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作者:呼尔嗨哟 我坐到书桌面前,依次打开电源、台灯、电脑、2.1 音箱的开关,翻出一张 齐豫的专辑,让音乐充满了整个房间,然后,开始写字。我把写小说叫作写字, 这个说法的原版是三毛那个疯女子。我喜欢写东西,但不是坐在家里卖文维生的 作家,也不是稿约不断的写手。我就是一个写字的。写一些东西出来哄自己开心, 有时也把文字放到网上,哄别人开心。我现在写的是一个长篇科幻,感觉很累, 所以人就变得有点儿魂不守舍起来。所以巧儿终于无法忍受,从家里搬走了。 巧儿是我的女朋友。当初她觉得我这人没什么恶习。女人喜欢一个人往往只 是看上了那人身上的某一点。巧儿说她是被我的满脸子书生气吸引住的。 不知道是谁说的,女人是最善变的不可理喻的小动物。这话绝对正确。巧儿 现在坚决反对我在她面前捧着书报。她会吃醋,觉得魅力受到了削弱。 我抬起头,看看窗沿上摆着的盆景和鱼缸。 巧儿是导游,盆景是她从海南带回来的。我不认识那是什么植物,木本,枝 干虬曲,椭圆形的叶子绿油油的,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姿色。鱼缸里面只剩下一条 墨龙,其它的都死光毬了,就这黑货命硬。 说心里话,我倒是有点喜欢她不在家。清静。不过,老是不回来也不个事情。 我已经接连吃了一个礼拜的方便面喽。 我对那条墨龙呲牙一笑:“饿了吧?” 鱼在缸子里转圈子。 “可我不知道你主子把鱼食放在哪里了。”我表示爱莫能助。我可不敢胡乱 喂墨龙吃东西,暴毙了怎么办?巧儿可就有得闹了。“我也饿呢!咱们等你主子 回来啵!” 我仰天长叹,然后点上烟,皱起眉头,在电脑屏幕前迅速进入物我两忘状态。 电话铃陡然响了起来,我一喜,急抓电话。 楼下邻居扯着嗓子,说我的空调有问题,冷凝水多得像野猪撒尿,今儿风又 大,在他家晾的十多件衣服上均施雨露。 “让我瞅瞅。”我拉起窗帘打开窗户,探头观察了一下,然后关窗拿话筒。 “明天我找人修。” “那我衣服怎么办?” “再洗一遍就是了嘛,其实冷凝水不脏的。”我不耐烦了,大晚上的闹什么 呀。“我不会洗衣服,要不就我来洗了。” “可我晾哪儿啊?” “我借你把伞好吧?”我笑嘻嘻地建议,话筒那边气得患了失语症。 根,往土壤的深处努力伸展着,却碰到了一处坚实的壁垒。它想绕开那障碍。 结果,直到纤弱的根须沿着花盆内壁勾织出一张笼状的网来,它也没能找到出路。 它很渴。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它感觉不到阳光,现在的季节应该是夏天,但气温变 化没有规律。所以它不知道自己的生理变化是否还符合时间流逝的节奏,这很危 险。风也很奇怪,干燥、冰冷、带着郁闷的气息。 音乐让它感觉好了一点,但没多久,干渴的感觉又占据了它所有的意识。 现在根须几乎是在一点点地从土壤里扣挖着水分子。它知道这其实无济于事, 应该做点什么了。它开始放弃那些无用的根须,将水分从中抽离,白嫩多质的根 须迅速枯萎。 还是不够。但是它已经储备了一些力量,可以开始下一步动作了。 它等待着,等那个人离开。 它知道那个人对自己并不友好,有时还会扯下自己的叶子。不象另一个人, 经常给自己浇水。它很怀念另一个人。 它不知道那个人发现自己的行动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做一些对自己 不利的事情。 但那个人一直不走。它等不及了。活命要紧。 它伸展枝条,将叶片上所有的感官细胞都打开,雷达一样搜索着周围每一个 方向。终于,它找到了鱼缸的位置。 仅余的根系拼命地搜刮着土里的矿物质。 叶子开始慢慢枯萎卷曲,然后无声地坠落。接着,枝条里的水分和养分退潮 一般被抽干。 只有朝着鱼缸那边的枝条仍然保持活力,不仅如此,而且,还开始了生长。 生长的速度是疯狂的。 它在和死神赛跑。 它一点点地接近着水源。 水波一闪,墨龙一摆尾巴,浮向水面,朝那黑影冲去。 它围着那东西转了几圈,观察了半天,认定那不是鱼食,便又沮丧地潜了下 去。 过了一会儿,当它再次巡视自己的领土的时候,发现那东西已经起了变化, 从上面生出须状的物事。无意识的,它上去咬了一口。 那些须须不是鱼食,但也是可以吃的!它高兴极了,开始大快朵颐。 清凉的水汽涌进身体的感觉让它都要陶醉了。它急忙在插进鱼缸里的枝条上 生出更多的根须,同时将水分源源不断的输向自己的根部,必须要把水传送还到 土壤里面。 墨龙打断了它的行动。娇嫩的根须被那饿疯了的动物大口大口的吞噬着,破 坏超过了生长的速度。 毫不犹豫地,它开始释放出毒素。 又写完了一章,我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眼睛发涨脖子僵直。看看时间,已经 是半夜2 了。 这些日子熬更守夜的,而且阴阳失调,所以身体很是不爽。 巧儿要在的话,早把我扯到被窝里面去了。有个人管着也是好事。 看来我得主动一点了,要不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我撇着嘴巴,搜肠刮肚地想着用什么花言巧语去诱拐女友。 我的目光落在窗台上。 墨龙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麻,可它仍旧用力扯着那些根须。没办法,它已 经饿傻了。 它不停地大口吞吃着,直到眼前的景致渐渐模糊暗淡下去。后来连张嘴的力 气也没了,它翻了个身,静静地浮出水面。 我走到窗前,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怪异的一幕。 窗沿上散落着枯黄的树叶。那植物几乎完全枯萎了,却有一根枝条,蔓藤般 延伸了近10厘米,斜插进鱼缸里。墨龙肚皮朝天,死前倒是吃得肚子胀鼓鼓的。 等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又惊又怒,伸手便将那已经生出须根的蔓枝 从鱼缸里扯出来。 “明天再来收拾你!!”我恶狠狠地对那盆景说完,又看了可怜的墨龙一眼, 关了电脑便朝床那边走去。明儿还得上班,该歇了。 它的行动再一次受到重创。花了好长时间,它才搞清楚状况。好在刚才已经 积累了不少的水分,体力也恢复了一些,足够自己生长出新的枝条来。 首先,它要再找到水源。 然后它会长出新的叶子,不是为了光合作用,而是往空气中释放毒素。 它必须要活下去,谁也不能阻止自己。 它的最后一片叶子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