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冥皇的第一只手 冥皇的第一只手! 风中的落叶飒然,亦飙亦飘漫天飞舞,似若轻啜又似狂泣。 天边出现异样的云霞,带着点点愁、丝丝哀、片片悲,天地都像是在哭泣,将 你的周身染成忧伤的枯黄,而我,也沾染了那份难过,洗也洗不去。 强劲的气流加上难以抗拒的压力,空气被撕扯地嘎嘎乱响! 明明知道的结果,为什么还是不愿回头?狂风乱发,恰似理不清的愁在心中纠 缠着。千头万绪之间,只掘出了一个不解的肯定,一个无法理解的肯定。 一个没来由、没道理、没可能的肯定。 荒唐、愚痴、呓梦随着落叶飘舞在空中。 所有的攻击在绝对的威力下变成枉然。魔法遭到摧折,剧烈地想要反弑主人, 加上无匹的力量翻江倒海而来,地面纵裂,空气沸腾,巨大的声响在耳边隆隆。飞 沙走石,遮蔽了原本星罗棋布的夜空! 心中的不解,什么是“朋友”?他口口声声说的“朋友”是什么?为什么我的 行踪会泄露?是他阻止我的?为什么?因为我所做所为在他眼中是错的?就只因为 如此? 最后的王牌已经尽出,丝毫不见效果。身子在结界中强抵对手的攻势,却是不 断地向后移动。心头已经感到一股异样的疼痛,再撑不了多久了。巨响与刺眼的强 光闪烁,撕心裂肺的痛楚,交织着。 为了王,我不会犹豫任何事,即使是面对死亡…… 砰的如雷一声,强大的气流终于崩溃了结界的防御,穿过了她的胸膛。血花飞 射,点点片片濡染了她雪色的衣裙。 “不!一一”她听到耳边有人呼喊。是他吗?还是王?眼前一黑,如同折翼的 飞雁,重重地摔落在地。 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一个美丽的女子,全身染血地横躺在 破碎的地上。 不远处的一群人之中,有人强忍伤痛。 “陛下,为什么要下如此重手?”开口的是艾格列特。 “……”闭口不答的是“不灭之皇”啸狂狼。 方才狂卷的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的微凉晚风,啸狂狼满头的金发随意四 散。 一扬手,不灭风城大队人马转身开拔回宫。 “走吧。别管太多事。”副侍卫队长兰茵拉了拉呆若木鸡的艾格列特。 艾格列特茫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雪蕾,心中纷乱,怎么会是这种结果?他打从 一开始就没有料到这一天的来到会是那么快,也料不到他在盘古大陆的第一个朋友 现在竟冷冰冰地躺在他面前。 这个只有七天的朋友……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 娃娃杀手……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 七天前,罗赛尔使节团一行人进宫谒见啸狂狼。在首席魔法师姆特的带领下, 众人来到了啸狂狼的座前。 “陛下,这位是罗赛尔使者,安太迦·克隆多长老。”姆特介绍着。 安太迦长老上前一步。 “罗赛尔使者安太迦给陛下请安,并祝不灭风城国顺民和。” “哪里,感谢您的祝福,啸狂狼代不灭风城谢过了。”答应的是一个坐在王位 上的中年人,缭乱的金色长发随意地垂在脸上,垂在那线条刚硬的脸颊上。一抹刀 疤从左上横向右下,凭添几许风霜。 这个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正是不灭帝皇啸狂狼。在他身上嗅不到任何的霸意 与王者气息,有的只是眼中的孤独与寂寞。知道的人都会说,他是将自己的锋芒全 都掩蔽起来,非到必要,无须在人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艾格列特在人群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在自己心目中视为偶像的人,乍看之下还 猛有那么一点失望。不过再多看两眼之后,他已经可以感觉的到,眼前这个可称作 西盘古最强的王者,决不是浪得虚名。 在一连串制式的互相对答后,啸狂狼似乎很高兴罗赛尔使节团所带来的诚意, 随即命一旁的财政大臣与罗赛尔签定新的贸易条约。 他自己则是站了起来。 众人以为他要退朝了,纷纷行礼恭送。谁知啸狂狼微笑道:“各位会错意了, 我还想与各位多聊会。” 众人听他这一说,才恢复原本的站姿。 “前几阵子适逢寡人四十岁生日,并且最近魔族的侵略稍缓,所以寡人难得有 这么轻松的时候,想说趁着兴致好,来些余兴节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啸狂狼 说道。 朝中的大臣与外宾都一致叫好,难得城主有如此兴致,大家当然是随声附和了。 只有几个人看出不寻常的端倪。 魔法师姆特低头与身旁的一名男子说道:“风扬亲王,城主似乎……” 被称做风扬亲王的男子答应了一声:“嗯,城主似乎忍耐不住那份孤寂了……” 风扬亲王焰哮鹰,是啸狂狼的堂弟,长年战功彪炳,颇得啸狂狼的重用。领有 一支鹰扬军,每每在战场上与先锋军相互配合,直捣黄龙,歼灭敌军。焰哮鹰本人 更是勇猛好战,十次有七次会在啸狂狼大军到达敌阵之前,先将敌军将领的头砍下, 悬挂阵前恭迎啸狂狼。 不灭风城有这两号人物在,一时无人敢再来犯不灭风城。 也因为与啸狂狼亲近,焰哮鹰很清楚啸狂狼心里有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孤独,那 就是“无敌”。 多少人终其一生追求“无敌”这两字,一生争战无数,权谋不断,亦或是隐居 深谷不息地修行,多少人宁可用一生的精华去换取“无敌”。 啸狂狼也不例外。他天资聪颖,十岁就学成传说中的刀法“冥皇之手”,二十 岁当上不灭风城城主,三十岁隐然成为西盘古大陆人类中的第一人。 当时年轻气盛的他,急欲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不停地四处寻找强者。而他的 确也没让自己失望,所战皆捷,所有能称上强者的人都不得不臣服在他的实力下。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满足,他从小就不是个不知足的人,但是他却发现,每 在一次胜利之后,他的心就往下一沉。胜利越多,他的心就沉的越深,就彷佛有个 无尽的黑洞不断地吞噬着他的心。 这是“无敌”的孤寂。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越来越大的黑洞给毁灭。 天下无敌的啸狂狼,他并不愿意自己是败在自己的“心”上,他宁可光荣地战 死在比自己还强的对手下,因为力战而亡是充实,心寂而死是空虚。空虚,是这世 上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即使是啸狂狼。 于是,只要有机会,他都希望有人能打败自己,只是到目前为止,这还只是个 梦,他还是必须时时忍受无敌的孤寂。 现在啸狂狼站了起来,目光横扫过在场的众人。 “我想找个人跟我比试比试,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哗然,城主要找对手比试。所有识武的人都跃跃欲试,毕竟能和啸狂狼对 垒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但同时这也是一件螳臂挡车的笑话,要和啸狂狼对垒,也 不先秤秤自己有几两重,别不自量力。 啸狂狼眼光再度横扫。瞬间停止。 “我想和罗赛尔使节团的贵宾切磋切磋,不知道可不可以。” 罗赛尔的众人更是一阵哗然。 安太迦长老说道:“承蒙城主看的起敝国,只怕敝国会让城主失望。” “无妨,何来失望之言。我只是想和贵国人才切磋切磋罢了,大家交个朋友, 何必如此拘束。”啸狂狼笑道。 “那不知城主是要亲自指定,还是我们提派代表?” “嗯……”啸狂狼笑笑。 目光却落在艾格列特的身上。 “就是这位年轻人,不知有没有人有意见?” 一时又是人声顶沸,议论纷纷,城主怎么会选上一个毛头小伙子?是存心在开 罗赛尔玩笑?还是只为了让自己娱乐娱乐? 艾格列特自己更是惊讶万分,万万没想到,原本只是单纯的觐见,竟然让自己 有机会和啸狂狼比试! 安太迦长老再度上前:“城主果然好眼力,剔除了我们这一班老骨头。这位年 轻人是在下的辅佐官,名叫艾格列特·班德拉斯。他在罗赛尔年轻一辈之中,也算 是数一数二的剑士。城主若不弃嫌,就让艾格列特上场陪城主过过几招,还请城主 手下留情。” “哈哈,好说好说……”啸狂狼边笑边走下王座。 艾格列特则是心砰砰地跳,自己都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年轻人,你是剑士,那你是要拿我提供的剑还是有自己的剑呢?” “回城主,我有自己使惯的剑。不过我放在行馆中没有带来,不知道城主可不 可以稍稍等我一下,等我去取剑来?” 啸狂狼微笑伸出手,请。 艾格列特拜谢过,飞也似的奔向行馆。 “嗨。” 银铃的声音在艾格列特耳边又响起。 拿了剑正要出门的艾格列特被一声清甜的声音唤住。 “咦?是你?” 站在艾格列特眼前的正是先前在陋巷里和他一起打倒影魔的长发女子。 “很讶异吗?其实我也很讶异你怎么会在王宫中?”女子微微地勾动嘴角,似 笑非笑地说道。 “我啊一我是从罗赛尔来的,跟着使节团一道,所以就在这罗。”艾格列特对 于能再遇见这名女子感到很高兴。 “那你呢?呵呵,来当新娘的吗?”艾格列特笑道。 “……嗯,差不多吧……”女子脸色一沉,幽幽地说道。 “嗯,原来你是用剑的啊。”女子瞥见艾格列特手上的剑说道。 “嘿嘿…三流剑士罢了……” “你不用太谦虚了,那天我看到你手上的刀受不起你的力道而崩碎,我就猜你 一定不简单。果然,你用的是这种需要强大力气的阔剑。” “哈哈,你太过奖了,我是因为人比较笨,对于灵动的剑术不行,所以才练阔 剑的,比较单纯。” “喔……那,你现在拿着剑要去哪?” “啊!跟你一聊都忘了,啸狂狼在等着我去陪他过招耶!”艾格列特惊呼一声, 抓了抓头。 啸狂狼!女子乍闻这三个字眼光闪烁。 “我得走了!失陪!失陪!”艾格列特一面道歉,一面转头就跑。 “喔…再见……”女子有些怅然说道。 艾格列特向前跑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喊道:“我叫艾格列特·班德拉斯,你呢?” “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女子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 “雪蕾·卡洛儿·安娜……好长的名字……没关系,我会背起来的。”艾格列 特笑说。 “你看,我们这不就成了朋友了吗?你是我在盘古大陆上的第一个朋友喔!好 了,改天再找你聊天!!”说完,艾格列特大步跑走。 雪蕾目送着艾格列特离去,一面伸出了手。 “生命的泉源,孕育一切的母亲,怀抱世界的摇篮;大地的精灵啊,请代替我 的双眼,去看我所看不到的事物。” 她召唤出地之精灵,隐藏在艾格列特身后,一路尾随。 雪蕾垂下小脸,静静地走向王宫中的花园。 带着花香的风轻轻地吹起,翠绿的叶迎风摇曳。 剑起! 不灭风城王城大厅电光灿、石火闪! 艾格列特双手握剑,脚步急奔。 不灭皇者啸狂狼以静待动,手中长剑微微斜指。 急风般的艾格列特在距离啸狂狼三步前,猛然煞住,旋身回转,阔剑顺势击劈 目标。 啸狂狼自若地格开。 一击未成,艾格列特左脚为轴,再回身,连续七剑攻向啸狂狼。 啸狂狼依旧从容格开。 “不错,原来你是使阔剑的,好,够豪迈!”啸狂狼朗声笑道。 艾格列特并不回答,而是专心在剑上,他已经将全部心力都投入了。 使阔剑原不容易上手,而且因为剑身的形状宽阔、重量颇沉,于是剑的攻击多 半拘束在直劈、横斩等等。虽然威力大但灵活度不足,因此并不是相当适合近战。 但是,此刻的艾格列特却是将阔剑使的虎虎生风,速度与攻击的变化竟都不逊 于一般的长剑。 啸狂狼看到这一点倒是蛮讶异的。 “大地的精灵啊一一当我的眼,替我的耳,让我窥见未知的世界,开启心中不 明的疑云……‘光启’!!!” 庭园中,一身雪白的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站在一片晶澈的水 塘之前,诵出精灵召唤咒语。 蓦地,雪蕾面前出现铭黄色的帷幕将她裹住。 双眼一张,艾格列特和啸狂狼的战斗映入她的眼廉。 蓬! 啸狂狼略施力劲将艾格列特震飞。 从艾格列特的第一剑劈出到现在双方已交上百剑,啸狂狼其实都还没有真正的 出手,而艾格列特却是攻的如风似雨。 被震飞的艾格列特身子在空中一转,剑插裂地,止住飞势翻身站稳。 “呼呼,城主果然是名不虚传,艾格列特在城主面前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艾格列特喘息说道。 “呵呵……好说好说,其实你也不赖,你这个年纪来说,能有这样的实力算是 很有天份的。”啸狂狼像是完全没出过手一样,微笑地对艾格列特说道。 “呼,我攻的这样猛烈,他竟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那我们两个之间的 差距真的是天比之地,那我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艾格列特在心底这样想着。 啸狂狼在他眼前,像是一座悬崖,既高且峻的悬崖。悬崖原本要攀爬就已不易, 更何况是直插云宵的矗耸高崖呢。 眼前的啸狂狼轻摇长剑。 “对了,听说啸狂狼的真正绝技是刀法,而他现在却只是拿剑和我比试……那… 那我算什么?……好歹也要让他换兵器……否则,再打下去也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我上场和啸狂狼比试就像是耍猴戏,有什么意义。”艾格列特咬了咬嘴唇。 剑再起! 艾格列特再度以迅风的速度冲上前! 啊啊啊一艾格列特大吼!!! 暴冲!艾格列特在啸狂狼面前一顿,暴冲上天,重劈下地!! 无比的剑压涌现,千斤直贯啸狂狼。 啸狂狼眼光一亮。 “好!”他喝了声采,脚步后移,长剑上撩。 金属交击声响起,接着是石板破裂的声响。 啸狂狼再移一步,卸开艾格列特的剑压。 轰然巨响,一柄无形的巨大剑气狠砍在大厅的地上,破碎的石板如狂风暴雨般 飞起,厅中众人尽皆走避。 “喔喔,这年轻人实力不错喔……” “没想到罗赛尔的贵宾如此厉害……” 一时间,烟尘弥漫,而大厅中此起彼落的都在如此谈论。 “兰茵,你看这年轻人如何?”姆特问道。 “……的确是蛮有两下子的。”兰茵说道。 “呵呵,不只两下子……”在一旁的风扬亲王焰哮鹰笑道。 “呃?”兰茵望了焰哮鹰一眼。 “这年轻人很厉害的,只是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晓得。” “啥?” “呵呵……”焰哮鹰笑的别有意味。 烟尘中,地板的碎片还不断地落下,喀喀喇喇地响个不停。 啸狂狼依旧闲然而立,碎石落在他的身上纷纷化成灰,他的双眼凝视着烟雾。 飒飒飒!!飒风如刀如剑!犀利过之无不及! 艾格列特持剑破烟直刺啸狂狼。 “好家伙……呃?”啸狂狼正要称赞,却是一怔。他察觉艾格列特的身后隐隐 透着魔法的能量。有人窥视! 心念一转,面对艾格列特正面的急遽攻击,长剑抖出! 磅!一声雷响!艾格列特还弄不清怎么回事,整个人再度被震飞,阔剑也脱了 手。 紫色的火焰隐隐燃起,竟将飘荡的烟尘烧噬一空,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紫色光 芒中。 啸狂狼昂然而立,手中的剑已不知何时丢弃,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配刀,远古魔 刀——“雷焰魂”。 他面对空气,微微颔首:“你好,娃娃杀手。” 庭园,包覆雪蕾的铭黄色帷幕刹时爆裂。她快速地几个旋身,瞬间横移了几尺 远。 轰!一团铭黄色的火焰散开,从中窜出紫红色的烈焰,撕扯铭黄火焰。两团火 焰交叠缠绕。把庭园一旁的花草树木烧的一干二净,连原本清澄的水池也被烧成一 个黝黑的窟窿。 闪到一旁的雪蕾摸摸额头,亮红的鲜血沾湿了她的手指。 “呵……被发现了,不愧是啸狂狼。” 她抹去鲜血,幽然甩动飞瀑长发。 “没想到他也真有两下子……只可惜,碰上了‘冥皇之手’……” 雪蕾看着还在相缠的火焰。 “冥皇的第一只手……” “失火了!失火了!”雪蕾的身后响起一阵惊呼。 她再瞥了火焰一眼,手一张,召来水精灵熄去火焰,人则飞遁而去。 娃娃杀手,悲剧的曲幕。 来自无限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