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 “斯泰西?” 我眨眨眼,往四周看看。我还是在我的房间里,还在穿着白色浴衣上衣,和 笛瑞儿的睡裤。 查德还是在我的旁边,在我的床上。 我轻轻挪了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尿床了。 我的确尿了。 时钟指着六点一刻。我们睡了四个小时。 “你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了?”他坐起来,擦着眼睛。 我知道我在梦里看见了那个变态狂的面孔。但是现在,坐在床上,被现实窘 迫得无地自容,竟然完全忘了他的模样。 “你该走了。”我说。 他没动地方。 “求你了。”我把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 “嘿,”他说,“你干嘛这么怕我?” “我没有。走,走吧!” “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因为——” “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我抢白。 “不是什么也没发生。”他说。 我们之间沉默了几秒。我咬紧牙关,感到了下颚的疼痛。 “那我们谈的那些事呢?”他问。“你知道的,如果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 —” “好啦,它们没什么不同。” “我想它们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我会等到它们与以前不同,如 果你觉得那样更好的话。因为昨晚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恨他如此的完美。我恨他在意我,而我也在意他。我恨我自己,必须坐在 这儿,企求他的离开,然后我才可以收拾我的残局。 “你什么也不用说。”他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我把被子围紧在腿的周围,感到睡裤里的温热,感到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你冷吗?”他把被子从自己的身上挪开,盖在我的身上。 我点头,把一个靠垫压在大腿上。“你走吧,查德。” “我不想在你这样难过的时候离开。” “走吧!”我恳求。“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做?” “因为我不在乎你,”我脱口而出,一句最具杀伤力的话。 查德泄了气。“我不相信。”停了一会儿,他说。他的声音沙哑,象是被我 刺出了血。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看向旁边,藏住他的脸。他的身体看上去疲惫不堪,象 是被我揉搓过后又扔掉的一团纸。 他弯腰去穿鞋,就在此时,笛瑞儿推门而入。 笛瑞儿! 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仔细地看着这幅画面:查德,在伸手抓一只 旅游鞋,身后的衣服上一条巨大的皱痕;而我,还躺在床上。她从查德睡了一夜 的发型,一直看到他的裤腿,看到它还粘在他的膝盖上。 “笛瑞儿——”他说。 她转向我,一杯咖啡和一个纸包从她的手里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我给你 带了早饭。”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所有我能想到的词儿只有——和你看到的不 一样,这是意外,我们睡着了——这些话听上去都那么软弱。 “笛瑞儿,在你光火之前——”查德向她走近一步,我看到了他被压皱了的 脸颊。 “别和我讲话!”笛瑞儿说。 “笛瑞儿——”我开口。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笛瑞儿大喊。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说。 “她说的是真的。”查德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过来学习,后来我们就 睡着了。” “怪不得你们昨晚不接我的电话。” “什么?” “别跟我在这儿装纯洁了。我昨天晚上给你们挂电话,象我答应你的那样, 可是你没接。太忙了,我猜。” 我看看床头柜,可是电话却没在那。我前后左右地找,发现电话线从那堆脏 衣服里支楞了出来。“笛瑞儿,我没听见电话铃响。” “去你妈的!”斯泰西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斯泰西,我们只是在学习,然后睡着了。” “是呀。安珀早就警告过我你有多么喜欢查德。” 该死!安珀真的那么说过吗? “好啦,笛瑞儿。”查德说,“我们别把这事儿给夸大其辞了。我打电话过 来,只是因为我明天要有这个乱七八糟的物理考试——我是说,今天——” “我猜,你在接他的电话时,没有没听见电话铃吧。”她说。 “不管怎么说,”查德接着讲,“我当时以为你们俩可能会在熬夜。但斯泰 西告诉我那个变态狂又来电话了,她睡不着。所以我告诉她,我过来,然后我们 可以一起复习。” “你想得多周到呀。”她说。 “那有错吗?”查德说。 “也去你妈的!” “你看这怎么样,笛瑞儿,”他说,“等你发完了火,给我挂个电话。”他 从床头柜上抓起了棒球帽,戴在了他睡得乱糟糟的头上。 “别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听着,”他说,“斯泰西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难过——” “什么?!” “现在不是我们还在约会的时候了,”他说,“我们都只是朋友。” “你不是朋友。”她说,“你也不是。”她转过去,背向我们,在冰箱里一 气乱翻。她拿出一支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撕掉了包装。 敲门声。“孩子们?” 是释放夫人。 “你们的房间里好吵,”她说,“没什么事吧?” “好着呢。”笛瑞儿说。 “斯泰西也没什么事吧?” 查德四处找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其实找也没有用:柜子里被塞得满满的,而 且他也藏不到我的床底下了。 “我可以把你放油锅里煎了。”笛瑞儿低声对他说。 “我没事儿,拉芳太太。”我大声说,“我正穿衣服呢。” “好吧,让我进去看看。” 查德在跨出窗户之前,最后看了我一眼。两秒钟之后,笛瑞儿打开了门。释 放夫人四下里打量我们的房间——小灰眼珠藏在粗大的红色眼睛框后面,“是什 么那么吵?” “我们只是在为我是不是应该把头发剪短了而争论。”笛瑞儿说。 “哦?”释放夫人估量着笛瑞儿的头发。“剪一点或许能让你看上去更可爱。” 她挠挠头。 “我们真得穿衣服了。”我拿起一个枕头摞在腿上,一缕查德的古龙香水味 游过了我的脸。 “OK,”夫人说,“小声点。对你们可有不少投诉。” “我们会的,拉芳太太。谢谢你。”笛瑞儿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笛瑞儿——”我开口。 “别说了!” “你不能这样不搭理我。”我说。 “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才不会互相欺骗。”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什么也没发生。” “哦,我相信。”她站在我的床尾,两手抄在胸前。“什么也没发生,但是 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某些事发生。” “你说什么呢?”我夹紧大腿,感到她的睡裤湿湿地粘在我的皮肤上。 “我在说,你和查德撒谎,说有骚扰电话,所以他替你难过,才会过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她把我的被角掀起来,露出了我光着的两脚。 “没什么。我们已经告诉你了。”我重新把被子踢回来,现在才更真切的感 到,自己被囚禁在了床上,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开。 “你吻了他?” “笛瑞儿——” 我知道谎言会不攻自破的,知道我会得到报应的。但现在,我只能如此。我 只想不要有人打扰我。“没有。”我终于说。 “撒谎。”她把巧克力摔在地上。“那你和他做什么了?”她掀起靠垫往下 面看。 “不要,笛瑞儿!求你了,别这样!” 笛瑞儿看着我的反应,挑了挑眉头,“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她猛拉夹在 我的腿间的靠垫,枕头也同时飞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睡裤吗?” 在我等待着她发现这一切之前,泪水就已经顺着我的脸流下来了。现在她发 现了,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屈辱。 “你尿床了?” “笛瑞儿——”我哭着说,想用手盖住我的大腿,“求你了,别告诉别人。” “哦,我的天啊!”看不出她是要呕吐,还是要狂笑。“你尿床了!”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鸵鸟一样,仿佛她看不到我了,仿佛我能够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