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者 作者:jedicat 他黑着眼圈,一脸倦怠,旁若无人且低着头,而兴冲冲的样子使得周围的人 不得不躲他远一点,以防止把他撞倒,那可是不可饶恕的。大多数人都用审慎的 眼光偷偷摸摸尾随着他的身影一直到路口,以确认这个对世界至关重要的人此刻 的状态会不会根本无法及时停下脚步。 事实上,正是如此,人行通道指示灯红彤彤的,在他的眼镜片很明确地映射 出这个警告信号,从姿态上看,他也意识到了应该停下脚步而且也确实努力作出 了动作,但他停下的意愿显然没有传达给也在溜号的身体,以至于力的对比上继 续向前的趋势占据了优势,人们只得看着他以停立的姿态被兴冲冲的惯性丢到全 是大小汽车纵横驰骋的快车道上。 在这之前,交通警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大人物,连交通监控摄像机也干脆聚焦 在那个人身上为着整个世界提供即时信息,警察和系统也预测到他停不下来趋向, 进而试图硬性开启交通灯的红灯,而红灯也在刹那间确实亮了。这一突然的变故 使得次排打算通过路口的司机顿时手忙脚乱,在人行横道前猛然踩下煞车,然后 被后面的车辆恶狠狠地撞到了车屁股,并且接连收到惨叫、咒骂、以及眩晕—— 这眩晕一方面是因为前冲的惯性力和安全带的保护拉力的合力严重摧残了他的呼 吸肌使得他一时窒息;另一方面,他眼睁睁地看见他前面那辆车完全无视停车信 号(或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冲向人行横道上的那个人,天哪,撞向了那个人! 有一刻,安静得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也许紧张的场面使得大多数人 忘记了呼吸,不过片刻之后刺耳的各种声音接踵而至,比如因为惊吓而晕倒的某 人高八度的惊叫,比如连环大撞车的系列音效,比如某车不停反冲加速撕裂微风 的冲刺声音——事实证明,那正是恰到好处有惊无险的,那是一位了不起并且懂 得当机立断的司机,他的脚准确的踩在油门上(当然也有他想踩煞车却踩在油门 上的可能性),车子就在那个人面前呼啸而过,片刻后撞在某车上,十分之三秒 内安全气囊张开的及时有力,把司机可怜的脸完全包裹在气囊内,连一点点缝隙 都没有。 除了实质上的窒息外,大多数人的窒息感都是精神上的。还清醒的每个人都 克制着一拥而上的冲动,但是显然有人不想克制,一辆飞车从天而降,眨眼间就 冲出一大群动作麻利、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家伙,把惊魂未定的那个人团团围 住。 在屏蔽围观视线的屏风围拢的瞬间,一个眼尖的小女孩吃惊地发现里面那个 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叔叔”已经被脱得精光,身上插满电极之类的东西,她不由 得摇着身边母亲的手问: 星语者叔叔没事吧,他要是有事,那谁去对付外星人啊? 这话一下子说出了全人类的此刻的心声,但小女孩说完话才发觉无数恶狠狠 地眼光向她瞪了过来,她当即条件反射的就要哇哇大哭,她的母亲闪电般伸出手 去捂小孩的嘴,却还是慢了——当然,小孩丝毫没有发出大于街角草地蚂蚁们互 问早安时摇动触角划过空气所能引起的声音的音量迹象,小女孩比任何人都更快 的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为了弥补无法哭出声音的损失,小女孩的泪腺便承担了这 一责任,委屈的泪水淅沥哗啦的冲出眼圈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倾泻而出。 临时指挥向着大家举起一块液晶字母牌,上面的“星语者安然无恙”的信息 使得所有人都放下悬起的担心,然后指示牌上显示出: 大家镇静,十五秒之后,请回复正常。 然后牌子上开始倒计时,人群连忙各自预备,他们试图演出镇静、祥和、从 容的社会面貌来给那个人看,以便不带给那个人过多的压力和影响,不然便是不 可饶恕的错误。 一个小伙子对他面前晕倒在地女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根本想不到该如何处理 这个女子,而十五秒之后就需要一切回复正常,他突发奇想,把她抱起揽在怀里, 于街角作亲吻状—— 计时牌转零,特种快速反应部队队员片刻间撤去所以健康检查设备,跳上飞 车返空而去,一时间场面又回复了正常,场面立刻变得混乱一片,女人的尖叫声 此起彼伏,司机们骂架声越来越大似乎大有失控之趋势,那个人迷惑不解的看着 周围片刻,一位交通警说话和动作就像是电影快放一般敬礼、礼毕、开罚单、敬 礼、礼毕,然后交通警回复到正常速度去处理整个交通事故。 那个人看了看手里头的违章通行的处罚单,再扭头看了看乱哄哄的场面,停 在原地寻思了一下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欢喜的大叫一声,飞一般的跑走了。 人群直到看到他的背影完全离开了各自的视野,才一片片的陷入真正的恐慌 之中。被陌生男子揽入怀中的女子,似乎已经清醒但却没有视对方流氓并且一击 耳光打过去的意思,反而脸颊羞红,象一只漂亮的红苹果一样散发出诱人的魅力, 小伙子简直看得目瞪口呆,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而此刻美人在怀不 说——女孩子似乎反应比较正常,一把捧住陌生男子的脸,将艳美的红唇结结实 实的印在对方同样的物件上,开始的时候小伙子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就已经把 自己的舌头和对方美女的同样物件缠绵在一起了。 诸如此类的事件比比皆是,刚才还在互相骂架的司机们此刻却忙着互相搀扶 并且开始抢救连环车祸中的伤者。不久之前还在哗哗倾泄眼泪的小女孩此时才放 开捂住嘴的小手,打算哇哇痛哭一番,当母亲拿出纸巾为她擦拭眼泪的之前,小 女孩却毫不顾及的粗狂的用袖子抹去了眼泪或者鼻涕,她抬起头望向天空,眼神 中充满的确实无比的愤怒,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可以看见一个居身于云雾中巨大 的盘子形飞船遮去太阳的光泽。据小女孩所知,地球每个城市上空都挂着这么一 个不速之客,不怀好意的外星人的飞船。 它们似乎胜券在握,先是向着全世界发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编码,然后不动 声色。进行那些编码的破译工作的人,即被成为星语者。他是他们中的一个。 在不久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有些奇怪嗜好的普通人,但是此刻世界顶尖的添 字游戏专家的他,不得不承担起如此重任。根据很久以前的经验,添字游戏的专 家往往也能成为破解秘密编码的专家,虽然外星人编码和密码有些区别,但是大 致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他们纠集了一大群添字游戏高手、语言学家、数学家、 计算机高手、前克格勃情报员、CIA 、M —16诸如此类的高手,最一开始的似乎 还包括魔术师、自称特异功能者、异教教主之流,当然到了目前的阶段滥竽充数 的家伙早就被剔除干净了。 民众们,这是这个样子的。之前是有理智的但是演技拙劣,当然也有不理智 的。比如那个人来到了工作室,就发觉他漂亮的女助手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是 被某邪教虏走。他无暇顾及这个,连鞋都没有换就冲进研讨室,一头扎进乱哄哄 的人群中,以他最大的声音大声嚷嚷出他的新想法,这个想法来自于之前那个动 作象电影快放的交通警,他试图说服其他星语者把外星编码降速或者提速看看, 就仿佛把黑人快嘴饶舌得根本听不清歌词的rap ,一字一顿的念白出来,这样就 能够听清楚里面到底说些什么了。 事后证明,这简直是开创性的建议,由此为突破口,德国星语者小组最先给 出了破解,他们得出的编码清晰明了: veni,vidi,vici. (我来,我见,我征服。) 法国小组随后给出他们的意见,虽然和德国小组相似,但是他们给出了该文 本潜意义的阐述,他们的破解如下: 我的到来,是为了将我所见的,全部征服。 其他小组也有出色的表现,英国小组稍后给出了严格的公式,运用几组数学 模型和函数能够解释整套外星语,要是外星人再说点什么,完全可以用这套东西 进行翻译,稍后美国微软实验室公布出同类原理的软件的测试版。 基本上,德国小组给出译文之后,美国人、俄国人、中国人就已经不在理睬 星语者他们了,三巨头凑在一起一边协商合作反击一边惊噩对方频频拿出的超级 底牌,全世界开始准备绝地大反击。 那个人发现,星语者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他拖着沉 重的双脚,穿过终于扯去伪装回复应有面目的乱七八糟的街道的人群,半路还很 无辜被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吐口水,等他回家开门的时候也没有想起何时得罪了 那个小女孩。 打开门,惊喜的发现,他漂亮性感的女助手正在家里等着他。原来快速反应 部队三两下就摧毁了那个破烂邪教组织营救出美女。 他和她之间本来就有过那种关系,绝地大反攻的前夜,他们两个拼命的摧残 那张老旧的大窗,直到凌晨他们都精疲力尽之时,大床似乎还在惯性的摇晃着, 彻夜开启的电视上一贯扮演救世英雄的那个人声情并茂的念着由最顶尖的诗人协 作完成的动员令,全人类的激情完全被那神奇的语言点燃了。为此,他和她在精 疲力尽之后居然又一次达到两个人的和谐的顶峰。 电视上留着仁丹胡的小个子飞行员一群群的爬上战斗机,去执行有去无归的 自杀式攻击,然后是其他的自杀式攻击—— 大概就是这样。 星语者,他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他在震动还是床在震动或者是房子在震动, 也许是大地以及全世界在震动,总之是在震动。 她梦幻般的嘶叫着,念叨出一串串匪夷所思的声音,那是她祖先某北美原著 民的语言,他想起她的母语里面时间根本不是一个点概念,而是一个段概念,他 突然想起佛教逻辑中“现在不可言说”的提法,外星语里好像就干脆没有现在时 的时态。而那个编码的时态,竟然根本时过去完成时。 过去完成时。星语者看着外面亮起无数的万亿倍太阳光芒的核弹爆炸场面, 想着原来如此啊,在最后的高潮中融化在万亿光和热之中了。 结局是,核冬天笼罩地球,完好无损的外星飞船安然无恙悬挂于空,告知整 个世界那句以过去完成时表达出的语句: veni,vidi,vici. (我来,我见,我征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