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娃娃杀手 娃娃杀手,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子。她的乖巧是对项杀而言,她的听 话也是只在项杀面前。除此之外,她仍然是一个拥有自我主张的人,有时甚至还相 当自我。 她曾为了报母仇而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那是她双手第一次的染血,而从此便 和“杀”这个字脱离不了关系,尔后还被项杀所吸收,成为他麾下最有力的一名 “杀手”。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当初她可以不顾众人眼光,不理会伦理教条的规范,决然 地上演了一出逆伦弑父的曲幕,只为了一个原因,她的父亲对不起她的母亲。但, 当她遇上了项杀之后,一如往常地不顾众人眼光执意当个杀手。但唯独对于项杀却 是百依百顺,以致被项杀匿称为娃娃。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可以如此死 心蹋地的为项杀付出,即使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 她记得自己曾读过项杀的心,项杀的心中写满了“我爱娃娃”。爱,这个字令 她极端的困惑,她无法言述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在她的心底却也时时刻刻烙着这个 字,心底总有个温润的感觉在流动着,于是,她选择了为项杀付出一切。即使是面 对自己所不愿做的事…… 就像是这次来刺杀啸狂狼一样,这不是她的本意,但在项杀的命令下,她依旧 来到了不灭风城,就算明知这是一趟有去无回的任务。 雪蕾坐在自己的床边,面对着梳妆镜梳理着一头长发。 “差不多了,时间所剩无几。”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她已经惊动了啸狂狼,不灭风城必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搜捕她,就算再躲藏于 嫔妃之中也藏不了多久。 更何况,她的真面目已经被艾格列特所瞧见。只消艾格列特告诉啸狂狼,她就 要像风中残烛般熄灭了。 那,为何不走呢?不!雪蕾从未在任务还没达成前就抽身离开,她是项杀最引 以为傲的娃娃,绝不能临阵退缩。 “王现在大概还在生我的气吧。”雪蕾放下梳子喃喃道。 她记得自己临走前曾惹项杀大发脾气,只因她不愿行刺啸狂狼。那是她第一次 对项杀表示自己的意见,而这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由于项杀的怒气,雪蕾在隔天偷偷地离开了项杀来到不灭风城。她想,这大概 是自己为项杀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放下梳子,起身推开门扉,走向长廊尽头的浴室,这是不灭风城中嫔妃候选 者专用的浴室。 雪蕾走进偌大的浴室,来到了浴池畔,轻轻地,缓缓地,以一种独特的优雅姿 势褪去了身上的衣衫。 柔软的长衣从她细嫩的肩头滑下,沿着她美丽胴体的曲线落至她的双足边。 雪蕾一手抚着胸口,慢慢地走进浴池。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请问雪蕾小姐在里面吗?”是女侍的声音。 雪蕾的心揪了一下。回应道:“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喔,打扰你入浴实在很抱歉,因为忽然有人急着要见你,而我到你的房间找 不到你所以才来这问问。” 找我?谁会找我?雪蕾一边在浴池中坐下一边想着。 “是谁要见我,你请他等一等。” “喔,是一个年轻人,说是有急事一定要见你。那这样我请他在候客厅上等你 好了。” “麻烦你了。”雪蕾道了声谢。 “对了。”女侍的声音又响起。“这个年轻人最近几天都有来找你,只是不巧 你都不在。” “喔,谢谢你。你请他稍等一会,我马上去见他。”雪蕾再次道了声谢,整个 人沉入浴池之中。 会是他吗?在温润的水包围中,雪蕾猜测着。 艾格列特双手紧握,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经意地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在焰哮鹰的一连串询问下,艾格列特总是装傻带过,不是回答不知道就是没看 清楚。不要说焰哮鹰半信半疑,就连艾格列特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谎话是不是太幼 稚了。 为什么要扯这样的谎,艾格列特自己说不大上来,也许是因为事关自己的朋 友吧?可是这个朋友也不过才认识没几天,为什么要护着她呢?更何况她所做所为 是所谓的“坏事”……? 艾格列特搔搔头,掬了水泼在自己脸上。因为相信直觉吧,他相信雪蕾是有苦 衷的,这一切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而发生的。他相信雪蕾并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从他第一次遇到她时,她出手对付影魔时,他就确定了这一点。 所以,他决定隐瞒事实,由自己先亲自弄个清楚。 翌日,艾格列特一大早便前往嫔妃候选者住的行宫。 一路上,他可以感觉到侍卫队的数量增多了,来来回回地在王城里巡逻。还有 几个小队长带队在各宫馆之间盘查,所有的婢侍都被一一唤来核对身份。看样子, 不灭风城已经要正面对付娃娃杀手了。 来到了行宫,女侍跟他说雪蕾正在沐浴,请他在候客厅中稍等。 艾格列特喝了口女侍给他的茶,在椅子上坐立难安。他在想,该怎么开口问第 一句话?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有如出水芙蓉的雪蕾向他走了过来。 两人面对面,不发一语,沉默了半晌。 终于艾格列特打破了僵局,站起身来。 “这个给你。”艾格列特伸出手。 “呃?”雪蕾一惊,没料到艾格列特一开口竟是要给她东西。 她伸手接过,问道。 “这是什么?为何要给我?”她诧异地看着手掌里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块玉坠, 呈六芒星状,上面还有一尾飞鱼的浮雕。 “你忘了我上次说要给你东西吗?结果你跑掉了,这几天我想要找你却都找不 到,所以现在给你罗。”艾格列特露出笑容说道。 雪蕾看了玉坠一眼,微微咬着嘴唇。 “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喔。”艾格列特继续笑着说。 “在我们家乡那边有一个雷霆海湾,海湾被一道悬崖一分为二,一边叫合声湾 一边叫裂声湾。在合声湾的沙滩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我小时候常常去那捡, 捡回来后就在石头上刻图案,然后送给我的朋友们。” “这是你自己刻的?”雪蕾用指腹轻轻摸着浮雕。 “不过,现在已经捡不到这种石头了。”艾格列特指着雪蕾手中的坠子说道: “我身上只剩下两个,一个在我脖子上,另一个就在你手上。” 雪蕾微微睁大了眼。手伸向艾格列特。 “既然是如此珍贵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艾格列特笑着摇头。 “我说过,我刻这些东西是为了送给我的朋友。而且这坠子我有在祭典上让祭 神官为它祈福过喔,拿着它可以帮你达成心愿,你就收下吧。” 雪蕾怔了一下转过身去。 又是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静默。 这次艾格列特没有再主动说话,而是静静地面对雪蕾的背影。 终于,雪蕾开口。 “你希望我离开是吧?” 艾格列特没有说话,只是在雪蕾背后点点头。 “为什么不去举发我?” “因为我相信‘朋友’。”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我相信我的朋友做这件事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艾格列特没有理会雪蕾的 话,迳自说了下去。 雪蕾不再说话。 “我不会出卖我的朋友,但也不希望我的朋友做错事,尤其是做一件明知道不 会有结果的事。” “我也是很相信自己的。”雪蕾忽然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在事情没 完成之前就放弃。” 这次换艾格列特睁大眼睛。 “我曾经起过誓言,只要是任务,我必定要完成了才会罢手。” “即使明知事情是错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你也执意要继续?”艾格列特不解 地提高音量。 “难道你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只单纯地盲从项杀吗?” 乍听见项杀的名字,雪蕾全身都颤动了起来。 “对我而言,王的一言一语就是我的一切……”雪蕾语带颤抖地说出。 雪蕾记得,在她离开前,她才就这个问题和人起了些许争执。没想到,来到不 灭风城这个问题又被艾格列特挑起。 难道,自己真的是错的吗? 不不!这是她所选择的道路,她愿意为了项杀付出一切。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也没有理由,这是很简单的答案,她愿为了项杀而活……即使自己说不出个道理。 艾格列特顿了许久,才又说道:“这个我并不太懂,但我想,这就是令人盲目 的爱吧………”说完还抓抓自己的头发。 “你一定是很爱项杀吧。我听人说过,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时,就算眼前是刀 山地狱,也会视若无睹地冲上去。”艾格列特吞吞吐吐地说出这番话。 雪蕾的身躯又是为之一震。她强压制心中的震动,试图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爱?说真的我并不懂什么是爱?不过你说的对,为了王,我的确会一往无前。” 艾格列特傻了,他幽幽地问道:“那你是不打算要离开了?” 雪蕾点点头。 “如果我逼你离开呢?” “我还是会再回来。” “……” “……” “老实说,我应该去报告啸狂狼……” “嗯……” “但是……你知道原因的。” 雪蕾犹疑了一会。 “因为我们是朋友?” 艾格列特点点头,而雪蕾不觉紧握了手中的玉坠。 两人三度静默不语,但是行宫外的嘈杂声替两人打破了寂静。 这时侍女走了进来向雪蕾礼貌地说道:“侍卫队的兰茵副队长带了人来到行宫, 说是要确认我们这儿所有人的身份,所以麻烦小姐到前厅来一下好吗?不会很久的。” 一听是侍卫队,艾格列特和雪蕾两人都打了个冷颤。 “好,你先过去,我马上到。”雪蕾回覆侍女,让侍女先行离开。 目送侍女离去,雪蕾顿了一会儿。 “这是最后机会了,你真的不走?”艾格列特问道。 雪蕾握了一下坠子,将它收进衣袋。 “又不见得会泄露身份,而且……”雪蕾微笑道:“我如果现在消失了,你一 定会被怀疑是我的同党。” “那你不怕我为了阻止你而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吗?” 雪蕾看了艾格列特一眼,笑着转身朝前厅而去。 “你不会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艾格列特则默默地尾随在雪蕾身后,他总觉得看着雪蕾的背影就彷佛在看着一 出未上演的悲剧,一出他无法阻止的悲剧。他只能祈求这一天晚点到来。 前厅里,兰茵带着五名侍卫队队员正逐一核对行宫内侍女与嫔妃候选者的身份。 雪蕾和艾格列特从布幔后走了出来。 乍见艾格列特,兰茵眉头微皱。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格列特踌躇了半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沉重的半秒钟。 “我来找我的朋友。” “朋友?你在不灭风城有朋友?” “刚来那几天在街上遇到的,她刚好要进宫,就这么认识了。”艾格列特又说 了个谎。不过也不能完全算是谎话,毕竟这其中的确就是这样遇到的。 “喔。”兰茵继续查对各人的身份。 “听说你昨天有遇到娃娃杀手,你记得她的样子吗?” !!雪蕾看着艾格列特。 “那时太突然了,我只记得要保命,拿剑挥了几下,连是男是女都没看到就让 他给逃了。” “喔,真是可惜。”不知有意还无意,兰茵递了个轻视的眼光给艾格列特。 “雪蕾。”兰茵点到雪蕾的名字。 “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 “是的。”雪蕾冷静地回答,一边面带笑容看着艾格列特。 “你就是他的朋友?”兰茵的眼神在雪蕾身上扫过。 “是的。”雪蕾依旧微笑应答,反而是艾格列特觉得自己有些僵硬了。 兰茵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雪蕾。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面?” 一听她的问题,艾格列特吞了吞口水,为雪蕾捏了一把冷汗。 “也许在王宫中曾经错身而过吧。”雪蕾从容不迫地回答。 “你昨天在哪?” “在我房里。” “一整天?” “是的,侍女可以做证。” “喔,好,没什么事,请勿见怪。最近宫里发生些骚动,没事的话请尽量待在 行宫中。我们会尽快将事情了结,给你们增加麻烦还请见谅。” 兰茵核对完后,带着侍卫队离开了行宫。 而艾格列特在其他人都散去后长吁了一声。 “好险。” 只见雪蕾走向门口,缓缓地说道:“她嘴上没说,但对我起疑了。已经没有时 间了,再不下手就会没有机会。” “你……” 这是艾格列特对雪蕾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再下一次面对雪蕾时,她已经是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距离艾格列特在宫中遇到雪蕾的七天后。 夜里,不灭风城的校场上,大批侍卫队人马列在啸狂狼身后,而与啸狂狼面对 面的便是娃娃杀手。 动手前,雪蕾对啸狂狼说了几句话。 “我其实相当敬重您是领导大陆的人,但是我还是得完成我的任务。” 啸狂狼微笑不语。 “不过,有件事提醒您,前些日子我在不灭风城中遇到了一个魔族。” 魔族?啸狂狼诧然,不灭风城素有强大的结界将人魔隔离,怎么可能在城中遇 到魔族。 就在他疑惑时,身后不知是谁下的命令,雨点一般的弓箭瞬间爆发射向了雪蕾。 “卑鄙!”雪蕾向后急急纵飞。一面伸手召出幻光球将袭来的飞箭燃烧殆尽。 雪蕾在空中优美地翻了个身落地。 “看来你和传说中一样的有能耐。”啸狂狼扬手斥退侍卫队,准备和雪蕾光明 正大的决斗。 另一方面,通往校场的回廊中有个人急急跑着,身后跟着一头威武的猛兽,那 是艾格列特和摩亚克。 艾格列特原本正在行馆内和安太迦长老闲聊,不意有一名不灭风城的侍从进来 通报说,啸狂狼领兵和娃娃杀手对峙,城内也许会有点混乱,请大家待在行馆内不 要出门。 艾格列特一听大惊,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快到他几乎措手不及,连 忙冲出门去。 他心急如焚地奔跑着,不安的感觉一直在他心中激荡。 蓦然,校场的方向传来几声爆响,他的心脏宛如被针戳了一下。 “该不会来不及了?”他忧心地喃喃自语。 一旁的摩亚克见状,一个箭步挡在艾格列特面前,意示要艾格列特坐上它的背。 艾格列特道了声谢,爬上摩亚克身上。 见艾格列特坐稳了,摩亚克一声长啸冲破回廊的屋顶,向校场飞去。 半空中只见强光、气流、雷声不断。艾格列特还差点从摩亚克的背上被吹落。 “服从于我族的万物精灵啊,倾听我的命令,四大原素!” “冥皇的第一只手!” 远远地,瞧见决战的两人各自使出必杀绝招,艾格列特心为之一凛。 接着,他看到漆黑的夜空中,一个染着刺目鲜血的白色星辰坠落在破碎的地面 上。 “不!!!!”他狂喊着,从摩亚克身上下来,向啸狂狼的方向奔去。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成了枉然成了风。 一个为爱执意的女子,成了染血的灵魂。 艾格列特呆立,让风恣意地拍打着他。摩亚克伫足在他的身后,并没有上前。 艾格列特茫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雪蕾,心中纷乱,怎么会是这种结果?他在盘 古大陆的第一个朋友现在竟冷冰冰地躺在他面前。 这个只有七天的朋友……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 娃娃杀手……雪蕾·卡洛儿·安娜桑德·雷塔·凯达…… 来自无限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