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一次“暂停”
我陡然大叫起来:“停止!停止!”
白素一伸手,按了“停止”的掣钮,画面停止,恰好停在那人在头被劈开两
半,眼球掉出来的那一刹间。真难以相信,人的整个眼球,体积竟然如此之大,
在平时可见的部分之外,还有一大团血肉模糊的球状体,而已然跌出了眼眶的眼
珠,似乎还闪着光,还想在最后一刹间,再看看这个世界。
我忙叫道:“我的意思是,关掉!关掉!”白素再按下一个掣,眼前可怕的
情景,瞬间消失,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我在“第一部分”开始的时候,已经说过,“第一部分”有点乱,其中包括
了我所看到的,想到的,以及事后得到的资料等等。其实,说得明白一点,事情
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是:我和白素在观看一盒录影带。“观看录影带”这种行
为,在如今而言,真是普通之极,所需要的,只是一架录影机,一架电视机就可
以了。
有的电视机将之合而为一,那就更加方便。
我这时所使用的,是一架投影式电视机,把画面形象投射在银幕上,可以有
看电影一样的效果,虽然是新科技产品,可是也十分普遍了。
对了,那一队黑衣人,在江滩疾走,层层密密的窝棚,奔腾的江水,跳跃的
浪花,那个石台,胖老者的话和瘦老者手中那怪东西发出的声响,以及接下来的
那场如此可怕,看得我在停了机械运转,视像消失之后,身子仍禁不住有点发抖
的杀,全是出现在银幕之上的形象。。
银幕上只剩下了灰白色的一片,我转头向白素看去,看到在投射灯银白色的
光芒照映之下,她的面色,也十分苍白。
显然,她也因为刚才看到的景象,而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捍。
我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太过分了,什么人,拍出了这样的
东西来?”
白素过了半晌,才道:“拍得真好,是不是?”
我闷哼了一声,拍得自然再好也没有,那场大杀,想起来都令人心悸,我还
没有看完,而且,也不能确定我是不想再看下去,还是不敢再看下去。
现在,我闭上眼睛,眼前晃动着的,还是那些断肢残体,天!有一只手,落
在血泊之中,五只手指甚至还在扭动着,想再去抓住在离它不远处的一柄利刃,
还有被斜斜砍成了两截,自身体中喷出一大堆内脏来的景象,还有那两粒跌出眼
眶来的眼球。
我再度道:“太过分了,不论这是电影还是电视节目,世界上绝不会有一个
地方,可以让它公开放映。”
白素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静了一会,我才追:“拍,是拍得真好,有这样功力的人,应该是一级
电影大师了。…”
白素又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用力一择手:“不知是哪一个电影鬼才的杰作?就算不能公开放映,也可
以作不公开的试映,何必鬼头鬼脑,把录影带送到我这里来?"
白素破着眉,没有说什么,过了片刻,她才道:“那是什么江?那些人,。
是什么人?…(那时,只是我和白素两人在看,而我们看到的画面,只是在江边,
而且,看到眼球跌出来为止,也只有胖老者的几句对白,所以当时,我们只知道
那是发生在江边的一次大拼杀,来龙去脉,全然不知.)(而在第一部分的叙述之
中,却把来龙去脉说得相当清楚,那是后来请了白老大来看,白老大曾经身兼江
湖上七帮八会的大龙头,自然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
(白老大一面看,一面向我们解释,我们才得以明所以,所以在第一部分的
叙述之中,就加了进去。)(现在,对第一部分的情形,是不是明白多了门当下,
我想了一想:“那条江的江水那样湍急,那老者的口音,又是一口川西土音,又
提到了金块,会不会是金沙江?”
白素“咽”地一声:“大有可能,这是叁帮人,在争夺一段有大量黄金的地
段。”
我再拍了一下扶手:“对,如果这是一部武侠片,那单是这场大杀,已经可
以说是电影史上从来也未曾出现过的逼真场面了。”
白素道:“导演的意图,如果是想表现人与人之间互相残杀的可怕,那么他
百分之百达到了目的。”
那时,我和白素都没有想到要请白老大一起来看,白老大在法国南部享清福
,请他也未必会来,我们同时想到的是:这位导演,倒是可以认识一下的人物。
虽然他的行事方式,有点鬼头鬼脑。
我一再用了“鬼头鬼脑”这个形容词,是因为这盒录影带到我手中的方式,
实在不能算是正大光明。
我在那鲁岛见了陈长青回来,陈长青跟着大地老人他们,不知到什么“云深
不知处”的崇山峻岭,去参透生死之迷。我回来之后,连日来,倒也清闲无事,
于是和白素。温宝裕叁人,以猜测陈长青的前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乐。
我把陈长青在提及他前生之际的扭呢神态,和他所说的话,全都详详细细,
向白素和温宝裕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形,记述在“生死锁’’这个故事的结
尾部分。)温宝裕一听,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消说,他的前生,一定是
女人”
广白素微笑着:“是女人又怎么样?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笑着:“这一世是男人,忽然上一世是女人的记忆,全部回来了,这也真
够尴尬的了。”
白素瞪了我一眼,我分辩了一句:“本来就是这样嘛。”
白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肯定了是女人,而且,十分出名,想想看,有什
么名女人,是在叁十年前逝世的?”
温宝裕叫了起来:“这范围太广了,灵魂不受时空的限制,也就是说,上下
五干年,纵横十万里,那一个名女人都有可能。”
我道:“他说,说了我也不会相信,那一定是有名之极了。…”
“温宝裕吐了吐舌头:“克利奥帕屈拉?海伦?玛丽皇后?希特勤的情妇伊
娃?”
白素笑遣:“你怎么尽往外国人处去想?”
温宝裕道:“再说下去,就轮到中国人了:姐己?吕后?梁红玉?李清照?
慈嘻太后?鉴湖女侠秋谨?”
我忍不住又道:“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温宝裕突然拍手,笑起来:“他如今上山学适去了,说不定前生就有慧根,
会不会是那个女道士鱼玄机?也有可能的是......”
我连忙阻止他:“别乱猜了,陈长青要是在,听你这样乱猜。保证气得口
吐白沫!”
白素却护着小宝:“每一个都有可能,也不是说乱猜的,他今生一直独身,
只怕在潜意识中也受了前生的影响,这倒是一条线索……”。
温宝裕有人仗腰,更加大大发挥了他的想像力:“晤,对了。”
“有可能是那个留下了`人言可畏’自杀的那个……女明星!阮玲玉”
我双手掩住了耳朵,表示不愿意再听下去,温宝裕自己想着,也觉得太滑稽
了,便笑作了一团。
一连叁天,在无所事事中扛发过去,那是难得的清闲,温宝裕一有空就来,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了那么多女人的名字来,一来就报了一大堆,若非玛莉莲梦
露自系身亡时陈长青已出世,温宝裕会一口咬定就是她。
一直到我忍无可忍,下了逐客令:“去!去!回你的乐园去”
陈长青的住所十分大,他自己一无牵挂,上山修遣去,托我把他的住所交给
温宝裕,由得温宝裕如何处理。试想,陈长青一生之中,主灵精怪的嗜好何等之
多,他那幢房子之中,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有一次温宝裕气咄呵地奔来对我说,他打开了一间大房间的门,里面全是各
种各样的昆虫标本,为数超过一万只。对温宝裕这样的少年来说,陈长青的屋子,
实在是一个蕴藏着无限乐趣的乐园,他也这样称呼着陈长青的屋子。当赶走了温
宝裕之后,我想到图书馆去找一下资料,离开住所之后,就在我车子的档风玻璃
上,发现了这盒录影带。录影带的外形,是十分容易辩认的,我一看就知道那是
一盒录影带。可是记录在磁带上的,却可以是任何的画面和声音。。
我小心地先用一根细铁枝,拨动了一下,然后再取在乎中。。只有一盒没有
外封的录影带,没有任何字条说明录影带是由谁放在车上的,放置录影带的人,
显然对我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不但知道我的住址,而且知道我的车子停在什么地
方。
我闷哼了一声,对于这样子的行径,我一向不是十分喜欢,我几乎顺手就要
把录影带抛掉,但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曾是苏联黑海舰队的将军,巴曼少将,
会不会在他那个海底岩洞之中,又有了什么新发现,记录了下来交给我看的呢?
如果是,那我极有兴趣。所以我就回到屋子中,告诉白素这盒录影带的来历,一
起观看。
却不料看到的,竟然是这样血肉横飞,惊心动魄的杀场面。-当我叫了“暂
停’’之后,我们讨论了一会。
白素道:“怎么样?看来片子相当长,我们要不要再看下去?"我皱了皱眉:
“如果全是这样的血腥场面,我没有什么兴趣。”
白素道:“血腥场面若是太过分,可以快速前卷过去,跳过去不着”
我苦笑了一下:“只怕它拍得太好,又不舍得不看。…”
白素笑了起来:“那看看又何妨,照你看,片子的时代背景是什么时候?”
“多半是民初装。”
白素想了一想,她的态度十分认真,我全然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什么那样认真:
“当然不会是方装,金沙江淘金的事,爸爸倒是很熟悉的。…
白素口中的“爸爸”,自然就是白老大,这是我们在讨论之中第一次提到白
老大。我道:“看来,片子的编剧和导演,更加熟悉。刚才那瘦老头手上拿的是
什么东西?怎么会发出那么骇人的声音来?”
白素道:“是啊,那是下杀号令用的,这种声音,就像是地裂了开来之后,
万千恶鬼从地狱中冒出来一样。”
我伸了伸双臂:“好吧,看下去吧,如果片子的长度正常,我想我们刚才看
了,还不到一出戏。”
是的,刚才我们看的,只怕还不到一出戏。在第一部分之中,叙述很长,那
是加上了我称白素的感想,和后来白老大提供的资料,以及后来又通过许多途径
,得到了许多资料之故。
下面,第叁部分的叙述,仍然将照这个方式进行,因为若单是叙述看到的画
面,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七八十年,而且,
绝不是我们现代人所能了解的一个时空背景,更重要的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
方所发生的一切,都被重重神秘原始野蛮的黑幕笼罩着,不作说明,难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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