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救援 消息传来,反应强烈,难以言表! “同哪个季也果涅说话?”三个人同时惊呼。 节银妮突然觉得,李涅格说的好像是她的父亲。 “同宇宙飞船的船长说话呀,还能有哪个季也果涅!”李涅格乐呵呵地答道, “他们已经向我们飞来!” “向我们飞来?!” “对,向斯基托飞来!季也果涅说他们截获了我们的《电报》,就折向斯基托。 你们就在原地等着,我去给他们指引方位。” “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李希涅忙问,但已黑屏,没有回答。 “既然说到方位,那一定是很近了!”比涅义涅说。 “那就是说……”节银妮才张嘴,话就被李希涅接过去了:“对!别涅尔涅和 西涅牙涅有救了!在季也果涅的飞船上,肯定有非常齐全的医疗设备。但不知他们 能否及时赶到?来得及来不及?” “来得及!”比涅义涅坚定地说。“我很了解季也果涅的的飞船,那上面有功 率强大的《电台》。那时的《别涅塔》,还处于探索阶段。飞船上可以接收《别涅 塔》,但不能发送那么远。如果李涅格能同季也果涅说话,那就是说飞船离我们很 近了!” 不眠之夜的疲劳,一下子全没了!他们急切地等待着李涅格的下文,恨不得能 个亲自听到他是如何给季也果涅的飞船导航的;没办法,他们的《比涅塔》是轻便 式的,频率范围有限。 别涅尔涅和西涅牙涅还是静静地躺着。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救星马上就到,也不 知道自己身边的同志欣喜欲狂! 天快亮了。满天乌云开始消散。东方现出淡蓝色条纹,预示着天气晴朗。呼啸 了一整夜的阵阵狂风,几乎完全停息下来,林中一片寂静。久等的《别涅塔》,终 于又来了。荧屏闪亮,李涅格出像。 “季也果涅的飞船已经进入斯基托的大气层!”他说。“他们将严格地按照方 位直飞星际站;你们注意西边的天空!” 天亮了,柳李沃斯喷薄欲出,但是,西边树林上空,还是一片黑暗。 三个卡里斯托人激动无比,眼巴巴地盼望着季也果涅飞船的到来。十一年来 (按地球年算,是二十二年),卡里斯托的全体人民,想念他们,谈论他们:十一 位勇士在历史上首次离开柳李沃斯,到邻星上去寻找生命。卡里斯托人一直等着他 们回来,现在,他们回来了,作为搭救落难同志的救星回来了!这是不世奇功!也 是最好的结局! 西边云天,出现亮光。远处,一个亮点……迅速增大……靠近……,熠熠生辉, 蓝光浅淡,直奔旷地。 “飞船在云层上面飞行,是它的探照灯照亮了云层,”比涅义涅说。 亮光一闪,一道耀眼的光芒投射到地面。宇宙飞船穿云而下。 此时,柳李沃斯冉冉升起,光芒四射,顷刻间天色大亮。三个卡里斯托人亲眼 目睹了季也果涅飞船的降临。 他们从无数的图画和照片中,看过季也果涅的飞船,现在,它的真身,披着柳 李沃斯的光芒,直向他们飞来……逐渐下降……探照灯熄灭了。 他们听到哗哗的声响,像一阵狂飚从树林那边刮过来,扑向旷地。 三个卡里斯托人被呼啸而过的狂风打翻在地,未及看到巨大的飞船怎样在他们 上空划过,等到他们爬起来的时候,被狂风猛袭的树林,已经在东边远处某地,哗 哗作响。 他们定了定神,立刻想到躺在地上的伤员,扑了过去…… “亲爱的,你们有救了!”李希涅说,轻轻拈掉伤员脸上的花瓣。 节银妮扶起翻在地上的别涅塔,检查了一下。 “一切正常,”姑娘满意地说。 “正常就好,”比涅义涅看着她,有点不放心。“李涅格马上就会告诉我们飞 船着陆的地方。”他的话还未说完,就传来了呼叫信号。别涅塔的荧屏上,现出李 涅格的脸。 “飞船降落在距离星际站一公里的地方。”他说,“我现在就飞到他们那里去。 你们别离开旷地。我们马上就到!” “赶快来吧!”荧屏熄灭时,李希涅叹了一口气,不安地注视着伤员的脸。 现在,救助马上就到,他反而嫌慢了! 天色大亮,白日来临,半边天没有一丝云彩。柳李沃斯的光芒,驱散了夜来的 寒冷。 跟卡里斯托比,斯基托距离柳李沃斯虽然远得很多,但是,对于穿毛皮联合服 的卡里斯托人来说,还不够暖和;对于地球人来说,气温不低于二十度,正合适! 守候在空地上的三个卡里斯托人,压根儿没有想到地球的存在。 半个小时过去了。 就像眼巴巴地望着西边,等候季也果涅飞船的出现一样,现在,他们又眼巴巴 地望着东边,李涅格和赶来救援的、勇敢的宇航员们,应从东边来! “他们谁到我们这儿来?”节银妮自言自语。 “大概是季也果涅,当然还有西涅格,”李希涅答道。“也许还有别的人吧。 你马上就要见到你的祖父了,节银妮!” “我做梦都想见到他!”节银妮说。 远处空中,现出五条身影,迅速飞近旷地,降落在已经熄灭的篝火堆旁二十米 远的地方。他们脱下翅膀走向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卡里斯托人。他们相遇了,相遇在 这无人居住的行星上! 节银妮忽然紧紧地抓住李希涅的手:“他是谁?”她放低声音,勉强听得见。 但是,李希涅和比涅义涅本人,也惊呆了! 前面,走在李涅格旁边的是宇宙飞船的医生西涅格,西涅格旁边的那个人呢? …… 那个人,一身轻装,根本不适合斯基托的气候,所穿服式,前所未见,个子不 高,面孔几乎是白色的。一头波浪式的浅色头发。面庞像卡里斯托人,但似乎更柔 和一点,不那么轮廓分明。眼睛是蓝色的,不那么细长。红唇微笑。从褐色皮衫袖 管里露出来的双手跟脸一样白。 走在稍后一点的是维涅牙涅和别牙伊宁,季也果涅不在其中。 苦苦等待的时刻终于到了!狂喜的李希涅和他的同伴们,终于见到了他们准备 热烈欢迎的著名的宇航员们!现在,久盼的人就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却忽然呆若木 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奇异的陌生人把他们惊呆了,以至忘却一切,只顾看 他! 西涅格的声音把大家从惊呆中唤醒。 “让我们一起来欢迎他,拥抱我们的客人吧!”西涅格笑着说。“他叫彼得。 施洛可夫,来自遥远而又美丽的、被我们侥幸找到的行星。他的一个同志,还在飞 船上等着你们呢!” 《还有一个生活在另一世界的奇人!》节银妮心中暗想。 三人立刻明白西涅格话中的含义和巨大意义! 卡里斯托人早就否定了“只有他们的行星上才有智慧的生命”。在凯秋星上, 他们看到了跟他们自己一样的人,尽管凯秋人还处于低级发展阶段。毫无疑问,在 宇宙空间,一定有承载生命的无数行星。但是,他们觉得,科学已经证实:《米也 涅衣》太冷,在它的行星系里,恐难发展起像卡里斯托人那样的生命。绝大多数的 卡里斯托学者认为,季也果涅此行,将无功而返。只有他和他的十一位同志,坚信 在《米也涅衣系》,能够找到智慧的生命,并带着这样的信念,远征茫茫宇宙! 现在,他们胜利了! 在柳里沃斯的阳光下,在斯基托原始森林中的旷地上,在三个卡里斯托人面前 站着的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凯秋野人。 他是另外一种人:身材、肤色、眼睛和嘴唇,都不像卡里斯托人,但绝对是高 级的、智慧的生命!是他们尚不知晓的星球上的居民!是生活在《米也涅衣》阳光 下的人! 三个卡里斯托人喜出望外,交上这么好的运气,竟然最先遇见他们尚不知名的 行星上的代表! 他们齐步迎向外星客人。 客人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用纯正的卡里斯托语说:“你们好,朋友们! 我代表派我来访问你们星球的地球人,向你们致敬!季也果涅和他的同志们已经到 过地球,了解了我们的生活。现在,我们要访问卡里斯托,了解你们的生活。我知 道,我们一定会受到友好的接待!再次向你们致敬,朋友们!” “跟他握手,他们那里有这个习惯!”西涅格说。 “为什么握手?你们有另外的习惯,我遵照你们的习惯!”施洛可夫说。 他拥抱站在身边的李希涅,用手指按他的额。李希涅以同样方式回礼。 施洛可夫转向节银妮。已经伸手准备拥抱,忽然放下手,细看面前这位年轻人 :面庞清秀,身材匀称,穿着同别人一样的红皮翻领、灰色联合服。不知为什么, 他觉得节银妮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女同志?”他问。 “是,”节银妮答。 “荣幸之至!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位卡里斯托女性!”施洛可夫说。 节银妮拥抱了他。她的手指的温柔接触,让施洛可夫情不自禁地拿起她的手吻 了一下。 “我们地球上习惯如此,”他见到不仅新朋友、连老朋友都感到惊讶,便解释 道。 他为自己的这个举动感到难为情。心中浮起几乎已经忘却的、遥远的什么。他 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吻过母亲的手,也是唯一的女性的手。这个 迥异于地球人的节银妮的面貌,竟让他觉得那么亲切,那么招人喜爱! “您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惶惑。 “我叫节也涅伊,”姑娘说,“我的祖父你应该很熟悉!” “谁?” “雷给。季也果涅。” 这个回答,不仅让施洛可夫惊讶,连西涅格、别牙伊宁和维涅牙涅都感到惊讶。 “季也果涅的孙女?”四人同声发问! 施洛可夫明白了他为何觉得与她似曾相识,甚至奇怪自己为何未能认出她来。 现在再看,他们祖孙俩真是像极了! “季也果涅从来没有提起过你,”维涅牙涅说。 “他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呢?”节银妮微笑着说。 “你是谁的女儿?” “比给。季也果涅。” “您给了我们船长一个绝妙的见面礼!”别牙伊宁说。 施洛可夫同三位卡里斯托人说话的时候,西涅格抓紧时间取出随身带来的医疗 器具,放置在西涅牙涅身边。 “应当把烧伤的部位裸露出来,”他说。 李希涅和李涅格过来帮他把西涅牙涅的皮联合服解开,剪开上衣。因为天气太 冷,决定不脱衣服;只有施洛可夫一个人不感到冷。 在希涅牙涅的黑胸脯上,明显看出灰色的斑。 “重度烧伤,”西涅格说,“如果我们不及时赶到……”他没有再说下去,转 向李希涅:“还有另一处伤在哪里?” “在脚上,不过,胸部这里的烧伤最危险。” 希涅格开动医疗器;灰斑突然变绿。 施洛可夫顾不上和新朋友说话,全神贯注地投入治疗过程。对于卡里斯托的医 术和仪器,他已有相当的了解,但实际操作不多,除外那次亲眼看到西涅格从别涅 牙涅体内取出乐新周射出的子弹,就再也没有实践的机会了。事隔经年,那时觉得 西涅格的仪器简直是神了!可当他把它的构造和工作原理说明白了之后,原来也就 那么普通。 为了不干扰医生,节银妮同其他几个卡里斯托人远远地站在一边,她目不转睛 地看着施洛可夫的脸,心想:《看来他们像我们,又不像我们,白色的卡里斯托人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节银妮年轻,感情丰富,富于幻想。从小就喜欢听爸爸 讲有关飞往远星的宇宙飞船的故事,她的祖父就是这个飞船的船长,全卡里斯托的 儿童都知道他们,节银妮为此高兴,以此自豪!他喜欢幻想飞船返回时的情景。 节银妮常常想象他祖父找到的那颗不知名的星球及其居民。在她童年的想象里, 那星上的人总是被描绘得同卡里斯托人一模一样。 岁月流逝。女孩变成少女。但是,这种遐想依旧,成了习惯,成了自然。 她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位天文学家。看见过凯秋的居民,但无论如何取代不了她 想象中的外星人。 童年的天真想象,被成年人的知识所改变。节银妮已经不再认为别的行星系的 生命必定跟卡里斯托人一样。她知道,生命的形式千变万化。但是,亲眼看到《米 也涅衣人》是什麽样子,已经成为她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们即便长得跟卡里斯托人 完全不一样,但是,只要具有智慧,那就是同类。 现在,让她喜出望外的是,她的梦想成真!站在她面前的《米也涅衣人》,他 的体型,很正常,一点也不怪。她的白色的脸,甚至还具有某种独特的美! 《他的眼睛好奇怪!蓝得像斯基托的天空,睁得那么宽……嘴唇那么红,奇怪, 大概是他们的皮肤细腻,透明见血吧!》她想起这个嘴唇刚才怎么接触她的手,多 么温柔! 《多么奇怪的习俗:用嘴唇接触女性的手!我的手可能会让他感到粗糙吧。》 她又看施洛可夫的手,几乎纯白、透明! 节银妮忽然想用自己的嘴唇接触他那双手。热血涌上她的脸;姑娘的面颊变灰 了。 她对“吻”一无所知。在卡里斯托的语言里,甚至没有“吻”这个字。 施洛可夫发觉节银妮总是看着他,想避开她的目光,在她的眼里,自己大概是 个畸形人吧。对于她来说。当然习惯于黑色的、轮廓分明的脸型了。 这些年来,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跟卡里斯托人在一起生活惯了,不觉得彼此 之间还有差别。但是,他们记得,卡里斯托人刚到地球时,看起来是多么地异常! 施洛可夫觉得自己皮肤的颜色,可能让这位年轻的卡里斯托姑娘感到奇怪。脸 是白的,唇是红的,眼睛是蓝的——他第一次想到:这些可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看就看吧,——他把心一横——必须习以为常。到了卡里斯托,所有的人都 会看我们的!》他皱皱眉,不再注意节银妮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投入治疗过程。 西涅格慢慢地转动仪器的小圆盘。施洛可夫知道,这是加大中子流。烧伤处, 由绿色变黑,渐渐转紫。整个过程进行了一个小时。 “下一位,”西涅格说。 他给别涅阿涅做了同样的治疗。 伤口涂上了厚厚一层气味强烈的软膏,并缠上绷带。两个伤员依然未醒。 “初步处理已经完成,下一步治疗要在飞船上进行。”西涅格说。 立刻起程。伤员抬着走;轮流抬。 维涅牙涅和节银妮头前开路。用《超声射线》开辟道路。 巨兽和大鸟都没有再出现。只有一次听到远处传来的巨兽的号叫声。 终于走出森林,平原尽展。星际站就耸立在前面的小山岗上,刚刚降落的宇宙 飞船,就在它的右侧。 飞船上空,飞着几个宇航员,专等他们从森林里走出来;他们一出现,四个飞 人便向他们飞过来,落在他们旁边。四人是季也果涅、别涅牙涅、李涅格和西梁也 夫。 季也果涅首先询问伤员的情况。 “他们已经脱离危险,”西涅格答道。 节银妮一下子就把季也果涅认出来了。别人都在看西梁也夫,他却一直看着季 也果涅。 在卡里斯托,在他们的房屋里,到处都是季也果涅的雕像,所以,节银妮很熟 悉这张刚毅的、轮廓分明的面孔。现在,他就在她的面前,比雕像见老,更刚毅, 很亲切! 她在别人身旁站了一会儿;季也果涅同李西涅和比涅义涅拥抱后,最后走近节 银妮。 “看到我们科学界有这么年轻的女代表,我很高兴!”他搂住她,爱抚地说。 节银妮拥抱他,把脸贴近他的胸脯。季也果涅感到她全身颤抖,不知道她为何 如此激动! 他突然发觉:周围忽然寂静下来;环顾他的同伴,没有一个人朝他这边看,卡 里斯托人和两个地球人似乎都故意地避开他。 季也果涅还是没有猜到其中的奥秘,便轻轻扶起她的头,仔细端详她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姑娘?”他已经估计到会有什么样的回答,他太熟悉这张面 孔的轮廓了。 “节银妮。季也果涅,”她更加贴紧他。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