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莲城里的大量不速之客 那个反复纠缠着我的噩梦的出现是在新宇宙历N 年文月第三个水曜日之后。 也就是那一天之后,红莲城里赫然陆续来了一批又一批形迹可疑的人物。关于 这一点,杜、琳还有敏儿曾和我在沙微谷附近的一家生意不太隆盛的咖啡店里某张 临窗的桌子旁谈论过。 在为数众多的拾荒者中,杜属于知名度不亚于我的极少数人之一。他是一个婴 儿食品制造商,几乎每天都得跑到沙微后谷去发掘残羹剩饭和锈迹斑斑的空罐头。 由于我们老是碰面,所以即使称不上朋友,也可以算是相当熟络的。在恰巧二人同 时心满意足地完成搜索工作后,总会一起溜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去闲聊一会儿。 靠捡破烂营生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除了一定量的运气之外,你还必须懂得 如何正确地分辨判断这些林林种种的五花八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垃圾们的真正的价 值,否则,即使偶尔有大好机会浮现在眼前也会视而不见或者难以利用,只好宝山 空回。其实残羹剩饭这种玩意儿每天EDEN最少也得往这里倒三回,但懂得将它们变 成婴儿食品并使之畅销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而琳则是这家咖啡店的铁杆儿老主顾,我们每次进去都会看见她背负着巴掌大 的小女孩坐在临窗的桌子旁埋头写写划划,据说是正在建设一系列献给女儿的伟大 童话。许多年以后,这个童话系列居然变得和杜的婴儿食品一样畅销,就连根据它 改编的一出出同名电影们也票房大热得炙手,这是我们都始料不及的事情。 至于敏儿,她是我在红莲城生活时期所交的众多女朋友之一。 杜——浓眉、瘦骨嶙峋,还披着一头烟灰和泥黄相间的长发。他和我一样是一 个YAKSA ,却来自不同的国度。东胜神洲的岛国扶余也是以YAKSA 族人为主的。 琳是北俱卢洲岛国利缨的KIMNARA 族人,嫁给一名胡不与国的DANAVA ,很不 幸,那家伙没能活得太长,于是她就成了个年轻的寡妇。 DANAVA族的女子大多碧眼、金发(我指的是天生而言,经历人工改造的例外。), 而且长得高挑、丰满,肤色若雪洁白。敏儿是其中相貌很标致的之一,嗓音也挺甜 美,所以,她在红莲城中最大的那家夜总会“色斯灵尼尔(SESSRYMNIR)”里从事 歌姬的职业。因为这是一项晚上才开展的工作,所以她不时会于黄昏跑到沙微后谷 里去接我下班。 琳:“我怀疑他们大多是ASURA . ” ASURA 这个民族不是SODOM 世界所原有的。关于这一点,得追溯到新宇宙历N 年文月的第二个日曜日之前的EDEN. 那时,云层上面的世界深深地为管理这个宇宙的伟大程序所宠幸,不仅仅物质 文明接近极度发达,那里的人类进步得甚至不再跟我们一样需要性交这种落后的繁 殖手段,那里的婴儿是从一棵庞巨的生命树结出来的,然后挂于枝梢直到完全成熟 后,才坠落在地面下。而当一个人步入老年,就必须跑回树底上去自我了断充当肥 料。于是,他们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负担的社会里。 (我位于的这个宇宙和你们地球所处的旧宇宙在结构上存在着的巨大差异。星 球以及你们口中几乎所有的天体,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因为它们早已被人类开发得 油尽灯枯形神俱灭了。新宇宙主要由上、下两块地板和中间一道分隔两个截然不同 的世界的结实云层所组成。夜里,我们也能望见一轮明月和点点繁星,和你在地球 看到的有些相似,甚至更加动人,但并非实实在在的,只不过是贴在云层表面的一 些发光的图案而已。到了白天,管理这个宇宙的伟大程序就会将这些不再合时宜的 玩意儿褪去,更换上一幅仿佛红日的。那张太阳画能根据昼中的不同时分的需要而 自动调节它所散播的光华的强弱。新宇宙最上面的是EDEN的地板。也就是说,云层 在EDEN居民的头顶下,而地板则高高贴在他们的脚底上。所以我在描述发生于EDEN 的事件的过程中使用‘上’‘下’‘高’‘低’这四个词汇时,你或许会听得不太 习惯。要是严格来讲,需要颠倒的远远不止这四个词,还有“仰”、“俯”、“顶”、 “底”、……许许多多。但地球的语言对我来说,毕竟是一种古文字,虽然曾经跨 越时空亲临其境研究过一番,在用它来写作的时候还是具备一定量的难度。所以, 如若我将每对与上下方位有关的词汇都置换的话,只怕你会读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于是,我决定只是于“上”和“下”、“高”与“低”此两组采取这样的处理。新 宇宙语和你们的在说听方面,其实区别不大。任何一个新宇宙人和随便一个地球人 聊起天来都可以对答如流,没有谁会不明白对方在讲些什么,当然,聋哑除外。不 过,于文字的表达来说,二者简直就是天渊之别。尽管我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希望 将之写得易于理解一些,但相信还是有为数不少的地球人读起来会觉得有一点儿的 吃力。其实,“地球版”已很明显要比放到天狼星里去的那一篇更加不难读也不耐 读,就像黏糊糊的自慰一样浅白。) EDEN里还有一棵和生命树几乎一模一样的玩意儿,叫——智慧树,不过它结出 来的不是人类的婴儿,而是元神的雏娃。每当生命树结一个婴儿,智慧树就出一只 元神。这婴儿长大成人,相应的那只元神也同时亭亭玉立地落地。他成为老人到生 命树上自尽时,他的元神也衰落得非当智慧树的肥料不可了。 EDEN并不像云层下面的世界一样被分割成一个个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国度。所 有的EDEN居民都有一份安稳的职业,而且获得的都是同量的工资,大家平等地分工 合作,没有上司和下属,所以,只须专心自己份内的工作,用不着像SODOM 或者你 们地球上的某些人那样为了往上爬而拼命地殴心斗角尔虞我诈。由于在那里人类已 不再是通过性交来繁殖,所以,爱欲就成了一种必须摒弃的无用之物。没有用处的 物事,只会成为社会的负担或者骚扰。管理这个宇宙的程序对EDEN比云层下面污七 八糟的SODAN 世界要重视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天渊之别,它无时不在注意着那里的 每一个人的每一下举动。 EDEN里的居民们过着的是每天几乎一样的生活,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因为在元 神的保护下是很难遭受不测的,只有别的元神的攻击才可能对一只元神造成伤害, 从而危及肉身。不过,云层上面的世界里素来没有过一丁点儿的暴力事件。他们时 时刻刻在言谈举止甚至思想上都是循规蹈矩的。 很不幸的是,再美好的世界里还是难免偶尔浮现出一、两只害群之马。他们就 像鬼鬼祟祟的病菌一样,看来微不足道,却能靠其扩展的兴致逐步充斥整个躯壳, 最终形成随时随地都威胁着你宝贵生命而又偏偏再也无药可治的阴森痼疾。 明,于EDEN是一个很异常的男人,虽然那点特别之处犹如蛛丝马迹一样毫不起 眼:当所有都从事着忙碌的工作时,他却处在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岗位。 大清早回到部里例行和同事们一起有条不紊地排列在大厅中高声唱颂赞美管理 这个宇宙的伟大程序的动人诗篇之后,明就于自己那空空如也的桌面下以双肘为支 点,两条前臂向当中倾斜,十指交叉紧扣,再将鼻子搁在这个牢固的等边三角形的 下面,承托起半个脑袋的重量,等待着下班时刻的降临。八小时以内,他偶尔也会 改变一下姿势,那就是当得上厕所和吃午饭的时候。 不难看出——这个男人无用得就像必须被摒弃的爱欲一样。 他是唯一一个负责界内新闻的。EDEN可不像我所处的SODOM 一样乌七八糟,它 总是一成不变地井井有条的,所以明只有眼巴巴地看着新闻课里五百七十二个同事 们每天为了揭露云层下面的另一个世界的贫乏、落后、野蛮、腥臭、放荡、血淋淋、 物欲横流、饿殍枕藉……而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却偏偏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报道。 于是,他有许许多多的空闲足以想入非非。 众所周知——想入非非是危险的。只要轻轻地一擦,它就会爆发出熊熊得令人 发指的炽烈之焰。 所以,新宇宙历N 年文月的第二个土曜日,一个小小的契机便造成了明不再安 心于那种和所有的人们一样脸上总是小心翼翼或者麻木的神情的生活,偷尝一个自 己心仪已久的女子——音所递过来的那枚充盈着爱欲的欢愉的鲜嫩多汁的禁果,从 而萌生出追求更大的自由的贪婪,以至构想企图僭越管理这个宇宙的伟大程序的「 MESSIAH 计划」。 其实,明在音身上体验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之后完全有机会和她一起永远离开这 个宇宙去过他们自认为幸福的生活,很可惜的是,他偏偏选择了一条要像疟蚊般嗡 嗡地地散播某种从爱情中蒸馏出来的毒药的邪恶道路,明万万没能料到——人们必 须为此而付出大股大股殷红的酬劳。 就在他刚刚提出关于「MESSIAH 计划」的初步构想、还没来得及勾勒出完整的 蓝图的时候,战争已经因此而降临了。因为——那些良知坚定者虽然深知于一个素 无暴力的地方率先动武委实有一丁点儿违背传统的正确,但为了阻止明这只恶魔即 将引发的更大的黑暗他们别无选择,只好挥动沉甸甸冷冰冰的正义之锤把所有的邪 恶都砸个血肉模糊。 这场爆发于新宇宙历N 年文月的第二个日曜日、史称「乐土事变」的战争,将 EDEN世界里原本平等共处的所有居民们按1 :2 分成了两个敌对的民族——「MESSIAH 计划」支持者ASURA 和忠心耿耿地拥护伟大程序的卫道士DEVA . 当浩瀚汹涌的残酷战火焚烧了三天三夜之后,所有的ASURA 族人们都被扔到了 云层下面的世界。 听闻琳的话语后,敏儿不解地问道:“这些被放逐的叛逆者们散落于SODOM 的 世界各地,却为何要陆续地赶往红莲城里来?” 关于这道题目的答案,相信没有谁会比我更加清楚,却觉得还是让他们自己瞎 猜较为妥当。 杜佯一本正经地曰:“或许因为——他们听说这儿的‘色斯灵尼尔’里有一位 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即使千里迢迢也奋不顾身地扑来。” 大家都不禁被其逗乐了, 只有敏儿的笑显得不太自然。我们都没有料到:于这若干天,她正为自己的美妙容 颜而受到困扰。 -------- 起点中文