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涨 潮 砰!砰!一拳一拳地捶打着,一拳一拳地重击在粗糙的树干上。拳,很沉很重, 又隐隐地从紧握的指缝间流泄出点点悔恨。好像眼泪,也许,拳头也会哭泣吧。 “妈的!”咬紧牙,眉头紧缩的艾格列特,眼神凶悍地望着空渺的前方,不自 觉地又朝身旁的树干挥拳。 亚略伊和绯洛妮丝站在他的身后,无法阻止地看着艾格列特发泄情绪。 “怎么办?早跟你说不要太早告诉他的……”亚略伊不安地用手肘推了绯洛妮 丝一下。 “他早晚会知道的,难道你想瞒他一辈子啊。” “话不是这样说啊。你没看到他一下船,知道你回来时的那付表情,说有多高 兴就有多高兴。结果你竟然马上就跟他说欧毕的事,让他差一点受不了。” “甭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会很愤怒。”绯洛妮丝倒是气定神闲地说着。 这时,一个僧人打扮的男子穿过他们身旁,走向欧毕的祭碑,双手合什低头喃 喃地诵着一些咒语。 “愿你走的顺心,别再担心人间的一切,这里还有你的朋友,他们会连同你的 份一起活下去。” 深深地一鞠躬,卡尔曼抬起了头。 “呃一”亚略伊上前一步。 “这位大哥啊一请问你是哪位?” 卡尔曼带着浅浅笑容转过头来。 “我是欧毕的朋友……” “可是没听欧毕提起过您啊?” “我是欧毕的朋友艾格列特的朋友,我的名字是卡尔曼。” “喔喔,我叫亚略伊,请多多指教。” 卡尔曼看着亚略伊,又看了看绯洛妮丝,不住地点点头。 “小姐,你是夏凯武士吧。” 绯洛妮丝微微一楞,随即回答道:“您好眼力,不愧是‘日阳宫’‘七使者’ 之一。” 被说出了身份,卡尔曼仍旧微笑道:“小姐不仅人长的美丽,眼力也不差啊, 我都还没自我介绍我从哪来的耶。” “过奖了。” “你这么年轻,真是厉害。通常你这个年纪还只是实习生而已。我记得在我的 印象中,除了你我只遇过一个跟你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上夏凯武士的人。他跟我说他 十五岁得到夏凯武士的资格,换算一下是我八岁时候的事了。”卡尔曼悠悠地说着。 “您真的太过奖了,我是不小心碰上的。”绯洛妮丝回以甜美的笑容。 “对了,那个家伙的名字叫做风司,不晓得你有没有遇过这个人?” “他刚好就是我师父。”绯洛妮丝有些意外地回答。 “呵呵……难怪难怪,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了不起。”卡尔曼不觉笑出声, 但马上又吞了回去。 因为他们三人的眼前,有一个忿忿的人正紧握拳头,将额头靠在树干上一言不 发。 “为什么?”艾格列特在心底发出沉重的疑问。 “我居然还在干爹面前大言不残地说我会相信夥伴?!结果呢?我就像是个推 卸责任的人,让夥伴送死而我自己却远在千里之外……?我到底在干什么?” “因为自己的决定,让夥伴身陷险境,而我却在外地替外人卖命?不不,那并 不能算是外人,毕竟是我的干爹……可是……” 艾格列特低头,让风吹着树叶,飘打在他的身上。大地也像是陪着他默哀一般 地肃静,只有呼呼的风声从耳际吹过。 静,静,静,除了静还是静。 艾格列特背对着绯洛妮丝等人,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 终于,有人开口,开口的那个人正是缓缓转过身来的艾格列特。 他的身体慢慢地转了过来,头慢慢抬了起来,眼中射出决心的怒火,点燃了身 边的风,风激烈地颤抖,乱卷狂刮。 “我们走吧。”艾格列特嘴中吐出这几个字。 绯洛妮丝、亚略伊看着艾格列特的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打直身子。 “那我先回旅店了。”卡尔曼笑笑说道,和三人打了个招呼,往反方向而去。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亚略伊试探性地问道。 “打算?”艾格列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出祭陵园。 他边走边说:“我的打算就是——去替欧毕讨回一个公道!!” “你想怎么讨呢?”绯洛妮丝尾随在后问道。 “直捣黄龙!!”斩钉截铁的语气,没有人再有疑问了。 三人离开了祭陵园,向着浪焰队本部而去。 浪焰队本部,议判厅。 厅中正在进行对于此次克利兰港事件的检讨与追惩失职人员。当然,首当其冲 的便是负责安排巡防的所罗斯。 “所罗斯·伍德。为什么你在安排巡防队次时,刻意让克利兰港的巡防人数薄 弱?” “你说那是意外,以往排班都是如此,不是你故意的。那好,那为什么不多派 点人手?你不会衡量时局不同而做调整吗?以前和现在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你难道因为克利兰的重要性不如其他港口,所以便忽视它吗?你怎么能这样 想?克利兰也是罗赛尔的国土,住在那的人也都是罗赛尔的一份子!你应该知道吧?!” “今天搞成这个局面,你要怎么负责克利兰港的损失?!” “据海洋军的报告书,克利兰港损失不小,港口码头必须重建。港镇被烧毁了 大半,居民无家可归。并且在这一次海盗的攻击中,居民丧生数十人。甚至连浪焰 队都牺牲了一个队员。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么推卸责任?!” “今天这样的损失都是因为你的疏失,你应该没话说吧。” 所罗斯站在议判厅的中央,接受着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责骂,毫无辩解余地。 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将所有过错完全归在所罗斯的身上,所罗斯面对此情此景根 本莫可奈何。 “可是以战略地位而言,克利兰港的确不需加派那么多人手……”卡夫基从浪 焰队的席位上站出来为所罗斯辩解。 “我刚刚说过,不能因此就轻忽它。克利兰港的居民也是罗赛尔的子民,和我 们是一样的,一样需要受到保护,是不能偏颇的。”长老席上一位圆脸长须的长老 驳斥卡夫基的话。 “浪焰队人数有限,当然必须依各地条件来分配,不然也只是浪费人力。克利 兰港事件只能说是一件意外……”卡夫基继续说着。 看着卡夫基挺身为自己辩白,所罗斯心底倒是涌起莫可言喻的感激。 事到如今,之前卡夫基跟他提过当总长的意见,现在也只当是梦一场了。 “卡夫基,你算是有功人员,别再为失职的人辩解了,事实就是事实,多说无 益。”圆脸长须的长老扳着脸说道。 卡夫基闻言,低声地和所罗斯说道:“我已经尽力了……” 所罗斯点点头:“我了解……” 卡夫基躬身慢慢退出议判厅,他微一扬头看着浪焰队首席的总长坎莫。坎莫似 乎显的很得意,不过却强装怒气与歉意,整个脸都快扭曲了。 卡夫基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坎莫老头,您这一招我收下了,真不愧是个老狐狸……呵呵。我会把它发扬 光大的。你等着吧,死老头,很快你就得把宝座让给我了。” 卡夫基笑完,打直腰杆,转身正要离开,一个人影映入了他眼廉,一个他这辈 子从小就深深记得的人影,一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脸孔。 “卡夫基,好久不见了。”打招呼的正是艾格列特,一旁还有绯洛妮丝和亚略 伊。 卡夫基略显愕然,陪笑道:“真的好久不见了,你这趟旅行可真够久的,罗赛 尔都出了大事。” “这我知道,我实在应该早些回来的……” 两人一面寒暄,脚步却都没停,两人错身而过。 卡夫基搭了艾格列特的肩头一下:“欧毕的事,你要节哀。” 艾格列特停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对了,听说欧毕的祭碑是你帮他设好的,我代替他谢谢你了。”艾格列特转 过头对卡夫基说道。 “哪里,大家都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做这点事不算什么。”他拍了拍艾格列特 的手臂。 “总之,谢了。” 话完,艾格列特等人快地走进了议判厅。 卡夫基见状,悄悄地掉头,尾随他们再度进入议判厅。 议判厅中,有关克利兰事件的审议已经结束了,所罗斯被除去浪焰队队长的身 分,并因失职的罪名限制行动三年,三年内的所有行为都由一名监护官督导。 “这太夸张了,有没鱼错?摘了队长又限制行动?”绯洛妮丝听到判决感到不 可思议。 “我记得限制行动就和坐牢没两样了,不是吗?”亚略伊说道。 只见抗议声此起彼落,但都被长老们压制住。 “现在开始下一个议题,关于往后的巡防工作。” 艾格列特走上前,站在议判厅的中央。 “庭上长老与各位长官,南方浪焰队第七小队队长艾格列特·班德拉斯针对海 盗侵扰一事有一主张。希望各位能考虑看看。”艾格列特洪量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议 判厅中。 坐在主位的长老看着艾格列特,扬声说道:“你就是艾格列特,是上次安太迦 长老出使的辅佐官是吧。好,你倒是说说你的意见。” 艾格列特拳头握了一下,说道。 “有监于海盗的滋扰与日剧增,并且目标漂忽不定,难以掌握。这次克利兰港 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建议?” “是的,我的建议就是化被动为主动。”艾格列特说话的声音异常坚定。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主席长老有些惊讶地问着。 “没错,就是我刚刚说的意思。我们主动出击,也就是和海盗宣战!!” 宣战?!艾格列特话一出口,立刻引起全场哗然,一时之间讨论的声音此起彼 落,不绝于耳。 席上的长老们交头接耳,交换意见。连亚略伊都忍不住拉拉一旁的绯洛妮丝, 好奇问:“他是说真的吗?” 绯洛妮丝笑笑说道:“他真的气坏了,才会这样说。不过,他应该有自己的一 套想法,不会只是一时气话。” “真的?你真了解艾格列特,八年不见了,对他的个性还比我们这些哥儿们还 熟。” “呵呵……那是因为这家伙肠子太直了,虽然长大了,但个性一点都没变,还 是跟以前一样。很直,但却又思虑周到。”绯洛妮丝笑着回答。 厅中还是闹烘烘,主席长老斥喝肃静,大家才减低了音量。 “不过我们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以防守为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怎有主动 挑起战端呢?”说话的是总长坎莫。他说话时额头还冒着汗珠,声音微微发颤。 卡夫基隐蔽在人群后窃笑。 “紧张了吧,你这死老鬼……不过话说回来,艾格列特这一招着实会打乱我的 计划,这家伙,怎么总是给我制造麻烦?”笑到最后竟成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艾格列特在坎莫提问后,再度扬声说道:“的确,我们是不求战,但是,当对 方欺人太甚时,我们总不能任人宰割吧。以现在的情况而言,那些海盗根本不把我 们的防守放在眼里。从以前,我们不知道击退海盗多少次,可是他们却一次比一次 来的剽悍,让我们忙不胜忙,这个从浪焰队年年增加队员人数就可以看出来了。” 没错,我们要让海盗们真正知道厉害!议判厅多数的浪焰队与海洋军与会的人 都齐声附和。 声声赞成传进坎莫的耳中,化为颗颗的汗水爬满脸。 “你别忘了,我们这一次已经损失惨重了,采取攻势必定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同胞牺牲吗?”坎莫大声道。 “这……”艾格列特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尤其坎莫的话刚好挑到他的 痛处,欧毕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绯洛妮丝走上前,轻轻地握住艾格列特的手一下,开口说道:“采取攻势,我 们未必会败,不同的战法也不见得就一定会造成重大伤亡。而以现下情况而言,像 克利兰这种战略地位不显眼的地方都会遭侵略,那往后不知道他们会再攻击哪?对 于浪焰队而言,疲于奔命的防守不如一次有效的攻击。” 说的对!厅中人群又鼓噪起来。 坎莫整个人都在发抖了。 “无论如何,非得把事情压下不可,不然,我必定大难临头,对方绝不会如此 轻易饶过我……”他在心里如此说道。 不过,就当坎莫还想不出如何应付时,主席长老却已资询过众长老的意见做出 决定。 “原则上,我们决定赞成这个提议,各位有不同意的可以提出来。” 坎莫一听,正欲发言,却发现在场的上位者只有他一人持反对意见,只得硬将 话吞回肚中。 “没有人反对,那就是通过这个提议了。我等会将此事上报合议殿与长老会裁 定,浪焰队即刻起拟妥作战计划以备询问之用。” 好!艾格列特拍了手一下,不是兴奋也不是惶恐,而是终于有机会彻底铲除海 盗,为欧毕讨回一个公道了他转头对绯洛妮丝露出笑容。 浪焰队本部议判厅的钟声响起,主席长老宣布会议结束,厅中的所有参与者纷 纷离去。 深夜的海滨。 坎莫趁着黑夜,来到了无人的海滩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卡夫基依旧隐身于幽暗处窥视着坎莫。自从发现坎莫与海盗有勾结之后,卡夫 基几乎是夜夜都来监看着坎莫的一举一动。 “我要把你的小辫子越搓越大,然后让你一次死的没有翻身之地。” 不久,海面上有了动静,一艘小船载着三个人来了。 高手!卡夫基嗅出了来者都不是寻常人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目不转睛 地看着。 三人一上岸,坎莫便立刻跪了下去,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 来自无限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