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酒馆 渔村中的建筑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颇具特色的。由於渔村所处的纬度已经接近 了南极圈,为了防御经常性的风暴和大雪,村中的房屋无不低矮坚固,半埋在地下, 并且有著为了防止积雪压垮房屋而特别加固的陡峭坚实并且平滑的屋顶。同样出於 抵御强风的缘故,村中的房屋还普遍的互相依托连成长排,排与排之间也尽可能的 接近,只留下为了便於房顶的积雪滑落和人们的出入不得不保留的狭窄过道。村中 唯一的独立建筑则是坐落在渔村入口处的一栋扎实厚重的石头屋子。这里就是村中 男人们的圣地─ ─小酒馆了。 当乐者来到渔村的时候这里正处於长达半年的休渔季节之中。在深沈极夜的笼 罩之下,渔民们不仅不能出海捕鱼,而且连常常会来这里作补给并雇佣向导和领航 员的南极探险队也不见踪影。这使得那些精力旺盛而又充满著野性和豪情的海上男 儿也不得不耐住性子,每日里除了在自己热气蒸腾的小屋里枯坐发呆和殴打老婆, 就只好在小酒馆里喝酒打闹了。 乐者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来到渔村的。这不言而喻对於久未见过远客的渔民们是 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所以当一身风霜的黑袍乐者踏进小酒馆的时候,不仅正在厮打 胡闹的几个酒客立即住了手,酒馆老板也一反平日里缁铢必较的本色立即端上了一 大杯珍藏的龙舌兰酒。而渔人们好客的传统美德更使得他们不计较乐者无视他们的 种种提问只是独自拉响提琴的失礼,迅速的奔走相告呼朋唤友招来了整个村子的男 人, “酒馆里来了个怪怪的唱曲家夥哩!” 至於女人们嗨!小酒馆那样的圣地怎麽是那些只配补网烤鱼的婆娘们能去胡闹 的地方?她们想听的话,小酒馆附近有不少避风的角落嘛。 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对於乐者所奏的曲子渔民们普遍赞誉有加不过这多半并 非他们在真正的聆听这首曲子时的真实感受。因为不仅他们各人所言相去甚远而且 过分夸大的赞誉也往往脱离了基本的音乐常识而带有太浓厚的宗教和想像的色彩。 但乐者的曲子使他们无不印象深刻并有所触动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是因为当渔 民们其中甚至包括那些在小酒馆外避风的角落裹著厚衣用戴了耳罩的耳朵紧贴在墙 壁上隐隐约约的听曲的女人们在被采访的时候,人人都能哼唱出那支曲子的一些旋 律,而这些旋律明显不是音乐常识贫乏的渔民们能够编造得出的。同时他们在哼唱 这些旋律时也无不显露出类似的神情:眼光恍然,并相当的焦躁不安。这与人们所 知的乐者音乐的特色完全吻合。当然这些支离破碎的旋律也被记者们和後来的一些 专业音乐家搜集整理起来,成为一个时期相当发达红火的乐者音乐研究的重要原始 资料。 冲突发生於乐者的一曲完毕的时候,因为两个女人这当然又使得渔村中的男人 们无不感慨叹息女人果然是闯祸精。 说小酒馆中完全没有女性的踪迹是不准确的。因为在小酒馆中其实随时保持有 两个女性的存在。这两位了不得的巾帼之一自然是肥硕壮健,被渔民们私下里称为 “除了性别哪里都是个男人”的酒馆老板娘。而另一位则是在小酒馆中帮工的孤女 她之所以在这里不受排斥的原因则是人们通常意识不到她的存在这种情况终於成为 习惯的结果除了使酒馆的老板忘却了她的工资(常常也忘却了她竟敢也需要吃饭) ;酒客们忘却了这个瘦骨支离满面炭灰、穿著老板娘丢弃的显然肥大的太过分 的衣服、随时睁著一双受惊的小兔儿般眼睛的小夥计原来也是一个可以加以骚扰亵 弄的灰姑娘之外,也许还使人们忘却了她的名字或者干脆是彻底的忘却了她的存在 :当人们叫酒叫菜的时候,人们喊的通常是: “三杯啤酒!” “两份烤鱼!” “我的香肠呢?快!” 偶尔带有的称谓词也无不是针对整天坐在吧台後边心满意足的晃著长满旺盛的 蓬蓬松松的火红色头发的巨大头颅的老板娘或者端著大的出奇的酒杯在酒吧里闲逛 的老板。这也就构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状况:这个在厨房和客人餐桌间跑来跑去的 女孩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实体意义上的人了!她成了一个人们的眼睛和意识中反映 不出的影子─ ─一个会端菜送饭劈柴烧烤擦桌拖地洗碗洗蝶……的──影子!而 影子,自然是没有名字,没有存在的! 但乐者到来的那一天,这种状况可能是恰巧的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改变。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