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古雷快步向紫川秀走来,身上的制服湿漉漉的,那是汗水和斑斑的血迹,他 大声报告:二果报殿下,敌人已经被消灭了!」 「抓到活口了吗?」 「有一个军官,我们特意留了活口。」古雷回头喊道:「带上来!」 几个秀字营官兵推攘著俘虏上来,俘虏双手被反绑在背上捆得严严实实,胳 膊和腿上有几处伤得很重,但都不在要害,想来是秀字营官兵特意手下留情了。 虽然已经沦为了阶下囚,他的表情依旧十分凶狠,咬牙切齿的,陷在深深眼 眶里的双眼绽露凶光,嘴边淌著血丝。 鲁帝惊呼出声:「你是加朗!」 「你认得他?」 「他是罗斯部下的前锋大骑,当年打远东的时候我见过他,为分战利品的事 ……这家伙什么时候进特兰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紫川秀笑笑:「可我知道。」就是不用审问紫川秀也可以推理出,这是一支 为罗斯公爵打前哨的侦察部队。 在鲁帝失踪的时候,特兰城人心混乱,城防松懈,一支数百人的魔族部队进 入是不会引起注意的。 他们想不动刀兵地接收特兰,但是紫川秀来得太快,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由於他们的力量太弱,不敢正面抵抗,於是先潜伏在城中,在罗斯攻城时候 再煽动驻扎城内的魔族驻军里应外合。 鲁帝厉声喝问:「加朗,你来远东干什么?」 魔族军官斜眼看著鲁帝,突然一撇头,一口痰准确地吐在鲁帝鼻子上,咬牙 切齿地骂道:「叛徒!黄金族怎么出了你这个懦夫!」 鲁帝黝黑的脸上全无表情,慢吞吞地拿出手帕将睑上的痰迹擦乾净,恬不知 耻地说:「叛徒?总比死人好。」 紫川秀不由看看他,这位杀人无数的将军这般赤裸裸地表露出对死亡的恐惧, 这证明了残暴与勇气根本是两回事。 他想起了死於鲁帝手上的方劲统领,一个站著死,一个跪著生,同样是统领 大军的将军,二者的人品高下直有天地之壤。 月亮湾战役真是历史开的一个大玩笑,高贵的勇士败给了卑劣的懦夫。 鲁帝如此坦白,倒让加朗无话可骂了,他看见旁边戴著面具的紫川秀,又是 一口浓痰:「远东狗,你看什么!」 紫川秀一侧身躲过了。 几个卫兵同时厉喝:「放肆!敢对光明王殿下无礼!」 加朗微微惊讶,睑上肌肉抽搐著,破口大骂:「狗屁光明王,不过叛党逆贼 而已,也敢妄称殿下!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紫川秀笑吟吟的,一点不生气,他一摆手,几个士兵合力将加郎掀翻在地。 加郎挣扎著嘶叫:「鲁帝你勾结外人叛变神族,你不得好死!还有你们,远 东的贱民们,等著看吧,陛下会把你们杀得一个不剩的!」 「殿下,在他怀里口袋找到了这个!」卫兵呈上了一方折叠得很整齐的方锦。 鲁帝失声叫道:「这是陛下的圣旨!」 紫川秀白了他一眼,鲁帝自知失言,连打自己耳光。 紫川秀不理他,抖开了圣旨。 他的魔族语说得很好,但对魔族文字掌握得就很一般了,这方锦布上有很多 文字都不懂,但他又不想把这个给鲁帝和投诚的魔族军官看,模模糊糊只懂个大 概:魔神皇已经知悉了远东的叛乱,鲁帝欺君瞒上,神皂下令擒拿他及其同党, 加纳总督罗斯公爵将接管鲁帝的军队,并负责剿灭叛乱事宜,西南大将负责配合。 紫川秀随口问:「西南大将是谁?」 鲁帝回答是凌步虚,并解释说这是因为他统帅西南大营。 最令紫川秀不安的是圣旨中最後一句话:「本旨一式两份,由加纳总督负责 传达并执行,抄送西南大营。」 也就是说,凌步虚也将接到一份同样的圣旨?在接到魔神皇的命令後,他将 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告诉我,罗斯派谁去西南大营传令?走的是哪条路?」 「远东狗,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情报!你看错人了!光明王,不是所 有的神族都像这条狗这么没种的,今天,让你见识下真正的王国将军!」 「王国将军吗?失敬了。」紫川秀笑笑,就在笑容在脸上绽开的那一瞬间, 他的出手迅疾如电,刀光一闪,鲜血飞溅,魔族将军已人头落地,脸上却仍带著 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在惊讶:「好快的刀!」 面无表情地看著滚落尘埃的头颅,紫川秀发了好一阵呆,慢吞吞地说:「找 根竹竿,把这个脑袋挂到城头上给攻城的魔族军看看。」 紫川秀把收拾战场的任务交给鲁帝,带著卫队回到了城头。 城下,魔族的攻势已经停止了,大军开始撤退。 滚滚尘土中,一路路的兵马相互交替掩护著,潮水般後退,那海一般的盔甲 和旗帜逐渐远去。 各处的守军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人人如释重负。 柬城头的指挥官德昆向紫川秀报告:「殿下,真是奇怪了!照您的吩咐,俺 们把那个头颅往城上一挂,魔族崽子那边立即就骚动起来了,然後,他们很快就 撤了!」 紫川秀笑笑,没有答话。 罗斯不是笨蛋,看到加郎的人头,他立即就明白里应外合的计划失败了,这 时候再继续进攻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当然得撤。 从束城头出发,沿著椭圆形的城墙防御,紫川秀巡视了束、南、北三个城门 和各处重点地段,各处都是伤亡惨重,阵地上呈现一副极凄惨、残酷的景象。 在那箭台、城垛、台阶、木制的栏杆上,城壁的缺口,凡是目光所及,处处 躺著联军士兵与魔族的尸体,光是他看到的数目就上千了。 士兵们像是铺在城道上的石板似的,挨个躺在地上,许多死者都是纠缠在一 起的,一直到死,他们还互相掐著对方的脖子、牙齿咬、扯头发、枢眼睛、捅刀 子,同归於尽。 几个秀字营士兵倒在木栏杆上,像在观察著城下的敌人,尸体都不知中了多 少箭,被射得稀烂简直不成人样了,还是斜斜地挂在那木制的栏杆上,尸体呈现 千奇百怪的姿势。 到处是触鼻的血腥,窒息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稀稀落落几个人围著一面旗,就标志著一个中队的防地,某些部队只剩了指 挥官和一个军号手。 防守南城门地段的秀字营分队只剩下八十五个人,而三个钟头前,他们还有 五百多人。 在另外一处,在魔族兵强打出来的城墙缺口处,三百多名秀字营战士布成人 墙,阻挡一万魔族步兵近一个钟头,直到城墙被修复,阻击的人类战士全部在那 里送了命。 秀字营二队的指挥官杜克战死,他被魔族刺枪手捅了五个大窟窿,血肉模糊, 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头领德明战死,身中百箭。 北城门曾一度失守,後又被夺回,守卫此地的所有军官都战死了。 第六团和第七团都被打残了,秀字营一队和二队几乎全灭。 紫川秀巡视各处,心旌摇摇,自从秀字营建立以来,还不曾有过这么惨重的 伤亡。 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是自己的精华部队,是那些最忠诚於自己的勇敢战 士,如今伏尸处处,伤亡殆尽。 这都是联军创建之初就跟随自己的子弟兵,是整个远东联军的精华,自己曾 经许诺给他们荣华富贵,许诺给他们自由和独立,但最後,带给他们的却只有死 亡。 站在城头眺望远方,江山如画,残阳如血,城郊外一片铺天盖地的魔族尸骸, 血水将整个土地都浸泡得发软了,断枪残旗,夕阳下,大群的乌鸦兴奋地上下飞 舞,刺耳的鼓噪不绝於耳。 紫川秀十分迷茫,一将功成万骨枯,争霸天下的道路是如此艰辛,要达到远 东的解放,还要经历多少场这样的苦战?远东人为了自己故土的解放,自己却究 竟是为了什么呢?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六日,魔族王国的第九军团对特兰要塞发动了进攻,规模 巨大却成效不大,勇敢的魔族将士用尸首填平了特兰要塞前纵深的护城河。 在中午约十二点的时候,魔族司令罗斯公爵下令停止进攻,其实大半的作战 部队早就自行撤了下来,军官们辩解说:「单凭血肉之躯和勇气是无法对付二十 米高的城墙的。」 而第一线的魔族士兵说得更是一针见血:「干!那根本是送死!」哪怕执法 队用刀子砍、用鞭子抽他们也不肯再向前街了,有些部队甚至对督战部队动起手 来。 罗斯公爵为此大伤脑筋,远东叛军来得太快了! 前一天还得到报告说叛军在几百里外,一夜之间他们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夺取 了特兰,如此骇人的神出鬼没,如此顽强的抵抗,自己实在低估了那个自称光明 王的叛军首领! 事实已经非常明显地摆在面前了:想拿下特兰要塞,必须要先摧毁那坚固得 可怕的城墙,这需要大量的投石车、冲击车,需要能压制城头的弩箭塔,需要搭 起高台、挖掘壕沟来贴近城墙,而装备要从国内运来,或者就地制造,都需要时 间。 但自己立下了军令状,要在一个月之内把鲁帝带到神皇面前,从时间上看, 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烈日炎炎,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暴晒,指挥帐里热得跟蒸笼似的,而罗斯感觉 自己就像那蒸笼里的虾子。 他在营帐中快步地走来走去,眉心的皱纹深深地叠起,他痛骂著自己的愚蠢, 竟然接下了这么棘手的任务!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而神皇的笑容比那阳光更明媚,他抚摸那只最心爱 的纯黑猎鹰,谈笑风生,自己起初还有点拘谨,但後来就完全放松下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朕可能要离开神堡几天。加纳啊,你是王国的重臣,可要 多担当点。卡顿和阿云他们都还太嫩,你要多指点他们。」 「是,微臣不敢。」被陛下赋予重托,罗斯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他随口问 :「不知陛下欲往何处?」 神皇抬头,目光在罗斯脸上微微一凝,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罗斯这才发现犯了大忌,急忙下跪:「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绝非有心探究, 只是陛下身为王国至尊,万民所玺,身份尊贵,不宜轻离神堡,以免人心动荡啊!」 「哈哈!」神皇笑得很欢愉:「加纳卿快请起,不必惶恐。事情其实也不大, 新占领的远东区出了点小问题,鲁帝这厮,平时牛皮倒是吹得轰轰响,办事却无 能,竟然镇压不下来,还欺骗朕!朕决定要办了他,抄他家,随便惩治远东的乱 民。其实,这事卡顿,小云还有叶尔马他们几个都抢著要去,但……」 神皇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他们几个办事,朕实在不敢放心。」 当时自己究竟是著了什么迷?困坐在帐篷中看著青色的要塞发呆,回忆起当 时的情形,罗斯直想哭。 一听到可以抄鲁帝的家,自己就浑身发热。 鲁帝担任远东总督数年,搜刮民脂民膏手段之狠辣在整个王国都出了名,他 的家产肯定相当町观,这可是件大有油水的差使! 而且根据传统,被派往外省查办的钦差历来都会继承被查办者的职位,远东 有二十三个行省,可比土地贫瘠的加纳地区富裕百倍,被派驻到那里去,不单是 自己,整个鞑塔族都会跟著受益的。 神皇刚说完,自己马上就开口了,说愿为陛下分忧,这点小事哪里用陛下亲 自去,太抬举鲁帝那厮了!他愿领著本族兵马前往远东捉拿鲁帝,惩办乱党,包 准办得让陛下满意。 神皇犹豫,说:「卿的才干我是放心的,但爱卿年事已高,军旅下戈不比寻 常差使……」 没等陛下说完,自己就拍著胸膛打包票:「微臣还不老!保证一个月之内将 鲁帝锁拿到陛下面前!至於远东的叛贼们,哼哼,两个月之内包准将他们杀得乾 乾净净!办不到的话,微臣自己抹脖子去!」 「爱卿真的要去?」神皇还是在微笑,目光却锋利如刀。 那时候,自己应该有警觉的了,可惜那时候根本就是昏了头,一口咬定:「 要去!要去!」 「好吧,既然爱卿战意如此坚决,朕就准卿所请。至於期限,就按照爱卿所 说的。另外,朕会派人通知西南大将,配合爱卿的行动。自然,一切行动以爱卿 为主。」 自己千感万谢,接著神皇就颁发了钦差使节和锁拿鲁帝的圣旨给自己- 坐在 营帐中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形,罗斯的眼皮突然一跳,他发现不对了:神皇当场颁 发丁钦差使节和圣旨,那写有自己名字的钦差使节和圣旨都是早已准备好的了? 就是说,神皇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派自己过去了? 罗斯站起身来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眉头不安地皱成一团。 作为鞑塔族的首领,他绝非无能之辈,只是因为利欲熏心而昏了头脑,但冷 静下来以後,几十年在权力圈明争暗斗锻练出来的经验终於发挥了作用,他隐约 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很明显,自己上当了! 神皇为什么要算计自己呢?他隐约想到了可能,握著白玉权杖的手不由自主 地颤抖著。 「爵爷,有紧急军情禀报!」警卫在营帐外急切地叫唤,却不敢进来。 思路被打断的加纳压抑著怒火,吼道:「进来说话!」 卫兵慌慌张张地进来了:「禀告爵爷,前方游哨送来紧急军情,在特兰西南 的丛林中发现了不明身份的步兵部队,正向我们逼近!」 「爵爷,我军的左翼出现了来路不明的半兽人部队,数目不详,但规模极其 庞大!」 「爵爷,我军的侧後出现了敌人步兵!」 「爵爷,我军右前方出现了蛇族兵的弓箭部队!右军开始交战了!」 「爵爷,」最後一个进来的魔族传令兵连滚带爬,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 军後方的亚露城遭到围攻!毕罗将军说,半兽人军队铺天盖地,他紧急请求增援, 否则存放在亚露的粮草就危险了!」 「啪」的一声轻响,罗斯手中的白玉权杖被捏碎,碎片深深地陷入了肉中, 殷红的血丝流淌在晶莹的权杖上,分外娇艳。 他手脚一片冰冷,愤怒像火一样在胸中燃烧,滚烫的热流从胸口往上涌,热 得发烫,从喉咙里涌了出来,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 一瞬间,他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借刀杀人!这是借刀杀人!」 口口口入夜,城头上火把通明。 经过一天的战斗,尽管士卒们相当疲惫了,但为防备魔族军的偷袭,紫川秀 还是下了道不通人情的命令:除去伤员和根据战备不得不离开的人外,各部队停 留在原来的阵地上就地休息。 这个命令遭到了士兵们的强烈抗议,几个半兽人跑来声称:再不给休息,士 兵们就要拒绝执行任务了。 结果紫川秀不得不答应把原来许诺的奖金翻倍——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上当了, 士兵代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见影子一晃,几个人就没了,只剩裤子还坐在那。 紧接著,外面传来了暴雷般的响声:「光明王万岁!我们爱你!」 万岁且被爱的光明王伤心欲绝。 他正心疼著,忽然看到鲁帝躲躲闪闪的身影蹩在一边。 紫川秀立即找到了替死鬼,街上去抓住他耳朵吼道:「天亮以前交十万两黄 金出来充当军费!少跟我废话,也不要跟我说没有,不然的话我没收你全部家产!」 结果鲁帝当场就哭了,他哭得那个伤心啊,连那些最恨魔族的半兽人看了都 要潸然泪下。 午夜时分,巡夜回来刚睡下的紫川秀被卫兵叫醒,他揉著惺忪的眼睛爬起来, 古雷满怀歉意地对他说:「很抱歉,大人,但是他们说……」 「不必说了。」紫川秀从长满了青苔的石板城遣上站起来。 和衣睡在城垛的下面,不知道是谁在他身边盖了一件大衣,上面已经沾满了 露水。 他拣起垫在身下的军大衣抖了下,胡乱抹了把睑,被露水打湿的身体又酸又 疼。 他疲倦却站得笔直,看著站在古雷身後的两个人类军官,低声说:「在哪里? 带我去看。」星光下,他的眸子清澈如水。 军官们立正敬礼,其中一个报告:「大人,东城头的守卫发现束面燃起了大 火。」 紫川秀眼神一亮:「魔族营地著火了?」 军官们摇头:「不,大人。比魔族营地更东,可能是亚露城。」 「带我去看。」 一行人快步向东面城头过去。 城道上白花花一片,到处都是沉睡的士兵和随意放置的兵器,打鼾的呼噜声 此起彼伏,有的地段,紫川秀不得不从那些熟睡中的士兵们头上跨过去。 看著士兵们睡梦中恬静的笑脸,他回头对军官们歉意地笑笑。 六月夏日的午夜,清凉的夜风袭袭,吹散了白日的酷暑,头顶的夜空,深邃 漆黑,就像个巨大的半圆罩子,将平板的大地笼罩,一直到地平线上融合,而那 无数的星辰就是点缀在这夜空中的钻石,灼灼发亮,引入深思。 清新的夜风,吹拂著紫川秀额边凌乱的头发,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如果没 有战争和鲜血的话,生命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一行人来到柬面城头的眺望岗上,该地段的阵地指挥官半兽人德昆带著军官 们在恭候了。 德昆惴惴不安地报告:「殿下,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但您吩咐过的,发生 任何情况都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你,所以……」 「我知道。」紫川秀随口应道,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远处的景象所吸引了。 不用德昆介绍他也看到了,除了稀稀落落的几点微弱的篝火外,城外的魔族 营地是一片漆黑,而更远处的东边,本该是漆黑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赤红的光 亮,亮光映红了那一方的天际,给云朵边都镶上了暗红的颜色。 紫川秀脱口而出:「好大的火!什么时候开始的?」 德昆出声应道:「大概十五分钟之前,一点预兆没有,束面就突然出现了这 么老大的一片亮光。我们马上就通知殿下您了。」 「谁干的?」 「现在还不清楚,殿下,您看该不会是亚露城失火了?」 「火势大得连几十里外都看得见,十几分钟就烧成这样,这绝不是一般的火 灾,这是故意纵火,而且这么有效率地放火,很有可能是军队干的。」 军官们赞同,议论纷纷:「火光来自魔族军队的後路,该不会是敌人的增援 到了?」 「罗斯那混蛋,又在糟害我们的平民了!」 听著军官们议论,紫川秀发呆似的望著那片红光,他心有疑惑:亚露城是个 小城市,现在还处於魔族的控制区内,魔族烧了自己的城市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也没听说过魔族兵有半夜睡不著放火的习惯啊,除非……他想到一个可能,狂喜 之下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睑上却不动声色:「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 天还有大仗,要休息好,保持体力。德昆,安排哨兵严密监视魔族的动向。」 军官们敬礼应是,纷纷散去休息。德昆最後一个退下,腼腆地道:「殿下, 那,也请您尽早休息吧!您今天也是挺累的。」 紫川秀看著德昆那张黝黑的、憨厚的脸,心头的狂喜实在无法抑制。 他突然扑上去狠狠地抱住他的头,亲了一口那毛茸茸的脑袋说:「谢谢!哈 哈!」松手大笑地扬长而去。 不知所措的卫兵们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身後而去。 军官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凑过头来打听:「怎样?怎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 「殿下为什么那么高兴} 」 「殿下心里怎么想的?」 德昆木头一般地立在原地发呆,他突然叫出声来:「我明白了!」 他很严肃地对大家说,目光炯炯有神:「我终於明白殿下的意思了,他一直 在暗恋我!」随後又羞答答地说:「这可怎么办好呢?」 走出没多远的紫川秀「扑通」一声几乎摔下了城墙,卫兵们赶紧扶住他:「 殿下,小心!」 「没事。」紫川秀仰里星空,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口口口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七日,特兰会战进入到了第三天,也是形势开始逆 转的一天。 初升的太阳洒下第一缕阳光的时候,特兰城头的哨兵比魔族更快地发现了西 方的异状:地平线上扬起了漫天的灰褐尘土,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出现了像 线条笔直的金属光亮。 只花了一秒钟工夫,半兽人哨兵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扯开嗓子大叫了 一声:「增援来了!我们的主力军来了!」 士兵们从沉睡中惊醒,蜂拥而到城楼上观看。 这是一支雄壮之极的大军,那黑黝黝的一片,是一眼里不到边际的人海。 奔腾的骑兵先锋驰骋大地,一行行的步兵像波浪起伏在原野上前进。 秀字营走在全军的最前面,但人数比预期的要少,因为绝大部份的骑兵部队 都被紫川秀带走了。 骑兵们头戴红缨帽,护身的铁甲在晨光中灼灼闪亮,黑色的斗篷如云一样在 风中飘荡。 紧随秀字营之後的,是远东的本土兵马,以半兽人为主的多种族混合部队。 头戴铜箍、插著红缨的半兽人军队,他们披著露膝头的兽皮衣裳,扛著标枪、 狼牙棒走在骑兵的後面,紧接著是一身褐色、顶著尖钢盔的蛇族步兵和穿部族传 统白色战服的龙族步兵,还有矮人军那成千上万的大斧汇集成的钢铁海洋。 增援军团兵多将广,装备精良,更重要的是,部队的斗志极其高昂。 各路团队一路接著一路,以战斗队列扎得整整齐齐,犹如一座座不可摧毁的 大山在移动,仰望後军,看都看不到尽头。 比预期时间慢了一天,远东的第二军团赶到了特兰地区,与之一同到达的, 还有大本营直属的十个团队和秀字营的主力,总兵力多达十五万人,三十七个团 队。 这支庞大的生力部队的到来,使得战场形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站在高高的并望台上,罗斯公爵的手在颤抖。 叛军主力终於出现了!远远就可看出,这绝非原来预料的乌合之众,眼前分 明是一路正规兵马,士卒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兵马众多,恐怕更在自己之 上! 敌人绝非虚张声势!想到後路报告的敌情,想到从其他方向即将出现的更多 敌人,罗斯感觉到了刻骨的恐怖,一种溺水人行将没顶的感觉。 「呜呜」的紧急牛角号声回荡在平原上,魔族大营乱成一团,士兵们忙乱地 从帐篷中爬出来,胡乱奔跑,军官吓人地瞪眼睛发脾气,扬起鞭子将那些「不长 眼的畜牲们」抽得嗷嗷直叫。 指挥官在紧急状态下惊慌失措,下著各种混乱甚至是自相矛盾的命令,於是 各个部队昏头昏脑地相互冲撞,像是魔族全军在齐心协力地表演一场混乱大比赛。 柬面的城楼是距离魔族最近的阵地,也是视野最为良好的观察哨位,紫川秀 及高级军官在此观察敌情。 看到魔族军的狼狈,起义军的军官们顿感痛快,半兽人德昆得意地说:「绿 毛鬼们,让你们得意了两天,现在你们末日到了!我恨不得出去痛宰你们一顿!」 紫川秀瞟了他一眼,轻轻问:「为什么不呢?」 寂静了足足五秒,半兽人怪叫一声冲下了城楼,这时候其他指挥官才反应过 来,无数只手举了起来,人类和半兽人的指挥官激动地嚷嚷著:「殿下,让我去 吧!保证比德昆干得漂亮!」 「殿下,第二军教导大队请求出击!」 「殿下,这个光荣的任务只有最坚强,最精锐的大本营的本队才能完成!」 紫川秀安抚大家说,德昆只是去打头阵,接下来的战斗会更需要各位的英勇 无畏,立功的机会有的是! 他又是哄骗又是许诺,连骗带拐之下,军官们才肯平静下来。 在增援到达以後,整个守军信心都被迅速提升,斗志旺盛,这使得紫川秀非 常高兴高昂的士气和强烈的求战欲望往往是一场大胜的先兆。 两千身披轻甲的半兽人骑兵街出洞开的城门,从吊桥上快速地越过了护城河, 直扑魔族的中军,城上的联军士兵齐声大喊,以壮声势。 此时,魔族军正在重新布阵,突然之间遭受突击,正如紫川秀所料想的,他 们措手不及。 半兽人骑兵一通冲杀,将零散的前沿步兵杀得落花流水,突破了魔族的第一 道防线。 由於兵力少,他们不敢深入,德昆一声喝令:「杀回去!」 骑兵齐齐掉转马头又向散乱的魔族阵列冲杀过去,这样反覆冲杀,魔族前沿 阵列像被梳子划过一样支离破碎。 眼见联军骑兵骁勇,魔族主营号角连连,旌旗翻飞,两个步兵团队急忙跑步 赶过来援助他们的前沿,还有一支骑兵部队正在快速迂回,目的是断绝半兽人回 城的道路。 紫川秀下令:「吹撤军号!」 城头上响起了退兵的号声,半兽人骑兵立即掉转马头向城门方向驰去,一边 回头做鬼脸,叫道:「来啊,来啊!有种的过来啊!」 魔族兵给气得嗷嗷直叫,骑兵一窝蜂地衔尾追杀过来。 城上的守军阴险地放他们走得近近的,忽然一声爆喝:「放!」 一瞬间,万箭齐发,魔族骑兵给射得人仰马翻,当即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吓 坏了,夹著尾巴往回逃。 「嗷嗷!万岁!」城头上守军齐齐欢呼,光明王亲自在城门迎接回城的骑兵, 城中居民夹道欢迎,那热烈的劲头,不像是被人家追回来了,倒像是德昆已经杀 败了魔族全军正凯旋而归。 那淳朴的半兽人漠子得意非凡,骑於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俨然不可一世。 见到紫川秀,他总算还有点理智,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大声嚷嚷:「殿下! 这点小厮杀不算什么,俺德昆还没杀够呢,放我们出去再冲杀一阵吧!」 他喊得整条街道都听得到,特意将「德昆」两个字喊得又慢又清晰,将血淋 淋的马刀出鞘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矜持地昂著头,彷佛谁也不看,眼睛的余光却 在悄悄地瞟著四周人的反应。 围观的居民齐齐证叹:「好一员猛士!我们打不死的将军!」 听得赞扬,德昆越发得意,很配合地「呼哧呼哧」喷著粗气,右手叉腰上, 表现出百战「猛士」该有的粗豪。 魔族有了防备,现在哪怕再给德昆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去的了。 紫川秀暗暗好笑,当真是虚荣使人变态,他故意劝阻半兽人说:「出击的目 的只是要打乱魔族军的布阵,动摇他们的士气,现在,由於各位的英勇奋战,这 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跟优势的魔族军硬拚。至於剩下的工作,就让我们期 待白川将军一层身手吧!」 听了光明王的说话,德昆很不甘心地争辩了一阵,最後勉强说:「既然殿下 您都这么说了,那没办法,谁叫俺是军人呢?只好服从命令了,今天就暂时放过 那些绿毛鬼吧!」 那神情,别提多委屈了,像是卖了光明王老大的人情。 德昆大爷惋惜地叹著气,斜眼瞄向城外的十七万魔族大军,那神情分明是说 :「大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哼哼,要不是给殿下面子,我非下来揍你 们不可!」 ------ 翠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