛叫起来,整张脸孔变成了天青色,身躯剧烈扭动,绑住四肢的 铁圈箍进了他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流在铜板上,马上嗤啦啦的蒸发干净。 接着,接触铜板的背部肌肤也烫了起来,湿润的肌肤被滚烫的铜板给烙的哧哧 直响。 枫林玉浑身肌肤都泛起火红色,只有脸上的肌肤还是青色。 他就像一只被火烧到的虫子一样,大声惨叫着,扭动全身,想要脱离身下的铜 烙,但四肢的铁箍让他无法离开。 那老修士面无表情,看着痛苦中的枫林玉,又喃喃说道:“这药应该已经化开 了啊,你怎么还不死呢,死了之后就可以入药了!” 他竟想用枫林玉炼药。 在这一刻,枫林玉所受的痛苦已经达到极限,背部肌肤几乎已经被烫熟,一股 奇怪的味道在空中弥漫,还有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猛然,他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律动,一个活动的物体由小腹缓缓升起,开始逐渐 增大,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能感觉得到,那物体是一个球状物,好像沿着身 体里的血管在慢慢前行。 它在小腹处转了一圈,枫林玉感觉先前导致他腹痛的那团气体不见了,球状物 不断吸收那气体,显然,那气体是怪修士喂给他吃的药物。 球状体吸收了药物之后,离开小腹,从左侧向他的心脏移动…… 枫林玉忽然静了下来,一动不动。 “咦,这么快就死了吗?”怪修士将手指探到枫林玉的鼻端,已经没有一丝气 息。 “唉,又失败了!”怪修士长叹一声,解开箍住枫林玉四肢的铁圈,将他拽起 来,拖出石屋,手臂一挥,仿佛扔一件垃圾一般,将枫林玉抛下山谷。 枫林玉此刻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他感觉体内那个球状物体在心脏里散发开来, 发出一股股淡淡的光芒,护住他身下的皮肤。 那里已经被烫熟,如果再烙一会儿,伤到内脏,他就死定了。 有了这层保护的光芒,他的痛苦立即消失,确切的说,是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 的存在,只有意识是无比清醒的。 老修士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明白,对方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有利 用价值了,便将他抛尸山谷。 身在半空的枫林玉不禁纳闷:“难道这就是死亡?” 实际上,当他一落地,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并没有死,而是落在了一个平台上。 这平台其实离山顶并不远,只是从上面看有云雾缭绕,也就看不清这里还有一 块巨石伸出。 枫林玉在这平台上躺了一天一夜,身体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那球状物体最终完全融化开来,医治着他背后的烫伤,然后是浑身早已经 结疤的咬伤。 枫林玉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知觉,一直疼痛麻痒的那些旧伤也都治愈,就连疤 痕也重新长出了嫩白的皮肤。 球状物医治完外表的肌肤之后,就开始化成一缕缕的微光,融入他的意识。 枫林玉紧闭着的眼睛猛然睁了开来,一道精光暴射而出。 他站起身来,望着眼前云雾缭绕的山谷,英俊的脸孔忽然变得极其冷酷,他长 长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终于回来了!”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