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电话刺耳的铃声把我从睡梦里惊醒,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困惑了几秒钟之后, 我开始想到也许昨晚的事情仅仅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我看看笛瑞儿空空荡荡的床 铺。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在上课,我睡过了头,错过了第一节课。但马上我就 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是第四天。 笛瑞儿的死亡之日。 “喂?” “斯泰西,嗨,是我,查德。你怎么样?” “你说呢?” “好啦,至少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 “就象我昨天晚上告诉警察的,我没事儿。只是被吓着了而已。” 我闭上眼睛,尽量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片断粘合在一起。我记起自己昏过去了, 被架到一辆警车上,到处闪着警灯。桉树油和柠檬油的味道塞满了我的鼻子。有 声音在试图和我说话,问我是不是还好。“是的,还好。”我宽慰他们说。 “你想给家里挂电话吗?”他们问。“你需要看大夫吗?” “不要。我只想回寝室睡觉。” 我记得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痛哭,然后大笑,再哭。有一个人,大概是 校医,告诉警察我需要休息。然后警察说,他们会密切注视着我,明天早上再找 我谈话。就是今天早上。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最重要的是,我想起了维洛妮卡,死在教室的地上,阴魂不散的绿色眼睛盯 着我,绝望地。 “他们认为是我干的。”查德说。“他们认为是我杀了她。” “你在说什么呢?” “当我进了房间以后,我看见了维洛妮卡,也看见了你。我知道你是昏过去 了,所以我想去帮你,但马上想到也许我应该去窗口看看,也许,我能发现些什 么,抓住是谁干的。然后警察就来了,以为我要逃跑。然后他们看见你,躺在那 儿。维洛妮卡……他们马上想到是我干的。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开始告诉 他们,你知道事情的过程,我怎么看见你们救笛瑞儿,然后我跟着你进了教学楼。 然后他们不让我说了,告诉我我的权利。他们让我给家里挂了电话。” “你爸妈怎么说?” “他们告诉我要合作,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我就照他们说的做了。警察问 了我一个多小时。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换了这个女的。我爸妈今天早上一早就 飞过来了。他们吓坏了,还请了一个律师。” 我觉得自己似乎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呜咽,在他的呼吸无法跟上他的语 言的时候。 “我得走了。”他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好。” “查德?” “告诉我你认为我是无辜的,斯泰西。我现在真的需要有人信任我。”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我听着他在电话那一端的呼吸。 “我相信你。”我终于说,飞快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这么想。电话的那 一端咔哒一声。“查德?”但他已经挂掉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我的 话。 我刚想给他挂回去,却一眼看到了安珀的玩具熊背包,躺在床边的地板上。 警察一定以为它是我的。我把它拾了起来,拉开了小熊肚子上的拉链。多诺万的 迷你速写本在最上面。我把它拽了出来,把它揣在我的夹克衫的里面的兜里。我 在想他是不是还在医院里陪着笛瑞儿,我是不是能在那见到他。然后我拽出了安 珀的手机,还是没电,我把它插在了床后面的电源插座上。 我抓起电话,打给医院里的笛瑞儿,这时听到了门铃响。也许是她回来了。 我爬向床边,看到本来应该从门缝泄露进来的走廊的灯光,现在被挡住了——有 人站在了门外。 我把听筒重新挂上,轻轻地起身,观察着黑色影子与门缝的游戏。站在房间 的中间,我又等了几秒,等着他敲门或者闯进来。可是什么也没发生。我抄起角 落里的棒球棒,然后,猛地一拽,门开了。 古怪的安珀。她正在写着字条,象是要留在门上的留言簿上。 “你什么毛病?”我说,“你吓死我了。” “问一声早上好。”她说,不请自进。“我猜我也没必要问你怎么样了。” 安珀在她身后关上了门。“我都听说了。真不能相信维洛妮卡死了。” “信了吧。因为那是真的。” “我知道,”她说,手指抚着窗台,眼睛盯着草坪。“这都是……不该发生 的事,不是吗?” 我伸手到抽屉里找熏衣草油,希望花的香味能安抚我的心灵。 “我听说他们把下周的课都取消了。”安珀说。“好象还要为这事儿开个会, 可是这个周末人们都走了。”她看着我在耳朵后面用手指尖点着熏衣草油。“你 没事吧?你看上去心烦意乱的。” “你想我能怎么样?几个小时以前,维洛妮卡??李曼躺在我面前,死了。你 却象一片被剪下来的脚趾甲,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有感觉?又不是我干的。我是说,我是觉得这很糟糕——我也 许不喜欢她,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 我把瓶子盖盖上,扔回了抽屉里。的确是没有意义再和她就这个问题理论下 去了,因为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我也可能会象弹道火箭一样大发光火,而今天, 尤其是今天,我需要冷静。力量和理智是同行的。 “昨天晚上笛瑞儿是在医院过的夜吗?”我问,终于。 “你说什么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她怎么能和我在一起?” “我昨天晚上在这儿离开的她,从医院回来。” “你什么意思? 你离开她了?” “是啊,她打电话给她的父母,然后就登记出院,我打电话叫PJ过来接我们。 他过来了,我们就把她放这儿了。” 我看看笛瑞儿的床,床单没有被碰过。“你们真不应该。她昨天晚上没回来。” “我想我们知道在哪儿离开的她。” “我们是谁?” “我告诉过你了,我和PJ。” “那多诺万哪去了?” “他打出租回来的。PJ嫉妒死多诺万了,他说我对多诺万着迷,其实不是那 么回事。所以,多诺万不得不自己打车回来,因为PJ不想让他进自己的车。” “那笛瑞儿呢?你把她放在这儿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开回了校园。我告诉PJ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和笛瑞儿一起走进大堂。 我需要一点时间单独和PJ在一起,跟他透露透露,他不能总以为我就是他的了。” “所以你其实并没和笛瑞儿上来?” “没有。” 我们的眼睛锁在了一起。不管我和安珀在这场磨难里是什么角色,我们都清 楚这意味着什么——今天是笛瑞儿的死期,而她已经失踪了。 有人敲门。“布朗小姐?”走廊里的一个女性的声音说。 安珀和我看向门口,然后又互相看看。“警狗。”安珀小声说。“我拒绝和 他们谈话。我们没必要和他们谈话,你知道吗。我们是未成年人。”她从我的床 上抓过她的玩具熊背包,向窗户走去。 “等等!”我嘘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离开这儿。如果你聪明的话你也这样做。”安珀打开窗户,一条腿跨在了 窗台上。 “你没疯吧?”我抓住她的胳膊。“你现在不能走。你应该和他们谈昨天晚 上的事。谈笛瑞儿。还记得吗?笛瑞儿!” 安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她的胳膊抽开了。“我做不到。跟警察谈话能把 我吓坏了,斯泰西。他们让你感到负罪。” “不会,如果你是无辜的。” 她扭过头去。“她走了以后马上给我挂电话。别担心,斯泰西,这件事就会 水落石出了。” 说着,她的另一条腿跨过窗台,穿过草坪,向树林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