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飙 浪 海方漩涡,位在涟漪地带西南方半里处。直径一百尺,深三百尺,形成原因不 明。漩涡在高速卷动时会将海水旋出,露出海底地面。所以理论上直下漩涡可以踩 到地面,但前提是必须克服漩涡那超强的旋转流力,如无法克服这点,将会被漩涡 给吞噬,导致粉身碎骨。 罗赛尔群岛的行船平时皆会避开海方漩涡,以防遭到不测。拥有涟漪地带管辖 权的奇士顿岛,甚至有意将海方漩涡划为禁区,但尚未决议执行。 由空中俯视,环礁凹凸变化构成一个美丽的圈形,将碧蓝的海洋拥抱于内。外 缘因海潮的轻击形成阵阵涟漪,在环礁外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光晕。不远处的海方漩 涡不停地旋动带出缕缕波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环礁和漩涡, 两者交叠,就像是雨珠落在水面激起的圆形涟漪。 此时,两道疾驰的白色飞箭划过涟漪地带。箭头一银一黑,互相较劲地向前飞 驰。随着海浪一起一伏,时而跃出海面,时而隐没在汹涌的浪花之中。 激昂四溅的浪花中,两个驾着鲛艇的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瞪着前方,确定行进 方向。还要提感官灵敏度,随时注意海浪的变化,适时调整鲛艇的状态,才能达到 最快的速度。 艾格列特伏低身子,尽量将身体贴平鲛艇减少阻力。收起了两侧的冲浪翼,打 直鲛艇的舵尾,真的是让鲛艇呈飞箭的形状破浪而行。身旁的卡夫基也是相同的动 作,专心一意地操控着方向。 “他们现在还不分上下。”亚略伊爬上跃鹰岩看着正在竞速的两人说着。 “现在算是在平静水面,鲛艇的速度不会有多大差异。”桑乔斯说道。 “对啊,等会进入漩涡后就知道谁是真正厉害的了。我看艾格列特会死的很难 看。”解除哑咒后的曼多塔再度出言不逊。 “你他妈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是不是要我好好教训你才会学乖?”一听曼多 塔出声,桑乔斯马上又变脸大吼。 “我操!你以为老子怕你啊?要不要我们俩来比划比划?”曼多塔从腰间抽出 一柄折叠的长刀,在桑乔斯面前晃了晃。 “妈的。”桑乔斯正欲抽出武器,看到伊玫尔等人皆示意他不可冲动,他只得 忍住一口气将武器收回。 “没种的家伙,看到人家拿刀就腿软啦!”曼多塔向前逼近一步。 “这叫相让,曼多塔你别太过份了。”伊玫尔说道。 波浪中齐头并进的两人正一步步地逼近海方漩涡。 “艾格列特!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嘛,快快快,再快一点!”卡夫基转头大喊。 “呵!你还不是差不多,原来你也不是很快嘛!”艾格列特回声,但是身体依 然紧贴鲛艇。 “啐!” 海水的流动开始产生变化,海浪不再朝环礁打去,海流呈现一个个诡异的弧形 向着不远处的中心集中。耳边可以听到越来越响的潮水相击声,眼前原本平直的海 面兴起了阵阵的水雾,他们已经到了漩涡的边缘了。 刹!两人同时立起身,将鲛艇打斜,左舷翘起,伸出冲浪翼。这是为了在急行 时转弯的标准动作,为使鲛艇在最短时间内改变方向。 卡夫基延着漩涡边缘而去,准备顺着水流进入漩涡中。 艾格列特却一个起身,压下船首,连人带船潜入水中。他打算直接切入漩涡之 中。 “相让,哈,在我看来就是怕事嘛。”曼多塔继续挥舞长刀,似乎并不想就此 收手。 伊玫尔背后有人似乎忍耐不住,想要上前,却被伊玫尔拦住。 “艾格列特现在正在比赛,我们不要多生事端。” “怎样?没种就是没种。”曼多塔继续挑衅。 刷!忽然一阵白影在曼多塔眼前飞过,带着几声清脆的响声,就在曼多塔还没 搞清楚状况时,连手上的刀都给夺了去。 “别再丢人现眼了。”身后的雪芙儿身形甫定,柳腰间的白色腰带还在空中飘 舞,纤纤玉手中正拿着曼多塔的长刀。 曼多塔觉得双颊发热,原来脸上挂着赤辣辣的两道掌印,加上手中长刀在瞬间 又被人给夺去,一时羞惭交加,低着头退到雪芙儿等人身后。 雪芙儿对伊玫尔微微一笑,转身远眺竞速的两人。 “他们进漩涡了!” 卡夫基用力把稳舵,不断左右倾斜身体,随着旋转的海潮起伏震动,保持鲛艇 的平衡。进入了漩涡之中后,耳际都是水声隆隆的狂响,还有从脸上擦过的浪流, 因水太急,割面生痛。 旋转的速度随着高度往下而越来越快,卡夫基甚至觉得有些微的晕眩。他猛然 将鲛艇拉出水面,展开冲浪翼,贴在漩涡边缘,船首朝下,专心一致向下俯冲。 快快,赶快向下。卡夫基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着。因为漩涡的卷动力量太大, 使得他纵然处在一个极高速的状态,但这速度不是朝下而是横向旋转,再快也是徒 然。 就在他正注意要如何增加向下速度时,艾格列特的银色鲛艇猛然从他斜后方破 浪而出,落在他不远的前方。 他用钻越的!卡夫基心中一惊,心想不妙,在这漩涡中向下的速度会僵持住, 一点点的差距很可能就会奠定败绩。 看着在自己前头的艾格列特,再看看湍急的漩涡,牙关一咬。催动鲛艇凌空跃 出,横过漩涡的中空地带,顺着流势落在漩涡的深处。 啪嚓几声,卡夫基的鲛艇差点给打翻。他弓着背,曲着脚,用尽吃奶的力气稳 住船身。 这家伙在干嘛?他简直是在玩命。艾格列特看到卡夫基用这种不要命的方法向 下吓了一跳。 “喂!你那样太危险了吧!”艾格列特大喊。 但是他的声音被隆隆水声压制,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艾格列特深吸一口气,再度将鲛艇压入水中,让漩涡直接将他卷入,省去在水 面上还要维持平衡的时间,然后在那口气将耗尽时冲出水面,果然也向下前进了不 少距离。 “老大应该没问题吧?”欧毕突然问道。 “开玩笑,他冲涑王可不是当假的,全罗赛尔有谁比他快!”桑乔斯拍着欧毕 背部说。 “可是冲涑赛又没有比冲进漩涡?” “放心啦,他一定会赢卡夫基的。” “呃,可是我总有个奇怪的预感,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欧毕搔搔头。 “呵一你该不会是祈祷老大出意外挂在海方漩涡里,就没有人会和你抢伊玫尔 罗。”桑乔斯带着贼贼的神情盯着欧毕。 杀一伊玫尔忽然向桑乔斯投射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 “呵一呸呸,我乱说话,乱说话。”桑乔斯连忙闪避。 这时雪芙儿从另一边缓缓走近桑乔斯他们一群人。 “西北方的海面怪怪的,你觉得如何?”她轻声和伊玫尔说道。 “咦?” “啊啊一” 艾格列特和卡夫基两人大声嘶吼,驾着鲛艇分别从底部的漩涡之中穿越而出, 鲛艇平行海底飞过,两人伸长手臂将地上的匕首抄起。 “得手!” 两人倒转船头,默念咒语,即刻便要逆流而上。 逆流而上面临的是无法想像的巨大压力与冲击力,纵然使用魔法驱动鲛艇中的 魔动石,产生能量向上攀升。但船不能吃水太深,否则强大的水压加上鲛艇的动力, 两相作用下会将船底给拆个粉碎。 从漩涡底向上回到海面,是体力与耐力的绝对考验。不论快慢与否,鲛艇有足 够的动力将乘坐者送回海面,但如果驾驶者本身无法撑过压力和冲力双重的打击, 便容易连人带船毁灭在漩涡中。 两人奋起全身的力量撑住鲛艇,随着鲛艇缓缓地爬升。 水花扑溅在两人身上,压的人无法喘息,像是一根硕大的原木由上而下,要将 底下的人压进万丈深渊般。 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无形间成了身上的另一个负担。卡夫基稳着鲛艇,眼睛 微张。水花强烈的冲击使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一下低头,一下抬头,巨响的水声像 是一根钟锤不断地敲着他的脑袋,他有一度还以为自己已经聋了。 卡夫基微微偏过头,看见自己领先艾格列特大约半个船身,而艾格列特正试图 缩短彼此的距离。 眼看差距慢慢地缩短,卡夫基的心中突然混乱了起来。 从小,他和艾格列特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两人带着整群的小孩东奔西跑,其 他的小孩多是唯他们马首是瞻。只是,他总觉得大家多半都是听艾格列特的话,想 做什么想去哪?孩子们自然会去报告艾格列特。所以总是可以听到艾格列特在发号 师令。 偶尔当他的意见和艾格列特不同,起争执时,他发现大多数的小孩都会靠到艾 格列特那一边。是他的意见比较差吗?卡夫基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当时在他小小的 心中,对艾格列特便产生一股竞争的心态。尔后每当艾格列特决定了什么事,他一 定想办法反对,专和艾格列特唱反调,引起众人的喧哗,让大家一时之间无法选择。 但往往在最后,绯洛妮丝出来打圆场后,多数的人便倒向了艾格列特。卡夫基只有 在一旁生闷气。 特利弗死后,卡夫基顿失倚靠,着实沉寂了好一阵。他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足 不出户,其他朋友也因当时流言四起,几乎都不曾探视过卡夫基。 之后,当卡夫基在安太迦长老的帮忙下从新开始,他便立志要超越艾格列特, 无论用什么方法,他要成为罗赛尔的第一人,不再像特利弗只是个小小的祭神官, 活着没什么实权,死了还遭人议论纷纷。 年纪越长,他看人的眼光也随之增长,他第一眼就判定艾格列特将会是他最大 的对手。果不其然,艾格列特的才华有目共睹,学骑鲛艇只是半年的时间就能在冲 涑赛上力克众多高手,拿下冲涑王的头衔。进入浪焰队,巡防海盗骚扰频繁的涟漪 地带。自作主张在涟漪地带外围二里处设立临界线,置放浮动烽火台,串联所有巡 防涟漪地带的浪焰队,构成一道绵延数里的防御线,将海盗阻隔在外。 短短几个月,让涟漪地带平静了不少。浪焰队本幕部对此相当满意,非常地看 重艾格列特。以致于艾格列特虽名为第七小队队长,实则可统率涟漪地带十三支浪 焰队一百零四人。 冰凉的海水浇灌在卡夫基脸上,让他猛然一惊,从思绪中醒了过来。一瞥眼, 艾格列特和自己的距离更近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就追上我,为什么我要 追他就那么难,为什么? 心念一转,卡夫基脑海中一道阴影闪过。 “西北方?”伊玫尔随着雪芙儿所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西北面远方的海面上有不寻常的白雾撩漫,似乎正向他们这边靠近。 “麦加迪、波尔,你们现在立刻到临界线上去,确认那是什么?”伊玫尔立刻 命队中两人前往确认。 “高用,你带三个人回浪焰空青幕部通知部官,要他们提高警觉。”雪芙儿也 在同时在她队中下命令。 伊玫尔看了欧毕一眼,欧毕立刻说道:“我去叫老大回来。”话完便纵上鲛艇, 向艾格列特两人竞速的地方而去。 “咦?我什么都没说啊?”伊玫尔诧异说道。 “呵一面对心爱的人,不用说话也可以猜到对方心意。”桑乔斯笑笑说着。 “啥?你说什么?”伊玫尔瞪着桑乔斯。 “哈哈,我什么都没说。” 雪芙儿低头想了一下,以轻灵的姿态跃上鲛艇,对其他队员说道:“我去找卡 夫基回来,如果临时发生什么事,你们听伊玫尔的调派。”话完尾随欧毕向漩涡方 向而去。 “卡夫基!你怎么了?”看到卡夫基驾着鲛艇摇摇晃晃,似乎是承受不住潮水 的冲击,艾格列特不禁担心喊到。 “我有点控制不住了!”卡夫基大叫。 “小心!再撑一下,就快离开漩涡了!”艾格列特紧张喊道,他自顾不暇,根 本没有余力去帮卡夫基。 轰一啦啦的水声,卡夫基的鲛艇猛然往右倾倒,他的半身都没入水中。 “卡夫基!” 鲛艇猛然一翻,卡夫基将鲛艇拉了回头,只见他嘴里咬着头发,双眼睁的奇大, 脸上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海水。 “没事吧?”艾格列特问道。 卡夫基微微点头。没想到头才点完,鲛艇又是剧烈震动,这回向艾格列特斜切 过来。 “艾格列特!快闪开!我无法控制!”卡夫基大吼着。 艾格列特脚蹬左舷,将鲛艇倾斜提高,藉此避开卡夫基。 匡!卡夫基的鲛艇竟突然伸出冲浪翼,打翻了原本就快失去平衡的艾格列特。 “艾格列特!”卡夫基右手紧握鲛艇,左手试图去抓艾格列特,可惜事情发生 的太快,他伸出手时,艾格列特已经被凶猛漩涡给吞噬,湮没在一圈一圈的同心圆 中。 “艾格列特!”卡夫基不断喊着,一边控制鲛艇回复平衡,向漩涡的上方而去。 赶到漩涡旁的欧毕看见只有卡夫基一个人上来,立刻上前拦住卡夫基。 “卡夫基,我们老大呢?” 只见卡夫基一脸惨容,摇头不语。 “他怎么了?你快说啊?”欧毕紧张地说着。 这时雪芙儿也到了,一看卡夫基脸色不对,趋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卡夫 基,你没事吧?”口中尽是担心不舍的语气。 “我没事。”卡夫基抚摸雪芙儿的秀发,喘气说着。 “欧毕。”他转向欧毕说道:“我们在里面出了点问题,艾格列特…他在漩涡 里翻覆,被卷了进去。我本想救他,可是漩涡太急了,连我自己都差点灭顶,所以……” “不会吧…”欧毕一听脸色发白:“老大技术那么好,怎么可能?” 卡夫基拍了拍欧毕的肩:“我也是这样想,可是那里面实在太汹险了,只要一 个闪神,谁都会没命。”卡夫基说完向欧毕一鞠躬,“对不起,我没有那个能力将 艾格列特救起,请你责罚我吧。” 欧毕一脸茫然,只能摇摇手。 “不是你的错……” “卡夫基。”雪芙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扶着卡夫基的手。 三个人静默在海上,身后的漩涡依旧张牙舞爪地吼着。牵动着四周的空气,扰 着犀利的狂风挟着水气飘来散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欧毕低头喃喃自语。 就在欧毕伤神时,海面上霍然激起一具水柱。 “??”三人诧异望去。 一只银亮的箭头穿破海面,带着晶亮的水滴飞在半空。在日光的照射下,闪动 异样的光彩。 “艾格列特!!”卡夫基抬头大喊。 来自无限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