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激 变 拿到血书之后,还未开始详读,张平就来了。这是他这一班次守卫的最后一次 巡逻,下一次就得再等到四天之后了。 张平说道:“欸,你在作甚么,才说你有精神多了而已,就马上在发呆啊?” 邵重背对着张平,慢慢的血书放入衣襟之内,灵机一动,转身对张平说道: “唔,还不是你今天早上对我说有人喜欢在床板上留言纪念,我是在比照办理吗! 诺,你看,我就是用这个在墙壁上留言的,如何,聪明吧?” 张平取过细细一看,讶道:“欸,这是木炭嘛!还说你聪明,这种东西在墙壁 上写不了多久就会脱落了。莫非你只是要写个好玩?” 邵重呐呐说道:“呃,这样啊。” 张平说道:“是啊,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噢,对了,你这几天可以好好睡了, 听说明天有人会有来横世堡拜访顺便到这里巡视,唉,不知道我们还能够活多久?” 邵重疑道:“活多久?甚么意思?” 张平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前几天出云公国和整个王国宣战了,而整 个王国可以说已经分裂成出云和赤阳两边了。所以我们这里的卫兵不晓得甚么时候 会上战场,唉。” 邵重安慰道:“我想没有这么严重吧,毕竟你们的职务是守卫这里,只要还有 犯人在,你们应当是没有事情的。” 张平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可难说,你不晓得以前赤阳王在王国平定战争的时 候,常常用犯人或是俘虏来作为冲锋陷阵的人肉盾牌,到那时候监狱里面还会有多 少人呐。” 邵重呐呐的说道:“啊,这……这我不晓得。” 张平说道:“是啊,所以这两天我常常在想这个问题,自己问自己‘在死之前, 还想看看谁呢?’,当然答案是很简单的,所以很希望在上战场之前可以回家探望 探望家人,看看故乡。欸,十四号啊,你呢?” 邵重说道:“我啊,没想过欸。” 张平说道:“其实你是应该好好想想,说不定这会是最后一次可以想这个呢。 明天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平安无事的今天呢。” 邵重闷闷的说道:“其实应该也没有这么严重吧!倒是嫂子那里你可能要先找 个时间回去看看了。” 张平喜道:“是啊,我可能过几天都没有办法来看你了,等了很久,终于轮到 我放假,可以休个长假,好好回家陪老婆了。” 打发走张平之后,取出布片,细细读着布片上的内容,看着布片上熟悉的字体, 邵重的双手不住发抖着,虽然老头的结果刚刚多半已猜测到了,但是内心还是不由 自主的激动着。 原本的内容字句之间是以空格隔开,加上标点之后,内容是这样: 恭喜你可以找到我留下来的谜题,这证明你的智慧高人一等,当然若是 用搜索的方式找到,那么就令当别论。 我是空空门第十七世的掌门布鲁斯,不管你是谁,在这里我提供你一个 脱逃的机会,如果你真的因此成功的话,请接受我托付的事。 我的办法是这样,这一面的石壁的背面就是弯月湖,其实并不厚,而且 已经受不住湖水的重量而有裂痕了,说到这里,相信你已经知道我的计划。 铁丝就在裂缝的边缘,至于炸药我已经留在床角两根支脚里面。 现在说关于我要托付事情。我在之前不久接受了一个神秘的任务,想不 到在完成之时才发现被人利用而被陷害遗弃,才会在这里。我想,不久之后 ,我徒弟可能也会接受到类似的任务。 这个办法可能有些危险,务必小心,我的年纪已老,体力不足,所以无 法执行这个办法,如果你接受了这个办法,我希望你可以去告诉我的徒弟, 我徒弟叫做邵重,叫他千万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接受跟我有关的任务,就 是这样了。 布鲁斯·威廉·李维 留 看着师傅字里行间对他的关心,邵重心里不由得揪紧了许多,虽说已经在各方 面猜测到师傅的结果,但是在面对这张形同遗书的书信,邵重心理还是难以轻松的 起来。 邵重心道:“这一面石壁,难怪摸起来这么清凉,原来是背面有整个弯月湖的 原因。啧,老头说的任务应当是指出云那个甚么骑士团长的,哼。老头可能想都想 不到我真的会来找他,而且还解开他的迷题,唉,世事无常。” 沉默了好一回,邵重终于静下心情开始采取行动,其实书信上面的材料都很好 找,只要按图索骥就可以,倒是上面没有提到的部分,比如说引火线就可能要找一 下。 果不其然的,邵重找到铁丝之后,邵重先打开了自己的手铐脚镣,然后从床板 底下、支脚里面番出了炸药──只是这是纯粹的火药粉,没有包装的。 邵重心道:“欸,老头,你怎么这样,最后还开了我一个大玩笑。哈,事情不 毕尽全功,就像你教导我一样,是没有效果的,哈。”想到这里,邵重眼睛又红了, 赶紧定下心神,继续工作。 撕下身上的衣服,把火药结实的捆了起来,当然大小是经过一番思量,要稍微 符合石缝的大小,接下来就是引火线的问题。 邵重转头看了看,心道:“欸,难道要把裤子也扒下来下来?啧,虽说生命比 较重要,其实这个布料的引火效果也不好,并不是那么好用,但是……欸,有了。” 邵重转头拎起床上的草席,把它给拆开,解成一条一条的丝状,然后选了比较 干燥的部分两两交错缠成较粗的线,这部分可不是容易的事,需要的长度可不短, 邵重直忙了一阵子才完成。 细心的把炸药的塞到石缝里面之后,把引火线沿着墙壁落到了牢门口附近,再 把床板移到另一头的墙角,翻了起来,暂时充作自己的避难屏障,最后就是点火的 问题了。邵重自床板上拆了一根床脚下来,打栅栏外的火把上面引了一些火来。 邵重看着引来的火把,犹豫着要不要把火点上去,邵重心道:“嗯,以老头的 能力尚且说有些危险,欸,虽说爆炸主要是用来加大岩石的缝隙,造成湖泊的溃堤, 但是其实有多少危险存在,会不会因此而……这个实在很难说,还是先处理这个再 说,反正待会被水一淹也会模糊掉或是遗失。”邵重想了想,点火把他师傅的‘遗 书’烧掉。 看着布鲁斯的“遗书”慢慢的化为灰烬,邵重心道:“啧,可恨的费雪,都是 他的关系,用过即丢,杀人灭口,难道他当我们空空门是垃圾吗?‘驻军分布图’、 ‘强力炸药制作资料’,没有我们他哪能造反,亏我们替他卖命。哼,算了,还是 别想太多,出去再说。” 邵重毅然决然的把火把往引火线一点,转头赶紧避往床板后面去。 静静的看着火一寸一寸的往墙壁上延烧而去,可能是草本身在制成草席之后, 沾染了不少人身上的油渍、脏污之类的污渍,所以烧的不是很快,邵重看着燃烧中 的引火线,心中却是不同的思绪不断的翻滚,一边想着炸药是否依然有效,一面却 是担心着爆炸之后自己的安危,同时又暗中担心张平是不是能够准时的回到地面上, 好避过这一难。 牢狱之中光线渐渐明亮,东面牢房中的窗户慢慢的洒入黎明的光线,逐渐的把 夜晚离去的讯息传达到整个监狱中,随着白天的来临,火焰的逼近炸药,邵重感觉 上心头也几乎是提到了喉头。 “轰!!轰!” 一阵强烈的却不惊人的爆炸摇憾了整座监狱,一股浓密的灰尘随之飞扬在监狱 里面,尤其是邵重所在牢房,更是烟尘密布,呛的邵重一阵咳嗽。邵重完全没有防 备到这个结果,原本猜测可能会威力太强,所以遭受波及,或是水流涌出被淹死等 许多假设,却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没有作用。 在爆炸之后很短的时间,整座监狱的警铃很快的就‘呜、呜’坐响,连带的许 多急促的脚步声往邵重这一座牢房赶来。 烟雾中不断有东西掉落的声音,邵重不多做理会,心道:“啧,怎么会是这样, 完全出乎预料之外,该死,啊,会不会连累到张平?怎么办?还是来个趁机脱逃好 了。” 邵重心里六神无主,在紧张之余,已经打算要来个混水摸鱼,趁着烟雾的掩护, 打开牢门,趁机逃走。 不过,迟疑是计划最大的杀手。就在邵重还在‘打算’的同时,卫兵的脚步声 已然来到邵重的牢房之前,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邵重很熟悉的声音。 “十四号,想不到把你关在这里,还能搞得乌烟瘴气,真是有本事。”这个声 音的主人正是把他们师徒两人一一带入牢狱中的凶手,典狱长强·沃特。 听着典狱长在外面大落落的说话,邵重心道:“唉,想不到历史又重演了,上 一回也是我在里面,那个典狱长在外面包围,对着我喊话,只是我的处境还是没甚 么变化,还是毫无退路,唉。” 典狱长说道:“欸,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是死了,安全守卫,你知不知道昨天 这里负责巡逻的是哪个人?” “安全守卫”是每一班次卫兵之间负责督导的长官,也是采轮班制。 “报告典狱长,是张平。” “嗯,把他找来。” 邵重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必须有个回应,而这个时候,周遭的灰尘、尘雾也逐 渐的“尘埃落定”,视野也逐渐恢复清晰。邵重说道:“我在这里。” 典狱长道:“喔,还活着啊,难的见面顺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知道 你的大名叫做铜板,不止在惠东郡大大有名,连出云公国也都在悬赏你,现在你又 侵入我们这里,可以说全王国你是无处可去。” 邵重讶道:“喔?”邵重心中大骂,竟然还来这一套划清关系,欲置他死地不 可。 典狱长说道:“所以,你即使逃出去也是无处可去,你也不必太保护你的委托 人,我不晓得是谁派你来,但是只要你供出来,我一定保护你,让你可以安安稳稳 待下去,活得快乐,不用担心。” 就在邵重正想回话之时,在他附近有个声音,低低细细的吸引了它的注意,像 是东西的剥裂声,又像是冰块的脆裂声,细细长长的,而且越来越快,这时候周遭 的景物已经恢复清晰。就在邵重想更进一步求证声音的来源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 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剥!”邵重转头看向墙上的石缝,墙壁上的石缝已经扩大到整个墙面,石头 正在一片片的掉落,而且不但掉落的速度加快,而且开始有石头在摇动,就连水也 开始从缝隙当中留了出来。 典狱长讶道:“铜板你……到底做了甚么?” 邵重转头看向典狱长,彼此都看出双方脸上的恐惧神色,即使是周遭不知情的 卫兵也是一样,面面相觑,刹那间,周遭的恐惧气氛升高到最高点。除了水滴落的 声音以及石头偶尔掉落的声音之外,周遭一片安静。 “哇,快逃。”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发出声音,蹬时引爆了整个情绪,所有人 纷纷四处逃散,只有典狱长呐呐的说道:“你……不可以这样,外面还有数以千计 的军队……”话还未说完,灾难开始了。 水,千万吨的水像是炮弹一般从石壁中喷了出来,重重的撞击在横档在前面的 一切事物,如摧枯拉朽一般,清除了邵重牢房之外的所有物事,即使邵重很伤脑筋 的栅栏和牢门,也不堪一击的随同卫兵以及典狱长一同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 夹带着吨重的巨石以及尸体等,洪水在这个关了无数的人的空间里来回激荡数 次之后,像条巨龙一般,冲破了监狱一楼的大门之后,灌入洛水河谷,跟着将原本 栖息在河谷里在赤阳舰队以及当时仍在好梦中的官兵们,一同卷入这个突如其来的 蓝色噩梦里。 邵重躲在墙角的床板后面,托地形因素的关系,得以避免洪流第一时间的冲击。 原本有些庆幸计划的效果得以实现的邵重,在看到典狱长等人在连呼救声也来不及 呼喊之后,开始有些担心起来,邵重想起了昨日张平说的“在死之前,还想看看谁 呢?”,就在这个念头一想起,往事便像是流水一般的迅速流过邵重的脑海,很快 的,彷佛时间不存在一般,之前有过的毕生荣辱像是走马灯一样的流转…… “欸,这么麻烦,看到敌人直接一招给他上天不就可以了。”回话的那个满脸 不耐烦的模样。 “废话,那是敌人很少的时候,难道你可以保证天天这么好运?” “啥,困难的你反而不跟我去??” “记住,小心为要,樟木城那里龙蛇混杂,办完事后赶快回来。” “看来近来的宵小是愈来愈大胆,连这里也敢来,很好。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你是要自动出来,还是我去把你赶出来??” “罢了,说起来我这辈子的两次受伤都是因为你,记住我尼可拉斯·梭罗吧, 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不过你放心,进去横世堡不是问题,我们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里面,唯 一的问题是如何找到人而已。” “好吧,我答应去看看。” “先生请你注意到一件事情,我是来协助办事的,并不是让先生你干预我的事 情的,下次如果先生再干预我的行动,我就……” “嗯,下面果然另有通道,没有人。喔,对了,铜板先生,刚刚我看过了,门 外暂时没有敌人喔。” ……就在失去意识最后的景象之前,浮现在邵重眼前的,竟是他踏了出来迈往 这花花世界的老家。只是短短数秒,洪水就一视同仁的把邵重一同带到这个随波逐 流的噩梦里。 就这样,在另一种方式中,邵重结束了他出道的第二个任务,也摧毁了第二个 建筑物。 王国历一百六十三年,四月十五日,出云公国主采邵重盗出的炸药配方,在原 本举行王国祭的花苑镇,引发暴动以及楠岭王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爆炸,当场炸死许 多的王公贵族以及将军大臣。 次日,出云公国独立,向赤阳-惠东-悬五联合王国宣战。出云采邵重盗得的 驻军分布图,对赤阳以及惠东军个个击破,战情陷入胶着;二十五日,惠东公国集 结境内水师以及众多将岭誓师勤王,到横世堡会师,遭逢邵重引发的大洪水,全军 覆没。至此,赤阳-惠东-悬五联合王国军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历史的巨轮仍在继续转动,以它特有的方式运作着。到目前为止,邵重,还仍 只是历史的旁观者。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