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如果有明天 也许是太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以至当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列车员把他叫 醒后,梁青竟会冲动地想揍他一顿,但很快却又不禁哑然失笑,放松了握紧的拳头, 那个很旧了的4024号机器列车员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又嘟嘟地低声叫着,很快地滑 过地板,到下一个卧车车厢去了。 梁青很快便收拾好了不多的行李,几分钟后。他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着,身 不由已地往出口处去了。那列从遥远的北方把他送回家乡的高速列车又重新启动。 几乎是无声地很快地把其他的乘客送往遥远的南方,走在人群中,梁青心中突 然其来的是一说不出的感情,看着周围熟稔而又陌生的一切,说不出的喜悦,却又 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还没有到出口,已经可以看见那块高举的牌子:“接梁青”。木牌下是发胖了 的略显老态的姐姐姐夫,而围了一圈的有亲戚朋友,也有父母生前的故交好友,每 个人的脸上都扬漾着笑容,因为他。已有有整整五年没有流过泪了。他本以为自己 不会再伤心得想哭,。刚到陆战队才一年,残酷的训练和无情的教官就已教会他不 再流泪,除了父母的噩耗传来。他偷偷地在厕所里哭过一次,其他的时间,心里想 的总是那句话;“只有弱者才会流泪”可现在他宁可承认自己是个弱者,哪怕是背 弃自己在教官面前立的誓言拉着姐姐的手,梁青却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泪水 在脸上不受控制地流着,感受却是从同样是泪流满面的姐姐那无声无息流过来的爱 .他知道无论如何,无论怎样,姐姐对自己的疼爱是永远不会变的,看到了姐姐, 似乎又看见了同样深爱着他的父亲母亲.他们虽已不在这个世间了.可即使他们在 另一个不可见的世界,他们的爱却仍可以真切地感到, 感觉只有更深,更切.还 是年长的姐姐先控制住感情,擦干了梁青脸上的泪水,笑着“阿弟,别哭了.好不 容易回来了.该高兴才对.”拉着他的手,使着面向着迎接的人们,“大家都来接 你,去打个招呼吧!”他抬起刚弄干的脸,映入眼睛的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刚仔, 小阮,佳唯,还有早年结下的两个义妹苏苏和丁芝走的时候,他们八个还一致声称, 大哥不回来绝不结婚,而今,四个男的身边都有一个不认识的少妇,而四个女孩的 后则是四个“护花使者”. 苏苏先叫了一声大哥,呼啦啦一群人全部围了上来.伸出来八双手,眼中都是 泪光盈盈.梁青刚弄干的眼又是一片迷糊,伸出的手不如该握哪一个.丁芝先握住 的手,还是老规矩,轻轻拥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大哥”明天下午老 地方,我们给你洗尘.“接上来是苏苏,还末说话,眼已经红了,拉着他的手只会 低低地叫着”大哥“刚仔还是那样子,很亲热的拥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梁青,她也来了,你知道吗?” 一种久违了的但很熟悉的感情闪电般的袭过梁青的心头,趁着松开刚仔,他的 眼光很快在周围的人群中掠过,没有她,同样是低声道:“梁青,她不会让你见到 她的.七年了,你还不曾死心吗?”思媛接过她的手,也接过话头:“梁青,如果 你还没放弃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也没有结婚.”梁青紧握着她手,心中是说不 也的感激.虽然,他一去七年,没留下一点音讯,可大家都没忘记他,甚至连他的 感情都还被大家关注着. 接着是吴超,他还是老样子,沉默,但脸上还是压抑不住的喜欢,为了他梁青 紧紧拥了他一下,笑着擂他的背,这都是老规矩.吴超笑着,松开了手,小阮冲上 来,不握手,先比了一下个头,脸上又是多年前常见的懊恼,可很快浮上来的喜也, 大声笑着:“好家伙,还是比我高.”阿毅一肩把他挤,开用力在梁青肩上擂了一 拳,叫道:“明天下午,不见不散.ok?”梁青大笑着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弹: “ok”了.本以为七年能改变许多事情,现在才知道并非如此,至少,九个人的 感情还是七年前一样,这是最重要的. 刚仔一行十六人连袂走了,留下了不见不散的“死”约会走了,留给梁青的, 是不变的友谊,和故人依旧的喜悦.可也引起了梁青心灵最底层的那份感情,那份 有过甜蜜和温馨,也有过酸楚和伤痛的感情,本以为已经一去不复返的感情.本以 为两多个日子的拼命地训练,本以为无数次在生与死缘的挣扎,本以为已经能够残 酷的面对敌人的冷漠的心,可是却不起小小的一次考验,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这 份感情只有比自己所知到的更深,更切. 接下来则是些应酬似的同其他来接的人打招呼,寒喧,梁青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心,过去的七年,里充满的都是翻滚,跃升,俯冲和空载,航程,作战斗径 之类的术语.本已为,这些就是他生命中该有的一切,可现在,记忆中的一张模糊 的女孩的脸却轻易地排斥了一切,占据了他的整个的思想.这张脸是那么的模糊, 能分辩的似乎只有轮廓,可真切得又似乎感觉得到它的温馨. 不知不觉中,身边的人们陆续告别离去了,留下的是一些温声的欢迎的话,和 真诚的祝福,这些在梁青都是久违了的.梁青任凭姐姐牵着他的手,像很多年前那, 样走在比他大了整整十岁的姐姐的身傍.梁青感觉得到姐姐的手把他的捱得很紧很 紧,似乎害怕他会再次无声无息地离去.走在姐姐身旁,看着姐姐鬓边几根的白发, 梁青心中感慨实多. 过去并非不曾感觉时光的流逝,可从来没有象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岁月倥.七年 别离,本以来时间已久得以改变一切.可一旦归来,却似乎只是大梦初醒,什么都 不曾改变,连心境都彷佛依旧,可自己却已不再年青,而姐姐也早不复风华正茂, 已华发初生. 梁青随着姐姐,姐夫走向车站出口,目光却在四周寻找,希望能发现那张记忆 中的脸,一边寻找,一边又忍不住苦笑,为了违避那段痛苦的感情,他远走南阳, 在那个孤岛上的基地呆了整整七年,本以为七年艰苦而充满刺激的生活已他忘了一 切,可其实一张模糊的面庞都无法忘记,更不用说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了. 没有,梁青的目光能捕捉到的只有失望.车站出口,一个青年军人挡住了他们 的路,当他的目光落在身着装的梁青脸上时,他迅速瞟了一下左手的一张照片,然 后很认真举手行祀,礼貌地问:“请问,哪位是梁青上校?”梁青的目光很快将他 审视了一遍,草绿军服,叁叁星,是地方警备部队的上校军官,一刹那,梁青的第 六感警告他不要回答,不管他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可七年来培育出的军人天性却 使很快重新绷紧了放松的身躯,举手还祀:“我就是梁青“. 上尉啪地又行了军祀,很严肃地说:“司令部有密令下达,请梁上校借一步说 话.”知趣的姐夫注意到了这句话的含意,轻轻扯了一下妻子.姐姐很不情愿地松 开了梁青的手,和丈夫退到了十米外.上尉打开左腋下的公文包,很郑重地将一份 封口了的公函交到梁青手里,然后自动退开了几步远. 梁青意识到了事情确非寻常,他并不急于打开公函,而是很快扫视了一下四周 的环境.上一班车的旅客大部分已离开,下班车还末到达,大厅中有不多的来去匆 匆的人,在上尉有意无意的阻拦下,梁身旁形成一个半径叁四半的空间里只有梁青 和距离同样远的上尉.姐姐,姐夫站在远处,用奇怪而担心地眼光望着他.梁青默 默作了个没事的手挚,收回目光.在确定没人注意的后,梁青很快打开公函。这是 一份看起来很平常的文书,和平时下达的普通命令没甚么分别,只有右上角标着醒 目的绝密之样,并注明阅后即毁。内容很简单:因特殊需要,着南海舰队特级飞行 员上校大队长梁青取消退役,改为休假一个月,即到所在地警备司令部报到。行动 待命。 下面盖的是海军司令部人事处的大印,签名的字迹也很眼熟,正是人事处处长 左先开大校的手迹。这份命令的真实性是庸置疑的。 梁青用打火机点燃了密令。浅蓝色的火舌迅速蔓延开来。梁青心中此刻除了意 外,只有困惑。作为一名上校军官,有义务也有权利在陆战队呆上十五年,而且还 有晋升的机会。但经过第一次叁河空战和靖乱空战的洗礼,他早已经厌倦害怕了战 争。 虽然两次参战使他从一名中尉很快晋升到了上校大队长,可代价却是许许多多 战友的生命,和至今留在脑中的叁块弹片。 正是这叁块弹片,他才被获准提前退役,而在退役文书上签名的也正是左大校。 可为甚么又要召我回去呢,难道又有战事将起?至少,在他之前是没有退役军官被 重召入伍的先例的。何况是他这样以伤歼退役的人员。 那方不大的文书很快成了灰烬,梁青将它扔进身旁的垃圾箱,向注视着他的上 尉做个”好了”的手势。上尉默默举起右手,轻轻碰一下帽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远处的姐姐很快迎上来,再次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安地问:“阿弟,有甚么事 吗?” 很平淡地,梁青低声回答:“没事的,姐姐。警备司令部叫我去一趟,处理些 事情。没事的,你放心。”姐姐不再问甚么,却似乎预感到一些的,抓住他的手握 得更紧了。 叁个人都没再说话,上了姐夫那辆2104年式轿车,自动驾驶仪很快启动,载着 他们平稳快速地驶向目的地。沉默了好一阵,梁青终于打破僵局:“姐姐姐夫,你 们知道,我这次本来是退役回来定居的。”姐姐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作声,姐夫颌 首回答。 梁青接着说:“可是现在好象不可能了。海军司令部下了命令,要我休假一个 月,然后重返部队服役。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无 法不去。”他停一下,又很快补充说:“不过还有一个月,我还可以和你们在一起 呆一个月的。” 姐姐甚么话也没说,连眼光都没转过来,定定地望着前方。梁青有些不解姐姐 的以应,但很快便发现姐姐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连指甲都陷进肉里,很痛。梁青 没有叫出声来。固然是因为经过无数的苦练,他对肉体上的痛楚已经有些麻木。更 重要是,是他已经发现有一透明晶莹的液体正在姐姐有些衰老了的脸上缓缓流着。 姐姐哭了。这个事实让梁青挡不住的心痛。肉体上的伤痛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了 甚么,七年来从未中止过的被称为全世界是残酷的训练把他变成了一个钢铁般坚强 的人,肉体如此,精神亦如此。 但是每个人都有弱点,梁青的弱点自已也知道,就是太看重感情。特别是在经 历了许许多多的事之后,在他心里,已经没有甚么比姐姐更重要的……也许除了她, 那个想都不敢想的她。 一直没说话的姐夫终于开口道:“阿弟,虽然你也已经过了叁十了,但在我和 你姐姐的心目中,一直还是那个流着鼻涕的小阿弟。阿爸阿妈虽然不在了,但在他 们心中,你也一定还是他们最心爱的小儿子。 七年前你冲动中离家出走,直到现在才回来。却从来没人怪过你,你姐姐没有, 我没有,阿爸阿妈他们更没有。” 姐姐抽泣声终于忍不住大起来。梁青几乎无法再控制自已的感情,可他终于没 让泪水再一次流出来,努力用平静地声音说:“说下去,姐夫。”年过半百的姐无 轻轻拍着悲伤的妻子,声音依然低沉而平静:“我和你姐姐年纪都不小了,可还没 有儿女,你就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你回来,我们自然欢喜;你要走,是正经事,我 们也不阻你。可你也不年轻了,这一去又不知几年。你姐姐身体一直不好,去年才 知道没有办法的。医生说,也许只有叁年五载了。” 震惊如电流般袭上心头,恍如初闻父母噩耗之时。随之而来的,是心头尖刻的 痛楚。即使脸上还是能保持不动声色的神情,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已在流血,流在心 里。 过了许久才敢回过头,疲倦的姐姐已经不知何时在丈夫怀里沉沉睡去了,姐夫 平静的脸上是很坦然的表情,回答梁青的,却是不容置疑的目光。梁青拼命扭过头, 竭力不让自已发出声音,可脸上早已爬满不受控制的灼热的液体。 姐夫用压低的嗓音继续着:“阿爸阿妈留下来的,加上我们几年经营,也算有 一笔不小的财产。更重要的,这个家需要人来延续下去。至少我们走了以后,还能 有人来支撑起这个家。所以,我和你姐姐说好了,你能留下来,最好。就算不能, 我们也要为你找个好女孩,为这个家,找个女主人。这样,你姐姐才能放心走完最 后这几年。而我一早就决定了,你姐姐去了,我一个人也没甚么意思,准备陪她一 起。” 梁青心头涌过一阵很强烈,也很刺痛的热潮,想要说几句劝姐夫不要太傻的话。 可透过朦胧的反光镜,看见的,是姐夫凝望着姐姐的,那满是柔情却无法变移的脸, 终于没有说出口。 自已还不是一样的傻。七年前仅仅为一句戏言便远去千里之外,即使在七年后 的今天,在无数次失去,无数次失望后的今天,心却依然没有变过。哪怕她再已不 复往日的模样。 车库的门无声无息地向两边分开。家,终于到了。 离开云中俱乐部时,梁青感觉还是很好。虽然今天晚上喝下去的啤酒,比他在 陆战队七年合起来还多,强健的体魄仍然保持清醒状态。除了,再没办法走成直线。 拒绝了有车阶级相送的好意,梁青独自一个走上了回家的路。很久很久没有在 这条路上走过了,七年的时间并没有抹掉记忆中那些亲切的感觉。幼年时,少年时, 青年时,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无数次。包括那段记忆中最痛苦,却又是最甜蜜的故 事,也是在这条路上走过。 已经过去七年,并没有使这条路改变至无可辩认的程度,包括仍然是昏黄色的 街灯。酒劲终于涌上来了,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扶住路旁的栏杆,梁青停住脚 不住喘气。 风,卷起路上的枯叶,沙沙地响在耳边。往事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来临。刚才还 在热闹的俱乐部中宾朋如云,酒醺面热。转眼间却还是孤单一人,身边静悄悄地, 连只苍蝇都没有。寂寞悄悄浸入松驰下来的心灵。没有泪,心却更冷。 眼前突然一亮,梁青清楚地看见自已。穿着前卫的皮制休裤和宽松的衫衣,脸 上是无忧无虑的笑容,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迎面走来。旁边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 女孩,纯真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年青的自已将女孩拥入怀中,热情地吻她的唇, 女孩用尽全力迎合着。两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心没来由地刺痛,把梁青迅速拉回现实。用力咬一下舌头,清醒了许多。前面 还是一片昏暗,拐角处却隐隐有火光在闪动,有争斗的声音在传来。记忆中前面是 一个很大的广场,怎会有火光?难道是起火了?军人的责任感猛然间回到身上,梁 青快步跑起来。 拐角处已经可以听到喧嚣的人声。“为了全人类的未来!”“无能的政府应该 下台,让有能力保护我们的军队来保护地球!”“市长出来!”“不出来就烧掉政 府大楼!”“……” 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很容易分辩出来的,训练有素的防暴警察部队的口哨和橡皮 棍击在人身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 原来是这事,梁青不由放慢了脚步。自从第一次叁河空战以来,虽然几年间并 没有遭到来自地外的大规模入侵,小规模的战事却连连不断。地球各国军方的无能 在同地外敌人的战斗中充分体现出来,陈旧而落后的武器,没有效率的指挥,无法 协同的作战方式。结果总是在充满壮烈的撞击中才能勉强赢得胜利。 尽管如此,两大军事集团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过,无数人类的精英战士不是在同 全人类的敌人作战的战场上光荣捐躯,而是在同同类的战事中自相残杀。这个事实 让失去了安全感的民众感到度的愤怒,要求全人类联合起来的呼声越来越强烈,甚 至引发了第一次”靖难战事”。 梁青最好的拍档就是在”靖难战事”中被击落的。叛军占领日本列岛,加上同 样反对内战的东西方军机,拥有不可轻视的实力。虽然”靖难空战”最终以东方集 团的胜利而告终,但仍然没有办法使他们屈服。据说军方有意实施超级武器攻击, 彻底将日本列岛从地球上抹去,以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 这个计划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结果在全世界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参 加了示威游行,进而同镇压的军警发生冲突,引起了一场又一场暴乱。东西方两个 对峙了几个世纪的集团,已经象风雨中的朽树,摇摇欲堕。 眼前便是这样的暴乱事件吧。梁青站在拐角处,静静地看着就在不近处的一场 大暴乱。 火焰在路边的一辆轿车上熊熊燃烧着。两排防暴警察手持高强度盾牌,抵挡着 人群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显然他们受到上层的严令,不准还击,所以虽然配备了专 门用于驱散人群的催泪武器,却一直没有使用。仅仅靠全力顶住盾牌来阻止人们冲 入市政大厅。 上万的暴乱者中青年占绝大多数,也有一些象梁青这样年纪的人。一般的还只 是努力想冲过封锁线,热血冲的便大多手持石块,用力掷过去。更有者动用了土制 的燃烧弹,到处乱扔,将广场上能点燃的一切都烧了起来。熊熊火光,更刺激了人 们的狂热。 有着丰富经验的梁青深知目下的局势好象一桶离引爆点越来越近的火药,只要 双方稍有控制不住,但会酝成血肉冲突。 果然,一个女示威者冲上去,凑巧地是她对面的那个警察正好被冲击的人群冲 撞得有些昏头转向,被她狠狠地抽了一耳光。虽然相隔很远,梁青还是清楚地看见 那个警察年青的脸上马上浮起了五指印,那个女示威者还在骂着甚么,但是听不见。 年青警察的脸涨得通红,梁青知道要坏事。,枪声响起,似乎是不敢置信地,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枪声起处。那个女示威者已经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年青 的警察呆呆地看着手中冒烟的枪口,也是一动不动。 火药桶被引爆了。陷入狂怒中的示威者如潮水般卷过几十名防暴警察组成的人 墙,警察们四下逃散,再也不复先前的有力。人群围在那个血泊中的女示威者前, 一群青年将那个年青警察高高举起,投入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距离虽远,梁青似乎 能听见年青警察在烈火中的长声惨呼。 可是他又能做甚么?在上万的疯狂的人群前,即使他挺身而出,也只会多在广 场上多一个人被烧死吧。似乎又有变动发生,人群在渐渐分成两个部分,背对梁青 这个方向的,人数远较另一方少的,以年纪较大者的人为主,比较稳重,一直持观 望态度.而另一方多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热情而冲动。一些人已经冲进巍峨的市政 府大厅。 两方好象有人在争论甚么,距离太远,无法听清楚。梁青弓着身,悄悄潜到较 近的这方人后。还好所有人都注意着中间的争吵,没有发现多了一个人。 “你们做得太过份了!警察也是人,为甚么要因为一个错误就私刑将人烧死。 如果这样,与我们一开始就决定的非暴力方法根本不。我们决定退出示威,并且永 远也不会支持你们的行动!” 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传入梁青耳中,没错,是她!从人群 的缝隙中看过去,昔日令他深深迷醉的长发如今已是短短的齐耳短发,背影却一点 也没改变,只是消瘦了许多。 接下来的争论声梁青一点也没听进去,他痴痴地望着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对,是女人,再也不复昨日那个清纯动人,不知世间俗事的女孩了。直到尖厉的警 哨声再度响起。 这次到来的不再是几十个防暴警察,而是乘坐着装甲车的军警部队,数量惊人。 从装甲车上发射出无数催泪弹,在人群中冒起阵阵浓烟,咳嗽声不绝传来。”不能 再失去她!”梁青用力在后退的人群中挤过去。 前面几十道明晃晃的高压水柱在四处冲击着,将来不及闪避的人纷纷冲倒在地 上。透过纷乱的人群,梁青找到了那个正弯着腰躲避高压水柱的她。 甚么话也不用说了,他冲上去拉着她的手,往黑暗人少的地方跑过去。感觉她 似乎用力挣扎了一下,没有用的,这次他再也不会放开。也许看清楚他是谁,她没 有再挣扎,而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梁青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是在紧张,还是突然想起了往事? 刚至拐角处,梁青突觉手中一紧,却是她用力拉着他向一个角落跑去,那里停 着一辆又破又旧的跑车,样式和外形都象从垃圾场里捡出来的。梁青正在怀疑这部 老爷车是否还能动起,已经被她拉着跳进车内,几乎无声无息中,跑车已经以快的 速度飞驰起来。 手,还是牵在一起。梁青不想再放开,她也没有再挣扎,紧紧地反握着。感受 着手心中那灼热的感觉,冷了许永的心也逐渐热起来。记忆中的牵手似乎仅仅一次, 那是在一次通过漆黑的电影院走廊时,他拉着她的手,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在少年 的心中却仿佛一生那么漫长。 再没有过那么甜蜜的感觉。即使后来有过数不清的女人,能让梁青在心中时时 记住的,也只有那短短的几十米。现在这个女孩就在他在身边,手就紧紧握在他手 中,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时间却已经流去了整整七年。 她用一只手控制着跑车的方向,双眼注视着前方,好象身旁的他根本不存在。 不过梁青知道并不是这样,感觉着她的手在微微颤动,也感觉得到她心灵的微微悸 动。 岁月也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迹。少女时额头上短短披下来的发稍已经不复 存在,修长秀美的长发也变成了充满明快决断味道的短发,连最喜欢的背带裙都换 成真挺挺的牛仔装。与记忆中那个女孩似乎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也许除了她一样 明亮的眼睛外。 少女时就坚定着自已信念的她,当年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而毅然决定和志同道 合的热血青年们一起南下流浪,临别时她在大旅行车上笑着道别,自已却茫然不知 所以;回来后晒得黑黑,脸上是傻傻地笑,自已却心痛得想哭;她陷入到狂热的学 生运动中,两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她用力扇过来的耳光,自已痴痴地不肯相信;分 手时她用尽全力说出来的那句话,让他冲动之下远去七年,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 胸中几欲爆炸的怨气。许许多多的画面如黑白影片般掠过心头。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就象身在小说中,完满的结局。在经历过许许多多的 曲折后,两个人终于又在一起。双手相握,心意相通。似真实又似梦幻,如果是在 梦中,梁青宁可永远也不会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