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种欢迎场面,是荷塘大队支部书记冯如云和民兵连长魏志平从新闻纪录影片 上模仿的。魏连长说:“冯书记,要搞就搞热闹点。” 冯书记问:“怎么个热闹法呢?”魏连长说:“你没看新闻纪录片?就像北京 人欢迎外国总统到中国访问的那种搞法搞嘛。” 冯书记十分赞同,于是便作了如此隆重的空前的安排。下午四点许,只见一辆 插着各色旗帜的敞篷车由南往北朝大礼堂方向开来了。 魏连长对着麦克风,用带着浓重湘音的普通话叫嚷道:“贫下中农同志们,基 干民兵们,全体师生们,请大家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敲起来,吹起来,跳起来, 唱起来。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湖南省沅湘县蒲草湖公社荷塘大队欢迎知识青年下乡 仪式,现在嘎式(开始)!魏连长在欢迎仪式上的这几句开场白在先天本已按普通 话的要求,在小学一位普通话讲得很标准的老师的指导下,练习了一二十遍,可是 临到用时却忘了形,跑了调,以致使最后一个词”开始“变成了地道的湖南方言” 嘎式“。 他无意中制造的这一噱头太滑稽了,太令人忍俊不禁了,不由得引起人们纵声 大笑。 欢迎场上的人们当然懂得魏连长的那几句夹生普通话,更明白湖南方言“嘎式” 就是“开始”的意思,所以,由基干民兵和小学生组织的共500 人的舞蹈队笑得不 亦乐乎之后,开始唱起来跳起来了;由基干民兵和小学生组织的锣鼓队、管弦乐队 笑得前伏后仰之后,也敲起来吹起来了;由1000多名老老少少的社员组织起来的欢 迎队伍笑得昏天黑地之后,也挥舞着小旗喊起“欢迎,欢迎”来了;还有数百名未 经组织的校外童子军也不知所以然地跟着笑过之后,加入了喊“欢迎,欢迎”的队 伍。 魏连长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如同雷鸣,声震云天,太阳公公都觉得好笑,笑 得用一片红彤彤的云彩遮住了自己。坐在车上的知青们离大礼堂还有五六百米时就 听到了魏连长的这段令人捧腹的讲话,他们也觉得趣味无穷。 陶科长是长沙市知青办的。为了安排这批知青在荷塘插队,他曾来过荷塘,所 以冯书记等大队干部与他早已认识。 冯书记对陶科长说:“事先我们没跟你通气,今天搞个欢迎仪式。仪式上还列 了一项,请你讲话。到时……”陶科长没等冯书记说完,就应允道:“既然已作了 安排,我只好客随主便吧。你们太热情了,今天还这样‘兴师动众’的,太让人感 动了!”陶科长说着,取下眼镜,在擦泪珠儿。他没说假话,是真的感动了。 “那好。还有一项,是请知青代表讲话。”冯书记说着转过头对站在麦克风旁 边司仪的魏志平说,:“魏连长,照原仪式进行。”知青们从车上陆续下来了。 魏连长对着麦克风又高喊道:“大家请安静,请安静,请站在路上的同志们都 到大礼堂门前来!”锣鼓声停止了,管弦乐停止了,边舞边唱的民兵们、学生们也 停止了。 大家潮水般地向大礼堂门前场地上涌来。等了片刻,待知青们按指定的地点坐 好,待社员们和学生们按划定的地方站好后,魏连长再次叫喊道:“现在进行第二 项,请荷塘大队支部书记冯如云同志致欢迎辞。” 冯如云来到麦克风前,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念道:“知识青年同志们:你们不 远600 里,从长沙来到荷塘,我们荷塘的全体贫下中农向你们表示最最最热烈的欢 迎!”冯如云带头鼓掌,站在知青身后和两侧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鼓起掌来。 坐在陶科长旁边作陪的妇女大队长说:“冯书记的这句话,好像是从毛主席《纪念 白求恩》那篇文章里搬来的吧?”陶科长顿有所悟地说:“哦,对对对,毛主席说 过,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人,为了帮助中国抗战,不远万里,来到中国。” 妇女大队长不知是赞同还是取笑冯如云:“他真会活学活用呢!”陶科长说: “现在就是提倡要学以致用,立竿见影嘛。” 妇女大队长说:“学以致用,就连不远万里的成语都能改呀?”陶科长笑了笑, 不置可否。冯书记致完欢迎辞后,接着是陶科长讲话。 他讲完之后,魏连长司仪道:“第四项,请知青代表讲话!”知青们推举尤雨 林走到麦克风前,他很腼腆地说:“贫下中农同志们,农民爹爹、伯伯、婶娘、叔 叔、阿姨们:我……”台下哄然中有人议论打断了他的讲话:“这伢子还蛮有大细 (小)呢,喊得几都亲热哟!” 尤雨林说:“我们来到了荷塘,就要以荷塘为家,与贫下中农一起,战天斗地 干一辈子……”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