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当我要把钥匙插进去时,一阵冷风从锁孔里钻了出来。富尔杜尼先生为了锁紧儿 子的房间,用了一把比公寓其他门锁整整大了三倍的锁。奥萝拉女士紧张地盯着我,好 像我将要打开的是潘多拉的盒子似的。 “这房间是不是靠马路那边?”我问她。 管理员老太太摇头。 “没有,这间只有一扇小窗户,还有个小通风口。” 我慢慢把门向里面推开。眼前一片漆黑,我们什么都看不见,背后那一丝幽暗的微 光,也于事无补。面向中庭的窗户上,贴满了泛黄的旧报纸。我把它们全部撕了下来, 这时候,朦胧的光线终于钻进了黑暗的房间。 “天啊!万能的天主、圣母保佑啊!”管理员老太太在我身旁低声念道。 整个房间挂满了十字架,天花板上到处都是,都用细绳绑着,每一面墙上也钉满了 十字架。感觉得出来,大概连角落里都有吧。木制家具上,依稀可见小刀刻出来的印子, 也是十字架,残破的地砖上也有,甚至连镜子上都画了红色的十字。我们在门口看到的 脚印,可能就在这张空床前徘徊过吧!这张床已经老旧不堪,床绷上几乎只剩下了钢丝 和朽木的空架子了。至于房间另一头的窗户下,有一张加盖式的小书桌,桌子上方放着 三个金属的十字架。我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子,木制滑盖的接缝处并没有灰尘,据我推测, 一定有人在不久前打开过这个书桌。书桌里有六个抽屉,我一一打开检查,空无一物。 我屈膝跪在书桌前,轻轻抚摩着木头上的刮痕。我想象多年前的胡利安,就坐在这 里,用他那双小手涂鸦、写字。桌上有一堆笔记本,一个装满铅笔和钢笔的文具盒。我 拿起其中一本笔记本,好奇地翻看,上面都是一些插图,还有零散的文字、数学演算练 习、几个句子和从书上抄下的摘录。每本都是这样。 我拿起最后一本笔记本,看都没看,就打算把它放回原位,没想到却有张东西从中 掉了出来,刚好就落在我脚边。那是一张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里面的女孩,正是 在另外一张被烧过的照片中与胡利安合影的那个。这是女孩在一座宽敞华丽的花园里留 下的倩影,花木扶疏的背景中有一幢豪宅,它似乎就是少年卡拉斯在素描里画的那一栋。 终于,我认出了那座建筑物:那栋别墅,就是蒂比达波大道上赫赫有名的“白衣修士塔”! 照片背面写着简单的一行字: 爱你的佩内洛佩 我把照片放进了口袋,关上书桌滑盖,笑着走向管理员老太太。 “看够了吧?”她着急要离开这个地方。 “嗯,差不多了。”我回答,“您先前说过,胡利安去巴黎后不久,有人寄了一封 信给他,但是他父亲说直接扔掉就是了……” 管理员老太太想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我把信放在了门厅那个柜子的抽屉里,说不定那个法国女人哪天回来了,可以看 看……” 于是,我们走到门厅的柜子前,打开了最上层的抽屉,里面有一只黄褐色的信封, 和一块已经存放了二十年的早已出了故障的手表、纽扣、钱币放在一起。我拿起信封, 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您看过这封信吗?” “啊!您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您别生气,我没有恶意。既然您当时以为胡利安已经死了,把信拆开看也是很正 常的!” 管理员老太太耸耸肩,低头走到门外。我趁机赶紧把信藏在外套的暗袋里,然后关 上抽屉。 “我说,您可千万别误会我!”管理员老太太说。 “当然不会!怎么样,那封信里面说了些什么?” “那是一封情书,写得比广播剧还要凄美呢!因为是真实的故事,读起来更让人感 动!我告诉您,我看了都要哭了!” “那是因为您心地善良,像天使一样,奥萝拉女士!” “您呢,鬼灵精怪的,简直就是个小魔头!” 那天下午,我告别了奥萝拉女士,同时也承诺,只要对胡利安·卡拉斯的调查一有 新进展,一定会告诉她。接着,我便赶往那个房屋中介公司。莫林斯先生那个不起眼的 办公室位于佛罗里达布兰卡街。这会儿,莫林斯正优游自得地瘫在办公室里,他是个笑 眯眯的胖子,嘴里咬着快要熄掉的雪茄,好像那是从他的八字胡里长出来的一样。 为了尽快切入主题,我报上奥萝拉女士的名字,好像自己是她的老朋友似的。 我编了一套故事,把自己说成了富尔杜尼家族的远房亲戚。聊了五分钟,莫林斯拿 出档案夹,准备把胡利安的母亲苏菲·卡拉斯委托的律师的地址告诉我。 “我看看啊!……有了,何塞·马利亚·雷克豪律师,利昂十三世大街五十九号。 我们跟他一年只联络一两次,而且都是把信件寄到拉耶塔纳街的邮政总局信箱。” 我把那张档案详细地看了一遍——邮政信箱的号码是2321。 (莫林斯接着讲述了富尔杜尼的故事。) 安东尼·富尔杜尼这个人,大家都叫他“帽子师傅”。一八九九年,他在巴塞罗那 大教堂前的石阶上认识了苏菲·卡拉斯。苏菲是个年轻的法国女孩,住在里拉阿尔塔街 上的女生宿舍里,平常就以教一些巴塞罗那豪门子弟的钢琴课为生。她没有亲人,也没 有什么财产,有的只是耀眼的青春,还有她父亲给予她的音乐方面的训练,他父亲曾经 是法国尼姆剧院的钢琴师,可惜一八八六年因为肺结核死了,于是她的音乐教育也被迫 中止了。而安东尼·富尔杜尼,他出身优越,不久前刚刚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在圣安东 尼奥环城路经营那家知名的帽子专卖店,也希望这个家族的事业可以代代相传。后来, 他们在松园教堂里结了婚,接着就在蒙嘉特温泉度了三天蜜月。临行的那天早上,帽子 师傅诚恳地询问莫林斯先生,床笫之欢的那档子事应该如何进行才对?喜欢挖苦人的莫 林斯随口告诉他,回去问你老婆就知道了。结果,富尔杜尼夫妇所度的蜜月,不到两天 就结束了,他们回到巴塞罗那,左邻右舍都说,苏菲是哭哭啼啼地走进大门的。多年后, 薇森蒂塔信誓旦旦地说,苏菲告诉她,那个帽子师傅连她一根汗毛都没有碰,于是她干 脆主动调情,他却恶言辱骂,说她根本就是个妓女,还说他对她那些猥亵的言行极度反 感。六个月之后,苏菲告诉丈夫,她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别人的孩子。 安东尼·富尔杜尼以前多次看见自己的母亲被父亲殴打,因此,在他的认知中,打 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总是凶狠地揍她,直到她奄奄一息才住手。但即使被打得这 么凄惨,苏菲依旧死都不肯透露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安东尼·富尔杜尼自有一套逻辑, 他认为有魔鬼作祟,这孩子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罪恶之子,而罪恶之父只有一个:邪魔。 他坚信,罪恶已经充斥在他家的每个角落里,还有妻子的双腿之间……于是,他疯狂地 在家里挂十字架,墙壁、房门以及天花板,到处都挂。 她后来生了个儿子,取名胡利安,借此纪念她那英年早逝的父亲。富尔杜尼本来想 把她赶出家门,但一想到家丑外扬恐怕会影响生意,只好作罢。他心想,谁会愿意向一 个被戴了绿帽的人买帽子呢?苏菲一直被关在公寓最后面那个阴暗、寒冷的房间里。在 这小房间里,她在几位邻居太太的帮助产下了儿子。安东尼过了两天才回到家。“这是 上帝赐给你的孩子啊!”苏菲对他说,“如果你想惩罚谁,那就惩罚我好了,但请你别 把气出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孩子需要一个家和一个父亲,我的罪恶不该由他来承担, 所以,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最初那几个月,两个人都不好过。安东尼·富尔杜尼决定把妻子降格为女佣,从此 不再同床共眠,也不同桌用餐,他们难得交谈的那几句,也必定是和家务相关的问题。 每个月总会有那么一次,通常是月圆之夜,安东尼·富尔杜尼会出现在苏菲的房间里, 他不发一语地趴在妻子身上干着那档子事,虽然力量勇猛,技巧却不怎么样。苏菲利用 这个难得的亲密时刻,试图以甜言蜜语和温柔的爱抚来挽回他的心。只是,这个呆板无 趣的帽子师傅不解风情,而且,他的性欲最多只能持续几分钟,通常几秒钟后就消失了。 几年过去了,两人有过多次亲密的接触,但苏菲的肚子却始终没动静,安东尼·富尔杜 尼索性再也不去苏菲那儿了,他宁愿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整夜阅读宗教刊物,希望能从 中找到苦恼的出口和生命的慰藉。 大概是福音的教化,帽子师傅力图让自己去真心疼爱那个眼神深邃、喜欢被人逗乐 儿的孩子,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就是无法把小小的胡利安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甚至还不把他当儿子看。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一心想引导胡利安走入正途的帽子师傅, 终究还是放弃了。那个孩子,天生就不是富尔杜尼家族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的。胡利安 老是抱怨上学无聊,所以他的笔记本上都是满满的涂鸦,他画的都是些魔鬼、缠绕的巨 蟒、会走路的房子,还有一些不规则的怪图案。这时候的胡利安,对于幻想和虚构故事 的兴趣,绝对远超过了他对周遭日常生活的关注。 十岁的时候,胡利安宣称将来要当画家。至于苏菲,或许是为了排解寂寞,也可能 是怀念父亲,竟然兴起了教胡利安弹钢琴的念头。胡利安一向喜欢音乐、艺术,和所有 在人类社会赚不了钱的梦幻事物,他没多久就学会了基本的乐理,后来,他索性把视唱 乐谱丢到一旁,决定自己作曲。 到了十二岁,胡利安对绘画的热情消失了,帽子师傅暗自窃喜,但没过多久,他的 希望又再度落空。胡利安放弃了普拉多美术馆的艺术梦,却有了另外一个更加危险的嗜 好。他发现了卡门街上的图书馆,每当他父亲准许他出门时,他一定是往图书馆里钻, 他常常沉浸在那片浩瀚的书海里,尽情地阅读小说、诗集和历史。十三岁生日的前夕, 他宣称将来要成为能和斯蒂文生媲美的伟大作家。帽子师傅没听说过这个外国作家,没 好气地泼了胡利安的冷水,说他要是能当个石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时候,帽子师傅 已经非常确定了,他这个儿子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我回到书店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一进门,费尔明立刻给我拋了个嘲讽的眼神。 “您聊聊贝尔纳达吧,怎么样,那天到底吻了没有?” “您别损我啦,达涅尔!别忘了,站在您面前的可是专业的调情高手!只有业余的 小瘪三才会玩接吻这种把戏。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这样才能赢得女人的芳心,整个过程 就是一门心理学。” “换句话说,您被她拒绝了?” “世上有哪个女人会拒绝我费尔明·罗梅罗·托雷斯?我再次引述弗洛伊德的话, 打个比方吧:男人的性欲就像灯泡,开关一开,啪嚓一声,就立刻亮出火红的灯光;关 掉开关,马上又可以冷却下来。可是女人不一样,她们的情欲有如奥妙的科学,就像熨 斗,是渐渐热起来的,您懂吗?就像温火慢炖一锅肉!等她真的烧起来了,谁也灭不了 那把火,想想比斯开钢铁厂里的锅炉,就跟那个差不多啦!” 我想了想费尔明的那套热力学原理。 “那么,您那天就跟贝尔纳达做了这件事情?”我问他,“让熨斗开始加温?” 费尔明对我眨了眨眼。 “这个女人啊,简直就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她的个性热情如火,心地却像天使 一样善良!”说着,他舔了舔嘴唇,“老实说,她让我想起那个哈瓦那的混血姑娘,真 是热情有劲儿啊!不过,我这个人其实也很传统,从来不占姑娘的便宜,顶多就在她脸 颊上亲一下而已。我一点都不急,您知道吗?让她有所期待才是高招。外面那堆没见识 的乡下人以为摸摸女人屁股无所谓,其实她们早就被惹毛了。唉!那些都是不上道的半 吊子。女人的心思就像一座微妙的迷宫,虚情假意的鲁莽男人是根本应付不了的。如果 您想彻底地拥有一个女人,那么,您就要学着像她那样去思考,因为,最重要的是能不 能虏获她的芳心,至于那诱人的胴体,虽然让人神魂颠倒,也不过是额外的赠品罢了。” 听完这一席话,我郑重其事地为他鼓起了掌。 “费尔明,您简直就是个浪漫的诗人啊!” “喔,不,我一心追求的是永恒的真爱。您看着好了,我一定会让贝尔纳达成为一 个幸福的女人。” 我笑着点点头,他的热情似乎很有感染力。 “为了我,您可要好好照顾她啊,费尔明。贝尔纳达太善良了,已经被负心的男人 伤害太多次了。” “您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就跟战后的寡妇一样,死心塌地得很。您 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为了让她幸福,要我做牛做马都行。” “一言为定?” 他就像个勇敢的战士,坚定地伸出手来。我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我费尔明·罗梅罗·托雷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现在谈正事:我想请您去查清楚,在拉耶塔纳街的邮政总局里,是什么人在使用 2321号信箱,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也请您查查,去拿信的都是些什么人?您觉得您可 以查得出来吗?” 费尔明扯下袜子,用圆珠笔把号码写在脚踝上。 “小事一桩,政府单位的资料,没有我查不出来的。您给我几天的时间,到时候, 我就给您一份完整的报告。” “这件事,一个字都别跟我父亲提,好吗?” “放心!别忘了,我和埃及的人面狮身金字塔一样,嘴巴紧得很!” 费尔明走后,还不到五分钟,店门上的铃铛就响了起来。我正查看着账簿和订单, 一听到声响,便立刻抬起头来。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到了店里,他头上的帽子压得 低低的,嘴上留着一道细细的胡子,一双蓝眼睛呆滞无神,还有一脸推销员式的笑容, 既虚伪又做作。可惜费尔明不在,每次凡是有人来推销樟脑丸或其他杂货,他三下两下 就能把他们打发走。那个人咧着一张油嘴对着我直笑,他随手从门口的书架上拿起一本 已经缺货的书,脸上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好多的字啊!”他说道。 “嗯,书嘛,通常都有不少字的。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来这里,全是一番好意,主要是要让您知道,我已经注意到了,两位正和一些 不三不四的人有瓜葛,尤其是同性恋和犯罪的流浪汉。” 我惊讶地看着他。 “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 那个人狠狠地注视着我。 “我指的是同性恋者和小偷,这下您该不会不懂了吧!” “我完全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点点头,面露狰狞,非常愤怒。 “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最近费德里科·佛拉比亚的那些 不法行为……” “费德里科先生是我们这儿的钟表匠,邻居们也都称赞他人好,我不相信他会有什 么不法行为。” “我指的是他的人妖打扮。我非常清楚,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经常光顾这家书店, 我猜大概都是来买那些言情小说和色情图片吧!” “请问,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他掏出皮夹打开,把它摊在了柜台上。那张肮脏的警察证上,贴着一张年 轻的大头照,姓名处标着:刑事组组长法兰西斯科·哈维尔·傅梅洛。 这个不速之客的意外来访,和他令人厌恶的言语始终萦绕在我脑海中,我一下午的 心情都被他搞砸了。我心神不宁,一个人在柜台边踱了一刻钟左右,胃痛得像打了结, 于是,我决定提早关门,出去散步。我在街上随意地逛,那个邪恶的坏蛋的谩骂和威吓 却一再浮现出来。我反反复复地自问,到底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费尔明?我想了 又想,总觉得,傅梅洛的动机纯粹只是想挑起我们的忧虑、恐惧和慌乱。我不准备和他 玩这场游戏了。 走回房间时,我努力想抹掉那个警察在我脑海中留下的影像。我努力想再睡着,但 我很明白,那恐怕是不可能了。我起身打开灯,从口袋里掏出那封寄给卡拉斯的信,就 是早上在奥萝拉女士那儿偷来的那封。我打算仔细地读读,我把信封放在书桌上,那是 个羊皮纸似的信封,四周已泛黄,摸起来好像黏土一样。邮戳有点模糊,上面的日期是 “一九一九年十月十八日”。封口的那层蜡已经脱落了,八成是奥萝拉女士的杰作。就 在封口上,还有一小片红色,似乎是印上去的口红,上面还写了寄件人的地址: 佩内洛佩·阿尔达亚 蒂比达波大道三十二号,巴塞罗那 我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一张赭红色的纸整齐地对折着。信是用蓝色的墨水笔 写的,起头的字迹略显凌乱,但越写越端正。这一张信纸,尽是如烟的往事。我把它摊 在桌上,屏息细读起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胡利安: 今天早上,我才从豪尔赫那儿听说,你已经离开了巴塞罗那,踏上了你的寻梦之旅。 我一直很害怕,你的那些梦想迟早会把你从我手中夺走。我真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让 我好好地凝望你的双眸,让我把这封信里说不完的话都告诉你。我们的计划全走样了。 我太清楚你的个性了,你想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我知道你不会给我写信的, 也不会让我知道你的地址。我知道,你恨我不守信,居然没有在我们相约的地方出现。 你一定认为,是我辜负了你。真的,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 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象,当你独自坐在那班火车上,一定认为是我背叛了你的感情。 我多次试图通过米盖尔联络你,但是很无奈,他总是漠然地告诉我,你已经不想知道和 我有关的任何事情了。胡利安,他们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样的谎话?他们究竟在你面前说 了我什么?你为什么要相信他们呢? 如今,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你。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让你就这 样永远离我而去,在你忘了我之前,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一点都不恨你,我从一开始 就知道,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你,你永远不会像我爱你那样爱我。我要让你知道, 我对你一见钟情,我的爱意也从未间断,此时此刻,我对你的深爱更胜以往,即使你毫 不在乎。 我瞒着所有人,偷偷给你写了这封信。豪尔赫发了毒誓,说只要再看到你,就一定 会杀了你。我已经被监禁了,别说走出家门,连向窗外探头都不允许。我想,他们大概 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有个可靠的密友答应我,会帮我把这封信寄给你。我不便提他的 名字,免得他无端受到连累。我也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到你手上。如果你真的能收到, 而且也决定要回信给我的话,我想,聪明的你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的。在我写信的同时, 我还想象着坐在火车上的你,心上刻着背叛的伤痕,也满怀了梦想,你躲开了我们所有 人,也逃避了你自己。胡利安,纸短情长,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就是不能告诉你。那些 事情,我们以前一直被蒙在鼓里,我想,你还是永远别知道的好。 我只有一个愿望,胡利安,祝你幸福!希望你的梦想都能成真,或许你会渐渐把我 忘记,但我依旧盼望,总有一天,你终究会了解,我是如此深爱着你! 永远爱你的佩内洛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